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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霹雳】【耽美】【多CP】(人物扭曲慎入)【折子戏·浮生】(10.25更新至2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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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TA的每日心情
    难过
    2024-5-25 18: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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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1]初来乍到

    发表于 2011-10-25 19:19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折子戏不过是全剧的几分之一 通常不会上演开始和结局

    正是多了一份残缺不全的美丽 才没有那么多含恨不如意

    ——黄阅|【折子戏】
    ————————————————————————————————————————————————



    【霹雳片场】

    咖啡厅是摄影棚外面唯一的休闲设施,再有就是走上二十分钟走出公司的街门,遥遥相望的五星级大酒店【太阳之海】了。这搭配也挺合适,至少像莫召奴这样的国际影星,来拍戏可以就近有个说得过去的地方住。咖啡厅没名字,喝咖啡也不要钱,都是一袋一杯的速溶,糖和奶精也都是速溶,爱喝不喝,没什么卡布基诺玛奇朵金色调糖澳洲牛奶的小资情调。无论是有多少来来去去的明星,咖啡厅却是铁打的营盘,始终是片场各种社交八卦信息传递人情往来的中心。



    一 【永岁飘零】

    “晚上我要办个Party,你也来玩玩吧。放松一下。”

    “我从不参加Party。尤其是你的Party。”

    “不参加就算了,别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吧。我上次请你加入公司的提议,你考虑过吗?”

    “我已经说了,我拒绝。”

    “再考虑下吧,兄弟,不急的。绝对给你第一等的待遇。何况,我还欠着你人情。”师尹第二次开口道,面前的咖啡早就凉了。对面坐着的白发男人轻轻推开自己也没动的咖啡,站了起来。

    “别叫我兄弟,跟你说过了。”

       无衣师尹的名号,曾经是人人仰望。慈光控股的首席执行官,和董事长珥界主从研究生没毕业就一起开始创业,从卖软件,做设计开始,渐渐涉足到最有赚头也是最冒险的能源开发。经济泡沫虽然可怕,师尹的脑子和珥界主的手腕却技高一筹,别人栽进去的坑,他们没栽过,像咒世主做的循环水处理系统生意,一次污水厂材料泄露丑闻就足以叫他万劫不复了,他的自以为是艺术家的儿子凝渊干脆卖了公司一头扎进自己的雕塑工作室,可惜到现在也没找着哪个买家来捧场。珥界主和师尹的公司一天天做大了,最后终于成了商界巨头,生意如日中天,可是珥界主开始有危机感了,一来二去,如此这般,师尹再也受不了他笑脸相迎的旁敲侧击,干脆自己辞职了,打进了以前想都没想过的影视圈,做起了影视基地开发兼艺校人才培训的新生意,偶尔自己也进戏棚过过瘾。比起原来,他是清闲了不少,天天还有艺校的俊男美女,花团锦簇一般围绕在周围,但师尹知道在这个圈子里,他永远不是焦点,永远也无法真正地呼风唤雨,因为比他资格老、根子深、混得好、吃得开的人,单是在这个摄影棚一望过去,就能数出好几个,去复活节岛集体度假的龙宿剑子佛剑等等那帮人还没算进去呢。更头疼的难题还在家里。两个儿子根本不买他的帐不说,连本来可以成为自己得力助手的准妹夫殢无伤,也不冷不热地从没给过他好脸色。

    殢无伤是个天才,体现在他总能一眼看穿人的弱点,不管这人是如何的显赫,如何的清高,如何装得八风吹不动,或者,更贴近师尹的现状,那就是也不管这人是不是自己的CEO大舅子。殢无伤比师尹年轻十几岁,却比他固执几十倍,就好像钛合金,你拼了命要给他灌输啥想法,最后还是拗不过记忆金属的特性,总会弹回他原来的思维模式。他对即鹿——师尹的妹妹——一见钟情,但即鹿半年前却不幸因为飞车事故去世了。殢无伤之前就曾经对师尹说,正是他在外面享受叱咤风云、对家里人不闻不问这种个性,才搞的从小跟着他长大的即鹿后青春期叛逆,不然怎么别的女孩都只爱逛街化妆聊八卦,她偏偏非要搞街头飞车。对,即鹿不是被飞车撞死的,是自己开飞车冲上路边减速带末端的钢筋保护栏翻了车。殢无伤赶到医院的时候已经什么都晚了。


    也许是没法怪自己不能先知先觉,更不忍心怪爱人做事顾前不顾后,总之每次见到师尹,殢无伤的眼神,都似乎在提醒他,他那种“漠然无感,恃才傲物,事业上的争锋斗险永远比家里的油盐酱醋高一等,成功男人不屑人情小事”的德行,不但把自己推到和珥界主决裂的位置,也间接寒了即鹿的心,让她在他这里看不到温情,只好寻求别的刺激,别的安慰。师尹有时候觉得他说的也许也有道理,因为就算殢无伤对他再不谅解,他好像也没啥特别的沮丧,反而一心一意要说服这个人类学专业的硕士高材生加入公司,做人力资源部门的头和副总裁,因为他一眼就看得出谁是真心卖命,谁又是谄三媚四的老奸。


    “我简直觉得惊讶,你居然还能心平气和地跟我讨论合同,”殢无伤静静站了一会儿,眼睛望着远处继续说。“我到这来只是因为最近做一个表情研究,需要上这里取材,跟你没有什么可说的。”


    “我知道,我知道。”师尹无所谓地摆摆手。“我知道你是丢不下即鹿这个话题,可是你到底想让我说什么?我害了她?她是个成年人了,兄……咳,无伤,我总不可能把她锁在家里——”


    “没必要说这个了。我不想跟你谈即鹿。合同,我再说一次,我拒绝。”殢无伤截断了他的话,转身向楼下走,师尹连忙起身叫住他。


    “无伤,别急着走,至少看看新合同。你的研究不也需要资金吗,天天跑非洲美洲婆罗门洲,旅费也要有着落吧。”


    “是婆罗洲。”殢无伤并未停步。


    “你的才能就这么浪费在那个研究所,划不来。”


    殢无伤嘴角微微一吊,站停在当地,却没回头。“你在乎这个,还是你被珥界主玩怕了,还是你天天算计别人,也终于怕人算计了,需要我给你提醒谁会背叛你?”


    “没必要说得这么明白,我们都是聪明人嘛。”师尹笑道,脸上却没表情,反正殢无伤背对着他也看不到。


    “我也许也会背叛你,你就没想过?”


    师尹好像预知他会这么说,走过去几步拍了拍他的肩膀,深思熟虑的语气,说明他这话已经私底下练过不止一遍了。


    “什么也骗不了你,我没指望你立刻就一心帮扶我,但是毕竟,我还是一直把你当成一家人。不相信你,我能相信谁。”


    语调如此温暖人心,殢无伤刚要回答,抬眼却看见师尹的秘书撒手慈悲迎面走来。想必一定是听见了师尹的话,撒手慈悲稍微怔了一下,不自觉地盯了一眼殢无伤。这一眼里面包含的情绪太复杂,期待和不屑纠结在一起,连他这个做表情研究的,一时也找不出词来形容。他冷眼回应着撒手慈悲的盯视,一边慢慢地转身,轻轻摆脱了师尹放在肩上的手,下意识地抬手摸了摸眉上的刺青。这刺青是即鹿非要他去弄的,说是自己的男朋友要是没个刺青,那帮玩飞车的朋友都不会把他当做自己人看。


    “你记得吗,我还没来得及跟她结婚,更不是你一家人。”说完他也没等着师尹回答,径自下楼去了。


    二 【圣魔双子 】

    师尹有几秒钟沉浸在自己创造出来的温情中不能自拔,都没开口叫他留步。等他回过神,殢无伤已经消失在楼梯底下。撒手慈悲在旁边叫了他两声,他也没回答。


    “师尹?”


    “嗯,什么事。”师尹终于应了一声,看着楼下的咖啡桌出神。


    “您别生气,既然他不乐意,您也不用每次都跟求着他似的,其实做他这研究的,也是大有人在。也许您不理他,反而给他个考虑的空间。”


    师尹有点奇怪地看了自己的秘书一眼:“哈,我哪有生气,你想多了。再说你又操心这个干什么,艺校汇报演出的事情弄得怎么样了?”


    撒手慈悲低了目光,翻弄手里的文件。“还顺利,您不用多费心,我会处理好的。您这几天戏份多,别累着了。”


    “我倒无妨,你多有辛苦了。”师尹道,撒手慈悲脸一红,他的雇主却没留意。因为他们正说着,楼下突然涌进来不少人,看来是一场戏拍完,演员出来喝水休息了。师尹目光一下子就扫到槐破梦和殊十二两个小子,正兴奋地不知说着什么走出来。十二径直往咖啡厅一角的位子走,手里扑克牌不停地洗着玩,破梦则拎着吉他,一手搭在弟弟肩头,不住嘴地讲话。在他们不远处走着的是温文尔雅的戏棚头号人物,人称清香白莲的素还真。虽然已经做了多年的霹雳界龙头老大,铁打不动的男一号,他保养有术的脸上还是只见清俊之气,毫无烦累厌沓的疲态,就算是已经过了好几条武戏,他一头雪色长发也像刚刚梳理过,一丝不乱。


    此时素还真的目光正巧抬起来,和师尹相遇,尔后像是猜到他在想什么一样,素还真也转头看了看两个少年,微微一笑,踏上楼梯,过了一会儿就走到他面前来了。


    “无衣兄。”他的招呼简单却亲切。师尹忙伸手和他握了握。


    “素兄辛苦了,昨天在片场我就听他们传,今天的戏码难度大,难得素兄如此气定神闲,拿捏得恰到好处啊。”


    素还真轻轻一摆手,这样的话他听了半辈子了,根本连恭维的意义都荡然无存。“先生客气了,素某无非是多演了几季罢了,再有众人全心付出,功劳甚大。单凭劣者,焉能演得如此顺利。”


    师尹虽然连连说他谦虚,心里却在想,素还真这么多年在“圈子里混”,当然不可能没成效。别人的剧本他肯定不知提早看了多少页了,就连大家都还蒙在鼓里的情节,编剧脑子里才有个大概,他也差不多都能知道个七八分。难怪导演常说素还真是他知己,跟编剧拜把子的人,跟导演不是知己至少也能是个知音。


    素还真却好像没注意到师尹脸上掠过的一丝嘲讽,而是望着楼下的咖啡座,悠闲自在继续说:“非是素某客套,论及天分好,才情高,师尹的两位公子,方是人中龙凤。平时弟兄情切,在戏里一毫未见,反而演的水火不容,令人信服。”


    师尹哪怕知道他是在客套,嘴角也难免吊起微笑。


    “素贤人过奖了。这俩小子,胡闹还行,哪里认真要做演员了。”


    素还真笑道:“师尹有子如此,令人艳羡,又何必过谦。”


    “哈,”师尹摇摇头,手里咖啡仍然一口未动。“他们俩倒伶牙俐齿,就是对无衣我金口难开,维持当爹的尊严便已足够,怎敢称得上令人艳羡。”


    “青春期叛逆,本易如此,何况父子总归连心,师尹说笑了。”


    在说这句话的时候,素还真低垂了睫毛,眉头微微一动。


    槐破梦,殊十二,这对十六七岁的双胞胎是演艺圈的新贵,生得剑眉俊目,额颌如玉,才演了半季的圣魔之战,微博就已经被粉丝踩爆,每次出门就像打游击,如果不躲在大得像艘船一般的豪华轿车里,根本别想冲出影迷的围追堵截。但就算天生美貌,他们能成名这么早,当然是因为有师尹这个当爹的。多少美少年碰破了头,连电影厂的门还不知往哪边开,而他们只消提醒一下制片人,师尹为片子投了多少份子钱,戏份就不愁了,而且还是演出这一季的关键人物,玉辞心和剑之初的儿子,圣魔双子。


    槐破梦正忙着拉开吉他包,一边兴致勃勃地说:“昨晚去闍城酒吧,又跟四分之三那哥们学了几手,指法,力度,酷毙了!来,哥给你展示展示辉煌成果。”


    “我以为他是拉小提琴的,”殊十二洗着牌,随口评论道。“你先别忙弄你的噪音,选张牌,快点。”


    槐破梦对他的冷淡好像早就习惯了,随手抽了一张牌拍在桌上,又继续抱着吉他折腾:“他乐器什么都会,大牛一枚,啥时候你真应该去听听。”说着他左手按住了弦,右手狠狠一拨,当的一声好像十面埋伏的起调,旁边几桌人的好几个咖啡杯子都被震得在手上一跳。


    “我听着和以前没啥两样,可能你也就这水平了,跟谁学都没用。”殊十二却根本不为所动,专心致志地洗着牌,把刚才桌上的那张也收进牌组。


    槐破梦显然不服气。“那也比你天天玩纸牌强。就知道猜人家选的什么牌,有啥意思。你要真牛你猜猜我拿的这是什么牌啊,猜啊?”


