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潭幺子 发表于 2015-8-5 02: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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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抉择

皇城内,大军困战群邪,一众邪道在大红袍鼓吹之下,气势如虹,再加上诸葛望野不时提点战术,直杀得皇城兵马一片狼藉。幸而大将军黄化处变不惊,指挥得当,依靠己方人数稳扎稳打,一时半会不至陷落。皇宫外,厉王府所供食客能打的已经到位十之八九,与绯雨等人厮杀,其中大将军之子黄朴最为强悍,牵制了不少战力,直到郎思齐赶来,将其完全压制。众人较为忌惮的魔僧狂伏倒没出现,或许他正如传闻所言,忘恩负义,不肯出手,这对覆世灭道无疑是件好事。少了一个棘手的敌人,独孤血月轻松许多,所能应付的对手也大大增加,省了众人不少力气,绯雨乘隙杀入皇宫,欲将皇帝擒拿。一刻后,数道剑吟及一声厉吼自皇宫发出,随即,绯雨飞退而出,面上稍显狼狈。稍顷,一个身穿皇袍的人缓步走出,一身王气,俊美不凡,双手两把玉剑鲜血滴落,在其身后阴影里似还有人隐藏。身穿皇袍者一言未发,只是凌厉眼神环顾一周,瞬间便将众邪气势打压,不少道众已生动摇之心。此时,天际突然坠下一剑,直插皇宫顶端,映日生辉,正是九色。亡天子御风赶至,身立九色之上,同样环顾一周,不同的气质,别样的风采,众邪重又看到希望,士气大振,杀得更加眼红。与绯雨眼神微一交换,亡天子带起九色,御风而去,下方,一声“贼子哪里走”,身穿皇袍者同样御风而起,向亡天子追去,两人一追一赶,迅速远离了众人视线。飞行半刻,身穿皇袍者忽然反超亡天子,带头领路,行至一处密林,快速落下,静静等候。亡天子随后赶到,脚未沾地,对方双剑一舞,一道奇亮剑光便向他冲来。奇怪的是,亡天子似早有所觉,举起九色,与之同时挥舞,也射出一道奇亮剑光向其冲去。两道剑光半空相会,碰撞后随即如纺锤般散开,接着是更激烈的碰撞,直到真元散尽方才消散。皇袍者突然大笑,说道:“多年不见,你对‘痴之鬼’的运用已经火候十足了,我果然没看错!”亡天子轻笑道:“难怪当日华翡学院一战不见你踪影,原来你是皇族成员,天意。”皇袍者收起玉剑,脱下皇袍,现出本来装扮,正是弥烟。只见他笑呵呵道:“天意即可弄人,也可助人,上天在你前行道路上安排一个我,你觉得是捉弄你还是帮助你?”亡天子坚定道:“若一定要跨过你才能继续向前,我不会犹豫。”弥烟扶额,无奈道:“你小子倒是越来越有出息了,好啊!很好!要跨过我就来吧。”说完气势一放,周围树木竞相夭折。亡天子正欲出手,身后林间忽然一阵响动,走出一个人来。亡天子一见来者,战意立消,严厉问道:“你怎会在此?”谢衅笑道:“我来帮你啊。”亡天子冷道:“你跟弥烟有瓜葛?”谢衅笑道:“别说得这么难听,我是什么样的人你又不是不知道。如果要在厉王府跟弥氏一脉内选一个做靠山的话,我当然选择皇脉,你说对不对?”亡天子喔道:“那你背叛了厉王?”谢衅突然大笑,随即拍了拍手,两个蒙面人便带着一个穿着华贵的中年男子来到三人面前,亡天子正猜测来者身份,谢衅干脆挑明道:“他就是厉王,不错,我背叛了他,又如何?”亡天子脑筋急转,欲寻出谢衅此举用意,弥烟此时突然来到背后,轻笑道:“我说过了,天意即可助你,也可阻你,但看你的决定而已。”亡天子不明道:“此话何意?”弥烟解释道:“当今朝廷腐败有目共睹,腐败的源头便在我弥氏一脉。父皇贪恋皇位,年过花甲还不肯放弃皇权,他的身心皆已腐朽,无药可医。我学成而归,欲取而代之,好好治理天下,却不能冒着受天下人唾骂的风险弑父。你来的正好,我想这就是天意,我们两个注定要相互帮助吧。”亡天子闻言不悦道:“你是想让覆世灭道替你除掉竞争者,然后再由你出面将我等邪道击退,最后顺理成章继承皇位是吗?”弥烟狠道:“不错,所有皇亲国戚统统不能放过!只有这样,我这二皇子才能名正言顺登基,我的皇位才能坐得稳固,天下才能多得一时太平。”亡天子看着弥烟,在他面上竟找不出丝毫犹豫与愧疚,这反而让自己有些迷惘,扪心自问,自己也能做到他这样吗?还是说,自己已经跟他一样了?谢衅看穿亡天子所思,哼笑道:“成大事者怎可感情用事?若连这点牺牲也无法做出,又有何资格遑论推翻一个王朝?”亡天子闻言沉思半晌:若答应,对“覆世灭道”众人不好交待,彻底变成了不彻底,不知最终会否失了意义;若拒绝,势必与故人反目,敌我双方伤亡将进一步加重,自己也没法保证取得最终胜利。正在进退两难之际,谢衅使出杀手锏,冷笑道:“别忘了,你的那个傻兰馨还在我手上呢。”亡天子一愣,随即怒道:“你敢动她!”谢衅毫无所惧,激道:“当初可是你亲手将她送入我的手中,不记得了吗?”亡天子啧了一声,悔不该为了求学而将亲人搁置一旁,悔不该事前因顾忌泄露机密没有去将蓝斐接走,如今说什么都晚了。看出亡天子不满情绪,弥烟严肃道:“谢衅,不必威胁他。亡天子,我问你,若在你我之间择一人治理天下,谁更为合适?”亡天子沉吟一声,最终决定道:“好吧,我就相信你一次,具体计划为何?”弥烟笑了一声,道:“聪明如你,会不知接下来该做什么吗?”亡天子眉头一皱,肃然道:“你要我亲手杀了厉王?”弥烟点头不语,一旁厉王却将头连摇,眼泪直流,可怜地看向亡天子,就像是一条摇尾乞怜的家犬,叫他心中一阵难受。谢衅见状,一旁教唆道:“来吧,让我看看,你的决心究竟有多少。”世事多无奈,有时候你不得不做出一个选择,不论对与错,而亡天子的选择是什么……

龙潭幺子 发表于 2015-8-6 22: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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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解散

皇城外,三剑对决正趋激烈,金瑜跟虹炼虽是初次联手,配合起来却是异常默契,强如独步清风也难越雷池一步,然而,满头大汗,气喘吁吁的却是他们两人。只见独步清风长剑在握,朗声赞道:“太家双剑果然夺天之巧,鲜有破绽,今日吾领教了。”对面金瑜二人面色沉重,已经没有多余的精力回话,只将两双虎目紧紧盯住对手,尽力不露一丝空隙。两人心里都明白,下一招,将是独步清风翻局之刻,届时,两人将无力阻拦。“两位,注意了,独步凌霄!”随着一声清喝,独步清风纵身云端,清风横握,沉速一划,苍穹碎裂,数不尽的慧光从空间裂缝中汹涌而出,宛如流星坠世,震慑非常。金瑜与虹炼瞬间交换了一下眼神,“天之华彩——虹之翼”、“五窍血剑——血凰舞空”同时而出,霎时,两人化为仙禽,一红一彩,向天空直冲而去,与迎面而来的慧光激烈相撞,毫不退让。行至半空,虹炼已难再进,所化血凰更成了慧光的箭靶,被冲的将近溃散,而金瑜有五彩石所化战甲护体,勉强还有上升空间,但也支撑不了多久。牙关一咬,虹炼决心一博,自行解除护身气罩,右手食指猛地擦过剑刃,用鲜血在虚空划出一个奇异法阵,此阵一成,立刻吸引天上慧光来袭,令金瑜阻力大减,虹翼箕张。眼中浮现无比坚定,金瑜全力施为,逆风而上,彩凤剑喙直指独步清风咽喉,势要一举破风。就在此时,天空霎地一暗,邪云笼罩,忽闻一声沉喝:“逆弑三决——斩龙一决!”一把黑色巨刃,似刀似戟,狂然劈下,开天动地,与金瑜一同包夹独步清风。金瑜大笑一声:“来的好!”力道再催,彩凤巨尾华焰再盛,一声凤鸣划破长空,辉煌进逼。独步清风惊叹一声,左掌一抬,运起绝世真力硬抗亡天子致命一击,同时右手挥剑,剑尖直刺彩凤剑喙!三人在半空各自驰骋,皆是不退半分,一时难分胜负。转到下头,虹炼牺牲自己引得无数慧光来袭,正欲霍命一拼时,脑中突然浮现一缕尘封的记忆,惊觉独步清风这招竟似曾相识,当下收回血剑,双掌一推,两张血红术图随即浮现身前,将慧光吸了大半。虹炼咧嘴一笑,心中说不出的快活,竟全然不顾余下慧光之威,任由其将自己撞落尘埃,依旧大笑不止。无暇顾及虹炼状况,金瑜跟亡天子全力施为,终于,在仓促应招之下,独步清风防卫之势溃散。只听一道空间破碎之声,彩凤直冲天宇而去,黑色巨刃则重重斩入大地,渐渐消弭。两人先后落地,亡天子周身还跳跃着邪异的黑焰,气息有些紊乱,独步清风则一身正气不散,唯有胸前一道斜行的伤口隐隐透发着邪氛。亡天子正欲开口,独步清风伸手拦道:“不必再说,今日之行,到此为止。接下来要如何作为你自己抉择吧,告辞。”话落,御起清风剑,飞身而去。亡天子看着他离去的背影,重重喘了一口气。花了半刻找寻虹炼未果,亡天子只好独自回转皇城,找到了绯雨。粗略说了一下事情缘由,绯雨没有完全明白,但他相信亡天子,于是两人配合弥烟在皇宫外演了一场戏。最终,在大红袍兵败如山倒的鼓吹之下,覆世灭道大军“浩浩荡荡”撤退了。此战结果便是——覆世灭道一众宵小前来皇城生事,不敌弥氏一脉正统继承者弥烟,狼狈而逃。不幸的是,众皇亲国戚皆在此战中身亡,硕果仅存的二皇子弥烟决定将治理天下的重担一肩挑起,正式登基为帝,年号“复殇”。 七灵山上,众邪汇集在纷华浮殿之外,要道主给一个说法。殿内,几位骨干也在等待亡天子说明原由。调整了一下心情,亡天子无奈道:“覆世灭道创立至今,多谢各位支持,天子是一个任性的人,很多地方太过自作主张了,希望各位见谅。今日之事,天子不想多做解释,一切后果就让我独自承担吧。”诸葛望野不明真相,上前关心道: “天子,你究竟有何苦衷,不能言明吗?”亡天子拍了拍他的肩膀,苦笑道:“解释留待他日,今天,我必须出去解散覆世灭道,还请各位不要阻拦。”众人不解,却也没人再细问,他们只是相信着眼前人。大门一敞,众高手的气息蓬勃而出,群邪霎时安分,喧哗顿止。亡天子缓步踏出,看着这些被他用武力征服的人们,宣布道:“今日,覆世灭道解散,各位回各自归所去吧。”此言一出,群邪立刻暴躁不安,一个个在底下小声埋怨,不明缘由。大红袍混在人群之中,听到这个消息,首先想到的便是力保覆世灭道,其次是将亡天子取而代之,最后是一统江湖。既有此“雄心”,又怎能一声不吭呢?只见他挤着满是肥膘的身躯穿过人群,来到亡天子身前三丈之处,大声喝斥道:“染衅!不要以为你有点本事就可以将我们不放在眼里!今日若不给我们一个交代,休想离开!”此言一出,立刻得到群邪支持,纷纷表示要亡天子给个交代,否则不死不休。亡天子看了一眼大红袍急功近利的嘴脸,叹道:“想要交代的都上前来,给染某一拳,染某绝不还手,如何?”大红袍不待众人回答,抢着说道:“好!这可是你说的,兄弟们,都来出一口气啊!”说完,率先一拳轰出,正是半吊子的风雷真诀。只闻一声闷响,亡天子嘴角溢血,大红袍的拳头抵在其胸前,心中暗笑:“嘿,呆子,竟然不运功抵挡,装什么好汉!今日定要你死在众人怒拳之下,到时老夫便可乘机坐上道主之位,嘿……”众人见大红袍一马当先,开拳见血,精神为之大振,一个个摩拳擦掌,准备为自己出一口恶气,洗刷当日被强制征收的耻辱。就在此时,一道人影飞速掠过亡天子身旁,左手一抓,将肥胖的大红袍提起,下一瞬,已将其甩入人群之中。大红袍重重落地,狼狈至极,正恼羞成怒,将要发难时,出手之人已站在其身前,一脚将其再次踢飞,滚了老远才停下。大红袍意识到出手之人实力不弱,只能暂且忍气吞声,没敢再造次,抬头一看,作弄自己的竟是葬天。只见葬天不屑一笑,高声道:“你果然是个卑鄙无耻的人渣。有这种人在,覆世灭道确实该散了。还有谁想效仿他的,尽管站出来,本少爷定当送他一份厚礼!”“说得好!”诸葛望野大笑一声,护在亡天子身前,坚定道,“谁敢动染衅一根汗毛,先问过我!”众邪一时受二人气势威吓,不敢动弹,此时,郎思齐也站出来,喝道:“你们这群人渣,还傻站在这里干什么?想吃老子的铁拳吗?统统给老子滚!”独孤血月微微呻吟一声,率先领着吸邪殿一众向山下走去,其余邪门歪道见势头不对,也就不敢再多说什么,纷纷率领门众离去。最后,偌大的七灵山,只留下绯雨、亡天子二人。郎思齐思念紫那罗心切,没有告别便飞走了;葬天临别前跟亡天子交换了一个珍重的眼神,展示了少年之间的近似友情的相互认可;诸葛望野最后也依依不舍得被亡天子劝走,只是面上表情极其难过;绯雨作为亡天子的师长,知道的自然比旁人要多一点,但他颇具野心,对失去覆世灭道这件事终究有些介怀。亡天子明白绯雨的想法,解释道:“师尊,我今日若不解散覆世灭道,朝廷那边的朋友便不好给他的子民交待,希望师尊体谅。”绯雨点点头,没多说什么。亡天子轻笑一声,擦去嘴角血迹,走近悬崖,感叹道:“人生真是变幻无常,刚刚还宛如坐拥天下,转眼间却又孑然一身。天意究竟有无呢?真让人难以捉摸。”绯雨见亡天子感叹之余,微露豪情,知其龙非池中物,暂时的敛翼只是为了再次展翅时能飞向更广阔的天空。覆世灭道虽然名义上解散了,但关键的几个人物都对亡天子死心塌地。只要亡天子在,只要亡天子愿意,随时可以让覆世灭道再次崛起,或者说,之前的覆世灭道只是为了实现亡天子自己的梦而拼凑起来的权宜之作,但下一个“覆世灭道”必定去伪存真,将“覆”与“灭”的真谛淋漓挥洒……

龙潭幺子 发表于 2015-8-7 01: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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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危机

苍行兰府,远离江湖纷争的一处世外桃源,府中种满白色兰花,四季芬芳,从不凋谢,只因内里住着一位绝世高人。整个府邸都被巨大结界包裹,平常之人根本无法寻到。今日,一个俊秀的少年却轻松地走了进去。“娘,我回来了。”少年径直走入大堂,那里,一对夫妇正在饮茶。丈夫蓄着胡须,三十来岁模样,还算俊朗,妻子清丽娴静,浑身莲香缭绕,美绝尘寰,两人坐在一起,丈夫显得有些局促。夫妻二人一见少年归来,都面露喜色,起身相迎。寒暄过后,丈夫问道:“天儿,此行如何?可见到了那大红袍?”葬天不屑的笑了一声,鄙夷道:“爹,你说的果然没错,大红袍就是个纯粹的败类!爹曾经拜在他门下实在是人生中最大的污点!天儿替你不平!”藏蓝尴尬的笑笑,叹道:“爹当年也是一时糊涂,上了他的当,幸好遇上你娘跟当时尸罗门首席弟子亡天子,终于下定决心摆脱那混蛋。想来,已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如今回忆起来还是无尽唏嘘啊!”话到此处,那夫人的身份已经不言而喻,便是红袖阁的冰霜美人——步步香莲蓝彩霞。二十年前,藏蓝自废武功离开七灵山后,心绪激荡,体力不支,晕倒在途中,醒来时,却见蓝彩霞在一旁守护,感动之余,趁着一股拼劲将自己的心意吐露,终得佳人首肯,二人遂结为夫妻,浪迹天涯。后来因缘际会,巧遇一世外高人,被收为弟子,从此隐居苍行兰府之中,与那世外高人一同逍遥避世。几个月前,那位世外高人预见了某种“缘”的降临,便让葬天前去“承接”。藏蓝夫妇虽然不舍,却不敢违背师尊吩咐,于是将大红袍的行踪调查清楚,让葬天“巧遇”大红袍,由老练的大红袍将其介绍入“覆世灭道”,将“缘”筑起。葬天安慰了藏蓝几句,随即笑道:“爹,师公所说的缘我知道是什么了,说出来爹一定会大吃一惊,信不信?”藏蓝也笑道:“不信,你说来听听。”“好嘞,注意了!”葬天停顿片刻,用一只眼斜望着藏蓝,坏坏道:“覆世灭道的核心人物,他的真名就是——亡天子!”藏蓝果然大吃一惊,不信道:“不可能!亡天子二十年前一战失利后就常住九拙府中,怎可能是他?天儿休要唬我!”葬天哈哈大笑,许久才解释道:“爹你不要着急,听我把话说完。此亡天子非彼亡天子,他们虽然名字相同,但其他各方面都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并且,对外,他自称染衅,我不知道原由,或许跟爹认识的那个亡天子有所关联吧。”藏蓝思索许久,脑中猜测万千,葬天见他愁眉深锁,便提议道:“爹若是不解,为何不找师公问个明白,他老人家可是无所不知哦。”藏蓝摇头道:“你师公已经出门了,要些日子才能回来,不急,且将你这一行仔仔细细说给我跟你娘听。”葬天对蓝彩霞笑了笑,一口答应:“好啊!”……遥远天际,一道白光流星般在云层中穿梭飞驰,突然,云层之上两团电质气息降下。白光一顿,现出一个气质不凡的白袍老者来。老者一现,云层之上也落下两个人来,一个正是第一届正邪会战的参赛者——徒潇潇,此时已是中年。另一个恰是青春年少的好时光,相当具有压迫感的俊秀少年,只是一头白发比白袍老者还要长,直垂到脚跟,并且天生没有眉毛,看起来有些怪异。老者见到少年模样,忍不住笑道:“晔朗啊晔朗,你无论转世几次,依旧是这副不伦不类的模样,真是天意啊!”被称作晔朗的少年哼笑一声,开口道:“你我许久未见,难得相遇,第一句就是玩笑,你这么多年是虚长了。”老者自顾自笑了两声,道:“我的处世之道就是如此,活得越久越改不了,就像你的脸一样,哈哈哈……”晔朗突然飘上前,用右手拍了拍老者的肩膀,老者立刻往后一缩,嘿笑道:“敢电我?当我‘傲苍兰气’是白修的吗?”晔朗撇撇嘴,不屑道:“这么多年,你始终龟缩在苍行兰府之中贪恋兰香吧?果真胸无大志!”老者轻松道:“我有什么办法,仙界不知所踪,我找了许久也未找到。你还不是一样,转世后一直窝在楠木元寂林中恢复功力,还让你那宝贝徒弟在一旁护着,要不是这次小姬来请,要见你一面还真不容易。”晔朗哈笑一声,道:“怎么?你是嫉妒我有个好徒弟喽?”老者再次嘿笑道:“就料到你会出这招!不就是徒弟吗?哈!我也有,还有两个,十六年前连徒孙都有了,如何?你比得过吗?”晔朗半信半疑,最后将话题一转,道:“璞心前些天来找我,说了魔界之事,你也听说了吗?”老者摇了摇食指,道:“璞心现在改名叫姬无双了,你以后可别叫错了。至于魔界之事,等到了九拙府上,自会众说纷纭,不急在这时。”“那还等什么?走吧。”晔朗话完,招呼徒潇潇,两人化为两团电芒向着九拙府疾驰而去,老者也化为一道白光追了过去…… 平静的九拙府上,今日聚集了不少仙侠一流,他们受邀来此,皆为一事——魔界。参与此会者有:画师九拙、斗禅不容、东方堪舆、求艳、白袍老者皓阳子、晔朗师徒、姬无双及天卷宗现任宗主千里夜。除皓阳子外,唯一未经转世生存至今的入道仙者紫殷因其弟紫胤的缘故,未能到场,而火宵之夜也忙着教导王子凄及应付圣战因,不克前来。至于其他转世仙者,目前还未清楚他们的行踪,不过可以肯定,一旦魔界再度入侵,他们必将一一现世。只见九拙严肃道:“斗禅,请让来自大诸天的高僧一说事态吧。”斗禅不容微微点头,高声道:“大师,请明言吧。”求艳不客气地笑了两声,缓缓道:“各位,小僧此次奉菩萨之命下界,一察封界山状况。果不出我佛所料,当初用以封印魔界的乾坤泣神咒将近崩毁。据小僧所察,封界山常年受魔气侵蚀,日趋塌陷,几成中空,怕是撑不过半年时光了。还请各位尽早筹划,以防不测。另外,小僧可以告知诸位,魔界先锋已进入人世,希望诸位留个神,以免被打个措手不及。”众人一阵议论,最后由九拙提议,各人再多请几位朋友出面相助,随后分三人轮流在不乐山周围守护,其余之人则进入不乐山中心,尽量修补乾坤泣神咒,延缓魔界破封之日。众人皆未反对,但千里夜等人身为一派之主,又怎会亲身前往?最后,多数人留下一个承诺后打道回府,求艳闲来无事,也跟着斗禅不容回了怒山,九拙则拿出纸笔,开始规划人员分配……