    他从十二手上的牌组里随手抽出一张,背面对着十二举在自己脸前。十二抬起头看了一眼,轻描淡写地答道:“是张黑桃5。还给我,别搞乱我的牌。”


    “靠!你怎么知道的?”槐破梦惊叫,回头看了一眼没发现有镜子之类,于是把牌扔回给他,不管十二的抗议,又强抽了一张,只看了一眼就捏在手里。“你再猜啊,我不信你就次次猜得中!”


    “方块8。”


    又是一声惊叫:“你到底怎么知道的?”


    “我要告诉你,我的智商岂不是就降到和你一个水平了,快还来。”


    破梦捏着牌不肯给他:“不给,除非你跟我说怎么回事。有点意思啊小子。”


    十二得意地一笑。这一笑落在师尹眼里,觉得恍然看到了即鹿的影子。戏里大家都说十二生得像玉辞心,那是编剧编的,但很少有人知道玉辞心是师尹推荐进剧组的,因为她和即鹿确实长得挺相似,当时师尹是希望殢无伤能和她对上眼,没有即鹿,有个长得像的当女友也不错。结果玉辞心和剑之初假戏真做,还真成了一对,年初刚结婚,还请剧组人喝了喜酒。


    三 【玉剑初心】

    一头沙色头发的剑之初,面容总是非常严肃,好像天生没有幽默感。但他讲话从不高声,绝不爆粗口,他的龟毛个性也是有目共睹的,连玉辞心出门买个热狗,他都要帮她仔细扣好风衣每个扣子,再嘱咐她看车再过马路。反倒是玉辞心,演的是假小子戢武王,片场走路也带风,爱说爱笑爱想象,天南海北地扯,而剑之初多数时候只是看着她,嘴边浮现宠溺的微笑。


    玉辞心正在喝她的第五杯咖啡。刚才被槐破梦吓了一跳,咖啡溅出来一些,早就被剑之初仔细地擦掉了。她扭头看了两个少年一眼。


    “我们要真有这样的儿子也挺有意思。”


    剑之初说:“这年龄孩子都这样。”


    玉辞心摇头道:“我不是说他们闹腾,是说要是真的像戏里那样,自己的儿子几个月就长成大人了,那才省事呢。”


    “那都是编的,演员选得太小,演不出圣魔双子的样子啊。”


    “我知道是编的,但是你就没想过要是不用养就长大了,做父母的会很轻松吗?”


    剑之初心想,戏里圣魔双子都差不多是妖魔鬼怪鼓捣大的,这样的儿子真给他,他是绝对不敢要。但是玉辞心经常会想象出一些超越现实的场景,纯粹是为了娱乐,他只需要配合就够了。


    “那样不是会对父母没感情吗,辞心?”


    “也许也会跟破梦一样,总记着戢武王是他娘。说真的我才不信那么小的婴儿能有记性。”


    “所以说是编的,也就给观众看看而已。你还要喝咖啡吗?我去帮你拿。”


    “不喝了,我都快喝饱了。喂,你听我说——”玉辞心一边说一边把杯子推开,挪到离剑之初更近的一张椅子上坐着,眼睛忽闪忽闪看着他直笑。


    剑之初伸手触碰她的面颊,眼神温柔下来,另一手轻轻替她顺了顺一头长发。“怎么了,什么事这么高兴?”


    “——那天殊十二自己都说,长得像我,要是咱们的儿子能长得他那模样,也就不错了,说不定也可以当演员,那样我就真的可以演他妈妈了,哇,那我们家就都是明星了!”


    “想起这个来了,呵呵。我可不是明星,你才是。”剑之初探过身去,亲了亲他美丽妻子的额头。


    玉辞心伸手去抱着他的颈子。“我们生个孩子吧,我突然好想有自己真正的孩子。”


    “你想要的话,当然好。但你前几天才说养孩子很累,怎么想通了?”


    玉辞心刚要回答,只见一个庞大的身影从咖啡桌边路过,拖着一条橡胶尾巴。她忍不住扑哧一笑。


    “没事,到时候,我们可以送到鬼大叔那里去养。”


    剑之初轻声说:“他喂小孩子吃虫子,你不怕?”


    “那也比有一个只存在回忆里、当男人当了半辈子的娘,和一个只会守墓的爹强呀,是不是?”玉辞心咯咯笑着,低头看着自己身上戢武王的蓝色戏服。她的戏份差不多已经结束了,还有几场回忆,就彻底结束戢武王的命运了。


    剑之初微笑道:“也许吧,你看槐破梦跟着我没两天,就对我动刀动枪的,跟着鬼城医生倒还知书达理的。”


    “我觉得编的有道理,如果你总是想着不在身边的人和事情,那身边的亲人一定觉得自己被忽视了。你看师尹,听说他跟儿子关系也很远。”


    “他事情多,自然没太多时间管自己的孩子。”


    “你说,”玉辞心脸上的笑容突然消失了,眼神忧郁起来。“要是我们也一直演戏,将来我们的孩子也做童星,那我们也没时间管孩子,他会不会也变成破梦那样,跟我们这么疏远?”


    剑之初摇摇头,一手揽过玉辞心肩头。“你想到哪儿去了。谁说我们都要演戏了,又做明星了。我们会一直在一起很幸福的。”


    “真的吗?”


    剑之初望了一眼楼上的无衣师尹,玉辞心看到他的眼神转移,也随着向那边望了一眼。师尹和素还真坐在一起并没有交谈,只是望着破梦和十二,剑之初想自己绝不能做一个那样的父亲。


    “当然。我爱你,辞心。我会好好照顾你,和我们的孩子。”


    玉辞心听了,忍不住笑起来,在他颊上用力吻了一下。剑之初脸一红,垂下眼帘。


    “初哥你真可爱,怎么凡事都这么认真。不过我真的想好了,和你一起养孩子就不累了。”


    剑之初想,不知女人对孩子是怎么看的,据说孩子对她们来说比对男人重要得多,是一种命运轨迹必然会指向的坐标,而男人只是希望后继有人而已。是这样吗?他想自己在戏里希望破梦和十二跟他亲近,就像现实里师尹也希望这两个孩子能和他更亲近一样。他想他们的孩子是他和辞心的血脉,这就足够了。他会努力给她和孩子最好的照顾,至于吃虫子什么的,他连想象也不要去想象。


    四 【半夕蝶梦 】

    (这段应该是描述击珊瑚还没出场之前的擎海潮吧。。。就是想YY下他俩为啥那么久不在一起。。。)

    其实吃虫子这种事情,击楫中流自己也觉得恶心。虽然一直是演武林掌门、黑道教父之类的硬汉角色出身,他生活却异常地讲究,还有轻微的洁癖。这次让他穿上虫子壳,扮演眼睛像电灯泡一闪一闪的鬼觉神知,他本来一口拒绝,但他正好手头需要一大笔钱,而片酬的数目又是意外地令人满意。


    “爸,你……你别去演了,你肺不好,戏装捂着太热,老病翻了怎么办?”珊瑚听说他接下戏份的时候就这样劝他说,但击楫中流拍着橡胶的虫子胸脯说绝对没问题。


    “你爸还没老到那程度,再说可以跟宝宝一起演戏,这多好。”


    从小时候到现在,击楫中流都一直管击珊瑚叫宝宝,到现在珊瑚都订婚了,他还是不改口。珊瑚的娘去得早,他演戏的时候一直把她带在身边,后来她也希望进入演艺圈,他又不遗余力,找关系把她介绍进了霹雳剧组。珊瑚是他唯一的亲人。


    击珊瑚并不开心。她知道击楫中流为什么要接这个角色,也知道因为擎海潮的事情,父亲一直心存芥蒂,只是为了顾全她的感情,不想公开反对他们的婚事。其实擎海潮并不是坏人,他只是过于自我中心,他也不是不爱击珊瑚,但也许此时此刻,在他的这个生命阶段里,他还是更爱自己。


    “爸,怎么还穿着戏装,快脱了来凉快凉快,坐一坐。喝咖啡吗?他们有冰的。”击珊瑚伸手去帮击楫中流拉开虫子壳上的不干胶和暗扣、拉链,想替他脱下来。击楫中流忙摆手。


    “我一会马上就要演下一场,等那俩小子喝完咖啡我就跟他们一起进去了。我就是来看看你好不好。”


    “我挺好的,爸,别总担心我,我还担心您呢。”击珊瑚拿餐巾纸替他擦着汗。“还要演多久?”


    “现在哪知道,估计得这季结束了。”


    “真的不能找别的替身吗?您的肺——”


    “哎,不用说这个了,跟你说了你爸还皮实得很,多少摔摔打打的武戏都演过来了,现在穿个虫子壳,每场就挪几步路还应付不了?倒是你,宝宝,不是爸爸要干涉你们,擎海潮到底给你打电话了没有?他不道歉,还打算你嫁给他?”


    “爸,这——这事能不能别提了,他那边也许没信号,打也打不通。”击珊瑚红了脸答道,击楫中流摇摇头。


    “打不通?要打还能找不到电话?你别给他找理由,我一直觉得那小子根本对你就没上心!你怎么还这么傻——”


    但是看到女儿眼眶荧荧欲泪,击楫中流后面半句话还是忍住,咽了回去。他激动得有点脸红,头上戴的虫子壳道具下沿,新冒出好几颗汗珠。


    击珊瑚勉强笑了笑:“我也觉得我傻,只是,只是谈了这么久,我……我放不下。”


    放不下。在谈恋爱谈了6年之后,男友和女友的称呼已经成了一种习惯,就像温水煮青蛙,就算觉得在一起没什么乐趣,也渐渐失去了杀伐决断的心气。擎海潮自己有时候也想,如果珊瑚不说想订婚,他到底几时才会希望安定下来?


    旅行车颠簸了一下,他的思绪回到眼前。


    “北海鲸,这车真不错,走这种路都挺给力。”卷发大胡子的千钟少欣赏地拍拍车座。“在这地方要是颠一颠就坏了,都找不到人修。”


    擎海潮笑道:“专门挑的高端配置,不然怎么敢跑这么远。”


    “这里住宿条件确实真不敢恭维。”白尘子捧着一杯茶道。“连热水都没有,反正我是受不了。”


    “真奇怪旅游的人还那么多。”看见他喝茶,千钟少也探身去迷你小冰箱里拿出两罐啤酒,给擎海潮递过去一罐,他摇头拒绝了。


    “还是不喝,唉,不喝哪来的气氛。”千钟少打开一罐,仰头猛灌一口,然后起身到驾驶座去,递给开车的拣角吃毛一罐。


    “老破碗,来一罐。累不累,要换我开吗?”


    “不用,刚才听见路上人说,马上就要到了。谢了哥们,我就这么喝也行。”


    千钟少又仰头喝了一口,回到擎海潮他们旁边,从行李架拖下一个大箱子。


    “老破碗说要到了。怎么样,来一段庆祝庆祝?”


    擎海潮道:“行啊,把我的家伙拿来。”


    白尘子离得近,把茶杯小心地放到不锈钢碗柜里,然后伸手接过千钟少递出来的两个长盒子,放到小桌上。这时车又颠簸了一下,三人赶紧按住各自身边的物件,只听拣角吃毛在前面叫道:“对不住咧,喝酒去了没注意路上一大坑!”


    “只要别没注意路上有一大活人就好,”擎海潮边说,边从盒子里拿出自己的萨克斯管。这是他心爱的乐器,是陪着他们几个在各大俱乐部玩爵士的忠实朋友。已经吹了这么久,萨克斯管还是银光锃亮,一丝划痕也无。


    千钟少摆弄着自己的长号;白尘子则把他赶走,自己蹲到箱子旁打开最下面的一个盖子,取出深樱桃红色的云杉木低音提琴。现在车行驶在一段比较平静的路面,他仔细地把提琴支柱放好,琴颈轻轻靠在肩头。


    “吼吼,哥们们,来一段!”拣角吃毛回头一眼瞄见他们的阵势,立刻来了劲,在驾驶座上扭动起来。


    擎海潮低头把萨克斯凑近嘴唇,试了试音。


    “我们来个什么曲子?”千钟少已经呼噜噜地试好了音,此时正酝酿情绪。“古典的还是劲爆的?”


    白尘子一边小心地把提琴的羊肠弦调紧道:“还是古典的吧,这地方毕竟不是拉斯维加斯。”


    于是他们奏起了德彪西著名的【吟游诗人】。这是钢琴曲没错,但却已经被无数爵士乐手改写。此时此刻,这曲子的主题意外地适合他们此行的目的地。


    拉贾斯坦的普须卡湖。


    一路从斋普尔出来,望着眼前的黄沙散漫,擎海潮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选择到普须卡来。也许是因为这是印度游人较少的区域之一。德里的旧式喧闹和旅游者无处不至的相机咔嚓声让他觉得自己从未离开过压抑的都市。其实,他想,自己可能真不适合在城市居住,更不适合在公司里和大小项目主管们周旋。这种累人累己的周旋是为了什么,他一直在问?他从小的愿望就是周游世界,带着他的音乐,和他的朋友们一起,爽籁发之清风,纤歌凝于白云。现在他终于可以实现这个愿望了,终于积蓄了一笔钱,可以买一台配置齐全的房车,一路从美景胜地逍遥而过。这有什么不对?


    但珊瑚,一直说爱他爱得可以放弃全世界的珊瑚,却突然流下眼泪。


    “你怎么了?”擎海潮当时非常不解,他们正像平常一样在外面餐厅吃饭,牛排烧得恰到好处。


    “海潮,你……你真的买车了?你——”


    “对啊,今天刚上牌。对了,我还想问问你,能不能把车停你爸那?我小区不许租房的占用停车位,租金又挺高的。”


    击珊瑚忍住了没有抽泣,只是一直用纸巾擦着眼睛。


    “可是……可是你买车把积蓄都花了,我们怎么买房呢?”


    买房,又是买房。擎海潮一听这个就觉得头疼。房价已经高得超出了任何挣工资的白领阶层的购买力,他再省又有什么用?再说,他和珊瑚也没打算要结婚,至少他还没打算——


    “房子这么贵,再省也省不了多少。我一直想买个房车,出去玩也可以不用带帐篷,还隔音,乐队聚聚也省力省心。”


    “你就只想着和乐队出去玩吗?”珊瑚呜咽了一下,但四周都是人,她努力咬住了嘴唇。“我们谈了这么多年,我想安定下来……海潮,我想有个家!”


    她隔着桌子握住他拿刀叉的手:“我想结婚了……我的同学都结婚了,还有的都有孩子了……我们,我们这样什么时候才算安定下来呢?”


    擎海潮有点震惊:“结婚?可是——珊瑚,我们还不用这么着急吧,我还想等一两年,我在公司升到中层再考虑。现在我也没地位,你嫁给我,有了孩子,更集中不了精力了,是不是?珊瑚,这对你也好,结婚了你就没时间做项目什么的,朋友也会少——”


    “我不在乎,我就想有个家……我的朋友,他们都过得很幸福,有自己的丈夫孩子……海潮,你不想要吗?你不爱我了吗?”


    “你不要每次都扯到我爱不爱你好吗?我当然爱你,珊瑚,别情绪冲动。你同学他们结婚了,并不代表我们就要赶紧结婚,这又不是比赛,天哪。一天到晚柴米油盐,有什么意思!”


    击珊瑚抬起头来,眼眶红红的,泪水却不再流了。


    “你想过什么时候要跟我结婚吗?你计划过我们的将来吗,海潮?我……每次都是我在想,我们以后会怎样,但你,你从来没主动跟我说过,你想我们有个什么样的生活。你真的还爱我吗?为什么你不跟我商量,就去——买车?你知道我们俩的积蓄都可以付首付了,有自己的房子不好吗……”


    “我跟你说了,别总问我爱不爱你,不爱你,我现在跟你出来做什么?”擎海潮望着自己盘子里的牛排,一点胃口也没了。他感到很烦躁,跟珊瑚在一起,她的追问总能让他心烦意乱。“房子付了首付又怎么样,以后就得做房奴,自己生活什么都干不了,你能忍,反正我是忍不了。再说我一直想要个车,你就不能体谅一下我从小的愿望吗!你只知道要结婚,婚礼很浪漫,但是结了婚怎么过日子,你想过吗?你以为这是说着好玩的?”


    “我一直都在想,我也希望你一起想,可是你——”珊瑚忍不住又流泪了,四周的人有的抬头看他们,擎海潮有点难堪,但珊瑚却没注意。“你为什么不为我,不为我们俩想想,我都28了,……你还只想着玩音乐,旅游——跟我结婚,你就这么不情愿吗?”


    擎海潮提高了声音道:“我刚才不说了吗,现在结婚没做好准备,也没法养孩子,那着急领那张纸干什么?”


    “我一点安全感都没有,我需要一个保证,你明白吗,海潮!”珊瑚也稍微提高了声音。“没有自己的房子,丈夫,我就没安全感,我想跟你一起买,想跟我自己的丈夫一起买房,过日子,这有什么不对?你——”


    擎海潮猛然意识到餐厅里的人都在看着他俩。他脸一下子烧红了。


    “好,都是你对,行了吧!我不想再说这问题了,你让我安静点行不行!”


    他站起来,从钱包掏出一小叠钞票拍在桌上,然后一把抄起椅背上的外套,头也不回地冲出了餐厅。


    接下来的几天,他都在忙着注册房车的事情,故意躲着珊瑚的电话和短信。女人都是一样,他间或会想,根本无法理解男人,难怪从古到今,她们都只能在家烤烤蛋糕,绣绣十字绣呢。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女人永远做不到,为什么?哦,对,因为她们一生的使命就是找个男人,结婚,然后给孩子喂奶,然后一把鼻涕一把泪送孩子上学上班上战场,最后孩子自立了,就开始抱怨自己多么命苦没享到一天的福。他跟珊瑚在一起,是因为她是这样的温柔体贴,善解人意,没想到她也跟她们一样,满心满意就只打算把他拴在婚姻的枷锁里!


    手机又响了。他看到屏幕上是个陌生的号码。


    “喂?”


    “擎海潮,我是击楫中流。”


    珊瑚的父亲。他怎么换号了?如果知道是他,擎海潮绝不会接听的。他从没见过这么婆婆妈妈的爹,凡是他跟珊瑚吵一点点架,他必然会上门来问罪。


    “我忙着呢,有什么事,能不能过会说?”


    击楫中流的声音非常恼怒:“过会说?都过了几天了?你把珊瑚欺负哭了,就这么不闻不问?你到底还想不想跟她在一起?”


    又来了。“我怎么欺负她了?我说了跟她分手吗?再说——”


    “别来这套!我问你,你买那车干什么?你以为你才二十岁,有时间浪费是吧?你把钱都花了,以后珊瑚怎么办?你要她一个人出钱买房吗?你羞不羞?”


    “什么羞不羞?我干嘛要觉得羞?钱是我的,又不是你家的,你管不着吧!我跟她又没结婚,我怎么花钱跟你们俩都没关系!”


    “好,你小子就这态度是吧?跟着你,珊瑚真是看错人了!你以为人家多稀罕你?你不想结婚,谁也不求着你!你去找别人不结婚去吧——”


    擎海潮没听完,就冲着电话吼:“谁不稀罕谁啊,少在这里跟我装家长!你以为你是谁啊!”


    完了他就挂了电话,然后关机,不想再接听击楫中流任何别的指责。


    想了半刻,他又打开手机,拨了白尘子的电话。


    “哥们,有时间吗?晚上出来聚聚?”


    就在当天晚上,他们决定坐着擎海潮新买的车,沿着著名的旅游线路,环游半个半球。好在过几天就是节日长假,有时间让他们去玩。


    “可是,嫂子不想你带她出去吗?”千钟少放下长号问。“她没意见啊?”


    “是啊,要不带她一起?”白尘子也说。但擎海潮摇摇头。


    “她——不爱动,而且一个女生,出去多有不便。这次走得远,就算了。”


    千钟少笑道:“说起来,你和嫂子什么时候大喜啊?这么多年了,也该成正果了吧?”


    “别瞎说,”擎海潮赶快说,“还没考虑呢。慎重点好。”


    “这还考虑什么,嫂子长得那么漂亮,性子又好,对你那么关心,啧啧啧,兄弟真羡慕啊。”


    “你什么时候这么柔情了,有时间也找一个这样的啊。”倒是白尘子开玩笑说,擎海潮免去了回答这问题。


    “我倒想,可人家看不上我啊。”


    几个人说说笑笑,也就无从特别谈起擎海潮的事情了。他也懒得想。第二天跟公司请了假,拿着之前签证还没过期的护照就出国了。


    和他的朋友一起。和他的新车一起。


    现在在普须卡,沉浸在德彪西古怪而富有生机的音符里,他感到无比的自在。三个人兴致勃勃地奏了一曲,临近曲终的时候,车子突然转了一个弯,颠簸了两下,停住了。


    “啦啦啦,到啦。”拣角吃毛快活地喊道,从驾驶座起身冲过来,拍着手给他们伴奏最后几个小节。


    这是哪里呢?


    擎海潮第一个跳下车,手里还握着他的萨克斯。紧跟着千钟少也跳了下来。白尘子只是在车上张望。拣角吃毛则伸着懒腰。


    “太黑了看不清,亏老破碗怎么知道停车的。来帮我一把,酒虫,把这个露台放下来。”擎海潮对千钟少说,两人于是一起到房车侧面,把车子的简易阳台启开放下,卡好铰链。车里的灯光隐隐射出来。


    “喔,这是——”


    白尘子惊叹的声音,让擎海潮禁不住转过身去看。现在月亮突然从一片云层后面解脱出来,柔和的冷光洒遍了面前上万平方尺的普须卡湖。这是一片深黑而闪着粼粼波光的湖面,像印度其他的圣湖一样,湖边散落着各样的献祭:染红的大米,打结的稻草,还有到处飘拂的彩色绸带。只是在月光下,所有的颜色都归于冷淡,好像蒙着一层深青色的雾,有一种静物水彩画的感觉。


    湖边除了他们,竟没有别的游人。


    不远处的湖湾,耸立着一座不大的神庙,红墙金瓦,同样是由月光给它染上了青灰的色彩。


    擎海潮想半天自己读过的旅游指南,却想不起这是谁的神庙。


    “来吃点东西吧,北海鲸,”千钟少已经打开了好几个罐头,“一会我们几个来个烧烤也可以。”


    擎海潮点点头,目光却被那座神庙吸引住。那是——他痛恨这种想不起来的感觉,他明明读到过的。


    “你们先吃吧,”他回头喊道,“我过去看看”。


    也不等他们回答,他就往那边走去,直到走到神庙紧闭的大门跟前。里面隐隐有火光,但门口贴的印地语封条显然是表示最近神庙在维修,不开门迎接游客。


    后来他发现有个侧门。转到侧门跟前,他伸手抓住铁栅栏,铁门慢慢地晃开了,像印度一般的栅栏一样,满是锈蚀的涩感。


    擎海潮犹豫了一下,还是低头从矮门中走进去,站到了神庙的院中。院子里被月光照亮,四周是动物和人的雕像,供奉主神的神龛在正面的台子上,一排柱子后面。典型的印度教神庙。


    他眯起眼睛想看看主神是谁,这时身后传来脚步声。


    “你们也来啦,”他没回头,“带手电了吗?我想看看里面。”


    “单纯想要知道的话,我可以告诉你。”


    擎海潮惊得跳了起来。这是个陌生的声音!


    “你是谁?吓死我了!”他回头一看,院子角上站着一个高大的身影,现在那个身影向他走过来,步伐缓慢,不慌不忙。


    “很抱歉吓到你,”那个声音接着说。“我也是游客,刚才我在那边坐着休息,所以你没看见。”


    擎海潮稍微定了定心。“哦,没,没事。我还以为是我朋友。”


    “外面是你们的车?真漂亮啊。”陌生人笑道。“花了不少钱吧?”