龙潭幺子 发表于 2015-8-8 17:26

本帖最后由 龙潭幺子 于 2019-10-1 13:29 编辑

第十三章魔

尸罗门内,亡天子正在回味与独步清风的战斗,一旁,宝莲看着他,不声不响。突然,一股不寻常的气息传入脑海,令她一阵不安。张开灵识四处搜寻了一番,最终确定了这股骚动的源头——九色。右手微掩,将额头天眼睁开半边,宝莲清晰地看到,九色内中的封印正在快速燃烧,逐渐殆尽。暗暗吃了一惊,溺天可没告诉她,封印会这么快被解除,这其中必有蹊跷。分出一道灵识传予闭目中的亡天子,宝莲静等他的反应。“喔”了一声,亡天子睁开双眼,同时,九色炫光一闪,消失在两人面前。微微皱眉,亡天子追了出去,宝莲随后跟上。一前一后,两人一路跟寻,竟追到浮罗殿中。只见凝月仙子慌慌张张向外跑出,身后,九色穷追不舍,似要将其千刀万剐。“公子,救我!”佳人急切呼救,任谁也不会拒绝,更何况企图行凶的还是九色。只见亡天子右手射出一道寒气欲封住九色,却不料它突破溺天封印后威力倍增,小小寒气根本难阻其行动。道一声不妙,亡天子正想运出第二招,宝莲抢先一步,小嘴微喝,竟将暴动中的九色镇压下来。亡天子抓住时机,拉过非吾邪琴,一阵音波扩散,令九色再次一震,剑身抖动不已,似在极力反抗。对峙片刻,九色自知难再伤害凝月仙子,剑啸一声划破音波限制,随即冲霄而起,不知去向。亡天子正要追去,一个雄壮的声音忽然将他叫住,回头一看,竟是郎思齐。九色乃自己向溺天所借宝物,怎能随意丢弃,亡天子本欲先将其追回,但见郎思齐面色不佳,知道今天不先过他这关是万万脱身不得,于是作了一揖,恭敬道:“敢问郎前辈今日造访有何赐教?”郎思齐看看一旁的凝月仙子,随即急道:“那罗在不在这里?”亡天子嗯了一声,道:“紫前辈不在蛟王洞吗?”郎思齐怒吼一声,大叫道:“啊!连尸罗门都不在,那罗啊!你究竟去了哪里?告诉我啊!告诉你郎哥哥啊!”发泄完,郎思齐双脚一蹬,飞出了尸罗门。亡天子唉了一声,望向天际,知道九色难以追回了,只是为什么它会攻击凝月仙子而不是其他人呢?正纳闷间,一道灵识传入,再抬头,宝莲已不知所踪。摇摇头,亡天子叹了一声,丢了九色,溺天还好说话,但对他那小器的情人霜夜该如何交代呢?“多谢公子相救,凝月感激。”背后轻柔话语打断亡天子思绪,一转身,只见伊人双颊微红,胸脯稍喘,一副受惊模样,显得楚楚动人。轻笑一声,亡天子随意道:“仙子当真感激吗?”凝月仙子不解其意,笑问道:“公子此话何意?是在与凝月玩笑吗?”亡天子哼笑一声,将话题一转,道:“仙子可知我这一行遇到了谁?”凝月仙子稍露迟疑,回道:“公子莫不是遇上了独步清风了吧?”亡天子点点头,看着凝月仙子,缓缓道:“记得临行前,仙子跟我说过,在他面前切勿用剑。在下年轻气盛,未听仙子劝告,果然吃了大亏。天下第一剑的风采染某已经见识,不知何时能一睹正道花魁的真正芳华?”凝月仙子微微一笑,道:“凝月此时就站在公子面前,毫无掩饰,还请公子看个真切才是!”亡天子目光不偏不倚,注定凝月仙子双眸,笑而不语,似要将其内心洞穿一般。凝月仙子是经历过大风浪的人,又岂会畏惧亡天子尚显稚嫩的目光,任其如何坚持,依旧泰然自若,笑脸相迎,毫无破绽可寻。试探未果,亡天子干咳一声,转身道:“不妨碍仙子休息了,染某告辞。”凝月仙子偷笑一声,挽留道:“公子留步!公子这一行圆满功成,凝月早应前往道贺,无奈身在囹圄之中,至今方有机会,请公子见谅。”亡天子喔了一声,问道:“我这次大败而归,连覆世灭道都解散了,何来道贺一说?”凝月仙子摇头道:“公子说笑了,朝廷那边的情况早已传开。经覆世灭道一役,新君继位,废除旧制,百姓生活已得许多改善。公子虽然兵败,结果却如预期,自然可喜可贺。”亡天子轻笑一声,道了句多谢,离开了浮罗殿。凝月仙子看着他慢慢走远,眼中寒芒微闪,笑意渐渐化作冷漠。 千里之外,九色如电疾驰,所过之处,云焚海枯,霸道至极。待飞至巴山一带时,九色突然鸣啸一声,垂折而下,地上,正是天下第一剑的居所。轰隆一声巨响过后,九色坠地,同时搅起满空尘埃,竟将独步清风挚爱的“无争琴”给斩个稀烂。竹屋内隐隐透出一股沉郁的霸气,人未出,猛烈气势已将九色团团围住,压得它剑啸不止。兀地,竹门一开,独步清风夹怒而出,一道剑意自身上飞散,射入九色之内,随即,又折返其身。微微一声感叹,独步清风收敛怒意,对九色说道:“确实,要搭配我的独步剑法,你非常合适。可惜,在剑道上,我已无所求。况且,你鲁莽偏执,故意将我爱琴毁去,我更不可能收你,去吧,另觅良主吧。”话完,衣袖一挥,九色在一声悲鸣中被拂向了天际……童郡一带,到处弥漫死一般的寂静,天空是灰色的,大地是血红的,当腥风吹起残骸的灰烬,当残阳映照尸骨的斑驳,你会这样想:所谓地狱,也不过如此吧?一丝脉动在这炼狱中恒定的跳动着,将流淌在地底的污血吸引,把弥漫在空中的瘴气牵扯,惨死的灵魂都流着血泪,日夜注视着这即将诞生的生命,渴望救赎的来临。“咕咚,咕咚,咕咚……”脉动越来越急,越来越有力,整个童郡都仿佛随着这脉动在颤抖,宛如分娩中的母体,即将诞下血的结晶。天空霎地翻白,随即一道黑色惊雷划过,乌云如涡汇聚,眨眼掩盖天日。偌大童郡,只剩下孤峰上一颗古松闪烁着凄红的血光。此刻,它成为了天地间唯一的存在。脉动仍在加快,昏暗中,一尊巨大魔相浮现于古松背后,恐怖非常。自然之力此时崩溃,亡魂突破生死界限,浮现尘世。放眼望去,除了人类之间发动战火牺牲的士卒外,还有无数长相各异的妖魔鬼怪。显然,这里曾是一个巨大的,包容三界的战场。终于,一声嘹亮婴啼划破千里之抑,引得亡灵齐声鬼啸,裂天动地,神魂尽丧。一道凄艳血光随即冲天而起,将天空也染成红色,摧枯拉朽声中,古松从中而裂,一个男婴带着他额头三撇朱红,降临尘世。一声剑啸同时划下,被独步清风强硬拒绝的九色受婴孩体内亡天子精血所引,跋山越海,辉煌而至。婴孩睥睨的眼神微微一动,右臂一伸,接下九色,随即向空中一阵翻搅,将四方亡魂全数卷入血红的巨大漩涡之中。亡魂没有挣扎,反而欢笑着被婴孩吸入体内,仿佛他们的存在就是为了今天。当最后一丝亡者之气被吸纳后,变化开始产生。眨眼间,婴孩已长成一个美少年,只是这个美少年眉宇间透着浓重的阴气,甚至将其不羁叛逆的眼神也掩盖过去。一声轻笑,少年微微转身,化出一套血红外衣,随即飞入高空,举起九色,纵劈而下。只见一道弧形光刃轻松斩入山腹之中,待少年飞离后,整座大山竟被一分为二。同时,乌云尽散,久未见天日的童郡之地终于重新得到了阳光的眷顾。

龙潭幺子 发表于 2015-8-9 21:47

本帖最后由 龙潭幺子 于 2019-10-1 13:30 编辑

第十四章 闯山

谢府,谢衅的新住所,如今身为弥氏皇朝第一谋士的她,在皇城内兴建了这所奢华的宅邸。作为一个高调又不顾别人死活的人,她不得不时时刻刻提防刺客的来袭,所以谢府内除了机关陷阱外,还收纳了几乎所有原厉王府食客,其中最厉害的当然是酒肉和尚狂伏。因此,想要在谢府内来去自如,神不知鬼不觉带走一个人,几乎是不可能的。但,前些天,谢府内看丢了一个人,一个受到最严密保护的人——兰馨(蓝斐)。正所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这个消息没几天就传入了亡天子耳中,让他提前数月回到了那边的世界。此刻,谢衅与他正在书房内争论。亡天子:“当初我是如何交代的?你怎能说不知道她在哪!”谢衅:“哈!当初是谁为了自己的利益把她抛在我这里?现在人不见了,你倒来兴师问罪了?好啊!真像个男人!”亡天子心中焦急,难免有失分寸,刚刚意识到什么,一个雄浑的声音从门外传来:“谢大人,有人送了一张字条过来,说要交给染公子。”亡天子一听,立刻冲出门外,从那人手中接过字条,打开看后,微哼一声,御起风雷真诀便不见了踪影。谢衅从地上捡起字条,看了看,只见其上写道:“亡天子,想要救回你的女人,立刻到不乐山来,我在山中等你。”署名是一个“戌”字。“戌?”谢衅捏着字条,想了想,最后摇摇头,叹道:“一步江湖无尽期,看来,你是再无法回到我这边来了!” 话说,亡天子收到信息后一路飞驰,向不乐山而去,但有个人比他快了一步。数刻前,为了心爱的紫那罗四处找寻奔走的郎思齐,在万念俱灰下,突然眼角生辉,瞥见了心爱之人的倩影,一路追寻至不乐山却又失了去向,于是认定紫那罗躲在山中不肯见他,执意上山。然而此一时彼一时,正道群侠为防魔界宵小破坏封印,严阵以待,当然不会答应他的要求,双方几句言语不合,终至大打出手。说来也巧,负责应付他的人便是第一届正邪会战的参赛者徒潇潇。当年郎思齐欲占紫那罗便宜故意输给了藏蓝,失去了参战的资格,今天,这场迟到了二十年的对决终究再演。“小子闪开!”郎思齐怒上眉山,挥拳就向徒潇潇脸上打去。徒潇潇自从年过三十后,从未被人称呼过“小子”,一时讶然,心神不专下,陷入郎思齐绵密不绝的拳网之中。郎思齐心系佳人,出拳速度快的出奇,任徒潇潇如何闪躲也逃不出罗网。待对手现出疲态之时,郎思齐看准时机,一拳打中腹部,将他轰飞老远,随即撇下徒萧萧,向不乐山里冲去。还未抵达结界处,只觉周身一麻,一股银色电流窜遍全身,让郎思齐的短发根根直立。张口吐出一口白气,郎思齐转身,一脸怒容令人望而生畏,尤其是偷袭他的徒潇潇,更有一丝怯意在心中滋长:“这家伙怎么回事,中了我的太乙神雷竟然毫发无伤,他是石头做的吗?”“小子敢偷袭我!活得不耐烦了!”郎思齐暴怒之下,右拳轰向地面,顿时开出一条巨大裂隙向徒潇潇脚边延伸而去。徒潇潇怎肯坐以待毙,飞身半空,随即电指一挥,射出一道太乙神雷,不料郎思齐早已躲在裂隙中暗暗跟来,原来位置上只留下一个幻象而已。一声吆喝,郎思齐从徒潇潇脚下裂隙窜出,一把抓住其脚跟,用力一甩,掼入裂隙之中,随即纵身飞下,拳如雨下。裂隙之中昏暗无光,凹凸不平,并充斥着郎思齐的真气,徒潇潇难以辨位,而郎思齐却凭着野兽般的本能,能够来去自如的攻击猎物,一时间,打了一个痛快。此时,从不乐山内快速飞出一道身影,正是千年天卷宗花月堂堂主花沁月,问清缘由后,花沁月建议道:“前辈,郎思齐曾被囚天卷宗二十载,在下对他颇为了解。此人天生不服管教,曾多次想要逃走,并且狡猾非常,诓骗了在下不少门生。徒兄虽然得有高明传授,但天性敦厚,恐非此人对手,望前辈及早出手相助才是。”晔朗思索片刻,随即道一声“有理”,扬手一道神雷,照亮天际,徒潇潇只觉头顶一亮,看准出路,在郎思齐扑过来之前飞出了裂隙。微哼一声,徒潇潇双手电光汇聚,一招五雷轰顶,将裂隙里里外外炸了个遍。百米外,郎思齐从灌木丛中探出头来,不屑道:“想跟老子斗,你还嫩着呢!”随即嘿笑一声,暗暗向不乐山靠近,却不知有个人早就将他看穿了。“郎兄,行色匆匆是要去何处呢?”花沁月无声无息落下,挡住去路,令郎思齐一阵不爽。正待发难,忽地一条银丝射来,险些击中花沁月。张目望去,只见一头丑恶怪兽载着一个阴郁少年,强势而来。郎思齐一见少年,立刻惊讶道:“你是姓断的小子?”断邪云歪嘴一笑,道:“哟,想不到还有机会跟故人见面,真是难得。”花沁月闻言,寻思道:“姓断,又是这幅面貌,莫非是阴阳麒麟断邪云?听闻他是皇初殿病流皇关门弟子,当初在邪道也小有名气,后来无故失踪,原来一直藏身在不乐山中,只是为何他的相貌看去如此年轻?”郎思齐盯着怪兽邪佞看了好一会儿,最后以厌恶的表情问道:“你不会是从二十年前就一直呆在这鬼地方吧?”断邪云故作惊讶道:“原来我已经在这里住了二十年了?时光荏苒啊,嘿嘿。”郎思齐突然回忆起一种熟悉的感觉,那种感觉从他第一次遇见断邪云时就有了:完全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下一步会做什么,以及他究竟是不是人。断邪云看了看花沁月,向郎思齐问道:“前些日子这里突然来了好多人,害我觉都睡不好,你知道他们是谁吗?”郎思齐突然灵光一闪,回道:“他们是一群名为正道的败类,而这位花沁月大侠更是正道中的正道,想必深居简出如你者必也听过吧?”断邪云喔了一声,看向花沁月,笑道:“原来你就是当年打败他的人,我倒要瞧个仔细了。”郎思齐见有戏,立刻大声道:“说得好!当年你我皆因有要事在身,没能赶上会战,以致邪道落败,今日刚好正道两名代表都在,就不知敢不敢与我们再战一场?”花沁月三人皆未回应,郎思齐便激道:“不错不错!不敢是正常的,你们不必感觉惭愧,只因吾辈实力远超尔等罢了。当年要是换我俩上,就该换花大侠被关在蛟王洞了,哈哈哈!”显然不是应和郎思齐,不知是何原因,总之断邪云也笑了。正道之人见状终于忍耐不住,晔朗吩咐道:“潇潇,你便下去助花堂主一臂之力,跟那两位切磋切磋吧。”徒潇潇道一声是,拖着满身瘀青飞落郎思齐面前,眼神颇为坚定。花沁月本无心争斗,但晔朗已经发话,唯有接战。毕竟人家是入道仙者转世,又是徒潇潇的师父,这点尊重是必须的。断邪云始终没有表态,但他的眼睛一直盯着花沁月,就像野兽锁定了自己的猎物一般。郎思齐暗自发笑:“嘿嘿,难缠的花沁月就交给姓断的对付,至于这个徒潇潇嘛,空有一身本事,却是个笨蛋,只要有机会我就打他个半死,然后冲进不乐山里,找回我的那罗妹子!”半空,姬无双看着四人打斗,技痒难当,真想冲下去尽情发泄一下。晔朗看出他的心思,开导道:“璞心,你乃入道仙者,怎能放低身价,与几个小辈玩闹?”姬无双讪讪一笑,没再多说什么。一旁斗禅不容提醒道:“今日状况非同一般也!此二人怕是敌人施的诱饵,无需太过理会。等吧,还会有远客前来的。”求艳听了连连点头,已料到了一些事即将发生。底下,徒潇潇展现应有实力,银电连扫,将郎思齐逼得节节败退,但后者是战略性撤退,渐渐将战团拉向不乐山中心。花沁月这边,任其剑招如何凌厉,就是打不中鬼魅般的断邪云,而断邪云还没出手的意思,尽是躲闪,没有还击,邪佞也只在一旁蛰伏,没有动静。因为当下还未发生变故,众人又在邪道地盘上,所以花沁月出招之间多有保留,只求缠住断邪云,不求取胜。话说断邪云一直盘踞在不乐山内,外界二十年在他来说只是两年而已,但他却可与此时正值壮年的花沁月缠斗,可见其实力非同一般,当年若是由他出战,邪道必胜无疑。“好小子,再帮老哥多争取点时间!”郎思齐边打边退,已接近山顶,正要达到顶峰时,只闻上空一声爆喝,五道狂雷应声而下,将郎思齐退路全部封死。原来徒潇潇也不是毫无智谋之辈,看出郎思齐意图后,暗暗聚气,在山顶布下五雷天殛之阵,同时不间断射出一道不强不弱的太乙神雷,将郎思齐逼至山顶,待其来至山顶,以为计谋得逞之时,便发动法阵,要给他尝尝苦头,已报先前被毒打之恨。郎思齐惊见狂雷临身,意识到自己被将计就计,恼羞成怒下,竟不顾自身安危,放弃防御,真气全部集于右臂,转身向着徒潇潇一拳隔空打去。徒潇潇并不了解郎思齐性格,照常理判断他必定选择防御,没想到对方狗急跳墙,竟选择玉石俱焚,毫无准备之下,被其强悍拳劲轰个正着,当场重伤吐血,震飞老远。郎思齐这一拳虽然解恨,但他亦要付出代价,五道狂雷轰然压下,顿叫他皮开肉绽,要不是练就一副钢筋铁骨,早已灰飞烟灭。“哈,这狂人倒是有几分气魄。”斗禅不容稍稍赞了郎思齐一句,一旁晔朗摇头道:“潇潇还是太年轻了啊。”话落,背后气势一放,助徒潇潇稳住身形,并发出一道雷电之气,替他疗伤。这边郎思齐虽然遭受重招摧残,依旧屹立不倒,显出无穷男儿气概,实际上他已经被电的麻木了,要动一下都难。山脚断邪云看着郎思齐觉得好笑,却闻上空姬无双发话道:“花兄,别再磨蹭了,速速将他解决吧。”花沁月微微点头,举起醉月,正待使出强招,忽地邪佞魔眼一张,低吼一声,断邪云立刻提起精神,额头皮肤骤然往上一拉,裂出三对殷红邪眼!花沁月一时惊愕,心神被摄,意识沉浸幻境之中,无法自拔。邪笑一声,断邪云望向天际,那里,一条黑线正在逼近。一转身,连同邪佞,一人一兽再次没入地底,不知所踪。天上几人皆未摸清头脑,以为断邪云逃跑了,待察觉花沁月呆若木鸡时才知另有蹊跷,而此时,他来了。“嗯?有人到位!”斗禅最先察觉,翻袖一掌迎出,金色法印夹带无上佛力,硬生将来者拦下。黑绿邪气缓缓散开,现出了来者面目,正是一脸愠怒的亡天子。最亲近的人被掳,此时的亡天子已失去冷静,体内至阴之气与背后非吾邪琴魔气混合,越滚越大,渐成无穷无尽之势。环视一周,亡天子强势问道:“谁是戌?”无人回应,因为正道中人都在暗暗探查他的底细。低哼一声,亡天子御起风雷真诀,直往结界内飞入,却见姬无双怒喝一声“放肆”,孤红剑出鞘,破空斩下。眼神微冷,亡天子身形骤停,原地一旋,邪影双分,呈左右之势反攻姬无双。姬无双暗道一声“好家伙”,原地摆开架势,待亡天子左右夹击而来时,忽地往后一退躲开攻击,随即一转身,反手一剑撩起。亡天子身形合一,妖天狱真诀引动,右手裹上一层金色真气,往下一压,抵住长剑,随即左拳跟上,正是霸道阳刚的“金刚铳”。只见一尊异域佛像于亡天子背后巍峨而坐,雄臂伸展,欲碎姬无双头颅。亡天子反应极快,出招又不留情,养尊处优的姬无双一时没跟上节奏,连忙抽身回剑时,巨大的金刚法轮已沿着佛像巨臂抖落眼前。两相碰撞之下,姬无双被震退至三丈外,气息不调,有些狼狈。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亡天子仍欲前往山中查看,求艳却叫住了他:“施主,还记得小僧吗?”亡天子来到这里时已注意到求艳,此时见他开口,便冷冷回了一句:“求艳,今日携众犯我尸罗门地界,阻我去路,如何解释?”求艳听出亡天子语气不善,一时不知该从何说起,此时斗禅不容替他答道:“年纪轻轻便有这身修为,想必你就是尸罗门染衅了。今日我等在此,只为封印魔界一事,吾不知你为何夹怒而来,但此时此刻,任何理由皆不能让你畅行无忌。”亡天子看着斗禅不容,冷然道:“正道败北,不久前才与我道签下协议,凡是我道地界内发生之事,正道无权干预。如今你们是要打破协议,发动正邪大战吗?难道这就是正道追求和平的方式?仁义礼信已在汝辈中没落了吗?”斗禅不容听完微怒道:“非常时刻非常手段!魔界破封在即,为阻其祸害人间,吾等挺身而出,护住此地,以防妖人乘隙作怪,并非要与尔等开战,相信你的长辈会比你更了解吾等用心。”亡天子不屑道:“冠冕堂皇的借口,义正言辞的说教,歪曲事实的态度,动辄伤人的行为,所谓正道,呵。”“你!”斗禅将要发难,两道人影忽从不乐山山脚两侧快速飞来,只闻其中一人说道:“听闻尸罗门染衅曾入华翡学院偷习真诀,为公为私,白执令今日也该下去与他过两招不是吗?”亡天子眉头微皱,向上望去,果见白云烟一副为难模样,看去楚楚可怜,而她身旁正站着一个妙龄少女,眼神之中略显泼辣,却是另一种荡人心魂。见白云烟久久未动,少女婉尔一笑,激道:“白执令不肯出手,莫非是怕了这小子不成?”白云烟连忙摇头道:“华翡学院之人从不畏惧任何挑战,只是今日这战毫无意义,我等应放开眼界,摒弃前嫌,共同对抗魔界才是。”少女不赞同道:“自古正邪不两立,这小子语带锋芒,伤人不见血,玷污正道尊严,若不教训一二,岂不为人耻笑?”双方还在争执,一直留意着花沁月情况的晔朗开口道:“想要闯关,就凭实力,唇枪舌剑不能让你前进,不是吗?”求艳见亡天子将要有所行动,劝道:“施主,在场之人皆是仙侠一流,施主万万不是对手,还是不要硬闯吧。”亡天子突然轻笑一声,豪爽道:“你说这话无异激我恶斗,也罢,我就遂了你的心愿。今日不入不乐山,染衅从此绝迹江湖,来吧!”求艳一脸为难,却闻斗禅一声“好气魄”,翻手一道掌印盖下,压得顽石爆碎,老树折腰。亡天子已感觉到今日对手非同一般,精神一提,不断膨胀的魔邪之气自然汇聚头顶,形成一道浓密的护身气罩,为其化消七分掌力,同时,黑绿气团中央银芒一闪,亡天子已冲破阻碍,飞至斗禅不容上方。对手强悍,亡天子选择先发制人,“逆弑三决——斩龙一决”当空斩落。只见一把暗黑魔兵横空出世,天地霎时为之昏沉,那刀戟之身上跃动的凄艳邪火,那浑然之形上闪烁的异质光泽,无一不在惹动你最原始的欲望。晔朗突然提醒道:“斗禅,不要硬接!”但强招已在眼前,叫不知退让为何物的斗禅不容如何肯躲?接!只闻一声尖喝,斗禅双掌交错于丹田处,沉步作马,道一声“如来不动相——般若化形”,霎时,一尊庄严佛像笼罩斗禅全身,将邪气尽挡三丈之外,同时,一颗由无数卐字佛印组成的金色光球自丹田而起,与非吾邪琴所化魔兵碰个正着。佛魔不两立,两股强大而又性质截然相反的力量互相撞击,立时激起无俦气劲,四周之人无论功力强弱,全遭轰退。亡天子双眼爆睁,头一次,有人能如此强硬的接下斩龙一决,但他此时全身心驾驭非吾邪琴,人琴相通,丝毫感觉不到自己会输,心中只要想着前进,非吾邪琴便能进一分,宛如斩瓜切菜一般,毫不费力。一股突破感涌上心头,亡天子顺势斩下,卐字光球碎裂,护身佛像自颈部被斜形刨开,利刃一直斩至斗禅肩头,没入其肩膀数寸左右,才被从旁赶到的晔朗用三指夹持住。只闻晔朗一声怒喝,指尖透劲,将锋芒硬生压碎,而此时斩龙一决的威力也已消耗殆尽,非吾邪琴重又回到亡天子背后,邪眼魅张。“斗禅,醒醒。”晔朗一边盯着亡天子,一边叫唤着宛如丧失心智的斗禅不容。斗禅眼皮一眨,清醒过来,摸了摸右肩伤口,自语道:“既不锋利也不钝,真是奇怪的兵器。”晔朗无奈一笑,问道:“不痛吗?”斗禅闻言,看了看晔朗,突然想到什么,随即双眼一翻,晕倒在地。摇摇头,晔朗将求艳叫来看护斗禅,自己来到亡天子身前,傲然道:“换我做你的对手,来吧。”亡天子的心识还停留在非吾邪琴之中,刚刚运招后,感觉跟以往不一样了,灵魂似乎被抽干一般,所有的力量一下子被掏空了。强行将意识拉回,亡天子张嘴吐出一口黑气,直觉告诉他,短时间内,逆弑三决是无法再用了。此时,只觉眼前一亮,晔朗身形瞬动,一掌击中亡天子前胸,电火气劲立时将亡天子所着外衣化成灰烬,然而,亡天子却未退一步。微微有些惊讶,亡天子抓住时机,双手交叉一挥,两把光剑左右斜刺晔朗手臂。晔朗也是吃了一惊,连忙将手缩回,随即一转身,带起一道罡风将光剑吹散虚空。“这小子为何不惧我的《九天雷经》,怪事。”晔朗注定亡天子,心思急转。亡天子也是一阵纳闷,刚刚那招明明风雷赫赫,为何伤不了自己?正寻思间,晔朗第二招又到,五指成剑,直刺亡天子眉心。亡天子转身回以一脚,卸开攻势,晔朗随即顺势一旋,手刀横劈而至,亡天子举臂一挡,虽算不上接的轻松,但还是可以与之相抗。双方互拆数十招,晔朗越发觉得奇怪,自己辛辛苦苦修炼所得的神雷之气竟完全不起作用,而仅靠的转世重修的十数年根基及前世遗留的部分真力也只是比此时的亡天子稍强而已。至于招式上,亡天子甚至要比他更出色,这让他在心中产生了一股无力感。亡天子此时已稍有眉目,一个翻身空踢逼开晔朗,随即右手捏起一团电芒,说道:“讶异吗?你可知我曾在华翡学院学过《风雷真诀》?”晔朗不屑道:“什么《风雷真诀》,本座从未听过!想以此吓退本座,做梦。尝尝我的六天雷神殛吧!”只见晔朗背后倏地升起六颗晶亮雷球,绕成一个圆环靠在其脑后,将其烘托成一尊威武的神像,与此同时,天空阴云笼罩,一道撼世长雷蜿蜒而下,在晔朗周身流走变异,幻化成一尊巨大金刚。随着一声爆喝,晔朗右手高举,强大的神雷之力在虚空之中聚集成一把巍峨长枪,由雷电所化金刚飞掷而出,神威赫赫,完全将亡天子退路封死,避无可避。亡天子看出此招非同小可,即使身怀风雷真诀也不见得能安然接下,于是再运溯明诀,开启“吸纳”与“运化”二诀,双掌呈天地包容之势护在丹田处,当神枪近身之刻,其身已入虚无之境……没有太大的响动,结局出人意料,却也在意料之中。当亡天子睁开双眼时,两团银芒在其瞳孔内跳跃,澎湃的电气之力似要冲破表皮,弹射而出。望着一脸难以置信的晔朗,亡天子轻笑一声,转身欲入不乐山,姬无双却又拦在路上。“刚刚的教训还不够吗?”亡天子丝毫不惧这位转世仙者,话语之间甚至透着不屑,令姬无双不快到了极点。正待发难时,只闻一声“小子休得猖狂!”先前那少女自上而下一掌压下,掌力深沉而内敛,看似全无威势,实则力愈千斤,谁敢置之不理,定叫他骨断筋折。深吸一口气,亡天子内元饱提,右手向天,一掌迎上,顿时一股沉重感袭上心头,随即脚下一空,身体已不由自主向底下沉去。当陷入大地时,少女突地松手,旋即双掌一运,暴雨般向亡天子全身砸去。行动不便,亡天子决心硬受,运出妖天狱法决,将自身肌体镀上一层金装。闷响声持续良久,亡天子被狠狠打入地底,周身要穴处皆有一枚卐字佛印无声转动,不断炼化体内真元。微微转动身躯,亡天子心中带着一份疑惑将真元汇聚到气海,随即一声轻喝,真元外冲,将卐字佛印尽数震开。佛法之力乃妖邪克星,亡天子原本无法如此轻易脱出桎梏,但在罗汉岛五年间,不断遭受庞娟摧残,让他不再畏惧佛力,甚至在体内产生了某种抗体,使得他比常人更为耐受。真元一提,长发无风自动,亡天子一旋身,飞出地底,顿时卷起一股赤红风暴,将周遭阴邪之气尽数吞没。“风红旋月!”随着亡天子将此招名字道出,红色光球已被压缩至极限,右手食指一点,一条血线便冲向那少女。“来的好!”少女左肩微侧,背后一团金光悄然挪至前方,右手再一招,顿时化出一个金钵,将血线尽数吸纳。惊咦一声,亡天子再运斩立决,借着地利,当空斩下。只见那少女轻笑一声,手捏兰花,身外立时现出一尊大佛,斩立决所化巨刃斩落其身时,竟险些崩坏。亡天子连忙撤去此招,利用下堕余势,施展血笼沙“拂沙”之式,在大地之上擦出五道殷红爪痕,向着佛像抓去。没有响动,爪痕透体而过,亡天子暗道不妙,回头时,少女已近在咫尺,正不怀好意地向他笑着。四目相对,亡天子没有惊慌失措,反而灵识扩散,张开全身每一个毛孔感受气流变化,务求在少女攻击的刹那做出回应。时间不知是长是短,总之是种煎熬。少女放弃进攻机会,久久未动,让亡天子一时失措,亢奋的身躯不自觉地想要反攻。“还是太嫩了!”笑语声中,少女奇快地出了一掌,后发先至,毫不犹豫击中亡天子气海,将他震出数十丈,没入山林之中。姬无双见此情景,笑道:“师太好本领,那小子受此一掌必定伤的不轻,待本座将他擒回。”少女摇摇头,严肃道:“走不得了。”姬无双正在纳闷,倏地天地一暗,乌云翻滚间,隐约可见一尊恐怖魔相在云中蒸腾。一阵腥红血风极速掠过,隐藏在风中的身影带着不羁的笑声,向着不乐山冲来。只闻晔朗高呼一声:“魔物来矣!”周身闪电一张,化出一张电网,欲挡来者步伐,却闻来者一声蔑笑,速度不减,冲破电网同时,不忘给晔朗一记狠的。一声惊爆,虚耗过多的晔朗终被炸落尘埃,倒地不起。“休走!”少女眼明手快,身法挪移,挡在来者路前,运起十成功力,一掌击出。来者阴沉一哼,同样一掌迎上,双掌互拼,大地震动,方圆尽毁。漫天尘土之中,来者再次飞速向前,而少女则被这份强力带上半空,旋转而落,眼中露出一丝沉重。“本座在此,休得猖狂!”姬无双看准时机,在其还未完全脱出之际,施展绝技,挥出一道角形剑气,直扑血风而去,却闻一声金铁交鸣,以及一字轻蔑的“弱”,来者已闯入山内。就在正道一众与来者纠缠之际,又一道黑影暗暗靠近山顶郎思齐所在,意欲将他带走,但郎思齐却不肯:“师父,别,我今日说什么也要找到那罗。”“蠢材!”沉浮万载怒然一记耳光打在心爱的徒儿脸上,骂道,“谁告诉你那罗在这不乐山的?被人利用了还不自知,今日由不得你,走。”说完,一把提起郎思齐,遁入高空……快步行至花沁月身前,少女运起无上佛法,一掌盖其天灵,顿时源源佛力灌顶,花沁月心神一紧,清醒过来。将前事快速叙述一遍,少女转身向求艳吩咐道:“小和尚,晔朗师徒和斗禅就交你照顾,相信不久就会有人前来照应。若再遇上邪魔入侵也不必惊慌,放行就是,另外……”少女抬头正要有所交待,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脸上不无揶揄之色。还有战力的三人遂向不乐山中心而去。