    擎海潮望着他。月光照在这个人身上,他能看清他的一头黑色长发, 披下肩头。陌生人裹着一袭黑色和棕色交杂的亚麻斗篷,斗篷上重重叠叠系着很多小法器、小念珠,他手上也挽着一串长长的念珠,看着像是旅游者商店常卖的檀香木纪念品。


    但他的眼睛,仍然藏在长发的阴影里,只能瞥见一丝深邃的光芒。


    “也还好了,只是——代步工具罢了。”


    陌生人温和地一笑。“别担心,我不是强盗,不是想劫财劫物,只是随便问一下。”


    擎海潮为自己的戒心脸红了:“我也不是这个意思。这车——确实有点贵,但你看到了,性能外观都不错。你是怎么来的呢?坐游览车吗?”


    “不是的。”对方答道,“这段时间,没有多少游客来这里,只有10月份月圆之夜的时候,这里才会热闹起来。”


    “对了,这是谁的庙呢?刚才我真没看见。”


    “噢,这里属于梵天,你知道的,印度教最伟大的神祇之一。”陌生人走到神龛的台子边坐下,轻声说道。“其实现在已经没有多少人崇拜他了,尽管实际上,世界的万事万物,据说都是由他的梦境而来。”


    擎海潮也坐下来。他望了望房车那边,他们好像还在准备生火什么的。


    “我在旅游指南也看到过。不过我也不信教,到这里来,只是人少,我们几个喜欢音乐,可以在这玩玩,顺便游览一下这里的古迹。”


    “乐队!”陌生人笑道,“不错的雅兴。你们是职业乐手吗,在这里巡回演出?”


    “啊,才不是,随便玩玩罢了。”擎海潮摆弄着手里的萨克斯。“遇到假期就出来散散心。”


    对方仍然微笑着。“工作压力大?”


    擎海潮犹豫了一下,但这个陌生人的态度,让他觉得奇怪的信任。


    “不,工作——工作永远是那样。只是和女朋友闹得不开心。说真的,她不喜欢我出来玩,女生都这样,粘人,有时候挺烦人。”


    对方理解地点点头:“也许吧。女朋友毕竟不是哥们,不是吗?”


    “哈,你也有相同的感受?”


    “我吗,我从来没有结过婚……也没有爱过……”


    “真的!那你——你——我的意思是,你是没这兴趣,还是觉得怕拘束?”


    “都不是。我想之前是太忙,干事业,没注意女人。后来就干脆不知道怎么跟她们相处了。有时候她们想要的,我也猜不到。一来二去就耽误了。”


    “说得对!”擎海潮兴奋地喊道。“我也是这么想,她们一点都不干脆利落,非得叫人处处去猜她们心思,累不累啊!”


    陌生人微微一笑:“有时候我觉得,我可以征服一个世界,也没法猜透一个女人。猜不透,她在我身边也不开心,我想我在这方面可能真的很失败。”


    擎海潮叫道:“哪里,这哪叫失败……只是天生有的人就适合结婚,有的人不适合罢了,潇洒一点,做个自由的男人哪不好?我想我就是不适合的那一类。”


    “自由不难,要一个人一辈子无拘无束,只需要你自己的努力就好。可是和另一个人一起度过一生,却不是人人都能做到的。”陌生人轻声叹息道,转头看了一眼白衣白发、眼神闪亮的擎海潮。“你不适合结婚,然而你还有爱人……你的女朋友,她怎么样?”


    “她不错,平常一起吃饭逛街,都挺好。就是我实在没法想象结了婚跟三姑六婆打交道的日子,别提还有孩子了。我可不愿意这么早就天天操心孩子。”


    “你爱她,为什么想到的都是不愉快的事情?”


    “这……爱并不等于想黏在一起吧。爱就是……”擎海潮摇摇头。“我也说不清,可能恋爱谈太久,都没感觉了。她爸是个电影明星,家里挺有钱,宠她宠得厉害,我每次都觉得她天天粘着我,就是受宠受惯了,一点不让别人有自己的空间,非得围着她转。”


    “你这么认为吗?”


    “我买这车,她就眼泪汪汪地不干,说是她想我们存钱是买房的。我就不喜欢她这样,总是自己来决定我们俩的事情,总是一厢情愿,把事情往她想的方向去推。”


    “哦?那你的决定是怎样的,你们讨论过吗?”


    擎海潮想了想。“我确实没什么计划,我说过,我可能不适合结婚。”


    “那你为什么不离开她,过你一个人的日子?”


    “我……这么久了都习惯了,再说离开她,她也不会愿意。我也没这心思。过两年再说吧。”


    “我想,你还是离开她的好。”陌生人站起来,仍然淡淡地笑着。


    “我不在乎——我跟她在一起,也没多费什么心思……”


    “哦,不,”对方轻声道。“我不认为是对你好。你离开她,对她来说也许更好。毕竟,你不适合结婚,不是吗?”


    擎海潮欲言又止。这个陌生人的语气一直都很平静,可是他说出来的话,让擎海潮觉得,自己刚才热烈的表达,正是一直在展示自己的某种缺点……


    “好了,我听见你的朋友在叫你了,”陌生人笑道:“很高兴遇见你,我想我们该分手了。”


    “等等,”擎海潮向他伸出一只手。“我叫擎海潮,请问尊姓大名?”


    “不敢,在下百世经纶·一页书。”


    一页书。当然了,奇怪他早怎么没有认出来。前几年传奇式的商界人物,云渡山地产的总裁,却不知什么原因,四大皆空,离奇遁世。没想到,他会在这里遇见他。


    这时千钟少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北海鲸~~你在哪呢?没掉进湖里吧!~”


    擎海潮应了一声在这,转回身想继续说话。


    眼前已空无一人。整个神庙,就像他来的时候一样,沐浴在月光中,静止无声。


    “一页书先生——”他喊道,但毫无回音。


    “你还好吗?不是迷路了吧!”白尘子拿着手电从侧门走进来。“左等不来,右等不来,还以为你出什么事了呢!”


    “我,我没事……”擎海潮望着神龛深处轻声道。“只是遇见了一个别的游客……白尘子,手电借我用一下。”


    借着手电光,擎海潮走近神龛,往里照去。那里面是梵天的四面像,年深日久,石像已现斑驳,但神像前的铜灯旁,却摆着一串檀香木念珠。


    他深呼吸了一次,拿出手机,拍了一张照。


    “快走吧,肉都烤糊了。”白尘子拉着他离开。“白天来慢慢照。”


    擎海潮看着照片,目光转到手机信号那里。这里是印度,他手机自然没信号,但他出来这么多天里,突然第一次想给珊瑚发短信。


    但是他没法发出去,就像击珊瑚一样,只能无望地看着手机的屏幕。她不知道结婚这件事情,对于擎海潮和她,竟然有着这么极端不同的两种意义。委屈的感觉已经不再重要了。跟她父亲说的一样,她是不是该考虑,真的放弃,真的去寻找一个愿意让她托付的人?


    泪水又悄悄充满了她的眼眶。击楫中流抱住女儿的肩膀,给她轻轻擦掉眼泪。


    这时片场里面隐约传来设备搬动的声音。一身青袍、雨过天晴色的玻璃纱斗篷飘然欲飞的海蟾尊,仍然是一成不变的扑克脸,目不斜视地从旁边走过,步伐又快又坚定,手里的咖啡却一点没有洒掉。击楫中流想再说什么,但最终只是叹了口气,站起身来。


    “宝宝,别哭,不值得。爸会给你买房子,你自己的。一会等爸下戏了,就带你出去散散心。”说着,击楫中流就抄起虫子面具,一边检查上面的灯泡还有没有电,一面赶上了海蟾尊的步伐。击珊瑚只来得及应了一声“别累着”,却不自觉地低下头,还带着些许希望看了一眼手机。还是没有任何消息。没有短信。没有电话。


    五 【论异论,辩雄辩】

    海蟾尊感到身后有脚步声,略慢了一步等着击楫中流追上来,但他既没回头也没寒暄。


    “下一场是拍玄舸,你记住在蓝幕跟前要注意每个感应器的位置。殊十二老站错位,你帮忙暗示一下他的位置,每次后期的时候要遮掉他多余的衣服都费劲得很。”


    击楫中流拖着虫子壳有点气喘吁吁,他不喜欢海蟾尊这种颐指气使的习惯,但知道跟他说也没用,所以就只是耸耸肩表示知道了。


    海蟾尊身兼第二副导演之职,和编剧也有些交情,在一定程度上,他可以决定角色戏份轻重,甚至是决断生死。所以有的人觉得他傲慢,有的人觉得他傲慢也有道理,还有的人虽然觉得他傲慢,却不得不跟他周旋,比如寂灭邪罗。从心里来说,寂灭非常看不惯海蟾尊居高临下的讲话方式,但一眼看到海蟾尊和击楫中流走过,他还是两步赶上来叫住了他。


    “海导,”寂灭说道,也没管海蟾尊是不是在听。“能借一步说话吗?”


    海蟾尊眼角正扫到片场另一个角落,头也不回地答道:“你看我现在有空么?有话等下场结束再说。”


    寂灭一怔,立刻停下脚步,脸上微微烧红了。此时片场铃声打响,灯光亮起来,再继续说什么也没人听了。大家都开始忙。


    “魔城的戏先上,他化阐提,到你了。”


    海蟾尊虽然忙着看显示器,心里却在计较刚才净无幻和断灭阐提在上场前的轻轻一吻。年轻人!他想,使劲摇摇头,总觉得世界是粉红色的!对他来讲,天下女人都一个样,撒娇撒痴脸皮厚,一哭二闹三上吊,不是要玫瑰花(这是中学大学时期),就是要房要车(这是大学毕业以后),而且爱虚荣讲面子,自己屁本事没有,就知道购物八卦养宠物,天天还嚷着谁谁谁家老公帅,谁谁谁家男友有本事,言下之意跟身边的男人在一起还委屈了她。他很难理解一个有理智的男人为什么会需要身边拖着这种累赘。


    “我说过多少次了,断灭阐提,你演断灭的时候就不要把任云踪那一套公子哥儿做派带出来!”海蟾尊心中想法一多,看显示器就显得无比挑剔:“你觉得袒胸露背的魔,天天谈什么风花雪月能看吗?”


    断灭阐提低头看看身上披的毛皮和身上的金色颜料纹身,抱歉地笑笑:“我知道了,海导,下次一定注意。”


    “再来一遍,灯光打高一点!化妆师,再给断灭的胳膊和他化的腹肌补一下肤色!片场这么会休息时间又抹花了。”


    断灭向旁边的净无幻吐吐舌头,无幻报以甜甜一笑,这一笑笑得海蟾尊吼了起来:“净无幻,你退开一点!三号摄影机都把你大半个脸拍进去了!”


    净无幻赶紧往角落里站了站,整理了一下头饰,等着下一幕出场。


    海蟾尊暗暗抱怨了一句。断灭阐提演的是化身为儒雅道人任云踪的魔,就算后来恢复了魔体,人人也都知道他还是一颗任云踪的心,善良又温柔。编剧就只会写这种小白脸角色!


    “海导,殊十二还没来,是不是先上您的戏?”断灭的戏一过,旁边的雀华一品在视频上确认着每个摄影机的位置问道。海蟾尊皱起了眉,从导演座位上站起来。


    “是不是必须我跟师尹说,他儿子再迟到就别想演了,这小子才能长点记性?”他一边低声发着脾气,一边正了正自己的华冠,让化妆师给他睫毛上再刷上一层青色颜料,就走到摄影机前,示意开拍。


    “……海蟾尊,对于你,我需要怨恨吗?圣魔交战,是出于你的个人恩怨吗?”


    “……如果我说,你所说皆无误呢?”


    “什么意思?”


    “伪装面孔的魔,却得到你最真心的回应,而另一双注视数十寒暑的秋水,却只能注定望穿烟水,这公平吗?”


    “……我只能说一声抱歉。”


    “只是这样吗,只是这样吗!哼,断灭阐提!”


    “卡。”雀华一品喊,接着片场大家都纷纷拍手说“海导这条不错”,而海蟾尊则心想是不是编剧看出来他对断灭的反感,故意编出这段戏来考验他。他不禁想知道编剧是不是在后面看见他发火了。


    “来我看看怎么样,”他坐回导演椅,雀华一品帮他把视频往回倒。这时净无幻向化妆师走去。


    “师傅,我的假发鬓边好像有点松了,能不能帮我看看?”她侧过脸去,化妆师点点头,拿家伙过来替她补妆。断灭走过来给她和化妆师各递过一杯水。


    “谢谢,”无幻甜甜一笑,接过水杯。化妆师忙着给她粘假发,只是朝断灭望了一眼算是感谢。


    海蟾尊暗暗地咬了咬牙,把注意力放回眼前的显示屏。他在镜头前已经很老练,动作表情都很到位,但就是这一点让他更加怀疑,编剧是不是看着他的表现在暗笑。他想下次开剧情讨论会的时候一定要他们少写这种无聊的情节。


    “海导,这条真不错的,过了换下一条吧。”


    “先这样吧。端木燹龙,靖沧浪,该你们了。”


    净无幻补完了妆,谢了化妆师,和断灭一起朝片场另一头走去。经过海蟾尊身边的时候,他正目不斜视地看着端木燹龙的表演。这时候显示屏微微动了一下,海蟾尊转头一看,净无幻正抱歉地收起自己的衣袂。


    “抱歉!海导,抱歉!”她悄声说,脸红了。“衣服勾住了。”


    为了不影响演员表演,海蟾尊只是皱皱眉,没说话,只是下意识伸手去帮她解开挂在一号机后面螺丝上的衣带穗子。断灭也在帮她解,一边朝他不好意思地一笑。就在这小小的混乱中,海蟾尊眼睛盯着屏幕,手里动作,轻轻碰了一下净无幻的手。


    他瞬间愣住了。


    “真的对不起,海导!”无幻却完全没注意,穗子一解开,立刻跟他又说了一遍抱歉,就拉着断灭三两步走开了,不想继续影响海蟾尊的工作。


    “卡!”


    海蟾尊突然喊,全场一下都愣住了。端木燹龙正使出他的赤炼锁金手,想要靖沧浪的命,他的手和靖沧浪的墨痕八舞剑就此定格在空中。


    “我靠!怎么了!老子差点闪到腰!”端木燹龙一股劲泄下去,立刻暴跳如雷。怪不得编剧组要选他来演这种烈火属性的反面角色,靖沧浪想。他倒是无所谓,只是觉得有点奇怪,武戏还没打,为什么就要卡?


    海蟾尊一下反应过来,双颊马上烧红了,耳朵也猛地发起烧来,好在刚才为了上戏,脸上施着厚厚的白垩,大家看不出来。他赶紧作出比平常更加严肃的模样。


    “海导?”雀华一品小声道,“是哪里不好了?”


    “没哪不好,”他看着刚才的回放道。“就是——”


    “没啥不好你叫卡干毛啊!”端木燹龙又叫起来。“你知道拖着这身劳什子举起手都艰难,还别说叫老子做动作了!你是逗老子玩呢?你——”


    “你的手伸到哪去了!”海蟾尊看着replay终于发现一根救命稻草,毫不客气地打断了他。“你站位就偏了好几米,靖沧浪一剑过来,你再退一步,你的赤炼锁金手就根本在蓝幕外面,你还有理了!”


    端木燹龙一看脚下,哼了一声:“你有本事早说啊!都演了半天了!”


    “废话少说,再来!”


    靖沧浪叹了口气,重新插好墨痕八舞。道具师忙着给他剑里加水,往舞台上喷干冰。


    海蟾尊松了口气。他那一声卡,不是喊的剧情,而是遏止自己心里快要冲口而出的念头。


    就是这样而已——


    只是这样吗?只有这样吗!


    净无幻……


    他想起自己的台词,再向净无幻那边望望,脸上烧得发烫。


    这天剩下的时间,海蟾尊都带着一种挫败感,把每场戏挑剔了又挑剔,看谁都不顺眼。这就是我一直讨厌女人的原因!他想,恨恨地一把摘掉导演耳机,叫全场人员暂停休息。她们除了会把你的工作生活搞得一团糟,什么意义也没有!


    海蟾尊跳下椅子,往后面自己的化妆间走去,好像要把眼前的一切统统甩在身后再也不去理会。在一旁的寂灭邪罗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追了上去。


    “海导!”他喊,快步赶上去。“有时间吗?”


    海蟾尊头也不回:“等下再说!”


    他一把推开化妆间的门,径直冲到镜子前面,拉开抽屉抖出一条湿纸巾,紧紧攥着捂到额头上。镜子里他的青碧眼睛竟已经血丝满布。


    净无幻!


    他不知道编剧是运气好还是撞得巧,他的台词,竟一语道破他内心深处最秘密的心事,他宁可死也不愿承认的感情。


    净无幻。


    “真是讽刺,不是吗?”轻声的叹息从门外传来,飘忽迷茫的语气中有一丝残酷的乐趣。


    海蟾尊猛地抬起头,锐利目光一扫,双眉立刻比刚才皱得更紧。


    “说了我现在没时间!你进来干什么,出去!”


    寂灭邪罗微微一笑,没有退却,反而走进来关上了门,倚在门边站住。他眼神里有一些东西让海蟾尊忍住了没有跳起来把他一拳打出去。


    “我看见你看她的眼神了……”寂灭仍然轻声说道。“你爱上了净无幻,不是吗?”


    海蟾尊一时脑子里一万种念头回转。这小子想做什么?要挟他?但是有什么证据?不过——一旦媒体捕风捉影,他海蟾尊的名声怎么办?娱乐圈的八卦,他最恨的东西之一。


    于是他强压着怒火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不是——”寂灭好像读出了他的心事。“——不是的,海导,我只是,你知道,说出我看到的事实罢了。不过我不会跟人家讲的。这一点你可以相信我。我其实并不关心你的私人生活……”


    海蟾尊又想发作,但寂灭及时继续道:“……我只是想请你帮我一个忙。”


    “你是想敲诈我?哼,你以为这几句话就吓到我了?你的胡说八道——”


    “海导!”寂灭的语气突然变了,飘忽迷茫一下变成了低沉的暗哑。海蟾尊疑惑地住了口。


    “海导,我说了,你的私人生活,我不关心也不会传出去。我请你帮忙,跟刚才我说的话毫无关系。请你听我说。我不认识编剧,也没什么背景,所以只能请你通融一下,——请你跟编剧说一下,下场太荒神决的戏,把我的角色写死吧。”


    就算海蟾尊自诩再聪明,也绝对没料到他竟然会提出这样的要求。他想了一下剧本,寂灭本来是应该和靖沧浪两败俱伤的,并没哪位编剧打算把这位魔城司命杀掉。


    “为什么?你不想演了?”


    “不想了。”


    “莫名其妙。”海蟾尊总算恢复了平常那个挑剔的导演形象。“你不是和他化阐提他们配合得挺好吗?你知道有多少演员等着和他搭档,和这样的大牌明星合作,你为什么不珍惜机会?”


    寂灭邪罗微微一怔,抬眼看了看海蟾尊,自己拉过一把椅子坐了下来,也没有等这骄傲的导演批准。海蟾尊又皱起了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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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1]初来乍到

     楼主| 发表于 2011-10-25 19:32 | 显示全部楼层

    【霹雳】(多CP,清水,人物扭曲慎入)【折子戏·浮生】

    —————————————以下内容有,耽美,人物仍然扭曲,慎入—————————————————

    六 【为谁风露立中宵】

    等着开拍的雀华一品,正在不耐烦的时候,海蟾尊终于走出化妆间,身边跟着寂灭邪罗。

    “海导,开始吗?”雀华一品问道,海蟾尊摇摇头。

    “再等五分钟。”

    而后他回头跟寂灭说道:“我会跟编剧说的,这戏过两天再拍。”

    “谢谢你,海导。”

    海蟾尊颔首示意,然后转身往编剧的办公室走去。

    过了一会儿,片场手机铃声响起。他化阐提正在补妆,听见是自己的Treo Palm,示意靡思陀接一下。

    “喂,哪位?不是,海导,我是他化先生的助理。……哦,好的,那剧本呢?……不是,魔城背景那本参考的我们已经有了,就要台词……好吧,我一会去查邮箱,谢谢。”

    挂掉电话,靡思陀对他化阐提说:“下午的戏有一点改动,他们会把剧本发过来。”

    “改得多吗?”

    “就是加了一场戏,还有寂灭跟断灭先生都要参加。”

    “手机给我。”他化阐提一手拨开遮住视线的假发,一手去拿电话,按了快速拨号键。他已经补妆完毕,造型师正匆匆用蒸汽熨烫他的长袍。

    “小弟,”他化阐提对着电话说,“海蟾尊通知你了吗?下午有场戏要改。”

    断灭阐提的声音从车载电话传出,有点断续:“通知了。我在开车,还有两分钟就回片场来。刚才送无幻回去了。”

    “注意安全。回来来找我,他把剧本发我邮箱了。”说完他化阐提挂了电话,一眼看到寂灭邪罗在远处,就向他招招手。

    “戏改了,你知道吗?一会给你也看看剧本。”寂灭过来之后,他化阐提对他笑道。

    “改了?”寂灭邪罗没想到自己的要求这么快就实现,他不禁望了一眼海蟾尊,那一位正忙着看回放,根本就没打算理他。这时候靡思陀把打印好的剧本递给他化阐提。

    “什么?为什么要这么改?”他化阐提扫了一眼,惊奇地喊道。“寂灭,他们下一场就要写你太荒神决阵亡,为什么?不是说先要明峦那边损失一些人,才轮到魔城吗?”

    想到刚跟“明峦那边”的首脑海蟾尊一番交涉,寂灭心跳得很厉害,却只是摇摇头:“我也不知道。”

    “这还有个魔城背景设定,我先来看看,”他化阐提把剧本递给他。“喏,你看,真奇怪。要不我去问问海蟾尊,是不是写错了,你演得很好啊,为什么要砍掉这个角色?”

    “真不用,他化先生!”寂灭吓了一跳道,“编剧这么做肯定有道理。我觉得结束得挺自然的,没什么不好。”

    “你真的演得不错,我们合作也很愉快,这么早就退场,不划算啊。”他化阐提拍拍他肩膀道,寂灭低下头,眼帘下瞬间有些模糊,他赶紧翻过一页剧本。

    “……还有魔城葬礼,你看,背景就是这么设定的,”他化阐提却没注意他的情绪,边看手里的参考材料边说。“场面还真大,他们临时加这么一场还真费了一番脑筋,不知那些编剧在想什么。你确定不用我去跟他们问问为什么吗?”

    寂灭还是摇头,没有抬眼,只是笑了笑道:“不用,一个角色能这样结束也算不错了,至少没像螣邪郎那样被一个落日潮那样的妖道角收掉。”

    他化阐提想起以前那个有名的编剧被质疑的案例,也不免莞尔。这时断灭从外面进来,手里拿着哥哥的克莱斯勒车钥匙。他化阐提看见他就笑着站起来迎上去两步。

    “哥,谢谢你的车。”

    他化阐提摆手:“跟你说了让你拿着,你不拿,每次又问我要钥匙。上次给你买的路虎你又嫌排量大,污染环境,就在家扔着也不开。”

    断灭不好意思地一笑:“无幻不想让人家八卦说我是明星的弟弟啥的,她说和我一起买车就好,也不用那么高级的。”

    “这有什么,难道你哥送你个车,别人也管得着吗。你看槐破梦他俩还要不完了呢。”他化阐提不屑地评论道,伸手去揉了揉断灭一头银色的乱发。“对了,你们晚上有地方吃饭吗?正好师尹有Party请我,你俩跟我一块去吧。”

    “应酬就算了吧,哥,你知道我和无幻都不喝酒的。”

    “那我们三个去好了,我也没兴趣理他。”他化阐提说着就回头叫靡思陀。“帮我在四海第一家定个桌子,3个人,晚上8点半的。就说是我定的,他们知道。要石蟹,酥过的,不要冻过的,再叫他们帮我留半打香槟。”

    断灭抓住哥哥胳臂:“先别忙啊哥,你就这么放师尹鸽子了?”