龙潭幺子 发表于 2016-9-1 14:27

本帖最后由 龙潭幺子 于 2019-10-1 13:31 编辑

第十五章 魔界解封

亡天子暗暗隐藏在茂密灌木之中,留意着那团魔影,见其闯山如入无人之境,既佩服又担心。恰此时又见一道白光带着三团蓝霞越顶而过,知是正道援手,便没立即行动,暗暗思考对策。突然一丝有意无意透露的气息自背后传来,亡天子本能转身,左手直扣来者咽喉。来者一声微喘,终止了他的动作。“白执令,来。”亡天子轻道一声,拉过白云烟一同蹲下,以免暴露行踪。见亡天子对自己毫不拘束,白云烟内心喜悦,却装作生气模样,轻声道:“长大了就改口叫我白执令,也罢,你我如今正邪殊途,是该划清界限为好。”亡天子没有太多表情,回道:“白执令,人终会长大,有时候道一声‘姐姐’比喝三碗烈酒更难以开口,还望体谅。”虽然与自己期待的回答不同,但白云烟已无撒娇立场,正了正颜色,问道:“你为何硬要进不乐山?如今正道为了魔界封印一事,正处于全面备战状态,连文叔也来了!你此时前来闯关,必定要碰钉子,刚刚觉蔑师太那掌一定很重吧,让我替你看看?”亡天子轻笑一声,摸了摸胸口,自语道:“怪不得,呵。”白云烟见他如此,摸不着头脑,亡天子看穿她心思,道:“放心,刚刚那位觉蔑师太是我熟人,那一掌只是虚招罢了,不但没伤我,还将我送出战团,不然我也不会在此与你安然对话了。”白云烟惊讶地看着他,万料不到名声赫赫的觉蔑师太是其熟人,不禁有些汗颜。此时,亡天子问道:“正道这次究竟来了多少人?”白云烟收起感慨,回道:“正道这次来了很多高手,分三处驻守在不乐山外围。你所闯这处作为东方咽喉要道,有身为仙者转世的晔朗师徒以及天卷宗寐月堂堂主姬无双,另还有怒山烙神庙斗禅不容和来自大诸天的一位小沙弥。但在你之前有人先来闹过,把位于正中的天卷宗花月堂堂主花沁月也招了过来。我原本随同文叔和天华堂堂主破云生以及孤星楼主东方堪舆守在西南方位,而罗汉岛觉蔑师太与仙者皓阳子师徒四人守在西北方位。不乐山内则由奈落城主火宵之夜、天卷宗千年堂龙潜月之主寒艳、九拙等人守护。文叔说正道还请了一位不世仙者助阵,只是那位前辈似乎没有来。”亡天子微微呼出一口气,正道此次阵容之盛,单凭自己,要闯关确实难如登天,好在世事皆有变数,且不乐山位于邪道地界,又靠近尸罗门,相信不久门人便会来此查看,只是他已经等不及了。回头看着白云烟,亡天子认真道:“白执令,今日无论如何我都要入山一探,请你留在此地照顾伤者,若是遇见尸罗门诸位长辈前来查探,万一双方言语不合,发生冲突,还望出面周旋,必要时可出示此物,相信他们会卖我一个面子,我去了。”话落,不待白云烟答应,兀自将非吾邪琴卸下,御起风雷真诀消失了踪影。 尸罗门内,泣炎凝少有的心神不宁,一个人踱着步,三殿四馆之主也有所感应,知道将有大事发生。或许久居不乐山近郊,让他们对于此处细微变化更加敏感了。烈火娃初生牛犊不怕虎,又是急性子,见泣炎凝如此模样,不服道:“正道那帮喽罗竟敢在我们地盘上撒野,还有什么好说的,打到他们跑路呀!”爆天童立刻跳出来助阵:“说得好,兄弟!打爆他们!”百炎天君一句“放肆”,将烈火娃抓回,骂道:“你懂什么?此次事件非同小可,正道有其立场所在,我们就算前往也不能贸然出手。况且不久前不动真人才传过话,要我们静观其变,都像你这样,邪道迟早完蛋。”烈火娃依旧不服,大声道:“不动真人算个啥?小爷从没将他放在眼里!有本事亲自来一趟,每次都叫人传话,见不得人吗?”爆天童正要帮腔,泣炎凝一挥手封住二人言语,道:“天命虽难违,且去看看状况吧,若正道肯放下脸来,求我等相助,就姑且帮帮他们也无妨,如何?”众人纷纷表示赞同,于是一众人马浩浩荡荡向不乐山飞去。一行人皆是底子深厚的高手,不一会儿便来到不乐山东面,见斗禅不容等人狼狈模样,知已有高手先至,此时山内必定非常热闹。话说,西南、西北两处驻守之人见东方异象频频,纷纷前往查看,了解了情况后便分出一些小辈照料,其余之人皆往山内而去,被留下之人除了先前的求艳及白云烟外,还有藏蓝夫妇以及太文公。作为主持大局的人,太文公挺身而出,无畏道:“诸位此时前来,意欲何为?”知太文公曾与亡天子有段渊源,泣炎凝还算客气道:“华翡学院代院长,你不必担忧,我知你们在此只为魔界一事,所以顺道来看看,心想也许你们会要点援手。现在看来,确实很有必要啊。”太文公不动声色道:“代门主客气了,若正道人手不够,自会向尸罗门求援,何劳诸位亲身来此,徒增我辈惶恐。”泣炎凝听完笑了几声,没有立刻回应,却闻天巧韵轻声对其师琴咏道:“师尊你看,那是师弟的琴。”众人遂将目光聚集到白云烟身上,让她大大紧张了一回,连忙挥手解释道:“诸位莫要误会,此琴乃染衅托我保管,以防诸位与我等有所冲突。既然诸位是来助阵,那此琴就交还诸位好了。”天巧韵慢慢走近白云烟,看着她,又慢慢接过非吾邪琴走回,其眼神已让白云烟了解到了某些事实。此时,泣炎凝发问道:“为何我门下弟子要防止你我冲突?又为何琴在此,人却不在?尔等皆是自诩正义之辈,不会有意相瞒吧?”白云烟不知该如何解释,太文公走到其身前,回道:“我等到达此地时,染衅已不知所踪,代门主若想知晓来龙去脉,不妨问问那边的小师傅。”众人转头,只闻一声“阿弥陀佛”,求艳开口道:“诸位施主,贵门高徒一个时辰前来此寻找一个叫‘戌’的人,我等不明所以,因魔界一事,没有放行,于是双方动起手来,照小僧猜测,令高足定是遭人利用了。”泣炎凝“喔”了一声,再问道:“出家人不打诳语,小和尚,你告诉我,染衅如今在哪里?”求艳恩道:“以染施主之能,小僧大胆推测,其人此时已在不乐山中了。只是不久前有一头凶悍魔物也一并进去了,若是染施主遇上它,恐凶多吉少。”“哼!”泣炎凝怒哼一声,踏步向前,愠道,“难道遇上你们正道的人就凶少吉多了吗?尔等留下,待本座进去看个明白。”此时,太文公移步,挡住去路,泣炎凝步伐不停,狂傲道:“今日我倒要看看,谁能阻我?”声色不变,太文公双手背负,“明澈归虚”轰然而出,却见泣炎凝双袖一舞,宛如银龙搅海,将“明澈归虚”分至两旁,周遭之人皆被冲退。“代院长,要挡我去路,你还做不到。”泣炎凝豪语落定,一掌击出,却见太文公踏步沉肩迎上,澎湃掌力竟被轻松化去,正是“溯明诀”奥义之处。“纵使吾做不到,只要能拖延代门主几步,也就值得了。”“只怕那时就不能全身而退了。”双方言语、肢体不断交锋,渐渐势无可转。白云烟心中羞愧万分,亡天子特意留下非吾邪琴为防双方冲突,如今却成了矛盾源头,这叫她如何是好?既然泣炎凝已发下话来,尸罗门其余之人也就不便贸然进入不乐山。看了看正道剩下的几人,绯雨惊讶道:“恩?那不是红花夫人的弟子蓝彩霞吗,怎会在此?”见众人将目光转移过来,藏蓝便拉着蓝彩霞的手主动走上前去,作揖道:“晚辈藏蓝,携内人彩霞,见过诸位前辈。”绯雨又一惊,想了一会儿,皱眉思索道:“你是不是大红袍的弟子,与我门下亡天子一同参加过正邪会战的……”藏蓝讪讪笑道:“惭愧惭愧,在下正是藏蓝,只是我与大红袍早已断绝师徒关系了。”其余人看着这个外表不算出众的藏蓝,想不通为何冷艳绝伦的蓝彩霞会成为他的妻子。绯雨接着问道:“你们二人已消失江湖二十余载了吧,为何今日出现在此?”藏蓝恭敬回道:“当初错投师门,悔恨非常,万般失意时,幸逢彩霞垂青。后因缘际会,得遇恩师皓阳子,便与彩霞一同拜在门下,二十年来一直隐世修炼。如今正逢魔道蠢动之秋,自当出世为苍生进一番心力。”绯雨听完,又仔细看了看藏蓝,发现他虽相貌平平,但双眼神采奕奕,气度非同凡人,显然已是个中能手。又见蓝彩霞,同样双眼放光,神仪内莹,英姿外现,比之当年,修为精进不提,神韵亦成熟不少,见之为之心动。见绯雨沉默,藏蓝继续道:“前辈们请放心,犬子业已进入山中,他虽不才,还算有些能耐,若有万一,也可为贵徒抵挡一阵。”绯雨看了他几眼,问道:“你如今已是正道中人,怎能助我邪道?不怕你师父把你轰出师门吗?”“前辈放心,恩师乃入道仙者,眼中早已没了正邪之见,此次前来,只为魔界一事,况犬子深得其所爱,不妨事的。”“喔……”绯雨等人突然有种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的感觉,一时竟无话可说,不提。从当年那口古井进入不乐山内部,亡天子缓缓下落。此山如今已成中空状态,几乎是个无底洞,亡天子落了好一会儿脚尖才碰上尘土。山中昏暗,亡天子张开灵识,探查到前方有一条小道一直蜿蜒通向一个开阔的洞府,洞府内已有打斗之声。亡天子正要前往找寻蓝斐,突地脚下一阵抖动,邪佞破壁而出。只见断邪云趴伏在邪佞软毛之上,懒懒道:“哟,小哥,要抄近路吗?”亡天子一喜,轻轻纵上邪佞之身,来不及客套,急道:“断兄,你久居此地,可曾看见一名叫‘戌’的人带着一个傻傻的姑娘到来?”断邪云想了一会儿,答道:“最近就只有那些正道的人来过这里,既然你要找的人不在他们中间,那么……”“断兄可曾遍览此山地理?”断邪云嗯了一声,双眼微眯道:“不乐山虽大,但要瞒过我的眼睛藏匿两个人却不容易,除非他们身在‘魔庭’。”亡天子立刻追问道:“‘魔庭’在哪里?”断邪云指着上方,道:“这里还未空之前,上面本是座地下迷宫,迷宫尽头就是魔庭所在,只是近几个月来不乐山侵蚀严重,通往魔庭的路已经坍塌,若是他们能无声无息进入魔庭之内,那就有可能。”亡天子催道:“断兄,快带我入魔庭!”断邪云笑了两声,拉亡天子钻入邪佞口器之内,邪佞听从吩咐,向着斜上方的山壁挖去……乾坤泣神咒所在洞府之中,正道一众围战狂魔。最初,九拙、火宵之夜、寒艳三人与此魔相互周旋,不分上下,及后,花沁月等人前来相助,渐渐将其压制,然而,人一旦被逼至绝境,就容易行走极端,更何况是魔?只见那魔临危时刻,突地狂吼一声,半身魔相骤然冲破禁制,随即由那魔相举起手中兵器,突破重重阻碍,狂然一剑斩向乾坤泣神咒。顿时,光明四溢,强大的咒力瞬间将其反震出不乐山,而周围正道众人也被这股力量震飞,一个个狼狈模样,动弹不得。整座封界山,从地表到地下,没有一处不再震动。震动中心,正道中人清晰地看到,乾坤泣神咒的虚影缓缓上升,遁入山壁之中。而此时,位于其正上方的魔庭之内,亡天子静静地看着面前的晶石,没有声响,断邪云则躺在邪佞腹中,假寐着。无法相信眼前的即是真实,亦不知何时,真实变得如此虚幻。亡天子抚摸着晶石中可人儿的脸颊,眼泪无声落下。原来,当两人来至魔庭后,发现内中格外空旷,只有中央一条石柱呈枣核状伫立着。怀着失望的心情,亡天子四周找了一遍,快要放弃时,一丝熟悉的感觉从石柱内传出。亡天子心中一阵惊悸,右手微颤,当触摸到石柱的一瞬,洞中奇光乍现,石柱外周石壁自动脱落,露出了内中晶石。与此同时,一道无形剑意从晶石内射出,亡天子没有躲闪,甚至没有抵抗,任由这道剑意将体内绝音剑诀与玄阴剑诀统统带出,融入周围山壁之内。不允许自己目眩,亡天子的双眼紧紧盯着晶石内冰冷的躯体,万念俱灰。儿时便建立起的羁绊,母亲般伟大的存在,能毫不犹豫依靠的人,梦的所为者,从此便要阴阳相隔?否定,否定,否定……负面情绪在亡天子脑中疯长,即将陷入疯狂时,乾坤泣神咒的虚影破壁而出,在晶石前方停顿下来,亡天子只觉得视线被什么东西挡住了,随即一阵天旋地转,意识被抽进晶石之内,而此时,由错综复杂的图纹所构成的乾坤泣神咒也开始旋转扭曲,逐渐幻成一字——戌。一幕幕回忆快速从身旁闪过,记忆宛如破碎的水晶划过无暇的容颜,亡天子的世界里已容不下其他,那笑容,那眼神,那温暖,统统搅成一抹漩涡,将他吞噬……炫光一闪,亡天子的意识被带入漩涡的底部,那里是一片深沉的黑暗,唯有中心闪着一点微光,且越行越淡。亡天子的双眼突然一亮,身化游丝,追着光点而去。即将追到时,身形突然一顿,虚空中,一个巨大咒印忽隐忽现,阻了去路。亡天子焦虑万千,望着蓝斐的意识越飘越远,却无法阻止。忽然,遥远处的黑暗划过一道殷红血线,随即一张血口缓缓咧开,密布的獠牙不顾亡天子的叫喊,贪婪地吞食了蓝斐。“不!”随着亡天子意识的狂吼,位于魔庭内的身躯举起了双手,按在“戌”印左右,体内两股截然相反的气息同时贯出,只见乾坤泣神咒的虚影受这两股气息冲击,又恢复到原本复杂形态,不多久,那图纹开始解离,消散,而此时,真正的乾坤泣神咒也渐渐崩坏,看得正道众人一个个惊慌失措,连忙运起功力修补,但为时已晚。来自深渊的丧钟敲响,众人都能隐约感觉到,封界山下方有巨大的非人的生命在蠢动,并且即将突破天堑来到众人面前。九拙当机立断,招呼道:“诸位快走,日后会晤大小诸天众佛后再从长计议。”众人各自哀叹一声,运起独门心法冲出封界山,作流星散。山脚,泣炎凝还在与太文公周旋,他万万没料到这个在江湖中无甚威名的太文公可以挡他这么久,且丝毫不露败象。直到正道众人冲出封界山来山脚找人,才中止了这场较量。一见尸罗门众人,正道的人便明白了冲突缘由,九拙一边扶起斗禅不容,一边提醒道:“魔界已经破封,诸位还是快快离去的好。”泣炎凝微微哼了一声,考虑片刻,随即吩咐道:“众人随我回去,开启护门大阵,快。”“等一等!”天巧韵急切道,“师弟还在里边!”泣炎凝不客气道:“你若觉得他的安危比整个尸罗门重要,留下来便是。”天巧韵还待还言,琴咏阻止道:“相信天子吧。”天巧韵看着手中非吾邪琴,琴身两旁一对殷红琥珀光华流转,似两只邪眼,要将人的魂儿给吸进去。“对,我要学会相信。”天巧韵紧紧抱住非吾邪琴,不再阻止。尸罗门一众正要离去时,九拙突然又说道:“魔界势力庞大,一个护门阵法也许挡不了多久,诸位若不弃,可让孤星楼主暂留门内,可保一时周全。”泣炎凝正要回绝,绯雨抢上前道:“如今正是正邪两道摒弃前嫌,携手合作的时刻,孤星楼主精通奇门方术,若肯留下相助,尸罗门自然欢迎之至。”东方堪舆见绯雨客气,就恩了一声,算是答应了,泣炎凝也找不出理由责怪绯雨,便没说什么。一旁皓阳子正催促藏蓝一家离去,却见蓝彩霞执意不走,因为葬天还没有出来。虽然皓阳子力言葬天命数未尽,出不了大事,但为人母者又怎肯轻言放弃?于是藏蓝跟蓝彩霞也决定留下,暂住尸罗门,等待葬天归来。其余之人带着伤者,不是回转本门,便是往九拙府上投去,不提。魔庭内,乾坤泣神咒被解,亡天子意识回归,一下子被抽离三股力量,纵使再有毅力,也要瘫跪在地。朦胧的双眼看着眼前晶石,蓝斐的肉身虽然冰冷,却仍完好,亡天子了解到一个事实,让他没有陷入绝望。轻步走近亡天子,断邪云双手果断挥出两记手刀,将晶石上下与封界山分离,随即一手将亡天子夹在肋下,一手将晶石扛在肩头,快速飘到邪佞身旁。本欲一同离开,却见邪佞怪嚎一声,随即口器之中升起一口神兵,正是绝音剑。断邪云快速与它交流一番,即刻了然,道了声“你可要保重咯”,便驾起乌云飘走了。此时,原本融入山壁之内的绝音剑诀受到绝音剑感召,交织连结成网,而绝音剑正位于网中央。最后,剑阕肉身也从邪佞口器之中浮出,随着邪佞一声凄厉嗥叫,肉身爆散成雨,化为滴滴精血,融入山壁之内。顿时,魔庭赤光大作,一张天网血界快速延伸而出,将整座封界山从中一分为二,生灵难越。百眼之中不知是否存有坚定,邪佞守护在结界正中,严阵以待。魔界之内,当乾坤泣神咒瓦解瞬间,三对魔眼在不同所在同时睁开,千年的漫长等待,终于迎来了破晓的时刻——人间,学会等待吧,等待吾等,降临。