    “我本来就没答应。要是拔刀洗慧能去呢,还有点意思。师尹手下那帮小朋友实在没什么可聊的。”

    “这样不好吧……”断灭还在想的时候,靡思陀已经点头表示桌子定好了。他化阐提一手搂过弟弟肩膀把他要问的话堵了回去。

    “别管那些了。跟你吃饭更重要。来看一眼剧本,我下场演完了我们就走。”说着他又仔细看了一眼断灭。“你最近武戏太多,累得很,要多吃点好的补补。”

    “那谢了,哥。我去看剧本了。”

    他化阐提几下帮他理顺头发,才匆忙整装准备走到水银灯下。断灭转身看见寂灭,和他打了个招呼,顺手拿起旁边的剧本。

    “啊,为什么?他们把你写阵亡了,你知道吗?”他一看剧本也是跟他化阐提一样的反应。寂灭忍不住笑了。

    “战死的结局很英雄,我还挺喜欢。你看魔城还专门为我举行盛大葬礼呢。”

    断灭责备地扫他一眼:“你就这样退场,多突然。和你配戏很带劲,你这么早走多可惜。”

    “我,呵呵,谢谢你的美言。”

    “我说真的。我哥也觉得你演得不错。”

    寂灭有些脸红。“他化先生……他赞谬了,我能跟他合作是我的荣幸。”

    断灭说不必挂怀,眼睛则望着哥哥的表演。他又何尝不觉得荣幸,父亲去世以来,一直是他化阐提照顾他长大,他是断灭崇拜的榜样,就像是千万影迷和初入电影圈的新手们的偶像一样。

    但和他们不同的是,寂灭邪罗听着断灭打电话给净无幻,告诉她晚上吃饭的事情,心里想道。他化阐提对这个弟弟,看得比任何功名利禄都更重要。

    他不愿影响断灭含情脉脉的电话,于是转身向化妆间走去,想补补眼影和睫毛膏。半路上,他看见头上满是骷髅舍利子的鬼如来和端木燹龙也在研究新剧本,他们在魔城葬礼里也有戏份露面。

    寂灭走过他们身边的时候,鬼如来突然抬头看了他一眼,却没有开口说话的意思。他的眼神很平静,却一下子烫到了寂灭的脸,他感觉面颊发烧,赶紧两步走了过去,心里很奇怪是为什么,鬼如来这一瞥像是看透了他刚才和海蟾尊对话的秘密。

    其实鬼如来完全没有外表那么可怕,就是这个外表,也是不久前才改妆的。他原来的【帝如来】形象,温厚和平,可亲可敬,那才更像他本人的模样。变成佛愆鬼如来,是剧情的一个重要切口,“砰”地一声就让他一下子从清圣佛门之首变成了魔城首席大将。虽然剧情有解释这是他的宿命,他原本就是以杀证佛神马的,但大家一直都还是免不了感到突兀。不过这么久了,谁也不想继续去计较这件事,而且鬼如来演技精湛,装上恶魔真像要吃人的模样。

    端木燹龙正在说“哥们,这戏改了也和我们没啥关系,就在那站一站而已”,突然发现鬼如来分神,就去看他在看什么。这时候寂灭已经走远了。

    “你在看啥?”他伸着脖子望了半天也没发现什么,就问鬼如来。鬼如来摇摇头。

    “只是觉得你说得对。这场戏和我们是没啥关系。”

    端木燹龙性子直,丝毫没注意说这句话的时候,鬼如来深思的神色。

    “没意思。今天晚上师尹办Party,怎么样,去玩玩吧。”

    “我从不参加Party,太热闹。”

    “你知道你听上去像谁吗,就跟殢无伤那小子一模一样。‘我不参加Party’,说得好像自己有多清高。人生苦短,哥们,及时行乐重要啊!再说,你又不是真的和尚!”

    鬼如来忍不住笑了:“我不是和尚,就必须去Party?什么逻辑。”

    片场有人喊了一声。

    端木燹龙跳起身来,一只肘子搁在他肩头:“我要上场了,等会坐我车吧,一定要把你拉去,我还不信你真四大皆空了。师尹那的小姑娘们可好看哪。”

    “说了我不去。你上场吧,不然海蟾尊又要发火了。”

    端木燹龙咕哝着说海蛤蟆算什么之类的话,还是朝那边走去,不忘了给他留下一句“你说了不算,我一定要拉你去”。

    鬼如来摇摇头,微微一笑,重新翻开了剧本。

    魔城葬礼。他自言自语道。有意思。

    而不远处的寂灭,还在思考鬼如来那一眼里包含的意义。直到下午改过的新戏开拍,他也不能肯定为什么当时自己会脸红。但化妆师造型师一通布置,他也开始准备自己的最后一场戏,时间没有允许他思考更多。

    他上场了。阵亡。有点气喘吁吁。所以靖沧浪的剑插进他胸前的血浆袋的时候,他感到剑尖上的干冰透过微微的汗水,一直冷到了他心里。他不禁颤抖了一下,但是在海蟾尊的显示屏上,他看起来演得好极了。

    “卡!现在把血浆袋都取出来,造型师!给他衣服上别的地方剪些洞,洒些血浆。”海蟾尊点头道。“他化阐提,断灭,你们准备了。”

    接下来这场戏几乎全是在蓝幕前完成的,因为背景是CG制作的魔城城楼,前景是CG制作的魔城大军,唯一真实的就是几个演员:他化阐提,断灭,鬼如来和端木燹龙。

    还有阵亡的寂灭邪罗。

    寂灭什么也不用做。他只要躺在那里装死就好。

    “Action!”

    庄严肃穆的音乐响起,魔城大军的嘈杂声通过混音器的喇叭传出来。灯光集中打在寂灭身上,背景暗下来,寂灭的白衣白发,还有衣服上斑斑的血迹顿时格外显眼。寂灭突然紧张起来。他只希望心别跳得太厉害,别让海蟾尊说“死人是不会心跳的,更不会跳得把衣服都快掀开了”!

    但实际上一切看上去都很像他的葬礼。他的心并没把衣服跳开。

    “魔城痛失良材,堪为大丧。传下吾令,全城集合!”

    说着,他化阐提抱起寂灭的尸身。照着编剧的指示,他的双手微微地震颤着,表达出内心压抑的愤怒。这尸体的心跳得越来越快……

    “天时逆转终是遇上了,但忠诚不屈的战魂,岂能就此凋零……寂灭邪罗为魔城尽心竭力,如今,吾当赐他最高的荣誉,最隆重的葬礼。英勇的战士,吾以你为荣!”

    在抱着他过了一个世纪那样漫长的二十秒之后,他化阐提把他举起来——当然他身上吊着威亚——停在空中,给摄影机足够的时间捕捉这一静止的画面,然后灯亮了……

    “卡。好了,过!”

    海蟾尊简单地说,示意雀华一品把刚才的样带送去给后期组的人,他们好在画面上加上前景和背景,还有最后寂灭尸身化作星尘的样子。而这边寂灭从钢丝上慢慢下来,他化阐提一边躲开技术人员,一边伸手扶了他一把。

    “钢丝很不舒服吧?你脸都烧红了,没事,休息休息就好了,第一次吊钢丝都不习惯。”他化阐提笑道,伸出手来。“很高兴跟你合作,真可惜你的戏份结束了。”

    寂灭呼吸还有点急促,站立不稳,但他终于伸手去握住了大明星的手。

    “不敢当,他化先生。我——我很荣幸……”

    他没说更多,只是抬眼感激地望了望他化阐提,停了一秒钟就转身下了场,走到一边的椅子旁,开了一罐苏打水喝下去一半,他的心跳才稍微平缓了一些。

    “这值得吗?”一个声音轻轻在他耳旁说道。寂灭吓了一跳,赶紧转过身去。

    鬼如来手里也拿着一罐水,对他微微一笑。

    “对不起,你刚才说?”

    “你就是为了这葬礼,不对,是为了这三十秒钟,才选择这样离场,是吗?他化阐提——”

    “我——我不是,我只是照编剧说的演——”寂灭一下子脸烧得通红,在鬼如来眼里,这比他的否认更能说明问题。

    鬼如来叹了口气,看了一眼站在导演椅边打电话的海蟾尊。海蟾尊没往这边看,但是和鬼如来猜的一样,他是被说服的,被一个如此简单却不寻常的理由。

    他一边跟编剧报告戏拍完了,一边回想起寂灭昨天跟他的谈话。

    “——把我写死吧,让魔城举行葬礼,拜托了,海导。”

    “葬礼?”海蟾尊想编剧确实说过要拍一场葬礼来表现魔城的精神,刻画他化阐提伟大的魔主形象,他突然又想起刻画他化阐提,正是为了跟他海蟾尊,这个明峦领袖自己在剧中的冷漠处事形成微妙而讽刺的对比,于是他对编剧意见真的有点大。

    “对,葬礼。我看了魔城背景设定,葬礼上,魔主会把我变成星尘,让我的力量分散给全体魔君,这样司命的精神可以永存。”

    “那是CG做的,又不是真的,你到底为什么想要这个结局?”

    “我——我只希望他能——能——”

    寂灭低下头,两手紧握在一起,微微发抖。海蟾尊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我知道,”寂灭像是好不容易找到了勇气。“我知道他是明星,我知道多少人都追捧他,我知道他心里——他心里只有断灭阐提一个人,他只关心他弟弟一个人……!但是我有什么办法……早在我还是个学生的时候,我就为他着迷!我梦想着能跟他一起拍戏,现在有这样的机会,我——我真的希望能离他近一点,离他再近一点!可是他只看得见断灭阐提一个人!”

    海蟾尊瞠目结舌地想起了自己的台词。

    断灭阐提!

    他突然明白了为什么寂灭那么容易理解自己看净无幻的眼神。人的感情,不管是多冷漠的人,还是多执着的人,毕竟还有一些共同之处。他想叹息,不是为了寂灭,是为了他自己没来由的情感。

    “——我不是嫉妒断灭,毕竟——毕竟他是他的亲弟弟……但是我知道我没有希望得到他的垂青。我只想他能跟我靠近一些,哪怕就……抱我三十秒也好……”

    三十秒。只属于他化阐提与寂灭邪罗的三十秒。

    “我说的对吗?为了他和你专属的三十秒,你不惜去跟海蟾尊打交道,把你的秘密告诉他,好让他改剧本……”鬼如来还是轻声地说道。寂灭知道他在这世事通达的演员面前再不能否认了。不过他想自己也知道海蟾尊的秘密——也许海蟾尊也不是真正那么不食人间烟火的冷漠。

    “你是怎么知道的……?”他问,因为有点惭愧而不敢看鬼如来火焰一样的眼睛。鬼如来嘴角一弯,带着温和的同情探身过来拍拍他的肩膀。

    “告诉你,我相信你也可以理解,也可以保密……”他望着远处正在弄头发的端木燹龙。“你知道为什么我答应扮演佛愆鬼如来吗?本来我一直要跟云鼓雷峰那些人并肩战斗到最后的。”

    “为什么?”寂灭随着他的眼神望过去,突然一愣。“难道是——”

    “没错,只有扮演鬼如来,才能加入魔城,才能跟那家伙近一些。”

    那家伙。

    有秘密的看来不只是他和海蟾尊。

    寂灭也微笑了。

    鬼如来不再继续说,喝完了手里的苏打水,他从戏服里掏出一张名片。

    “这是素还真的名片。我和他薄有交情,以后你还想试镜,可以说是我介绍你找他的。”

    “这——”寂灭抬头想婉拒,但鬼如来只是挥挥手。

    “你演的真的不错,别浪费了。也许以后你还会有机会和他合作。”

    寂灭笑了。“谢谢你。我会记得。真的多谢。”

    这时片场外面传来一阵骚动的声音,他们两人停下对话往外看去,海蟾尊只瞥了一眼就重新回到自己的工作,但其他人纷纷开始向外涌去。


    七 【插曲:惊异吗,震撼吗】


    造成片场惊慌一般只有两种情况:意外事故,或是意外人物。

    炎熇兵燹的到来多数是两者俱有。他是一个伟大的明星,极有个性的新闻人物。【霹雳兵燹】以他的名字命名,以他为主角,也是霹雳史上最受好评的剧集之一。但在成功演绎一个疯狂的迷失自我的刀者之外,他的个人生活也常常是各大绯闻小报津津乐道的头条。传说他因为和狗仔队吵架,愤而放火烧了报社整个一层楼,烧得救火车都扑不灭,他在自己的豪华法拉利旁边看着冰消瓦解的记者办公室,一边伸手给警察铐住,一边还得意地狂笑道:

    “英俊的小记者,这下你拿什么来拍我呢?看到你的相机在火里爆炸,是不是绝赞的惊喜呢?”

    所以当他的车嘎的一声停在门口的时候,自然而然所有人手里的咖啡杯子都放了下来,所有的目光都盯着这一身白衣,火红长发的传奇人物冲进咖啡厅。但是兵燹并没说话,只是拿起手机开始拨号。

    电话铃声响起,一位紫发貂裘,珠翠满头,美貌惊人的夫人手里拿着还在响的手机,从远处的咖啡座向他走来,停在离他几步远的地方。她的出现重新激起了一阵低低的惊叹。

    “兵燹。”

    “妖后,hello,好久不见了,你还是这般美丽呀。”兵燹啪地一声关上翻盖,优雅地一欠身,半戏谑地轻轻握住妖后的手,触到他血红的嘴唇上沾了沾,就像一条眼镜蛇吐了吐信子。

    “多谢你的恭维,你还是这么观察入微。”妖后从很早以前就和兵燹合作过,清楚他的个性,所以根本没有窘迫。“你给我打电话,我不胜荣幸,敢问有何贵事?”

    “美丽的夫人啊,我永远是你的仆人,哪有什么贵事,不过是一点点让我焦心的小事罢了……”

    妖刀界控股公司的女董事长没说话,等着他的下文。换了三任丈夫,生意却越做越大的妖后,也许是世上不多几个面对兵燹神经质的喜怒无常可以镇定自若的人之一。

    “……好几年不见了……”兵燹丝毫不觉得站在人来人往的咖啡厅中间说话有什么尴尬,自顾自地用他迷人的沙哑低音说道:“我很想念你的儿子黑衣……漂亮的小男孩黑衣,他应该有十九二十岁了吧,时间过得真快啊。”

    妖后脸色突然一变,一字一句说道:“黑衣很好,劳你惦记。”

    “喔喔喔,触到你的底线了是吗?”兵燹却像没注意到——显然察言观色既不是他的特长,也不是他的习惯——一般,仍然一副迷离的眼神,沙哑的喉音,拉着妖后的手不肯放。“妖后呀妖后,你爱儿子果然是顶港有名声,下港有出名,看来炎熇兵燹是僭越了,咯咯咯……”

    他竟然笑出了当初戏里的恐怖死神的意味。妖后退了一步,抽回手去。

    “你要干什么?纯是戏谑,就恕妖后不奉陪了!”

    说完她作势要离开,兵燹却无动于衷,随手端起旁边桌上的一杯咖啡,似乎不管谁喝过他都可以接着喝。旁若无人。

    “我警告你,”妖后转身回来对他冷冷地说道,“你想打黑衣的主意,趁早滚开。我不会准他和你混在一起。”

    兵燹把咖啡又放下,仔细放在原来一模一样的位置。他的态度一直没变。

    “真是性急的夫人,别这么快下结论,也别生气——生气会有损你的美貌不是吗?”兵燹朝她走了一步,懒散的眼神上下打量了她一番。“你的容颜未老,应该加倍保护才是。诛天死的时候你都没哭,又何必为了我生气呢——”

    妖后毫不犹豫,一巴掌扇到他左脸上,清脆的一声把全场人的神经都震了一下,他们像是刚从催眠状态醒来。兵燹的自我中心,就是有这样强大的小宇宙。

    “滚出去,”女人咬着牙一字字地说。“滚,你这神经病。”

    兵燹根本没反应。没捂脸。也没动。甚至脸上的一抹谑笑都没被抹去。

    “亲爱的,你反应太大了。是诛天对你太重要,还是我戳到你的痛处了,你的前任老公根本就不在你心上,你连装个悲伤的寡妇都不会?你的儿子对此会怎么想呢……啧啧,难怪那漂亮的孩子要去跟风之痕做朋友,而不是天天守着这么爱他的漂亮妈妈呀……”

    妖后用足了力气,又是一巴掌扇过去。她的动作虽然猛烈,却不是泼妇那样的劈头盖脸,而像是一个训练有素的士兵,身段依然优雅,面孔依然冷静,只有瞳孔里燃烧的怒火让人不寒而栗。

    但这次兵燹一把抓住了她的腕子。她怔了一下,想挣脱,但兵燹只是微笑。

    “我的手腕子可是钢做的呢,连火也没烧坏我,咯咯咯……”他慢慢把她的手放下,这时他抬眼看到了坐在上面的素还真,抬起另一只手跟他打了个招呼。

    “Hello素贤人!希望你enjoy现在这场小小的闹剧,嗯?”

    素还真只是举了举杯子。他太了解兵燹,以至于既不会出手干涉,也不会出言不逊。

    兵燹注意力转回妖后身上。其实兵燹的五官并不非常端正,但是正是这种精巧易变的表情让他的笑容格外鬼魅,他的眼神格外蛊惑。惊异吗,震撼吗,记住我如斯俊美的面容,才流亡黑暗的世界哦!这是他在戏里挖掉【某人】眼睛的时候所说的台词,却令人惊异地适合他的本性。

    妖后全身都在发抖,她用了全副精力控制住自己的声音和表情。

    “你——你想要做什么,你这么公开侮辱我——”

    有几个人想去叫编剧来干涉,但是兵燹回头的一瞥让他们停住了脚步。

    “美丽的妖后,我侮辱了你吗?我说的哪句不是事实呢……”他放开了妖后的手腕,那上面已经浅浅的一圈青紫。“别这样,否认事实有损你大家闺秀的风范啊。”

    “我的生活关你什么事——你为什么把黑衣扯进来——”

    “噢,你说他,”兵燹不在意地往旁边看了两眼,“对了,他才是我想跟你说的话题呢……”

    这时候一个少年的身影一下子扑上来,兵燹往后一退,只见一双黑漆漆的、气愤的眼睛和一头黑色长发,飘拂在少年额前。

    “你离我妈妈远点!神经病!”

    妖后连忙把他一把拉到身后。“黑衣!站开!——啊,你怎么了?”

    她这才看见黑衣身上的衣服一两处绽了线,左手上绑着绷带,额头上贴着蝴蝶贴。

    黑衣摇摇头:“没什么大不了的。他在这干什么?为什么欺负你?你手上是被他掐伤的吗?”

    兵燹现在看着黑衣,脸上嘲弄的神色愈加明显。“哈,果然是有其母必有其子,称呼人一样的粗鲁啊……我说,漂亮的少年,你的手是怎么回事呢,嗯?”

    黑衣未及答言,兵燹突然像闪电一般一步跨过去,一把抓住了他的领口,把他生生拖到自己身前。黑衣并不比他矮小,但兵燹的手腕子真跟铁一样有力。他把少年的脸拽到自己跟前,懒散的眼神已经一扫而空,取代它的是灼烧的怪异的怒火,就像那个报社烧毁的时候,倒映在他瞳孔里的燃血的颜色。

    妖后咆哮一声扑了上来,兵燹一只手抓住她的肩膀,把她推开好几步远。

    “我不想损伤你的花容月貌呢,夫人。我只不过想问问你的儿子一些可爱的问题……你可不要再做什么傻事——”

    妖后再一次扑过去,拼命对着兵燹抓,踢,打。周围的人赶紧围上来想把他们劝开。

    剑之初这时候从片场出来,一眼看到这景象,赶快冲过去想把兵燹拉开,不料玉辞心比他跑得更快,她一步就跨到兵燹眼前,伸手就去掰他的手。剑之初赶紧赶上来把她拉开,自己抓住兵燹的胳膊。

    “放开他!”

    兵燹看了他一眼,微笑着用另一只手轻轻地对玉辞心招招手。

    “可爱的小姐,我祝贺你,祝贺你们两个……咯咯咯,小姐,特别是你……你比这里任何一个自命不凡的白痴都值得追求啊,尽管你那是男装吧,哈……”

    他说着,却不放手,只是看着剑之初道:“放开我,你知道我是——神经病!咯咯咯……为美丽的小姐考虑,你不必冒险管我。你已经尽了义务呢……放开我——”。

    剑之初犹豫了一下,但他发现兵燹的眼神很平静,所以他朝旁边让了一步。玉辞心看了看兵燹,半信半疑地抱住了剑之初的胳膊。

    “大家都不用紧张,我不是要冒犯你们呢,”兵燹装作无奈地向素还真一望,好像素还真才能理解他的做法,别人都是野蛮人一样,素还真真正无奈地摇摇头。他身边的师尹此时看着槐破梦和殊十二,他们正带着极大的兴趣观看着眼前的一切。

    “——我只是想问他,他是不是喝醉了,在酒吧打架了?美丽的夫人啊,耶,夫人呢?妖后夫人,我不得不说,你教育孩子还真是别具一格的失败呢,咯咯咯……噢,”兵燹的语气变得十分慵懒,好像不是在谴责黑衣,而是在描述一副风景画。“我还没说到他被人修理得很惨吧……这部分我最爱了,可惜我现在更关心——”

    兵燹说这些话的时候大家都不得不听着,他的声音像有魔力,即使远处被妖后叫来的警车的警笛,此时都好像漂浮得非常遥远。世界只有兵燹一个人的声音,是此时此刻真实存在的唯一的重点。黑衣拼命想挣脱他的手,但嗓子被衣领卡哑,手脚也根本打不到兵燹。

    “——妖后的爱子,打架一点水准也没有的孩子,你就真的这么失败,还是真以为自己是谁……要拿手里的酒瓶去砸烂来劝架的警车吗……还把酒瓶扔到警官脸上……那是可能会刺瞎他的眼睛,你知道吗?不,我看你什么都不知道……你是有多挫败啊——学校里大家都欺负你吧,只有你妈妈才把你当宝贝,不是吗?咯咯咯……”

    “兵燹,你这——你这变态!”

    妖后不顾阻拦,推开人群向他扑过来。兵燹一把把黑衣扔到地上,伸手推开妖后,而后蹲下来看着黑衣摸着自己的喉咙大声咳嗽。

    “——你这胆小鬼,没用的美少年,你——你——”

    他迷离的眼神燃烧起来,黑衣想叫,一点都叫不出声,眼睁睁地看着他的拳头举起,铁一样的手腕,铁一样的拳头。

    “——你伤了我的天忌——”

    你差点弄瞎他的眼睛!

    兵燹歇斯底里终于爆发了,他的拳头,谁都没来得及阻止,一记重重的直拳打在黑衣肩胛,锁骨轻轻响了一声,一切发生就在于半秒之间。

    黑衣尖叫起来。

    妖后的惊叫就像受伤的母豹,她冲过来一把抱住自己的儿子。周围的人马上把兵燹七手八脚拉开,他们还在震惊中;但是毕竟还是有反应,大家一起把兵燹拉到较远的角落。

    “你伤了我的……”兵燹眼神还是没有准星,这是一个疯子的眼神,正是这种疯狂让他在演戏的时候得心应手……

    警笛越来越近了。

    “兵燹!”

    好像一柄锐利的刀子划破了紧绷的塑料薄膜,现场的诡异古怪的气氛突然被这一声清澈的喊声敲碎。兵燹构造的魔力的小宇宙瞬间化为乌有,每个人都感到刚才像是做了一场梦。

    除了黑衣在妖后怀里紧咬牙关,脸色苍白。他的锁骨显然是断了。

    人们有点不知所措,望向门口新来的人。是一个身材高而峻峭的青年。

    他也是一袭黑衣,面孔线条纤折俊秀,连帽外套的帽子遮住了额头,只有几缕长长的金发披散下来。他眼上绑着绷带,看不到他的目光,但他一直走进来像是视力丝毫没受到影响。

    兵燹抬起头,闭上眼睛又睁开。然后他慢慢站起来,拍拍身上假想的灰尘。白衣几乎一尘不染。

    “兵燹,”他又唤道,看了一眼咖啡厅里的事发现场。“他只是个孩子。”

    兵燹伸手去触碰他的绷带,却还没碰到就放下手。他眼神恢复了慵懒的迷离。

    “奇怪,你还能看得见……啧啧,绑得这么严实……”

    “你是怎么知道的?我让他们不许告诉你。”

    从刚才现场好像只有兵燹和妖后两个人,到现在好像只有他和这青年两个人,他始终不曾对周围环境有半点主动的兴趣。

    “我自然可以知道……咯咯咯……关于你的事情。你想瞒着我,为什么呢,嗯?”兵燹靠近他,两手捧住他的面颊,是一种有力的,精确的动作,像是牙科医生在检查病人。“你是自己开车来的?出院了就开车吗……刚才那是你的车?讨厌的警笛声——”

    殊十二和槐破梦对望了一眼。他们年轻敏感的心灵最先感觉到此事的不同寻常。这对双胞胎紧紧握住对方的手。

    青年摇摇头。

    “我是坐出租车过来的。但是已经有人报警了。我跟你说过,兵燹,你不能这样随心所欲。他只是个孩子!”