龙潭幺子 发表于 2019-10-1 13:35

第十六章 蠢蠢欲动
看着晕厥的亡天子,断邪云自语道:“小哥你竟然身怀魔佛双果之气,着实吓了我一跳呢。魔果菩提百年开放一次,这个百年早已名花有主,你又是从何处得来呢?你究竟是他的后代,还是你根本就是他?”见亡天子没有反应,断邪云又转头看向晶石内的蓝斐,道:“你也真是厉害,元神都被抽走了,肉身还能不死,我要不要想个办法救你呢?”“救她!”一丝虚弱的声音传入断邪云耳中,让他惊咦了一声,低头看向亡天子,却见他依旧昏沉着。张开额头魔眼,断邪云对亡天子说道:“看来你的情况也不大妙哦。一次被抽离太多力量,灵肉开始分离了,要怎么办才好呢?”“……先救她!”尽管微弱,但好在断邪云的感觉超乎常人的敏锐。轻笑一声,断邪云功力一催,乌云向着北方苦寒之地疾驰而去。炽焰宫,位于神州以北最酷寒的冰川冻土正中。宫城终年散发着炙热之气,将周围冰雪溶成一条旷阔的护城河,而均匀上升的热气又受此地寒流冷却、下沉,在炽焰宫顶上形成一组环形汽瀑,源源不绝的为此宫输送纯正寒气,从而达到阴阳调和的效果。黑云散去,断邪云抱着亡天子两人降落在炽焰宫门外,立有两名守城女侍持着兵刃上前盘问。断邪云对她们笑笑,玩笑道:“小妹妹不要怕,我尽管长相邪恶,但并不吃人。”女侍见其答非所问,正欲将他们赶走,此时却见宫墙内飞出一个瘦高老头,站定后仔细端详断邪云许久,不久便发出了嚎啕哭声,惊得整个炽焰宫中的人都出来看个究竟。“好徒儿啊,为师总算把你给盼来了!”那老头突然喜极而泣,整个炽焰宫无人知晓原因,除了默默在背后窥视断邪云的宫主夫人。既称呼断邪云为徒儿,那这老头无疑便是皇初殿原来的主人——病流皇了。断邪云看了看病流皇,语气没有变化,仿佛昨天才见过面般,道:“我带回了两个朋友,有地方安排吗?”病流皇立刻点头,道:“有!有!随我来!”断邪云带着笑脸,又带着亡天子两人走入炽焰宫中。进门前,又对躲在暗处的宫主夫人微微一笑。将亡天子两人安置好后,断邪云被拉到病流皇屋里叙旧,任那老人家多么感慨万千,老泪纵横,就是看不到他面上有何变化,回答也都是“喔”、“恩”、“也许吧”之流,完全是在敷衍。尽管如此,病流皇依旧感到欣慰。自二十年前邪道败北后,病流皇便一直被禁在天卷宗内,直到不久前亡天子带领邪道大获全胜才恢复自由,但在天卷宗的二十年生活已让他甘于平淡,出来第一件事便是将殿主之位传与女婿落嘉因。这落嘉因本非皇初殿成员,但在病流皇受困期间对其女病夭夭关怀备至。两人早已结为连理,并有一女,故病流皇破例让他成为皇初殿的主人。其实,落嘉因出身自南海霸决老祖门下,此派一脉单传,专修至阳至烈的武功。霸决老祖过世后,落嘉因便移居极北之地,建造了炽焰宫,与夫人病夭夭及女儿落凰之长居在此。身为殿主,落嘉因现居于皇初殿内,鲜少回家,炽焰宫有病流皇坐镇,他倒也放心。病流皇本打算就这样平淡地过完余生,没想到断邪云突然至此,让他喜出望外。看着地上异种蚂蚁的行列,断邪云的思绪不知飞到了哪里,突然响起了一阵敲门声,只见一位端庄美妇人端着茶碗来到房中,病流皇立刻哈哈笑道:“邪云,还认得我女儿夭夭么?以前总是缠着你的那个师姐,哈哈……”妇人闻言立刻羞涩地责备了病流皇一句,随即将茶递到断邪云面前,道了声:“师弟,请用。”断邪云暗淡的脸上提起一丝兴趣,抬头盯了病夭夭一会儿,突然冒出一句“多谢”,之后又恢复了死寂。病夭夭咬了一下嘴唇,退出房门。病流皇不管断邪云态度如何,仍旧自说自话道:“瞧瞧我这女儿,一晃就身为人母了,真是岁月如梭啊!为师这几年也觉得老的很快,而你仍是当年模样,看着你,就像自己也年轻了一样,哈哈……”“……” 不乐山以西一百里处,一人拖着重伤之躯在黑夜中蹒跚着。只见其身黑气盘绕,行走间自有无数怨魂魔灵前来相投,而他,只是漫不经心的吞噬着。也许走累了,那人停下脚步,靠在一棵大树下稍作整顿。在洞中一直受乾坤泣神咒压制,以致功力无法完全施展,最后一拼更被其咒力震碎半身魔相,他的伤势着实不轻。忽然夜空一亮,一片赤霞从远方天际快速飞来,伤者立刻掩盖住全身气息,双眼注定那片云霞。只见赤霞缓缓下降,接触到地面时闪烁了一瞬,随即走出一个人来,正是溺天的情人之一——霜夜。带着疑惑,霜夜四下寻找,未果后自语道:“明明探查到九色的气息,为何不见踪影呢?”伤者在暗处将双眼眯成一条缝,嘴角一提,随即叫唤道:“哎呦!疼死啦!来人啊,救命啊……”霜夜听闻呼救之声,立刻寻声而去,果见一人躺在地上,浑身是血,看去似要气绝,正待出手相救,突然想到:我刚刚明明检查了周围,并无生人气息,为何他此刻会兀地冒出?何况荒郊野岭,怎会有一伤患在此?莫非有诈?正在迟疑间,那人缓缓将头转过来,喃喃道:“仙子救我,仙子救我……”霜夜一看那人面容,再一听那幽怨的呢喃,戒心顿时一松,心中自嘲道:“我也真是的,何必如此小心呢?哈。”随即走上前将那人扶起,问道:“请问公子名姓,为何重伤在此?”那人喉头咽了一下,吃力道:“在下名叫肆玖,稍稍习了一点道术。听闻不乐山上集结了诸多武林巨擘,有心前来一观,谁知走到半路时,只闻一声轰隆,我已身在此处,动弹不得。幸得仙子来此,还望搭救,在下感激不尽。”霜夜恩了一声,思忖道:他说的那声轰隆应该与泣神咒崩解有关,天说的没错,今日魔界必定成功破封,人间又要遭殃了。几声咳嗽打断了霜夜思绪,再看肆玖时,他已奄奄一息。霜夜连忙将其身放正,一掌按其背门,强大真元开始输出。只见肆玖脸色慢慢好转,并且露出非常受用的神情,嘴角更是邪笑莹莹,当然,霜夜看不到这些。运功已经有一阵了,霜夜正要撤功,却感收手不能,右手牢牢的吸附在肆玖背上,无法自拔,真元更以极快速度流失,急得她一身冷汗直流。肆玖忍住笑意,假装道:“仙子,我已经不要紧了,请收手吧。”霜夜又何尝不想呢?只是现在身不由己,又不想失了风度,便强装镇定,问道:“公子练的道术不知出自何门何派,为何我不能将手撤回呢?”肆玖马上惊慌道:“有这等事?这可不好!仙子,请不必为了我一介凡夫折损了玉体才是,发掌将我震开吧!”霜夜其实早有这个打算,但被他这样一说,反而不好动作,只得强撑下去,心中两股想法争斗不休:一,左手出掌,将其震开,但照这个吸附力来看,不下重手是不行了,对方是重伤之身,万一将其打死,这份罪过岂不是要算在她头上?二,发掌重击自己,以她根基,自然无甚大碍,但对方只是萍水相逢,何必为他如此?答案似要揭晓,只见霜夜左手运足力道,一掌向肆玖背上挥去。肆玖轻哼一声,心中鄙夷了一句“人性”,却见此掌中途折返,结结实实地按在了发掌人胸前。顿时一道鲜血从霜夜口中射出,其身不自觉向后仰去。肆玖眼中一闪,背上吸附之力自动解开,随即回身将霜夜揽住,微微笑道:“蠢女人。”霜夜脑中微微震荡,还有些迷糊,只看见肆玖对着她说了什么,却听不到,便问:“你刚刚说?”肆玖马上换上一副担忧神情,自责道:“唉!仙子竟能为一个萍水相逢之人牺牲如此,高风亮节,风采气度,宛如那天际的红霞,照耀的在下无地自容啊!”霜夜虽身为小诸天住客,修为已臻化境,但鲜有人如此露骨地夸赞她,到底是女儿家,心中已觉得刚刚的决定正确无疑。肆玖看出霜夜已经有所恢复,便将其扶到大树旁,问道:“仙子为何深夜来此,莫非跟我一样?”霜夜叹了一声,道:“公子有所不知,我原有一柄宝剑,后因朋友之托将其外借给一人,不想那人竟将我的宝剑给丢了!幸而神剑通灵,我倒能寻到它的气息。今夜降落在此正是感应到了它的存在,只是方才寻找了一番却一无所获,真叫人费解。”肆玖立刻做出惊讶神情,右手一抬,一把霸道的神剑虚空浮现,正是九色。霜夜同时惊讶问道:“正是此剑!怎会在公子手中?”肆玖立把九色交还霜夜手中,解释道:“前些天我在山中修炼时,突然天上掉落一物,将周遭树木尽数焚毁。好奇心驱使我前往一探究竟,却见一口宝剑插在地上,正好我也缺一件趁手兵刃,便将它收了起来。此剑原来是仙子所遗之物,真是缘分啊,哈。”霜夜喜悦道:“看来你我当真有缘,我救你一命,你将宝剑找回,人生际遇果然奇妙,呵。”肆玖微笑不语,他知道,事情还未结束,好戏还在后头。两人客套了几句,霜夜将自己的名姓告诉了肆玖,随即打算回转小诸天,飞到半空时,突然虚空一阵躁动,九色未经召唤,自行显现,且直向着地面肆玖冲去。霜夜大惊,连忙用意念让九色停下,但出乎她的意料,九色完全无视她的命令,径直而下。眼看一剑穿心,肆玖却不躲闪,任由九色将自己贯穿。奇妙的是,九色并非穿透其身,而是融入其身之中,这让霜夜着实吃了一惊。只见肆玖笑了一声,道:“调皮。”随即右手一张,掌心处,九色缓缓钻出,橘红色的光焰随着旋转四散,显得异常欢快。此情此景,几乎把霜夜看呆了。九色早已滴血认主,哪有主人在身侧,却与他人亲近的道理?看出霜夜心思,肆玖歉然道:“看来他喜欢上我了,舍不得走呢,这该如何是好?”霜夜又在心中试着召唤了九色几次,仍旧未果,终于叹了口气,为难道:“本来此剑与公子心有灵犀,我应慷慨相赠。只是此剑不同寻常,对我来说有莫大意义,不知公子可有空闲随我往小诸天一趟?”肆玖一听,露出吃惊模样,不敢相信道:“早就听闻人界上空存有大小诸天,乃修行之人梦寐以求之地,能进大小诸天者非佛即圣,仙子当真出自那里吗?”霜夜一笑,长身玉立,自信反问道:“我不像吗?”肆玖干笑两声,道:“像!像!”霜夜见他傻傻的模样,忍不住又笑两声,道:“那公子肯不肯随我走一趟呢?”肆玖连连点头:“肯!肯!”霜夜便带着肆玖向着小诸天而去,一路上跟他说了许多小诸天的禁忌,以及穿越万丈高空的秘诀,肆玖一一记下。行至九万丈时,肆玖已表现的非常吃力,似要窒息死去,霜夜连忙摇响左手手链,随即一道蓝光从上空落下,两人一接触此光,便消失无踪,下一刻,已身在小诸天之内。肆玖立刻找了个地方喘气,似乎憋坏了,霜夜取笑了一声后便让他跟上,肆玖乖乖从命。整个小诸天为云霞包裹,一望无际,且无分昼夜,日月只是摆设般位于此天东西,并无甚光泽,天空乃是被佛殿所发出的祥光照亮,空气中则弥漫着阵阵微妙的檀香。大小佛殿层次分明,上下峦叠,屹立在云彩之上,庄严巍峨,令人望而生畏。肆玖初见此等恢弘场景,心中不知作何感想,面上已表现的万分仰慕,差点流出泪来,霜夜看了心中不由升起一股自豪。两人行了较长一段路程,最后来到一座布置典雅的庄园前,霜夜叩门,园内立刻传出一声清脆的鸾啼,随即一阵飘忽不定的脚步声由远及近,门扉一开,宝莲已扑在霜夜怀中。霜夜摸了摸她的头,笑道:“想我了吗?”宝莲看了看肆玖,随即坏坏笑道:“想死你了——师娘!”霜夜立刻脸上一红,敲了她的脑袋一下,并叫她不许胡说,宝莲对此只是吐了吐舌头。三人走进庄园之内,除了溺天外,山家姐妹都在其中,一见霜夜回来,立刻笑脸相迎。霜夜先将肆玖介绍一番,后者见山家姐妹一黑一白,风姿各异,心中倒也喜欢,便向她们一人作了一揖。山吹雪、山吹雨、宝莲这才细看肆玖,只见这个阴柔的男子一身血红外衣,眉宇混沌不清,似虚若幻,眼神更透着不羁的残彩,乍一看,倒是跟溺天很像,同样的丰神俊秀,同样的神秘莫测,且带有溺天年轻时才有的英气。三人终于明白了霜夜将其带回的理由,只是她们并不知道,霜夜还为其“蛇蝎幻吟”所惑,否则怎会轻易将一来路不明之人带进圣地小诸天?山吹雪将霜夜唤至一旁,轻声道:“霜,你私自将外人带入小诸天,让那班和尚知道可不得了,究竟所为何事?”霜夜无奈道:“我也非情愿,只是九色现在不听我,反听他的话,我本想让天帮我解决这事便送他下界,却忘了因为魔界破封一事,天已经前往大诸天了,看来只得先让他在此小住几日,不打紧吧?”山吹雪叹了一声,道:“小诸天住客非佛者也就几家,我们做事该格外留心才是,他既已经上来,也只好如此了,但愿别出什么状况才好。”霜夜谢过山吹雪,便将肆玖安排在庄园南角住下。要在小诸天找到一家像样的客房,也只有这座天别庄园了,因为生活在这里的人无需睡眠。“没想到这女人还有点来历,这次倒是……”肆玖一个人躺在床上,体内魔气暗暗运行,吞噬着乾坤泣神咒留在他身上的神圣之气,突然一个怪异的声音传到他心里:“倒是赚了吗?”肆玖稍惊,随即在心内说道:“窥心术吗?”立刻传来一个回音:“那种东西太肤浅,我也没有那种癖好,天生就有这种能力罢了。”“哦?”肆玖张开魔识,四下一寻,马上感受到天别庄园东北角处盘踞着一股强盛至极的灵气,显然发声之人便在那里。“你就是她们口中所说的‘天’吗?”“非也。她们那所谓的‘天’归根到底也只是一个渺小的人类罢了,怎能与我相提并论。”“唔?那你是什么?神佛之流吗?”“什么神啊,佛啊,说穿了,就是一些泥塑偶像,就算镀上金粉,受人贡拜,依旧是死物,不值一提。就像这小诸天众佛殿里那些个凡人,以为修行到一定境界就成佛了,其实就是功力高一点而已,哪有真的成佛?我就是我,非人亦非佛,你称呼我叛翊便是。”“你这样说,只怕这天上最强的两位不会赞同吧?”“你是指大小诸天主佛吧?他们两个有些特别,不在我刚刚所指的范围内。”“不止他们,我还听闻,曾经有一凡人由道入佛,并在成佛那日,生出其佛诞魔,也就是现在魔界的灭轮圣王,你可知晓?”“哈,你在试探我吗?看你一身强大魔气内敛,莫不是你就是灭轮圣王吧?”“你的眼睛倒是挺毒。”“这么快就承认了?”“是与不是又有何区别?有心与我一战的话,并不需要借口。”“那也要你配啊!”“你敢再说一遍!”肆玖怒了。叛翊仍旧无谓道:“你要是灭轮圣王才配跟我动手,否则我才懒得理你。” 肆玖先是怒极,忽又镇静下来,冷笑道:“你会为今日的自大付出沉重的代价。”叛翊怪笑道:“在我面前你就别狂了,有本事先打败‘天’再说吧。”肆玖不再言语,只是冷笑连连。 尸罗门内,众人刚一回转,泣炎凝便吩咐张开守门结界,将整个尸罗门隐藏于荒野之中,东方堪舆同时开了一个大阵设在尸罗门四方,确保短期内万无一失。安排完藏蓝与蓝彩霞后,东方堪舆提出想与凝月仙子一见,考量当前局势,泣炎凝没有反对,此时,他俩便在浮罗殿内谈话。东方堪舆:“仙子,这些时日委屈你了。”凝月仙子:“哪里,为正道尽一份心力是凝月份内之事,楼主不必挂怀。”东方堪舆笑了笑,道:“呵,那据你这些天来的观察,尸罗门是个怎样的所在?”凝月仙子微微思索,回道:“不知该如何说,尸罗门的人对我都很客气,三殿四馆的人相互关系也很好。这里看不到争权夺利,尔虞我诈,倒是像个大家庭。唯一不和谐的,未与这个家庭融合的只有那自称泣炎凝的人。另外,红魔馆馆主绯雨(覆世灭道解散后,亡天子便将馆主之位还与了绯雨)自覆世灭道成立后便有些不甘寂寞了。”东方堪舆意味深长的嗯了一声,良久说道:“泣炎凝的事仙子不必太过费心,以免露出端倪,至于那染衅,当真是泣灵殿主泣万灵的儿子吗?”凝月仙子轻笑道:“那染衅呀,确实住在泣灵殿内,与泣万灵关系似也不错,但凝月敢肯定,他跟泣万灵不存在血缘关系。”“不知仙子为何如此肯定?”“因为泣万灵看他的眼神非是母亲看孩子时的眼神,而是寻找恋人背影的眼神。”东方堪舆长唏一声,想了片刻。两人又客套几句,东方堪舆起身告辞。 奈落城,火宵之夜偏偏飞回,却不见王子凄与圣战因。心中稍有疑问,火宵之夜缓缓降落,突然一阵劲风扑面,察觉时,视野已被战澜土黄色的粗大的剑身填满。心中暗道一声“好小子”,火宵之夜上半身朝后一仰,下盘随即一旋,左手已一拳击中战澜侧面,将其轨迹打偏。只听圣战因“啧”了一声,右手顺势向背后一转,左手接剑,侧身又是一剑斜斩而下,凛冽剑压将火宵之夜层层封锁,退路全无。战澜剑势大开大合,此时却多了一份灵巧,火宵之夜一时不慎,竟将自己封进死路,连忙运起功力抵挡时,身体已从半空被劈落大地,顿时地陷三尺,缝裂十丈,好不骇人。哈哈笑声从圣战因口里传出,刚骂完一句“弱”,焚风拂体,再放眼时,方圆之内已成火海,咄咄火舌似要将人的灵魂也烧化掉。视线被跳跃的火花炙伤,圣战因低沉一吼,另一把魔剑战岚应声而出,双手交叉,双剑一分,“十字纹天斩”首度现世,力压周遭焰蚀,层层热浪排山倒海般向城墙退去,险些毁了奈落城。“小子注意来!”高傲的话语从上空袭来,火宵之夜握着焚天剑一剑压下,顿叫四溢的热浪重新汇聚,在两人周遭形成一个由火焰包裹的中空球体,滞人气息。圣战因眼神一凛,战澜笔直挺上,绝对的自信,造就尖锋的争逐,一声清脆鸣响过后,焚天剑剑尖突然激射出百道红芒,包夹位处下方的圣战因。只闻圣战因猛然一喝,火云战袍似有所感,顿时一团血红烈焰环射而出,将红芒悉数击落,同时战岚跃上,宛如蝎尾毒刺,要将致命之物注入对手心口。惊讶于圣战因反应之快及气魄之盛,火宵之夜右手力道一沉,稍稍破其平衡,随即将身一旋,险险避过战岚锋芒。下落间,破风之声已从上空接近,火宵之夜明白,此剑力猛,不宜硬接。头颅一甩,红发汇聚如鞭,一鞭侧击,打偏其势,随即焚天剑刺向圣战因腹部。圣战因再次借势一旋,左手从不可思议的角度将战岚迎上,抵住焚天攻势,此时,右手战澜业已横斩而来,要将火宵之夜一分为二。连番攻势,狂猛已极,不留余地,换成常人,早已死了数次,但火宵之夜到底是历经风浪的高手,形神一紧,一股气势冲击地面,反弹之力使其身倒挂半空,躲过腰斩之劫,同时将头一转,万千发剑已顺着圣战因脸颊一阵切割。阵阵刺痛在圣战因脑中划出一条条殷红的轨迹,就如同他面颊上的伤痕一般,眼部受损的瞬间,他的魔识便代替了视觉,令他能在第一时间做出回应,这也是他优越的战斗禀赋之一。受痛楚刺激,圣战因狂叫一声,手上动作愈发迅猛,右手硬是扳回去势未尽的战澜,转而向天上挥去。只闻一声金铁交击夹杂着些微沉钝,火宵之夜被高高震起,一跃入云而不见踪影。闭着受创的双眼,圣战因魔识牢牢锁定火宵之夜,脑中已窥见一幕动人情境——火宵之夜凝立高空,周身赤芒跳耀无常,一头红发倒竖着,三张球形术图围成一副倒三角图腾,在其背后如铃音鸣响,两道血线先行滑下,“天劫炼诀——颠倒众生”八字如雷灌顶,响彻奈落之城而降,紧接着一把酷似焚天剑的巨大光剑荡穿天际而来,似要洞扩万物。圣战因正欲反抗,突然一阵清脆音波响起,一股无形能量四方收缩压至,将其牢牢束缚,动弹不得。“老家伙被我逼急了,想跟本少爷拼命呢,好啊!”心下一狠,圣战因将全身真元汇聚于气海正中,四肢、头颅顿时一空,被四方压力不断渗入,弄得七窍淌血,肌肤崩裂。再闻一声爆喝,圣战因将真元猛然一放,冲击之力势不可挡,将周遭无形能量尽数震碎,紧接着双脚一蹬,人已如离弦之箭飞纵云霄,化作一把锥心之刃,不将对手钉死誓不罢休。一声巨响贯彻天地,两股惊世之力上下对撞,灭亡的气旋连延了数百里依旧跌宕不息。位于正中央的两人互相较着劲,本来是势均力敌,但火宵之夜竟忽然有些力不从心,身剑合一所成的那把光剑已接近溃散。就在这时,圣战因突然一声怒骂,火云战袍光华倏暗,漏洞乍现。火宵之夜微微一叹,鼓足余力,一击压下,圣战因魔形顿碎,被震飞天际,不知所踪。拖着力尽的身躯缓缓降落,火宵之夜长发微扬,身后房门随即敞开,内中被施了禁制的王子凄立刻全身一松,冲出来扶住火宵之夜,苦道:“师尊,我辜负了你的栽培!”火宵之夜看着满脸瘀青的王子凄,摇头一笑,道:“错不在你,是为师低估了此魔。我虽有伤在身,起码还能发挥八成实力,刚刚却险些命丧他手。若不是关键时刻他的火云战袍出了差错,我此时就该去真的奈落城报到了,哈。”王子凄看了看天际,似有所感,不觉自语道:“他果然不是我可以攀越的。”火宵之夜将此话听在耳中,心内万分惆怅,知王子凄秉性天然,刚刚乃是其真思流露,并非有意,故装作没有听到,吩咐他不必挂心,入房休息。 魔界——万象红河,一个气质、形貌与此处格格不入的少年正沿着殷红的河岸踽踽独行,一身蓝衣已从脚踝开始被此地蒸腾的血煞之气浸润,渐渐染成了红色。看着手掌中不时滴落的淡红色的水珠,少年有些茫然,为何这一直为世人所忌惮的魔界会如此寂寥?杵了一会儿,少年思考间,突然一点白光闪过,追望时,只见对岸血雾中隐约有一人坐着,且双手中握着什么。不假思索,少年双脚一蹬,正欲飞身前往一探,却觉身体沉重无比,挣扎片刻已落入红河水中,溅起丈许血浪。“呸”了一声,少年扎了个猛子,快速游向对岸,他并未察觉到水下有一巨大的物体在潜行。登岸一看,只见一具铁骨端坐石上,左手捏着一只陶壶,右手紧握着一根钓竿,钓竿前缘,一缕几近透明的细线紧绷着,一直延伸到水下,想是连着某物。少年略加思索后,对那具骨骸施了一礼,随即双手抢过钓竿,用力往上拉,想看看钓线那头究竟连着什么。劳累许久,钓线那头依旧纹丝不动,让少年好生泄气,正犹豫间,水中突然传出一声低吼,紧接着,一股奇大怪力猛扯钓线,少年脚下一松,身体已被带入高空,转了个头晕眼花。不知在水中被拖行了多久,当少年回过神来时,已身在一片业林之中,抬头时,却见一头蛇首鳄身的怪兽看着自己,不知为何,少年竟然没做任何惊讶、恐惧、厌恶的表情,反而笑道:“原来是你啊,怪不得拉不动。”那怪物怔了一怔,随后竟也开口道:“这百年来,就是你一直在跟我周旋吗?”其声委婉平静,且为女子之声,这倒让少年微微有些惊讶。摇了摇头,少年答道:“我哪有这本事?刚刚寸许光阴我已支持不住被你拉到这里,要我跟你周旋百年,岂不是连命都没了?”那怪物双目微闭,魔识回到原来被牵制的地方,果见一团黑雾包绕着岸上一人,并未离去。微哼一声,怪物正要回去看个真切,却听“哎哟”一声,原来少年一直握着那钓竿,而那可恨的倒钩至今还嵌在它嘴里,方才移动时便将少年在地上拖了一段。考虑片刻,怪物说道:“人类,帮我把这钩子拔出来,我就不吃你。”少年见对方知晓自己身份,且庞大无匹,便应了声“好吧”,走近怪物嘴边,找了找,发现一枚粗长的银白倒钩正嵌在其上腭前端,索性便将整个身子钻入怪物嘴里,斜躺着将钩子用力往下拽,且喜他内功还不弱,不多时便将钩子拔将出来,待走出怪物满布獠牙的巨口后,那枚银钩倏地缩为普通鱼钩大小,奇异非常。那怪物用舌尖舔了舔伤口,确定没事后,看向少年,问道:“刚才你钻进我嘴里,不怕我一口咬下去吗?”少年看着怪物,反问道:“我是在帮你拔除痛苦,又不是在害你,你为何要咬我呢?”怪物低沉地笑了一声,道:“这就是人类吗?如此天真没有心机。”少年摇头道:“不对不对,人类之间的尔虞我诈、勾心斗角比起妖魔有过之而无不及,我只是比较特别而已,你以后可别被心怀不轨的人给骗了才好。”那怪物突然哈哈大笑起来,不等少年回神,已将巨尾一卷,将他带起,随即纵入红河内,片刻已游回先前所在。轻轻将少年放在岸上,怪兽朝着那具铁骨一声咆哮,伸出右爪便要将其抓碎,却在相隔三尺处被一股无形力量所阻,愠怒间,回想起先前挣脱束缚情形,便问少年道:“你叫什么?”少年嘿笑一声,道:“葬天。”“好,葬天,你刚刚是如何从他手中拿走钓竿的?”葬天思索道:“我先对他拜了一下,然后就接手了,就这样。”怪兽狐疑道:“就这么简单?你没看到他身旁这团黑雾吗,你是如何闯进去的?”葬天看了看那具骨骸,不明道:“哪有什么黑雾?我只看到他脚边有一只陶壶而已。”怪兽咦了一声,暗忖道:“这小子是在跟我装傻呢!之前掉进红河竟然没有被腐蚀,看到我的样子也没表现出任何异样,又是一副毫无防备的蠢模样,莫非是对头找来的帮手?且试他一试再说。”主意打定,怪兽一声断喝:“小子,看着我!”葬天闻言,不自觉向怪物双眼看去,顿时脑中一蒙,无数记忆片段被怪兽一览无余。微微不悦,葬天运起傲苍兰气,双眼神光一闪,顿将怪兽意识弹回,与此同时,骸骨脚边的陶壶一阵骚动,一蓬紫雾突然窜出,将怪物团团包围。只听紫雾中,怪物不住咆哮,似是承受着极大痛苦,而那紫雾越缩越紧,越缩越小,渐渐将怪物压缩到一人大小。片刻后,紫雾散去,却见一个风韵独具的裸体女子拖着疲惫的身躯向着葬天走去,眼神中满是哀怨。这一幕让冷静如葬天者也不禁吓了一跳,因为眼前女子的面容跟亡天子一般无二!“哇!你果然是女人!”葬天已经语无伦次了。那女子恶狠狠瞪了他一眼,凶道:“你这个人类对我做了什么?不赶快让我复原我就吃了你!”声音依旧是刚才怪兽的声音,这让葬天否定了之前可笑的推断。脱下半红半蓝的外衣,葬天走到女子面前,帮她披上,女子虽然反抗,此时却是无力,最终被扶到了一块大石上坐下,一边怨恨,一边调息。看着这个尤物,葬天暗暗一笑,再回头看那具骨骸时,业已同那陶壶一同化为尘埃了。回忆了一下刚刚被偷窥的记忆,记得最后一幕被窥见的是自己在覆世灭道第一次见亡天子的情景,想到这里,葬天有些明白为什么这怪兽会变成亡天子模样了,只是那紫雾来的奇怪,像是专程为怪兽准备一样,莫非陶壶内寄宿着钓者百年来的执念吗?当初这名钓者又是为何来到这里呢?想它不透,葬天微微一笑,斜躺在女子身旁,闭目养起神来。 魔界——隳境——三途极乐园,三圣之一——灭轮圣王之女惑世妖莲无常公主所居之地。这位无常公主天生面无表情,所思所想绝不露于颜色,虽为一介女流,却拥有无上威严,在魔界中人见人畏,地位不亚于其父灭轮圣王。今日,极乐园无忧寝内,一个体形魁梧,身负漆黑甲胄的人半跪在地,聆听着无常公主的训诫,其人阴沉诡异,面色暗淡无光,正是之前在森罗武殿与圣战因交谈之人。无常公主高高在上,半睁着眼,语无波澜道:“戮者,时候也差不多了,本宫的‘辟娆’也该从黑流暗瀑底下取出了,是吗?”语音虽然轻柔婉转,听在戮者耳中却是重如千斤。不自然地干笑一声,戮者诡怪道:“戮者看护不周,愿受公主责罚。”无常公主轻叹一声,道:“哎,这又怎能怪你?人间来的两位少侠年轻有为,本领高强,魔界尽管倾巢而出,依旧不是对手,以致本宫爱琴被夺,这又怎能怪你?”戮者闻言不禁浑身打了个寒颤,语气更为诡怪道:“公主赦罪。”无常公主停顿了半刻,最后开口道:“‘辟娆’之事暂且按下,你立刻替本宫走一趟万象红河,把蛇兽带回来。”戮者阴沉地笑了笑,道:“公主,为了您的自由,忌者一去就是百年,至今生死未卜,非得让小人我也步他后尘吗?”无常公主双眼一闭,立时一股晦暗如地狱,沉重如深渊的杀气从其背后铺散而来,戮者立刻将身站起,道一声“领命”,化为一阵阴风电也似离去。 万象红河,葬天守着化为少女的蛇首怪兽,不知不觉沉睡过去。忽闻一声狂笑震天价响个不停,睁眼时,只见一个身材异常高大的黑甲巨汉站在眼前,急忙回头看时,先前怪兽已然不知所踪。暗骂了自己一字“笨”,葬天缓缓站起,转身便走。那巨汉正是奉命前来的戮者,见葬天转身要走,笑声一顿,从腰间摸出一柄漆黑长剑来,轻轻一抛,便将葬天前路挡住,仍旧自顾自笑个不停。这笑声阴沉又干涩,听得葬天耳朵孔生疼,便道了一声“浑蛋”,右手抓起前方长剑,回身便刺。戮者停住狂笑,伸出大手,一把将剑刃抓住,随即一甩,葬天被甩出数丈开外,差点又掉进红河里头。怒上心头,葬天运起傲苍兰气,几个起落回到戮者身前,全力一掌打其腹部,却听一阵类似敲鼓的声音,发掌之手竟隐隐作痛,不禁抬头望了一眼戮者面色。见他还是那副死样子,便知不好,连忙往后一退,又觉后背被什么东西挡了一下,猜是那把长剑,也就不去回头看它,兀自运起法决,要做拼命一击。双手刚刚舞到一半,突然背上衣物被人抓了一把,还未来得及反应,身体已被扯回,再看时,眼前正站着怪兽所化少女以及一个身如顽石的壮汉。只听那少女叱道:“他是来找我的,你给我退到一旁。”葬天知道自己不是那黑甲巨汉对手,便乖乖退到后头,暗自留心。戮者见蛇兽带了帮手过来,便嘲笑道:“想你蛇兽也是万象红河里数的出数的高等魔物,平日里多么不可一世,怎么今日还要找来隔壁山头的石尊者来款待我?我有这么可怕吗?”蛇兽不屑道:“不要在我面前惺惺作态!你无非是从那贱婢口中得知了我如今状况,想趁人之危,我又怎会让你如意?前车之鉴尤历历在目,劝你还是知难而退的好。”戮者看了看对岸,也就是先前铁骨所坐之地,不由嘿嘿笑了两声,裂开大嘴,道:“紫浴壶业已不见,忌者也算功行圆满,前辈先人好不容易给后来者创造的机会,我又怎好意思错过?你们俩就一起上吧,看看我新炼的魔剑丧魂能不能把石尊者给削了。”石尊者一直未曾说话,听对方言语猖狂,两只绿眼瞪得滚圆,大嘴里断断续续发出研磨般的沙沙声,像是愤怒到了极点,却又不敢贸然出手。蛇兽明白石尊者有所顾忌,只得咬咬牙,强提起不到五成的魔元,率先向戮者攻去。只见蛇兽虽化成少女,齿爪依旧锋利,劲掌到处,戮者连连后退。石尊者这才下定决心,挥起两把石榔头,向戮者猛砸过去,每一挥都是力愈万斤,打在地上宛如地牛翻身一般,震得葬天头晕眼花,想御风飞起却又受此地瘴气所限,还未升到尺许便觉身体沉重无比,掉将下来,只得用双手堵住耳朵,忍痛观战。戮者受两人围攻,略显支拙,但他的右手始终按在腰间长剑剑柄之上,无论身处如何险境,照样不移。酣战中的人注意不到这种细节,一旁的葬天却是看得明白,知道戮者在等待时机,准备一击毙命,刚要发言提醒,已经慢了一步。只见石尊者双锤往下猛力一砸没中,便复箕张收回,中门开矣,恰此时蛇兽一爪擦着戮者胸甲而过,铿然一声,丧魂出鞘,锐利剑锋瞬间插进石尊者体内。那石尊者天生异骨,底子很厚,这一剑虽然来得猝不及防,片刻内倒也要不了他的命,便丢下双锤,将双臂往怀里一箍,抱紧丧魂剑不放。蛇兽见状,立刻运出所剩不多的魔力,双手一合一送,化出两条独角恶蛟,由上而下,向着戮者头部噬去。戮者不避不闪,将头朝天一仰,暴吼一声,两条恶蛟立时缩小半数有余,反被他一口吞入肚中。蛇兽心中暗惊,此时戮者怪笑连连,手腕一转,石尊者两只铁臂便被搅碎,又闻戮者沉喝一声,双手抵住剑柄,拔足向前,把石尊者顶的不住后退。“哈哈哈,死吧!”狂笑声中,丧魂剑上魔气一盛,剑身顿时伸出无数黑亮触手,将石尊者整个拉进剑腹之中,不多时便传出了利齿嚼冰之声。又过了半刻,丧魂剑似已将石尊者完全消化,竟比原先粗长了许多,看的葬天心中发毛。蛇兽知道大势已去,便想纵入红河之中暂且躲避,等异日恢复了功力再做打算,却闻凄厉一声鸣啸,丧魂剑剑光到处,红河之水竟被一分为二,惊得蛇兽连忙后退。复看河面时,只见一张张诡怪的面孔浮现其上,张嘴哀嚎,场面好生恐怖。戮者阴笑一声,对蛇兽说道:“看呐,魔界的血脉多么的美丽,而从这份美丽中孕育出来的你则是美中之魁,丽中之首,注定不会过平凡的生活。跟我走吧,亦或你要我先杀了这个人类?”蛇兽看了葬天一眼,随即驾起一蓬红雾,向着三途极乐园飞去,戮者对葬天笑了一下,身形一闪,已自无踪。葬天出生后便受皓阳子传授玄门武学,藏蓝与蓝彩霞又对他极为钟爱,可以说从未受过挫折,故无所畏惧,只身进入魔界查探,却不想今日遇上狠人,让他全无用武之地,不禁自责惭愧,无地自容,这才有了回家好好修炼的念头。