    “我随心所欲吗?咯咯,我随心所欲,那他呢?……他刺瞎你的眼睛,不是随心所欲吗……他就应该随心所欲吗?孩子……妖后,美丽的夫人,告诉我们你的黑衣宝贝多大了,他还是孩子吗?咯咯咯——”

    妖后根本没理他。她现在只看着黑衣,等着医疗救援。周围的人现在才意识到,眼前的青年就是兵燹为之歇斯底里的人,一位警官!一位被黑衣差点弄瞎了眼睛的警官。可是他说得对,黑衣还是这么年轻的孩子,他的错误只是不计后果——

    “惊异吗,震撼吗?”兵燹半开玩笑一字一句地念道。“……他二十岁了!——二十岁,他要是真的刺瞎你,你……你还是会说他是个孩子吗?你还是会愚蠢地心软,让他一次一次随心所欲吗?妖后这么失败,还需要你来回护她失败的宠儿吗……”

    他的两只手仍然捧着警官的面颊,只是这次,兵燹血红的瞳孔里清楚地燃烧着理智,两行泪水毫无征兆地从他眼眶滑落。

    “——天忌……因为这么一个毫无价值、被宠坏的小子,差一点……你的眼睛——你这白痴的警察!……天忌……!”

    更多的眼泪,兵燹的声音却一点没哽咽,面孔也一点没变形。泪水好像和他无关。天忌无声地叹了口气,知道在某种程度上,兵燹是对的,所以他也没多说,递给他一张纸巾,然后取出腰间的手铐,把兵燹的两只腕子铐起来。

    “走吧,我听到我同事的警车停在门口了,跟我回警局去做笔录吧。”

    兵燹耸耸肩,转身和他一起向门口的警车走去。医务人员抬着担架冲进来,和他们擦肩而过。兵燹甚至没回头看一眼。

    “兵燹,”在他们坐进警车的时候天忌说。“我没事,只是一点擦伤。别担心。你不能再去找黑衣了,听见吗?”

    兵燹斜倚在车门边,好像不是坐在警车里,而是躺在豪华轿车的迷你酒吧旁边一样自在。他的眼睛不知看着空间中的哪一处。

    “差点成瞎子的警官啊……你不该瞒着我,如果你告诉我,如果是你亲自告诉我——”

    “别说了。谢谢你的关心,但你已经好几次因为伤害入狱,说不定哪次,法官会取消你的保释权,那时候——”

    “……噢,哈哈,那结果也没什么不同……我会好好享受那小子哀嚎的滋味,绝妙的快感——”

    “兵燹,我说的你在听吗?”天忌摇摇头,抓住他胳膊让他集中精力。兵燹只是对他一笑。

    “我是个疯子——他们不能拿我怎么样……”

    “你会伤着别人,也会伤着你自己,最终会的。”

    兵燹咯咯笑着。“你不用担心——我不会伤害你,这个世界上唯一……”

    “我不是为自己担心,兵燹,我更担心你。”

    “你没法帮我,担心我……毫无意义!除了……你别给我理由去——去——噢,看着那小子尖叫,那真是美妙的感觉——”

    天忌让他住口,不许他沉浸在幻想中不能自拔。

    “兵燹,你不能这么想,你不能这么反社会。”

    “天忌……你总是很天真纯洁——你总想改变我……咯咯……我是疯子,疯子不是用来改变的……除了你别给我理由——”他又开始笑起来。

    天忌沉默了一会。

    “也许你说得对,也许这不是办法。”

    “嗯?”兵燹立刻止住笑声。他说清醒就清醒,毫无征兆。

    “你得去做心理康复。不管你愿不愿意。”

    “你知道我恨那些自以为是的偷窥狂医生——”兵燹稍稍直起身子,眼帘半闭。“你不能把我扔在精神病院里……我会伤人的……伤得很厉害……说不定我还会杀人的……咯咯咯……”

    天忌神色柔和下来。他伸手去掀开一点眼上的绷带,奇异的金绿色瞳孔——他为人所共知的锐利【兽眼】——从阴影下望着兵燹,淡淡一笑。

    “我会陪你去。只是心理疗程。我们俩一起。我宁愿把你扔到精神病院,也不愿意让他们把你扔进监狱去。你在监狱里撑不上一周的。”

    “是吗……也许我可以试试——刺激的挑战呢……”

    兵燹探身过去,轻轻、轻轻地在天忌耳边接着说:

    “但是你陪我去哪里,我也可以先待在那里……监狱的事情以后再说吧……”

    他早就忘记了刚才去的是霹雳片场。他只看得见眼前的天忌。

    八 【人生五十载】

    片场却没有那么容易忘记兵燹的来访。医护人员把黑衣和妖后一起拉上救护车,等警笛声远去,咖啡厅里的秩序才慢慢恢复过来。

    剑之初抱住玉辞心,紧紧把她搂在怀里。槐破梦在一边坐着,手指不自觉地一再去摸吉他弦,他感觉弦上都是他手心出的汗。

    “你看到了吗,那……就是兵燹吗?”

    他强作镇静地唤道。之前他们的手一直握在一起。

    殊十二点点头。他拿扑克的手有点发颤。

    “我听说过的,他和天忌。天忌头一次逮捕他的时候,他自己差点挖出了那一位的眼睛。”殊十二眼睛没离开手里的牌,有点强迫症地洗着牌组。“但是现在,唯一管得住兵燹的警察,就只有天忌了……”

    “哥们,这太超现实了!刚才——刚才我都石化了,他闯进来——”

    殊十二突然抬起头来:“别再说了,兵燹他,他是个疯子。”

    槐破梦下意识地伸手从他牌组里抽出一张。

    “猜吧,我拿的是什么牌。”

    “什么?你这时候有心思玩这个了……我不想猜。”

    槐破梦把牌翻过来。

    黑桃J。破梦拿着牌不放。

    “你还记得上次我们在学校和高三的打架吗?”他说,“拍砖头那次,我们俩最后都一身是血,他们后来进医院缝了几十针?”

    “怎么不记得,他们砸坏你吉他,还是我先动的手。”

    破梦回头望了一眼刚才打架的地方,一个杯子也没有碎,一滴咖啡也没洒出来。“如果我眼睛差点瞎了,你会跟兵燹一样动手打黑衣吗?”

    “我不会,我会请兵燹来打。”

    十二说着,笑了笑。

    “我猜也许他也没那么疯。毕竟,那是眼睛,比吉他严重多了……”

    楼上的师尹犹豫着站起来,手里还端着咖啡。他看到他的双生子脸色都有点苍白,想跟他们说话,却不知道应该说什么。毕竟又不是他们在打架。

    “无衣兄,不必担心。”素还真神色如常,啜了一口自己的黑咖啡。“兵燹一向如此,目中无人,但却不失分寸。”

    “见笑了,还是素贤人气度雍容,方寸不乱。”师尹依言坐下,心想果然是素还真,兵燹这样也叫不失分寸,那他简直不愿意去想他失去分寸的样子。

    “素某只是认识兵燹时间稍长罢了。”

    “这么说,兵燹声名鹊起之时,早已是这般我行我素?”

    素还真回忆起自己与兵燹的合作,轻声道:“兹时更甚,戏里戏外,仿若一人。此人演技广受好评,亦因其不完全是矫饰,公众对他素日跋扈,也格外宽容几分。”

    “天赋高,名声大,行为自然超脱寻常道理,素兄是此意吗?”

    素还真微微一笑,他的漩涡双眉下,一双深黑色的眼睛若有所思

    师尹带着某种期待望着他。

    “哈,这只是在下愚见。人情通达之人,自然不须计较玉璧微瑕。兵燹个性最突出之处,乃是自我容许,至高天赋,至深执念,融为一体。”素还真并没有看他,但他的话却像一直钻进师尹心底。“参天古树,必有树荫,树愈高则影愈深。尺寸之麦,通体透光,然一年一获,又能留得几时?正因功名太过辉煌,其缺陷尤显狰狞,兵燹甚以此为荣,无衣兄又何必挂怀?”

    师尹想起殢无伤,眉目间淡淡忧郁,只有微微的一缕释然。

    “素贤人,无衣受教了。”

    说着,他向素还真颔首示意,站起身来。

    “小弟晚间有宴,如素兄肯赏光,小弟陋室将蓬荜生辉。”

    素还真也站起来,温和地伸手和他一握。

    “不敢。素某无心之言,还请海涵。无衣兄殷勤相邀,素某却之不恭,在此先谢过了,晚间定扰师尹雅兴。”

    “拜候。”师尹笑道,转身慢慢向楼下片场走去。他的咖啡一直没动。

    而素还真则重新坐回座位。他的目光不经意间看到墙上一副壁画,乃是白狐君宇伯藏主之前来访片场时,为霹雳剧组赠送的亲笔作品。那是一幅巨大的浮世绘风格风景画,海岸边屋舍俨然,纸窗木榻,姹紫嫣红开遍,海上却雪浪滔天,海天一色。

    伯藏主的亲笔题字像他本人一样,笔画含蓄,内隐锋芒。

    【人生五十载,纵观众生诸相,一切恍如梦幻。享生于世之人,岂有不灭者!】

    他把目光收回来,向楼下望了望。槐破梦正和殊十二一起收拾东西,准备离开片场。素还真失神一般,取出自己的手机。

    他想了很久,终于拨通了快速拨号的最后一个号码。

    “你好,我是素续缘。现在我不在,有事请留言,谢谢!”

    续缘,素还真轻声唤道,想到他可能听不见,又稍微大声点喊了一遍。

    “续缘,是我。”

    他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和他的儿子,那个崭露头角的年轻药学家,已经很久没有聊过了。续缘是个多么柔顺的孩子,但他是素还真,世界不允许他和续缘像别的父子一样共叙天伦。也许是因为续缘还不会说话的时候,就已经习惯了这个事实,等他长大,他们之间的话题,也总是局限在那几句几乎已没有意义的问候。

    “……望一切都好。”

    他最后只是这样说,然后慢慢地关上了电话。素还真,眼眸深邃,一身清雅月白的世外高人,却有一瞬间因为自己对儿子的亏欠感到尘缘无缘的落寞。他对师尹说的话,又何尝不是在安慰自己。他突然有些羡慕兵燹。

    他站起身来,雪发飘散着垂到肩畔。

    下一场戏要开始了。
    ——————————————————————————————————————

    实际上霹雳现场到底是什么样的,我也不知道。鬼觉神知是真的坏,擎海潮是真的世外高人,后来他甚至为击珊瑚牺牲了生命,海蟾尊是真的讨厌,天忌和兵燹真的是不共戴天的仇人,而我真的很想念续缘……但是同人文就是这样,也许为了表达一些自己的想法,不得已必须让人物崩坏一些吧……

    He who enjoys solitude is a wild beast or a go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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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TA的每日心情
    慵懒
    2024-6-15 08: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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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V.6]常住居民II

    发表于 2011-10-25 19:36 | 显示全部楼层
    小弟的沙发
    先占座看了再说
    嘿嘿
    文思果然如泉呀
    滔滔不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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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该用户从未签到

    发表于 2011-10-25 21:17 | 显示全部楼层
    道友的文章很有新意呀~~融合了多位美妙的人物齐聚一堂 真是精彩嗮~~瓦就看到自己喜欢滴俊美如斯滴兵燹,以及新剧中好想踹飞滴蛤蟆尊哦~~至于吾之挚爱师尹那就不用说啦~~顺手把吾之cp也牵走了哦~~~噗~~~~

         持续关注道友滴好文~~~好文采,原来是肖少滴小弟~~啧啧~~~好棒哦~~~
         然后请道友尽量在题目中标明取向,大体主角,若是长篇连载请注明更新时间(短篇则不用啦)具体细则可见版规~~这样是为了便于分标签易于其他人阅读啦~~谢谢配合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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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该用户从未签到

    发表于 2013-6-11 14:35 | 显示全部楼层
    看这一大群人在片场的感觉真是美好~
    还没看到最后~先马住再继续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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