龙潭幺子 发表于 2019-10-20 11:06

第十六章 烈阳神诀


炽焰宫内,经过两日休养,亡天子终于悠悠醒来,之后便一直伫立在晶石面前,目不转睛地看着内中的蓝斐,不言不语。断邪云也不去管他,先前为保蓝斐肉身不坏,将其放置在宫内炼剑炉里锤炼,使其吸收烈火精元,亡天子在那里,也正好借火势养养元。话说那病流皇的女儿病夭夭,从小就是众星捧月般被惯坏了的,皇初殿上上下下百十号人都极其宠她,偏偏她的辈份在众人中最低,整天耳边都是些“师妹”“贤侄”叫个不停,让她好生不快。有一天,病流皇领着一个邪里邪气的男孩进了皇初殿,并收为关门弟子,那个男孩就是断邪云。终于有一个师弟了,病夭夭大喜,要立刻让他叫一声“师姐”来听,断邪云却不理她,当时病夭夭便打算找机会教训这位小师弟一顿。断邪云体质特殊,每年冬至就会全身乏力,昏昏欲睡,随即织茧蜕变。那年冬至,断邪云早早做完功课,欲回天邪洞,行至半途,却见病夭夭穿着一袭深红斗篷,拦在白茫茫的雪地中央,背后当然还站着几个承颜希旨的师兄。断邪云一向不把这些人放在眼里,就当作没看见,径自向前走去。病夭夭哪肯放他走,一声令下,几个师兄弟便朝断邪云扑去,对他拳打脚踢。换做平常,这些人就算不死也已经残废,但此时断邪云却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只得任他们蹂躏,当然,他可以选择叫病夭夭一声“师姐”就此了事,但高傲孤僻如他,又怎会轻易低头?那些个师兄弟都深深爱慕着美丽的病夭夭,平日里对她呵护备至,从不让她受半点委屈,及至断邪云入门,总是惹病夭夭生气,所以对他格外仇恨,下手颇重。断邪云的五感本就比常人灵敏数倍,痛觉自然也是格外发达,被摧残了许久,浑身上下宛如火烧一般,痛得他几欲昏去。不是病夭夭狠心,不肯让他们停手,只是她每次欲喊停的时候,一瞥见断邪云野兽般的眼神,便浑身一颤,说不出话来。如此过了一段时间,几个师兄弟都打的累了,也知道不能再打下去了,便纷纷停手看向病夭夭,请求指示。病夭夭看见白皑皑的雪地渐渐被断邪云的热血染红、融化,心中早已害怕起来,话也没说便逃回了皇初殿,把自己锁在房里瑟瑟发抖。第二日,皇初殿内弥漫着一股不安的气氛,原本应当重伤的断邪云竟完好如初地回来了,吓得昨日那几个师兄弟抱头鼠窜,生怕断邪云报复。他们不知道,其实断邪云根本不记得打他的是谁,因为他们实在太过渺小——看不见。之后过了几天太平日子,见断邪云没有动静,病夭夭以为他是个孬种,忍气吞声,便想再次用强逼他就范。因为上次见他完全招架不住几个师兄,又误以为他功力不济,便壮着胆子孤身一人前往天邪洞去找他。来到洞外,只觉阴风阵阵,腥味扑鼻,比猛兽巢穴还要来得令人毛骨悚然,心中一怯,停步不前。站了一会儿,没有什么异样,便骂了自己一声:“蠢东西,来都来了,还有什么好犹豫的?难道他还敢对我无礼么?”说完,大步走进洞内。滴滴水声不知从何处发出,虫噬之音总在身旁挥之不去,越往里走,心内越是发毛,但在这片恐怖的黑暗中,病夭夭已经身不由己了,双腿机械般地往前走着,仿佛中了魔鬼的咒语,向其腹中送去。两点血光在上方闪起,病夭夭不及反应,身体已被带起,往后洞急飘而去,惊得她当场晕厥。隐约中,她感到一双冰凉的手在她脸上乱划,羞愤之心立刻压下恐惧,也不管身处何方,张口便将所炼飞剑放将出去,欲取非礼之人首级。恍惚间,只闻一声金铁交击,随后自己的飞剑便掉落尘埃。知道对手难缠,正欲将所炼法宝逐个施为,一只墨蓝色的手掌已经按在了她面上,令她心神一敛。定眼看时,那手的主人正是断邪云,只见他一身黑纱紧束,匀称的肌肉勾勒出完美的线条,给人一种和谐舒适的美感。病夭夭顿时一呆,脑中有些混乱,连话也说不出口。断邪云看了看她,又闻了闻,邪笑道:“太过细皮嫩肉了,反而不好入口咯,难怪最不挑食的阿蝠也不愿吃你。”病夭夭顺着断邪云话音看去,惊见一只巨大蝙蝠倒挂在洞顶,立时把她吓得抱住断邪云不放,口中连呼“师弟救我”。断邪云跟亡天子一样,是个对女色无动于衷的人,就算被病夭夭这样的美人抱住也只是微微觉得有点热而已。也是他一时心血来潮,竟用右手轻轻的在病夭夭背上拍了几下,像哄小孩般叫她不要害怕。病夭夭稍稍镇定,再顾左右,又见许多稀奇古怪的虫兽蛰伏在侧,顿时把她吓得哭了出来。断邪云越发觉得有趣,用双手捧起病夭夭的下巴,将脸凑近。病夭夭从未与男子如此亲近过,换做平常,早已将对方推开,只是今日不知为何,心中竟有股莫名的躁动,闷的她双颊绯红。眼看断邪云即将吻过来,病夭夭杏目流转,欲拒还迎,断邪云却突然嘴角一翘,额头上皮纹一张,露出三对殷红魔眼来,这一惊着实非同小可,病夭夭不仅再次晕厥过去,更在心中留下了一道巨大的阴影,从此一看见断邪云便双腿无力,心生畏惧。后来断邪云前往尸罗门参加选拔,一去不回,病夭夭才得安心度日,只是每当想起他时,心中总有一股说不出是爱是恨的感觉。如今再遇见这个容颜不老的师弟,已身为人妇的病夭夭总算明白过来,原来自己的心早就被眼前之人夺去了。怀着忐忑的心情,病夭夭每日都会前往断邪云房中收拾打点,暗中偷偷盯他一会儿,还以为对方不知道。断邪云有心逗她,不是让她端茶送水,就是让她铺床叠被,把病夭夭折腾得累死,病夭夭却是甘之如饴,不提。炽焰宫一脉,源自于南海,一脉单传,所练《烈阳神诀》乃一部非常极端的武学,非纯阳体质者绝不能练,且越往上,对自身损伤越大,到一定程度后必须靠寒冰化功才行。上一代霸决老祖将此功练至第七层已是极限,在修炼第八层的时候实在抵挡不住火焚,下半身被烧熟了,因此身亡,所以作为他弟子的落嘉因也停留在第七层的程度,不敢再往上练下去。然而落嘉因与病夭夭的女儿落凰之,天生至阳之体,对火热有异乎常人的耐受力,十七岁那年竟将《烈阳神诀》修炼到了第八层,把落嘉因高兴坏了,以为此功终于后继有人,日夜督促落凰之修炼,欲让她突破到第九层的至高境界。落凰之身负厚望,自然也是刻苦修炼,却不知她小小根基,哪能承受神诀威力?终于落下病根,每十九日便会遭受全身火焚之苦,发作时,惨不忍睹,全身宛如即将烧成灰烬,损坏的机体却总是能在十九天内重新长好,让她不断遭到摧残,三百六十五日,没有一日过的轻松。为此,病夭夭日日夜夜责怪落嘉因,落嘉因又是烦恼又是懊悔,便离家住到了皇初殿里,说他无颜再面对女儿。落凰之并不责怪自己的父亲,也为了她的母亲多次按下自尽的冲动,每日正午便坐到炽焰宫正中“玄玉灵台”上吸收极北冰寒之气,缓解疼痛。是夜,极北冰寒的空气中隐隐透着一丝焦燥的窒息感,一切都显得很安静,夜空非常辽阔、且深沉。突然,一声凄厉的的悲号响彻云霄,紧接着,炽焰宫正中窜起一蓬烈焰,冲破黑夜,驱散寒意,为荒凉的极北燃起一朵凄美的焰之花。正在睡梦中的病流皇父女齐喊一声“不好”,立刻带领宫中之人往外逃去。每十九日一个周期,落凰之发作之日,他们本该早做准备,将所有人疏散开来,只是久居不乐山的断邪云来到,使得炽焰宫一带的时间发生了些微的扭曲,因此落凰之提早了数个时辰发作。幸而玄玉灵台天然滋生的“冰消蝉障”能可抵挡火势片刻,众人有惊无险,纷纷逃出了炽焰宫。从外看去,那条护城河受热力熏陶,越发宽阔,大量水汽夹着难分冷热的温度向宫中倾泻而去,似要将火势扑灭,但一切都是枉然。病流皇焦急的在冰面上踱着步,时不时抬头看看那火焰,如果没有熄灭的兆头,就叹一口气,如此重复了不知道多少遍。断邪云坐在一块岩石上,盯着那团汹涌澎湃的烈火,表情凝住了,看去有些痴迷。殊不知,有一个人被他们忽略了。炼剑炉位于炽焰宫近西南角,因为这里本就炎热,平时少有人接近,亡天子在此虽已多日,却几乎不为人所知。每日盯着炉内的蓝斐,亡天子的眼中渐渐垒起了一团火焰,在这团火焰中,亡天子时常与蓝斐嬉戏,忘我的嬉戏。突来一阵狂焰将美丽的幻像卷走,炼剑炉内,透明澄澈的橘焰不住翻滚,大有腾空而去之势。亡天子意识从虚无中回归,刚一转身,背后铜门竟被橙红炎流冲开,超越炼剑炉数十倍的热度立刻将其淹没。《碧雪倾城》自主运转而起,亡天子默默抗衡着这股高热,举步向火源走去。蜿蜒的长廊被滚滚热浪填满,凝滞的空气只要稍稍吸一口,内脏就要烧起来一般。亡天子身为至阴之体,又练有奇寒法决,一时半会儿倒也无惧火热,只是从宫中不时传来的惨叫声让他感到心惊。空间被炎流占据,就宛如身在水银之中,走起路来非常吃力,亡天子双脚迈步同时,不得不用双手抓住墙壁的凹陷,借此前进。前方越来越亮,越来越热,当亡天子步入玄玉灵台外围时,又闻一声凄绝惨叫,只见一蓬璀璨焰光中,一名神情疯狂的少女不住挣扎,满头长发在火焰中飘飞燃舞,身形明灭不定,凄美至极。亡天子被眼前之景震惊,久久不能移步,他之所见,少女之身每当接近灰飞烟灭之际,背上就会生出一对金红凰翼,将大量火灵吸收,重塑其身形,如此反复不断。或许是发现了亡天子的存在,少女有意无意向着他瞪了一眼,亡天子心中立时一凛,再运体内阴寒之气,向着少女缓步靠近。中心高热,即使是亡天子也忍不住呻吟出声,肤发隐隐然有燃烧之势,灼痛难忍。感觉到火中有异物存在,少女闻声望去,隐约中见到一人正顶着火势,缓缓向自己靠近,心中不由一阵感动,炎气亦为之削弱数分。亡天子敏锐地察觉到了环境的变化,抓住机会,以最快速度拨开火海,来到少女面前,右手轻轻往其肩上一搭,至阴之气立刻流进其体内,周遭火势顿时一弱。这时玄玉灵台一阵奇光闪耀,上空环形汽瀑与之呼应,泻下大量寒气,不多时,火光便被镇压下来,夜空重归宁静。这少女便是病夭夭爱女落凰之,今夜算是她较厉害的一次发作,若没有亡天子前来阻止,她还要痛苦好一段时间,此时倒在玄玉灵台上的她身心异常疲惫,皮肤纹理之间还残留着一道道金红发亮的火纹,呼出之气依旧炙热。亡天子小心地检查了一遍她的身体,自觉还是将她留在自己身边比较安全,便抱起她走回炼剑炉。宫外病流皇等人见宫中火势散去,纷纷进入查看,走到玄玉灵台旁,却不见落凰之人影,病夭夭立时大哭不止,以为爱女已然灰飞烟灭,病流皇也不禁老泪纵横,叹息连连。情之一字往往令人失去冷静的判断力,在场之人唯有断邪云不露声色,一个人悄悄向炼剑炉方向寻去。“哟,小哥,果然在你这里啊。”断邪云慢悠悠从门外走入,向亡天子打招呼。亡天子见到他,微微笑了笑,指着一旁的落凰之问道:“断兄,她是谁?”断邪云盯了落凰之片刻,答道:“她是这里的大小姐,名叫落凰之,因为练功太勤奋,以致过火了,就成了现在的样子,你说可笑不可笑?”亡天子轻笑一声,道:“断兄天资过人,自然无须像我们这等凡夫俗子,非要勤修苦练方能略有所成,说到可笑,也确实可笑吧。”断邪云咧嘴笑道:“无论与谁相比,凡夫俗子四字都不会适合小哥你,何必谦虚呢?”亡天子笑而不语,盯着炉内蓝斐重又看得出神。之后,病夭夭等人来此将人寻到,不提。 话说,病夭夭听说亡天子乃至阴童男,并且那晚助了爱女一臂之力后,对他的态度亲热许多,每日遣亲信去炼剑炉照料他起居,殷勤备至,所盼便是他能解救爱女于火海。仆人受主母吩咐,日日在亡天子耳畔絮叨此事,却不见亡天子回复,只得气在肚中,不是滋味。事后第三日,落凰之从昏迷状态中转醒,开口便问那日救她之人是谁,病夭夭遂将亡天子的事告诉了她。听到亡天子是至阴之躯时,落凰之眼中微微放光,随即不顾满身伤痛,下床要去寻亡天子。病夭夭劝她多休息两日再去,或是她叫人去把亡天子请过来,但落凰之执意不肯,非要亲自前往,病夭夭拗不过她,便扶她一起向炼剑炉走去。炼剑炉内,亡天子还是老样子,及至落凰之二人到来,才转身相对。谢过病夭夭收留之恩后,亡天子便询问了落凰之状况。病夭夭见他彬彬有礼,且长得格外俊俏,不由点了点头,心中暗忖:师弟的朋友果然也是人中龙凤。落凰之仔细端详了一遍亡天子面容,确认了他是当日火中之人后,便答谢了几句。亡天子见她称谢之中略带犹豫,便主动提出道:“在下虽然不才,但若夫人小姐有用得到在下的地方,直言无妨,在下必当效劳。”病夭夭笑了一声,道:“公子客气了,实不相瞒,小女因修炼至阳法决不慎,遭到反噬,发作时苦不堪言,听师弟说,公子乃至阴之体,不知可有办法将小女的病根除去?”亡天子思索片刻,答道:“我亦听断兄说,令嫒为至阳之体,与我本是相克,若单单是压制其火性,倒不成问题,只是要祛除病根,却还得看她自己。”落凰之不等病夭夭开口,先问道:“公子此言何意?”亡天子对着她,答道:“此病根是练功所得,若想祛除,将自身武学废除即可,但观小姐一身功行修来不易,若就此废除,着实可惜。那日天子望见宫中火光冲天,前去查探时,却见小姐在烈焰中不断展现生灭之迹,背上更有传说中的‘长生之翼’幻出,敢问小姐已将神诀练至第几层境界?”落凰之微微一惊,不大肯定道:“第八层与第九层之间吧?我也说不明白。只是每当有所进境的时候,我就会发作,之后功力就又退回到第八层。”亡天子微微点头,继续问道:“那小姐先辈中不知是否有人能将此诀练至最高境界?”落凰之思索道:“是否属实我也不清楚,只是爹爹曾说过,当初有位神人自创了一套至阳武诀留于后世,便是我家这本《烈阳神诀》,而那位神人突破最高境界后羽化成了一只凤凰,飞天而去了。”亡天子再次点头,郑重道:“如此我大概清楚了。在下恩师曾言,世上有一类武决最是夺天之巧,风雷水火,天地山泽,造化之物,皆能为己所用。只是要将这种功夫练到圆满,除了天生体质要求外,更需遭天刑,唯有承受住天刑,方能大功告成。如果在下猜测无误,落小姐所受正是天火之刑,若要祛除病根,唯有挺身面对一途,绝不能畏缩逃避。”落凰之母女听罢各有所思,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久久未有答话。病夭夭原想,自古流传着男女双修,阴阳调和的说法,如果亡天子愿意,就此收作女婿也未尝不是一件美事。及听亡天子所言,只字未提男女阴阳之事,便忍不住叹了一声。落凰之闻见母亲叹息,安慰了她几句,随后看向亡天子道:“我遭受火刑少说也有几十次了,从不曾逃避过,为何还是不能超脱?难道是老天爷故意不给我自在么?”亡天子稍作回忆,答道:“小姐每次灰化之时,背上火翼便会自动出现,将你的身形重塑,这是在保护你,却也是在阻碍你。在下大胆猜测,唯有彻底接受天刑,燃尽自我,方能浴火重生,达到至高境界。”病夭夭闻言,立刻不答应道:“不行,若是你猜测有误,凰之岂不是要魂归九泉?这万万使不得!”亡天子不言,只注视落凰之,期待着她的答复。落凰之考虑半晌,最终下定决心道:“若只要再苦一次便能解脱,我愿一试!只是不知公子是否愿意为我护航,保证我不会就此离世,对不起父母养育之恩么?”亡天子客气道:“此乃天子当为之事,小姐尽管放心,专注于自身便好。”落凰之点头道谢后,拉着依旧不肯的母亲离开了。

龙潭幺子 发表于 2019-11-2 12:12

第十七章 群魔出巢
魔界——三途极乐园无忧寝内,戮者带着化作人形的蛇兽来到无常公主面前复命。了解了经过后,无常公主从她的黑莲妖座上缓缓走下,右手微微抬起蛇兽的下巴,自语道:“让本宫好好看看,是谁抢走了那最初的脸蛋?”无常公主语态虽然温和,言行之间却夹着一股沉毅魄力,虚弱的蛇兽根本无力反抗,只能闭目听由摆布。仔细端详了一阵,无常公主妖绝的脸上泛起一丝冷笑,转而对戮者说道:“告诉本宫,世上真有这么巧的事吗?盗吾琴的人竟也是盗吾脸的人,是本宫的东西太过吸引人吗?”戮者咯咯诡笑一声,回道:“公主本身便是整个魔界觊觎的对象,所有之物自然也是备受瞩目,这个巧合只能说明那人眼光不差。”无常公主听罢微笑道:“整个魔界都在觊觎吾,也包括戮者你吗?”戮者不慌不忙跪倒在地,答道:“若无这份邪思作为动力,吾便无力挥舞丧魂,为公主征战了。”“如此甚好。”无常公主走回黑莲妖座,面无表情,命令道,“将她带去炼魂狱洗炼干净,七日后来此,本宫要看到成果,下去吧。”戮者道一声领命,带着蛇兽离开了。就在他走后不久,妖座旁突然闪起一蓬星光,从中慢慢现出一名邪魅的男子,单膝跪地,闭目不语。无常公主静了片刻,终于开口道:“忌者,你回来的晚了。”忌者肢体不动,低声回道:“使命未达,不敢归来。”无常公主微微点头,道:“你一去百年,化作枯骨,独钓红河岸,除了与蛇兽周旋外,还在思考什么?”忌者思索再三,答道:“无。”仿佛早已知晓答案,无常公主抿嘴一笑,将忌者搀起,道:“七日后,若一切顺利,本宫将离开这里。届时,你得留意戮者,别让他接近父王。”忌者轻嗯一声,不再言语。无常公主双眼微闭,魔识扩散至黑流暗瀑之下,那里,无边际的黑暗已经退去,通往人间的入口格外清晰…… 小诸天——天别庄园内,溺天自大诸天归来,四女热切相迎,当他看到庄园内竟还有另一个男子时,稍露疑惑,霜夜便将肆玖之事说了一遍,溺天听罢沉吟半声,随即走到肆玖面前,客气了几句,接过九色,研究起来。肆玖默默看着溺天,脑中思绪万千:区区一名人类,竟能修至如此境界,倒令我惊讶一回。只是千年一战,为何不曾遇见?是不屑,或是畏惧?我对你产生兴趣喽。看着手中九色,溺天已知回天无法,但他并不表明,因为比起九色,眼前之人更令他在意:红衣如血,黑发如墨,暗淡的皮肤下,深藏着一股撼天动地的力量,那双眼,透过冰冷的尽头,在窥视着什么?再次沉吟半声,溺天将九色交还肆玖手中,说道:“此剑与霜的血契已消,强留无用,就由我做主,赠予小兄弟吧。”霜夜眉头微皱,语气颇急道:“可这是你……”溺天举手打断霜夜话语,轻柔道:“无妨。”霜夜只得作罢。肆玖暗暗一笑,随即拱手道:“蒙主人慷慨赠剑,在下不胜感激,叨扰数日,在下也该告辞了。”四女各自点了点头,溺天却挽留道:“哎,小兄弟何必急着走呢?能在此相聚也是缘分,吾刚归来,未及招待,不如再留七日,让吾略尽地主之谊吧。”肆玖抑住咧嘴狂笑,装作疑惑道:“为何是七日?”溺天爽朗一笑,道:“七日后,剑阕剑阵便会瓦解,届时,封界不存,群魔倾巢而出,人间危矣!小兄弟初得九色,何不借此机会一试身手,也替苍生出一份力呢?”肆玖点头道:“如此正合我意,那在下便继续叨扰了。”“哈,客气。” 九拙府,正当众人为魔界一事四处找寻能手,人去楼空之际,远天一道红光流泻而下,从中慢慢走出一人,正是虹炼。观其形貌气度,与先前相比,成熟许多,显然修为又进了一步。没有多做寻找,虹炼径直走到一扇房门前,大声道:“好徒弟,为师来看你了!”房内无人回应。虹炼哼笑一声,踱了数步,竟颇为感慨道:“当年你一战败北,为师好生不服,一气之下,抛下门众,欲自行兵解转世,好二十年后亲自出战,扳回颜面。然而就此死去未免遗憾,于是为师找上了独步清风,若能赢他固然好,若赢不了,死在天下第一剑下,也算无憾。决斗前,我跟他提起了你的事,他竟露出无比惭愧与遗憾的神情,并表示这些年,他一直关注着你。当我追问下去后,才知道那天他是为了救你,才编了个谎话来诓我,他对此一直耿耿于怀,还坚称是他害得你走上不归路。“我老毛病改不了,便讽刺了他两句,他却有所宽慰地说道:‘幸而此子天性纯厚,不畏艰苦,入你门下不久,修为竟突飞猛进,吾才意识到,此子并非不佳,而是灵识被封。然其出身不明,小小年纪便受封印,叫人疑问。’我本寻死,无心多言,便与他动起手来,果然不出所料,当年他与我一战并未尽全力,这次知我抱定必死之心而来,方才拿出真正实力,不多时,我便借他清风剑兵解,转世为现在模样。“江山代有才人出,当为师重拾前生功行时,那自称染衅的小子已经把我的责任抢走,而他最后竟也归入尸罗门。你说人情世事,是不是非常之奇妙?如何,现在魔界大开,不跟为师去闯荡一番吗?”房内传出一阵微弱的鼻息,随即,灵光一闪,久违的人影穿着久违的灵羽,破空而去。虹炼哈哈大笑数声,脚跟一蹬,化作一道红光,直追而去。 七日后天际忽现五彩祥云,紧接着,颂佛之声雷鸣般响起,小诸天众僧手持法器,呈恐怖相,怒降封界山。凡间百姓观此情景,疑为天神发威,无不虔诚跪拜。正当众僧围住封界山,发动佛法咒力,将无数金刚梵文印入山壁时,九拙等正道也已汇聚在尸罗门内,共商抗魔大计。这次正邪两道阵容之盛,可谓空前,正道方面,除了九拙等必出之辈,就连不问世事的独步清风也加入其中,天卷宗宗主千里夜更亲带四位百年堂之主上阵;邪道上,以尸罗门为主力,吸邪殿,红袖阁,鬼帝楼,皇初殿等门派都会前来助阵,甚至许多退役老魔都被徒子徒孙们从棺材里请出来,带着一身怨气,正愁没地方发泄呢。魔界内,百万魔卒神态若狂,仰天嘶吼,无穷魔气在空中汇聚成一朵妖云,妖云之上,稳稳端坐一人——面虽庄严,自然透着一股邪气;头顶金色发螺密布,映衬着额头一个“圣”字;空阔的脸上,黄金的眼伴着紫黑的唇,更添妖异;一串光华流转的佛珠镶嵌在类似袈裟的佛衣中,宛如有生命般,转动着。众魔之中,另有七人分立高处,正是灭轮圣王座下七大护法——傲都、妒母、怒罗、惰龙、婪龠、饕餮、色殃。今日,魔圣化身——炼魔使六珠刈将打破剑阕剑阵,随即七护法率领众魔席卷人界,佛阻杀佛,神挡弑神。正当众魔群情激愤之时,三途极乐园内,无常公主也在悄悄进行着她的计划。戮者带着洗净魂魄,只剩一张无相面孔的蛇兽来到无忧寝内,看到忌者后,照惯例诡笑了一声。无常公主将蛇兽召到座前,双手捧住她的头颅,对其面部长长呵出一口香气,香气如雾般散开,弥漫蛇兽面庞,不多时,另一张魔绝的脸出现在无忧寝内,戮者为之长吁一声。无常公主站起身来,微微一笑,吩咐道:“从今日起,你们要奉她为主,如对待本宫一般,明白吗?”忌者不语,戮者则在殿下点头怪笑。无常公主“嗯”了一声,摇身化作一朵黑莲,向着黑流暗瀑驰去。封界山——魔庭内,邪佞守护着剑阵,深红的裸眼血芒闪烁。天地异兽,岁久通灵,它也知今日剑阵必破,但主仆一场,若省去这份执着,便空空如也了。没有太长的等待,一身魔佛之气的炼魔使已出现在魔庭洞内,绝音剑阵感受魔气立刻启动,剑律八方而来,迫人七窍。炼魔使额头“圣”字微光闪过,右手法决一捻,任剑气如何无孔不入,也难越雷池半步。邪佞已从来者身上感受到了一股似曾相识的巨大魔力,野兽的本能驱它速速逃离,然而一只铁肢已不听使唤,向来者头顶插去。炼魔使庄严表情依旧,轻吐一字“忠”,随即身形幻化,瞬间飘至邪佞肚皮底下,右手微抬,抵住其腹部,叹道:“强迫自己忍受恐惧,向吾攻击,累吗?”话落掌起,邪佞巨大的身躯竟弹射而出,冲破封界山所剩无几的山壁,最终倒落在尸罗门附近。围在尸罗门门外的众邪道门派,一见天上有一团毛茸茸的巨物掉下,立刻四散相避,待看清邪佞长相后,更觉此必魔物,纷纷携器上前,欲将其大卸八块。邪佞虽然受创,但蚍蜉焉能撼树?随意摆了摆铁肢拆散人群,血红的魔眼最后瞥了瞥封界山,低吼一声,身体便钻入地下不见。“到底是你的坐骑,格外硬朗呢。”炼魔使对着空阔的魔庭赞了一句,随后左手拨动佛珠,右手结兰印,阵阵梵呗化为无上佛力,与绝音剑律摩擦起来。相持片刻,梵音汇聚,无数剑律也随之融合,炼魔使兰印一正,绝音剑竟自剑律中还原而出,落进其两指之间,同时,剑阵中止,剑阕肉身自虚空浮现,周身剑气蓄势待发,宛如活物。炼魔使与日争辉的双眼微含怜悯地看着剑阕一,待其将肉身所留之力完全化消成最后一剑,袭身而来时,指尖一并,悲鸣声后,绝音剑断,佛衣扬处,剑阕从此不复存在。“吾之爱将,袒护人类,让你脆弱的不堪风折啊。”炼魔使说话时,嘴皮不动,声音自全身上下而出,听者诧异同时,意识会异常清晰,仿佛他之声音不是由耳而入,而是直接烙印在人的心里,挥之不去。小诸天众僧已经感觉到了封界山内部有一股滔天魔力正与佛咒抗衡,警戒中,法力再催一层,金刚梵字不断将山壁挤压,不多时,一座山头便成凹陷。“力量,从不以人数而定。”豪语落定,一道巨大金光排开众僧佛咒,接天而起,封界山转瞬分崩离析,魔界通道再现人间!“魔物休要猖狂!”正道众侠齐声呵斥,手中兵器不约而同指向金光之源,顿时,刀罡剑芒,掌气拳劲如狂风暴雨般飞射而出,金光只扭动了一瞬便应声而碎。“哈,我还以为是何等厉害的魔物,不过如此。”东方晓白踌躇满志,语态颇为自信,这当然是因他未经千年之战所致,其父东方堪舆就不同,一见金光碎的突然,立刻双手运诀,在出口处设下一个结界,九拙等人都赞他反应神速,他却叹了口气,摇头道:“还是没赶上。”九拙拍了拍他的背,道:“此魔旨在破封,困他无用,况且影已有所安排,他走不了的。”东方堪舆“嗯”了一声,转身对东方晓白说道:“你跟子凄还差的远,回尸罗门请邪道的人来此助阵吧。”东方晓白自然不答应,王子凄没说什么,其师火宵之夜却道:“你的儿子你管得,我的徒弟你可别管,他今日必须留下。”东方堪舆不解,但见火宵之夜严肃神情,知其说一不二,便走到东方晓白面前,问道:“说什么也不回去?”东方晓白重重点头。东方堪舆微微一笑,道:“那就照顾好自己,身陷险境也别指望老爹来救你。”东方晓白哈哈大笑一声,走到王子凄身旁,弯住他的脖子,爽朗道:“谁要你救?我可是有朋友在啊!”王子凄讪讪笑了一下,火宵之夜则与东方堪舆对视一眼,默默点了点头。封界山毁坏殆尽,原地黑洞乍现,滚滚魔气如狂涛骇浪般从黑洞不断涌出,人间天地为之一暗。众人正感气息滞碍之际,时间一瞬停歇,七道魔影飞腾而出,宛若游戏,在人群中穿梭自如,无声无息。众人只能用眼感知外界,却完全不能动弹,也无法言语,此时,一只栲栳大的头颅忽上忽下,摇摇摆摆着从黑洞中冒出,其后,又有数十只栲栳大的怪头,或呈怒佛之态,或现恶鬼之相,震慑而出。此魔物名唤“魔道兵旃”,身高三丈,厚实无比,乃由落魄神像淬炼而成,介于活物与死物之间,无念无感,全由炼魂狱狱主一人操控,为魔界先锋兵力,实力颇坚。魔道兵旃行动看似缓慢呆板,实则上下摇摆间,虚虚实实,变化多端,前一秒还在百米开外,下一刻,就有可能出现在你面前,大意不得。如果被那巨石般的拳头砸中一下,端的修为再高,也得骨断筋折,落个终生残疾。二十多架魔道兵旃已全数自黑洞中冒出,紧跟其后的便是无穷尽的魔兵魔卒,然而,人界时空受魔界万恶之气侵扰,已然凝滞,正道群侠只能眼睁睁看着它们一步步靠近,却无法做出反应,内心急如火烧。就在这紧要关头,九天之上突然降下一道长虹,一扫天地浊气,直贯黑洞深处,凝顿时空霎时流通。魔界之内,七护法感应幻象被破,正要有所动作时,一道澎湃光华从黑流暗瀑底下急射而出,一分为七,向七魔而去。七魔反应不及,各自见红,却是四个狂笑,三个无响,毫不在乎。魔障祛除,小诸天众僧立刻催动法力,将众魔限制在百丈范围内,这时,天卷宗宗主千里夜衣袍一挥,天空顿现群星闪耀之景,众魔不明所以,互望时却各自吓了一跳,原来它们的额头上都被钉上了一颗白星。千里夜冷峻的面容上微露杀气,肃然道:“天卷无双——白夜之卷。”语毕,右手一握,白星爆碎,众魔伤亡不计其数。魔祸暂歇,众人抬头,只见一条超凡脱俗的身影巍然而降,小诸天众僧竟不约而同对他施了一礼。能一招破敌,又地位尊崇的儒者,自然非溺天莫属。正道群侠认识溺天者,也只寥寥数人,因其未曾参与千年前封魔一战,初见如此能人,无不心神向往,赞叹不已。溺天淡淡一笑,提醒道:“诸位还是将注意力放到魔物上吧,能者即将现身喽。”果然,随着倒下的魔道兵旃缓缓立起,七大护法也率领着更多的魔卒自黑洞而出,天地重现混沌。七护法彼此不语,只混杂在魔兵魔卒之中,缓缓向正道众人靠近,然而其独特的强烈魔气,让人想掉以轻心也难。溺天将意念盯住护法之二——怒罗、堕龙,如针般尖锐的气息立时吸引了双魔注意,身起处,已来到溺天面前。溺天神态自若,微笑中,身形后退,将双魔引出战团。小诸天众僧虽然佛法高深,但魔兵魔卒数量众多,毁之不尽,再加上巨大的魔道兵旃助阵,一时陷入困境。正道群侠此时也各自被几头厉害的魔物盯上,分身乏术,护法之一的饕餮更是盯上了王子凄与东方晓白,后者虽然是少年俊才,但在饕餮汹涌攻势之下,也是险象环生,看的东方堪舆、火宵之夜、九拙心惊不已。饕餮此魔生作饿鬼模样,极为消瘦,长发遮脸,青面獠牙,手持一把骨质大刀,一旦对手见红,立刻狂笑不止,连同手中大刀亦怪笑连连。王子凄有四气共生可以抵挡还好,东方晓白却没有这等坚强防御,偏偏自己的招式对饕餮又不起作用,急得他方寸大乱。王子凄在一旁看着也是着急不已,但同样的,他的炎流也打不中饕餮,只得找机会挡在东方晓白身前,化去饕餮攻势。其实王子凄的能为已然不弱,只是会战以来,连番受挫,亡天子暂且不论,圣战因给他的打击相当之大,久而久之,信心不在,此时面对饕餮这样的魔界强者,自然不敌。东方堪舆为护爱子,缓缓将对手引到九拙那里,准备一有机会便由九拙接手,自己好去救人。九拙与他相交多年,自然心领神会,掌风赫赫,将那些魔物压得气喘吁吁。突然一阵妖异香味飘散,满身浓妆的妒母竟出现在东方堪舆面前,用半哭半笑的语调叹道:“啊!多美妙的父子亲情啊!真叫人嫉妒!”东方堪舆只觉脑袋昏昏,双手无力,正要陷入幻境时,身外一热,焚天剑强势退敌。火宵之夜护在东方堪舆身前,道:“老友,战场之上,切忌分心。”东方堪舆眉头微皱,一掌逼退紧跟火宵之夜而来的魔物,不悦道:“邪道的人怎么还没来?不知唇亡齿寒吗?”九拙正要答话,破空之声乍落,十数道光华极速降下,冲击之力毁去不少魔物。光华散去,来者正是泣炎凝、三殿四馆之主以及诸葛望野、独孤血月、落嘉因等。泣炎凝刚刚落下,护法之一的色殃便将其缠住,乾坤双袖虽然神妙,一时也难以将对手制服。绯雨知道正道之人心中存有疑惑,便留神道:“诸位道友,我等中人设计,被困结界之中,花了好些功夫才得出来,还望见谅。”东方堪舆在尸罗门内住了一段时间,觉得这个绯雨为人不错,便向他点了点头表示理解,绯雨也回以一笑。有了邪道的加入,形势稍好,东方堪舆也得了机会去救爱子。东方晓白甫脱险境,不服之色溢于言表,双手一阵狂舞,大气水分竟在他胸前汇聚成一枚大龙头,张着满口尖牙,要噬眼前人。“哼!试我御龙形——零星闪耀!”东方晓白奋力将龙头推出时,突觉双手一阵酸痛,低头看时,却见两条前臂像被墨染过一样,漆黑一片。再看那枚龙头,竟也由无色开始慢慢变黑,更令人意外的是,龙头庄严威风神色已然无踪,取而代之的疯狂的恐怖表情——双眼爆出,上腭后翻,鳞片乱迸,拖着一条长长的黑尾,叫人看了心寒。饕餮一刀震开东方堪舆,随即俯身前冲,竟用头与变质恶龙撞在一起,碰撞声后,龙头张开血口,一咬便将饕餮之首吞入口中,随即凸出的眼珠左右晃荡了两圈,嘴中发出令人发毛的咯咯笑声,看似已经成魔了。东方晓白震惊不已,他从小雕的龙都是威风凛凛的神龙,可不记得雕过如此恐怖的妖龙。东方堪舆同样震惊,但涉世已久的他,片刻便看出了其中关窍:“晓白,此处魔气浓厚,你不要再用寄形之招,否则会被魔化。”东方晓白还未答应,妖龙嘴中竟又泛起阵阵狂笑,东方父子俩以为这龙怕是疯了,转眼看时,却是吓了一跳,原来这笑声不是妖龙发出,而是其内的饕餮发出。只见饕餮扔下白骨大刀,随即双手掰住妖龙双颌,消瘦的前臂一用力,青筋爆绽,一根根肉条膨胀欲裂,竟比之前粗了十来倍不止。狂笑声愈发浓烈,妖龙明显快要支撑不住,凸出的眼珠可怜地转向东方晓白,似在寻求他的帮助。东方晓白毕竟年少,经不住这乞求,正要畜力加持时,其父果断制止了他。此时,饕餮双臂已经将妖龙的嘴撑开,其内,一双血眼兴奋莫名。撕裂声令人心惊,妖龙竟被饕餮撕成了两半,然魔物生命力本就异常,即使身首异处,依旧活着。饕餮随手扔掉妖龙下颌,然后捧住它所剩无几的残躯,伸出一条长的吓人的舌头舔了一遍,确定是美味后,张开血口,其内竟是成排成列的尖牙,只数口便吃了个干净。东方晓白气愤非常,不顾其父拦阻,上前便是万千水箭狂射,东方堪舆只得跟上去,之前遇险不救的宣言全抛脑后了,还是儿子最重要。这边惊险重重,溺天那里却是游刃有余,任凭怒罗跟堕龙如何发威,也难欺其身。作为上个世代的佼佼者,其实力本可一挡七护法,然而却只选了两个,原因在于,他不能逆天而行,对现世有过多的干预。也是出于这个原因,千年前封魔之战他未曾参与,如今出世,皆因亡天子的出现,叫他不甘寂寞了。怒罗性如烈火,见奈何不了对手,拼命念叨着:“怒!怒!怒啊!”堕龙睁着一副惺忪睡眼,劝道:“别怒啦,就算你头上那团鬼火被你怒成绿色,又能拿他怎样呢?还是找机会溜吧。”怒罗瞪着双眼,死命盯住堕龙,似要叫他改变主意,但堕龙生性懒散,别人瞪他,他通常的反应便是让对方瞪,自己什么也不做,因为回应对方会很累。“两位,若不认真一点,可是会身首异处哦。”溺天话落,身形微移,原地立即绽放出一朵彩色莲花。双魔被他话语吸引,举目观望时,只觉脑袋一昏,四朵彩莲已在各自眼中缓缓张开枝叶。此为意念之招,直攻对方元神,防不胜防,若不及时化解,便会沦为行尸走肉。双魔虽然不知此招真髓,但本能已让他们做出了选择。只见两人各自眼皮一翻,肉身随即瘫软下来,一黑一绿两个元神透体而出,转眼化作光点消散。溺天背着双手,看向天际,若有所思,此时霜夜等人缓缓步出,宝莲不明道:“师父,为什么放他们走?”溺天沉吟不语,宝莲还待要问下去,霜夜制止了她。沉默了片刻,溺天转头看向肆玖,道:“小兄弟已身在战场,何必沉默呢?”肆玖微微一笑,招出九色,步入战团。看着肆玖离去,溺天遥遥从他背影里瞥到一尊恐怖魔像,但他没有说什么。一旁,山吹雨提醒道:“天,还不动手吗?”溺天缓缓收回注意,向山吹雨点点头,随即右手一举,一把冰蓝色的奇兵透掌而出。一声威吓“出来吧”,奇兵冲入云霄,顿时天空传出水晶破碎之声,七护法之一——婪龠,带着淌血的手臂,缓缓降下,如同宝石的双眼满是欢愉。“厉害厉害,本以为置身世界之外便不会被发现,终究还是级数差得太大吗?怎样,要连我也一并收拾吗?”婪龠乃七护法中除了妒母外,仅余的女性,不同于妒母的浓妆艳抹,婪龠全身上下都闪耀着宝石的光华,若站着不动,常人都会将她误认为一座昂贵的雕塑。溺天收回奇兵,高深道:“灭轮圣王不是派你出来送死的,还眷恋在战场上作甚?”婪龠强忍内心欲望笑了数声,贪婪道:“总有一天,我会拿走你的人头!总有一天!”溺天不耐其烦,双眼向她一瞪,排山倒海的杀气立刻朝她冲去。婪龠嘿笑一声,身形急转,逃之夭夭。山吹雨微哼一声,看着溺天,不解道:“为何任由她向你下咒?”溺天不以为意道:“她活不久的,此时让她高兴一下又何妨呢?况且要将咒种于吾身,难。”山吹雨虽然仍旧挂心,但她更相信溺天,便没追究下去。一旁,山吹雪含笑道:“天,既然你受诸多限制,何不让我们三个代劳呢?”宝莲一听不算她的份,立刻不满道:“四个四个!师娘算错了!”山吹雪脸颊一红,轻轻敲了宝莲一下,道了声“小滑头”。溺天摸了摸宝莲的脑袋,道:“不了,还不是决战的时刻,走吧,回小诸天。”说完,不待四女回应,腾身而起。霜夜跟着飞起,但还是忍不住追问道:“不等肆公子吗?”溺天竟少有的哼笑道:“你想等他吗?”霜夜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立刻双颊羞红,没再多说,箭也似冲向天空。剩下三女观出溺天心情欠佳,各自点点头,跟了上去。似是故意,溺天飞入云层时,周身彩光大绽,一时间,方圆百里内的魔气扫之一空,正道之人顿觉神清气爽,气势大振。行在林间的肆玖也为溺天此举所吸引,回首遥望时,正好与之目光相撞,一股敌意不由在两人心中滋生开来。“哈,好吓人的眼神啊。”肆玖伸了个懒腰,嬉笑道,“不等我就走了,还真是没人情味呢。”拖着九色,肆玖在原地来来回回好一阵,最终将剑举起,问道:“人都走了,那你说我还要形式一下吗?”九色剑身竟然一热,像是在回应他。肆玖邪邪一笑,道:“好好好,就过一下场吧,只是你现在跟了我,就得有所改变,以后你就叫‘九昧’,九识皆空,昧尽天下,如何?”九昧果然又是一热,并且在剑身正反面缓缓透出“邪”、“废”二字,肆玖见了,狂笑不止,其声回荡千里,震慑心魂。随手杀了几头不明原因冲过来送死的魔物,肆玖正在无聊,突然一阵阴森森的杀气从背后涌来,让他微微有些凉意。转身看去,只见眼前站定一名白衣白帽,白肤白发,戴着一张独角鬼脸的男子,正一手抓着两具尸骸,一手持着一柄长槊,注视着自己。肆玖故作惊讶道:“哇!好吓人!莫不是连我也想杀吧?”那人竟好似听不出肆玖话中揶揄之意,兀自哈哈大笑起来,更将手中尸骸扔走,举起长槊,向肆玖威吓道:“低能蠢辈,见到本魔君还不速速跪地求饶,更待何时?”肆玖眼角微微抽搐了一下,没有作声,那人见肆玖没反应,又道:“恩,这莫非就是人类所谓的骨气吗?不错不错!实话告诉你吧,就算你跪地求饶,本魔君今日也会将你折磨凌辱至死,不服的话,就上前来,与本魔君一战,只是,你——”说到这里,那人竟将槊往地上一驻,转身微俯,左手五指抓住面部,右手向后指着肆玖,鄙视道,“有这种能力吗?”肆玖突然觉得他听到了断弦的声音,连忙双手抱胸,痛苦道:“不不不!我这种想法是错误的!我怎么可以一瞬间竟兴起残杀同胞的冲动呢?不能这样,高高在上的人更要有一颗包容万物的心才对啊!吾不能杀他!吾不能杀他!”“蠢辈!”白衣人并不知道自己的处境,仍旧挑衅道,“你被吓傻了吗?不要以为装疯就可以逃过一劫,本魔君说杀你就杀你,要怪就怪……”这边还未说完,肆玖那边已经达到极限:“要怪就怪你有眼不识泰山,不管喽,杀啦!”伴随着杀声而来是一尊难以攀越的巍峨魔像,以及一条快得不及眨眼的剑弧,九昧过处,神魔不留!睁着不敢相信的双眼,男子被扬起的半截身子挣扎道:“你是沉神太……”“多话!”修为一提,白衣男子瞬间神形俱灭。肆玖痛快地笑了几声,随即又做作道:“哎呀,一不小心竟错手杀了他,罪过啊!我苦命的隳境子民,你安心去吧,我会找时间替你报仇的,相信吾!”肆玖还沉醉在自导自演之中,突然一阵香气袭来,妒母竟跪倒在地,恭敬道:“太子殿下,魔圣有请。”肆玖故意惊讶一声,指着自己,道:“叫我?”妒母笑道:“太子殿下,一别千年,连奴家也不认得了吗?”肆玖轻哼一声,转身将妒母带起,道:“难得还有人认得吾,也好,吾问你,刚刚那位被无情残杀的同胞是谁?”妒母回道:“他是傲都,乃魔圣坐下七护法之一,与奴家同阶,为人甚是骄慢,时常目中无人,魔圣最近才将他升做护法,所以不大熟悉太子殿下,以致有所冒犯,如今落个形神俱灭的下场,也是活该。”肆玖突然压近妒母,捏住她涂满脂粉的脸颊,面无表情道:“你是在讨好吾吗?”妒母浑身微微颤抖,害怕道:“太子殿下,杀一个还可以被原谅,若是杀两个……”肆玖哈哈大笑,道:“讨好不成,便改成威胁吗?若除下你这张世俗的面具,里面是否就空无一物了呢?要试试吗?”妒母强自压下颤抖,回道:“奴家一生都奉献给了魔圣,为了魔圣,奴家不惜自毁面容,如今为完成魔圣指示而死在太子殿下手里,奴家毫无怨言。”肆玖怒哼一声,将妒母甩开,转身而去。妒母方脱险境,却不知适可而止,竟还想劝肆玖回魔界,正欲开口,身边突然飘出一人,阻止道:“什么都别说,否则他真的会杀你。”妒母知道身边之人为何许人也,所以并不理睬他,仍旧说道:“太子留步!奴家……”还未说完,一道剑光闪过,妒母竟看到了自己身首异处的样子。“如果你当时开口了,就是这个下场。”黑影裹着一件大披风,看不清模样。妒母不悦道:“蛊惑,你敢向我出手!”蛊惑不紧不慢道:“护法不要动气,若不信我,此时追上去也是一样。”妒母思考片刻,随即恢复平时面容,笑道:“姑且信你一回,只是你这次出来,所为何事?”蛊惑嘿嘿阴笑两声,随即化为一股黑烟,离开了。妒母并不在意,找了个人稀的方向,化作一抹香风,飘散开来。

龙潭幺子 发表于 2019-11-3 11:05

第十八章 清风·无我

这次正邪两道通力合作,小诸天高僧尽出,纵使妖魔如狼似虎,亦要败下阵来,况且七护法又一个个无故失踪,巍巍魔界大军,到头来竟只靠几头高等魔兽撑场面,实在令人难以置信。一记金刚铳将最后一架魔道兵旃打碎,非天馆之主阿须隆赤着极具线条感的上身,双手错胸,站在残破的神像头上,微长的金发在暮风中飘扬开来,看去竟是说不出的沉雄古魄,气势慑人,简直如同战神一般。正道之人见状都在心中默默想道:尸罗门竟还有如此苍劲刚毅的人物,比起那阴阳怪气的泣炎凝,更像个当家作主的。确实,论外形,阿须隆像极了非天馆内所陈列的巍峨雕像,一举一动都给周围的人带来一股难以言喻的压迫感,但他本人并不知晓。在收阿修入门之前,也曾数次外出寻觅门徒,并物色到几个资质好的,但最后那些少年都因忍受不住阿须隆庞大的存在感而退出,只有同样生作不凡的阿修可以常伴阿须隆左右,后来又多了一个亡天子,暂且不提。破敌太易,反令九拙有些挂怀,正寻思间,天卷宗四位百年堂之主匆匆赶来,大喊“不妙”。众人一回头,顿时满脸惊骇,只见天地之间有一巨物隐隐浮现,大气的流动改变了,一片白芒中,众人听到了百鬼凄哭之声,随即一声并不刺耳的巨响传来,能量的洪潮已淹没一切。此时,一团模糊黑气电光火石般飞向单手掩目的王子凄,瞬间没入其体内,消散无踪,而魔界入口处也迅速飞出一朵黑莲,转换数个方位后,避开巨影,向着天边飞射而去。当众人回复知觉后,那巨物已然消失无踪,九拙等人检查各自伤势,发现并无不妥,便向四堂之主询问那物来历,四堂之主竟也不明所以,只因察觉到一股非凡的煞气袭来,故发声提醒。九拙等人讨论后,猜测此物绝非善类。为防魔界反扑,建议众人暂退,静待下次行动到来。这次虽说大获全胜,但魔界显然另有谋划,再加上众人热战一天,已然疲惫,于是各自支会一声,散了。封界山大战方歇,远天之上,一场旷世对决却正展开。只见一身金光闪耀的炼魔使六珠刈架着乌云一路急逞,其后,天下第一剑独步清风御着清风剑紧追不舍,显然,他就是之前所说影的“早有安排”。微感不耐,六珠刈一边飞驰一边发声道:“剑者何必对本座如此执着?可知执着是苦,回头是岸。”其声无视飞行速度,带着一串金色梵印,袭向独步清风。独步清风轻轻一哼,脚下带出一道剑气,划破梵印,更将其话语融入其中传达而出:“剑阕遗志,怎敢怠慢,僧者何妨暂停脚步,与吾了却前因?”六珠刈严肃的脸孔不变,右手拈法指,口中微颂一声,万千梵字立时从佛衣之上散出,组成一道光华流转的屏障,挡在身后。独步清风修为一提,周身寒芒闪过,一道锋锐剑气透体而出,破开屏障,传音而去:“剑之利,非薄纸可挡。”六珠刈闻言不语,只是微微转身,眼中杀气一现,背后魔相霎时绽开,无数墨绿色的骷髅带着阵阵阴风从魔相眼眶钻出,向独步清风呼啸而去。独步清风颜色一正,清风剑上手,横里一划,顿时万千慧光破迷障,君子乘风步凌霄,正是“独步凌霄”。墨绿骷髅与湛白慧光相互撞击,雄劲到处,山峦尽毁,满目疮痍。独步清风右手横剑在侧,左手双指点剑尖,身形瞬移至六珠刈头顶,双指划落,绝世剑锋随即坠下,夹重愈泰山之力,持无坚不摧之利,硬是破开六珠刈金刚护身法界,将其斩落尘埃。“唔,原来你比音魔强这么多吗?这次倒是吾看不清了。”尘烟散去,六珠刈从深坑中缓缓走出,竟是丝毫未损。独步清风御剑而下,疑问道:“听僧者所言,莫非与剑阕是旧识?”六珠刈轻笑两声,发声道:“旧识吗?算是吧。”独步清风轻嗯一声,将清风剑反握于背后,忆道:“剑阕临终之刻,曾嘱托于吾,若某天魔界再开,务必要将破他剑阵之人拦下,如今看来,你便是吾该拦之人。”六珠刈哼笑三声,右手一扬,冷道:“凭你,拦得住吗?”话语方落,周遭景象瞬间一变,大好山河眨眼成为炼狱,岩浆裹着泥石迸溅,腥风伴着血雨飘降,不成形的尸骸在沸腾中挣扎煎熬,各种无可言状的猛兽相互吞噬着膨胀破裂……在此处,只要心神微一动摇,便入无间地狱,不得而出。“趣果、受苦、时、命、身形,剑者想要坠入何等无间呢?”六珠刈的声音充斥整个炼狱,其身却已不见,就连独步清风的眼力,也未看出他是如何消失的。“邪法妖术,混淆视听,看吾破你。”独步清风手握清风剑,无上修为一提,环界一扫,剑气划开幻境,剑锋破碎虚空,周遭景象霎时回转,然,炼魔使六珠刈已经远去,原地只留一串金色大字浮在半空——剑者,尚不到你我交锋之时,想要拦吾,先正视自己的内心吧。金字眨眼飘散,周遭景象再次一变,竟是一段最不愿忆起的过往。 海阔听风阁,独立北海岸边的高雅阁楼,楼主海楼沙,为人豪爽,生财有道,广交天下贤士,是江湖公认的大贤者,大名士。只要入他之门,便是其客,不仅所有开销全包,定期还有厚礼相赠。久而久之,声名远播,慕名前来的江湖人士越聚越多,其中难免鱼目混珠之辈,于是有人替海楼沙出主意,将听风阁外移五十里,令其位于大海逆风之中,只有武学根基达到一定境界之人才可踏足阁楼。果然,此法一用,来访者立刻大减,有些好不容易御风赶到的庸才,方一降下,便自气喘如牛,满头大汗,似要虚脱,海楼沙往往赠他们一些辛苦钱,便将其打发走,数月之内,达标者只寥寥十几人。听风阁虽是一隅之地,但也聚集了不少江湖有能之士,其中最为耀眼者,当然非凝月仙子莫属。因其天生丽质,蕙质兰心,琴棋书画一概全能,诗词歌赋无一不精,却又平易近人,众人将她奉若天仙,仙子之称也是此时得来。某日,早已名动江湖的独步清风御剑经过北海,恰巧瞥见正独自临着海风,在阁内抚琴的凝月仙子,好感顿生,脚步为之停顿。凝月仙子似是太过投入,竟未发现独步清风乘剑站在阁楼之外,仍旧抚琴声声,笑意盈盈,自娱自乐。及至海楼沙一声惊呼:“呀!天下第一剑到此,在下有失远迎呐!”方将凝月仙子琴音打断。微微抬头,凝月仙子与独步清风眼神接触,霎时心头一惊:此人便是江湖传闻,剑法通神的独步清风么?果然不同凡响。独步清风一向以君子自持,通达礼仪,只与凝月仙子对视一眼,便自撤去,转而停身听风阁内,与海楼沙客套了几句。其时,独步清风背着一张长琴,正是日后被九色毁去的无争琴。海楼沙也是此中好手,一见无争琴便对其赞不绝口,并向独步清风介绍阁内第一佳客——凝月仙子,赞其琴艺当世一绝,他本人自叹不如之类的。独步清风此次外出,正是要前往灵山,想在那和着自然之声独自酣奏,因为除了剑之外,琴便是他平生所爱。如今在北海巧遇凝月仙子,只觉终点已到,不必再走,当时解下无争琴,沉醉于琴声之中。海楼沙等人只知独步清风剑艺高超,却不知他也弹得一手好琴,对其向往崇敬之心更上一层。阁内善琴者颇多,大家都沉醉在独步清风的琴声之中时,却只有凝月仙子一人听出其琴音所表之情,当时重新坐回锦瑟之前,与独步清风合奏起来,端的琴瑟合鸣,默契无间。众人唯有用“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闻”来形容。弹奏间,两人对视,情谊流转,浑然天成,独步清风不再闪避,锐利的眼神此时也温和下来,自觉知音得觅,此生无憾。凝月仙子内心也是初次有了炽热的感觉,独步清风此时在她心中无疑是与其他人不同的存在。一曲弹罢,两人相视而笑,海楼沙等人更是齐声喝彩,场面欢快非常。盛情难却,独步清风便在海阔听风阁住了下来。数月的相处,独步清风发现海楼沙为人远比传闻中更为潇洒豪气,对他倒也有些向往,海楼沙更不用提,早就想与独步清风结交,借此机会,便提出双方结拜为金兰兄弟。独步清风见他爽快,也不推辞,便做了海楼沙义兄,也就有了日后为他对上炼狱子,遇到前代亡天子一事。物以类聚,人以群分,站在高处的人往往惺惺相惜。独步清风与凝月仙子的感情日益增厚,两人时常合奏琴瑟,或是聆听海风,阔谈人生,默契无间。一日,凝月仙子看着独步清风背上长剑,感叹道:“身为男儿,仗剑江湖,名扬四海,何等潇洒,真是羡煞凝月了。”独步清风笑道:“仙子若有心,又何愁不可呢?”凝月仙子玩笑道:“难道你要将清风剑送我么?”独步清风为人严肃,从不玩笑,听到此言,以为凝月仙子当真想要,便解释道:“此剑乃故友所赠,长愈七尺,只怕仙子用不惯。”凝月仙子扑哧一笑,道:“我一句玩笑话,你怎当真了?呵呵,你这剑虽然不沉,但这般长法,普天之下恐怕也只有你独步清风才能用的惯了,我一柔弱女子,要他何用?”独步清风轻吟一声,随即驾起清风剑,道:“请仙子在此等吾一月,吾必准时归来。”话落破空而去。凝月仙子此时并不知晓独步清风是特意回去替她铸剑,还当他有什么要事待办,也没挽留。坐等半月,凝月仙子好生无聊,以前未与独步清风接触还不觉得,现在只感周围之人皆是平庸无能之辈,难以交流。又过两日,突然一阵海潮狂涌,将听风阁打得摇摇欲坠,随即一阵邪笑从天降下,风华正茂的花沁月踏上阁楼。看着惊恐的人群,花沁月大笑不止,鄙夷道:“江湖传闻,海阔听风阁广聚良贤,人才济济,今日一见,全是狗屁!你们花爷爷便来此做个打扫,把你们这些垃圾统统扫进海里喂鱼,算是为人间除害吧,怎样,还不谢谢你家爷爷?”众人听完齐声喝斥:“邪门歪道,速速退去,否则休怪我等以多欺少。”花沁月闻言更加讥笑连连,全不把众人放在眼内,运起邪法,还真将他们卷入海中。海楼沙接到通报从阁内走出,一看花沁月行径,立刻怒发冲冠,挥掌便攻。花沁月左避右闪,任海楼沙掌劲如何勇猛,也难伤他分毫。看出对方算个人物,花沁月并不力敌,闪了几个方位,终于注意到了站在锦瑟旁的凝月仙子。没有多想,花沁月一把抱起凝月仙子,带起一阵阴风,呼啸而去:“想救回她,就到红石洞来找我吧,哈哈……”又过半月,独步清风果然回转,见海楼沙面色不佳,便问缘由,海楼沙遂将花沁月前来捣乱,掳走凝月仙子之事告之。独步清风顿时一怒,二话不说便御起清风剑,向红石洞飞去。及至红石洞口,独步清风沉喝道:“红石老魔,快将凝月仙子交出,否则清风剑下不留性命。”洞内沉默半晌,最后才跌跌撞撞地走出来一人,却是红花公主。只见她一脸病容,双手扶着洞壁,有气无力却又恨得咬牙切齿道:“休再提起那贱婢!我红花下辈子就算做鬼也不会放过那对狗男女!”红花公主语出不逊,独步清风本应喝斥,但见她这副可怜模样,便问道:“你此话何意?”红花公主突然大笑两声,看着独步清风严肃的面容,不怀好意道:“原来如此,你也跟我一样么?哈哈哈,那我也没什么可怨恨的了,连天下第一剑都会被背叛,我红花自然不在话下,哈哈哈哈!”独步清风听不惯红花公主的言辞,终于喝斥道:“将话说清楚。”此言一出,红花公主立时精神一震,不觉开口道:“花沁月那负心汉已经跟你女人勾搭上了,如今说不定在哪逍遥快活呢!”“一派胡言!”独步清风无法相信红花公主,话音未落,清风剑已架在她脖颈之上,“说,凝月究竟在哪?”独步清风第一次直呼凝月仙子之名,可见他此时内心是如何的紊乱,惊慌。红花公主略带怜悯地看着这位绝世剑客,苦笑道:“你以为我这样说很开心吗?我比任何人都希望这是一串谎言,但可惜的是,这就是事实!我已经面对了它,而你却还在逃避,不是吗?”独步清风持剑的手微微颤抖,他还是不愿相信。红花公主看他这副模样,动了恻隐之心,便从衣袖中取出一颗红石,道:“我爹已经去找寻他们两人了,你跟着这块红石走,便能找到我爹了。”说罢,将红石一抛,那石果然向着东南方飞去。独步清风没说什么,御起清风剑,追着红石而去。一处小镇之上,红石老魔大开杀戒,口中不住大喝道:“孽徒,给我出来!”突然,天边一颗红石落下,紧接着,一道剑气射下,将红石老魔震退数步。“红石老魔,滥杀无辜,独步清风今日定不饶你。”言罢,锐利剑气密集而出,就算红石老人是邪道有数人物,也只有挨打的份。“前辈请住手吧!”一声劝阻,花沁月飞身拦在红石老魔身前,满面关切之情。“谁要你帮我求情!”红石老人不领情,一掌击向花沁月背门,此时,凝月仙子飘然而出,替花沁月挡下此掌,并出言斥道:“果然是个魔头,你徒弟好心救你,你却暗算于他,真是可恶!”红石老魔怒不可遏,咆哮道:“贱婢找死!”说完,一把毒粉撒出,要将凝月仙子化成脓血。独步清风哪能由他胡来,清风剑一划,吹散毒粉,更将凝月仙子护在身后。见到凝月仙子平安,独步清风自然笑道:“仙子莫怕,有吾在此,没人可以伤你。”凝月仙子却是有愧在心,答不出话来。红石老人对独步清风蔑笑了一声,随即怒向花沁月道:“孽徒,跟我回去见红花!”花沁月立刻跪地,磕头道:“师父在上,弟子实在不可以没有仙子,还请师父师姐成全!”“唔,孽徒!”红石老人正要对花沁月下毒手,红花公主竟独自架着阴风赶来,跪在花沁月身前,求道:“爹爹,不要!”红石老人见爱女带病来此,立刻将她扶起,不悦道:“这孽徒如此对你,你还帮他说话则甚?”红花公主可怜道:“女儿又何尝不想一剑杀了这负心汉,只是女儿爱他如此之深,实在下不了手唉!”红石老人摇头一叹,对花沁月说道:“孽徒,现在回头,为师便当此事从未发生过,你怎样说?”红花公主满含期待地看着花沁月,等他回头,花沁月却极端道:“师父师姐对沁月如此厚爱,沁月此生无以回报,且让我一死谢罪,以命偿还吧。”言罢,竟取出飞剑,不待劝阻,颈上一抹,溅起三尺朱红。红石父女当场愕然,无言以对。独步清风眉头微皱,暗叹此人太过偏激。凝月仙子见花沁月自刎而去,悲痛不已,又自觉无颜面对独步清风,苟活无益,便趁独步清风感叹之际,抢过花沁月飞剑,追随而去。独步清风那时只觉脑中一阵轰鸣,顿时天旋地转,一口精血箭射而出,元气大伤。驻剑在地,独步清风金色的眼眸注视着一身血染的凝月仙子,无法理解道:“仙子,为何你要离我而去?为什么,为什么啊?”情到深处,唯有宣泄,清风剑斜举向天,应和着主人的哀痛,悲鸣不止。天地乍现末日之景,悲风化作利刃,切割万物,就连空间也被摧残的伤痕满布,毁坏的声响不知持续了多久,当红石父女重新睁开眼睛时,独步清风已经离去,方圆数千里,除了他们父女及花沁月二人所处之地外,皆被切割得不成形状,生机灭绝。红花公主悲痛惊愕之余,看到凝月仙子身上多了一个布袋,布袋内装的正是独步清风专为她打造的“醉月”。之后,正道人士赶来,将红石父女谴走,安排了花沁月两人转世重生的因果。往事怎堪回首?独步清风的心随着画面一幕幕转换而跌宕,对于凝月仙子的死,他深深自责。无限的叹息声后,幻境破灭,独步清风收起长剑,原来天空已经破晓,他却还立身在黑暗之中…… 抗魔一役功成,许多退隐老魔告别昔日弟子,独自踏上深山,再次隐居。无相祖师,无相魔功的创招者,因为修练过头,把一张老脸给练没了,不过反而因此灵识越发敏锐,在黑夜之中仍旧健步如飞,第一个归入深山;决绝子,阿须夜殿的太殿主,以作风果断干脆著称,座下有一吊睛白虎,奔行若风,第二个归去;再有几个路途短的,如火龙真人、晴空姥姥、悲穆上人,也先众人一步到位。除了上述几位外,其余老魔皆是走了一半便无故消失,第二天,他们的尸体便分别被吊在各派门外。此事在江湖掀起了一股轩然大波。邪道本非善类,这次与正道合作完全是迫不得已,一等察知受害之人皆是道上有名前辈后,立刻怀疑乃正道从中作梗,暗中排除异己,几次要与正道翻脸,皆被尸罗门拦下。九拙为此出面表明态度,言此事绝不简单,请大家少安毋躁,别中了敌人离间之计,一个月后他会给众人一个交代。邪道之人怒气暂缓,但芥蒂已然存在,短期内是不可能再合作了。 炽焰宫内,落凰之发作之刻即将来到,玄玉灵台将极北冰寒之气浓缩至饱和状态,静静地等待着。宫外,病夭夭祈祷着爱女的平安,病流皇则安慰着她,断邪云驾起黑云,遥遥望着底下。宫内,就只剩下亡天子与落凰之两人。稍微向落凰之嘱咐了几句,亡天子退至一旁,运起体内空灵阴寒之力,将碧雪倾城催至极限。落凰之朝亡天子点点头,随即向天一仰,焚天火势立刻爆发而出,天空霎时赤染。凄厉的惨叫声中,落凰之的肉体开始灰化,但背上长生翅又在此时变幻而出,将其肉身重组。亡天子见此情形,立刻发声提醒道:“收敛心神,压住它!”落凰之闻言,眉头紧皱,忍受着非人痛楚,强行将长生翅一点点收回,但一到关键时刻,那火翼便会反弹而出,令其前功尽弃。此过程重复了数次,落凰之心神已经疲惫至极,离失去意识只有一步之遥。亡天子考虑片刻,微微呻吟一声,右手一伸,竟将阴寒之力退去,转而换上天君炎,揉起一个火球。看着焰光中的落凰之,亡天子大声道:“落小姐且再试一次,若仍无法,便作罢吧。”落凰之略带怨恨的看了一眼亡天子,随即牙关紧咬,努力收起长生翅,火势瞬间旺盛许多,将其肉体烧的快要灰化,就在这时,长生翅又隐隐将要弹出。亡天子抓住时机,将天君炎凝聚而成的火球向着落凰之掷去。双炎合并,威力倍增,竟快了长生翅一步,使落凰之得以完全灰化。火源已灭,滔天火海随即散去,玄玉灵台之上只剩一小撮灰烬隐隐泛着光芒。那灰烬之中有一股新生的力量正在酝酿,并且不久便会出世,亡天子对此深信不疑。突然,远天之上极速飞来两点橙红,断邪云立刻张开蛛网,将其拦下,只见光芒之中窜出两头浑身火烧,似狼似虎的凶兽来,张嘴一吼,便将蛛丝烧化,进而向玄玉灵台冲去。亡天子本能反应便是往背上一抽,却觉伸手无物,这才意识到,九色剑跟非吾邪琴都已不在,暗道不妙,欲施诀阻拦时,两兽业已穿身而过,没入余烬之中。心内一紧,一滴冷汗正待留下,余烬火势突然一旺,随即一声凤鸣划破黑夜,两枚璀璨火翼湃然展开,比之先前长生翅,更为耀眼夺目,更为神圣庄严!只见浑身火锦缭绕的落凰之缓缓振翼,飞身高空,双眼微睁间,天地为之一明,眼珠内,两道火纹隐隐浮现,刻印着浴火重生的痕迹。本就美绝的的容颜此时更添一抹凡人难有的光彩,无疑,她已经进入一个全新的境界。天刑受罢,重生止歇,落凰之缓缓降下,两枚橙红火翼竟还原成方才两头凶兽形状,驯服的跟在落凰之身后。落凰之轻笑一声,双手一展,两头猛虎般大小的凶兽立刻蜷缩成一团,之后竟变作两只小猞猁,停在她肩头。亡天子方在惊异,落凰之已来到他身前,也没说什么,就将他的右手抬起,果见其右臂整条烧的通红,触手炙热。落凰之稍稍抚了抚,随即双眼光华一闪,一道火印盖上,蓄积在亡天子肌肉骨骼之中的火毒立即被逼出,在虚空闪了几下便湮灭了。与落凰之对视片刻,亡天子展了展右臂,发现已经无碍,便道了声谢。落凰之摇摇头,道:“公子为助我而受伤,我为公子疗伤理所当然,何必客气?”亡天子微微一笑,不语。之后,病夭夭等人进入,一见落凰之,立刻高兴的问长问短,落凰之也忙着回应众人,没有留住亡天子。亡天子功成后,独自退回炼剑炉,炉火内,晶石依旧静静地矗立着,只是比起先前似要亮了些。“蓝姐,你在这里等着我,我会将你的魂魄带回,一定。”誓言立定,亡天子转身便要离去,却觉背后一暖,再回头时,双眼所见已非实景……待意识回归后,炉内晶石已然削减过半,仅余一薄层裹在蓝斐身外,映着火光发亮。亡天子突然感觉体内充实了许多,真元稍向中心运去,便有一把通灵长剑透体而出,看去,遍身晶亮,跳耀生辉。右手向剑柄处轻轻一握,亡天子只觉心神一宁,竟生出一股故友重逢的感情来,不由道了声奇怪。此时,断邪云也走了进来,见亡天子手握一把通透别致的长剑,疑惑中也猜到了几分因果,只是没立刻说出来。亡天子见他来到,且面露邪笑,便问:“断兄莫非知道此剑来历?”断邪云眯着眼睛,仔细盯了那剑一会儿,才回道:“此剑气息与那晶石无二,定是由它所化无疑,而这晶石本是封界山之核心,千年来受魔界邪气侵蚀洗炼,灵气逐渐浓缩至内层之中,任外围遭受魔氛破坏,其心不损,已备神兵之格,日前怕是又吸收了乾坤泣神咒的残余之力,更具利器之资。你与他有缘,在这剑炉外守了他许多天,倒还真炼出了一把好剑来,如何,趁手么?”亡天子轻吟一声,注定那剑,那剑竟似回应一般,在剑身上一笔一画透出“无我”两个篆字,正是亡天子心中所想。断邪云也忍不住拍手称赞,还说这无我剑与那非吾琴正是一正一邪,天生一对。亡天子也觉有理,面上虽然没有太过显露,心中是甚为喜欢的。两人又揣摩了无我剑片刻,亡天子便要御风离开,却突然感觉丹田内空空如也,怎样也无法将风雷之气运出。思前想后,除了晔朗那招“六天雷神殛”外,便无他因。暗恨一声,亡天子又试了两次,仍旧无法,这时断邪云邪笑着走上前,道:“既然连神剑都有了,还要御风作甚?你不会御剑飞行吗?”亡天子摇头。断邪云见他神情,眼神微微变化,自语了一声“天意”,便将身剑合一之法教授与他。亡天子果是与剑有缘之人,不到一炷香便已悟到精髓,道谢后,伴随着一声轰鸣,破空飞去。病夭夭少时步出,见断邪云一人在冰原上若有所思,便走上前,关心道:“师弟,晨起天寒,何故一人在此?”断邪云竟少有的淡淡笑道:“你看这旭日东升的景致,虽然缓慢,却蕴含着一股不可动摇的无敌气势,早晚,他会升入高空,照耀天地,实在叫人感动。”病夭夭并不清楚断邪云所指,以为他在与自己谈笑自然,心内高兴,便看着他的侧脸,笑道:“是啊,真叫人感动!”……

龙潭幺子 发表于 2019-12-1 10:27


第十九章 天国 魔国

虽是入冬时节,天气颇为寒冷,亡天子初次御剑飞行,更因少年心作怪,飞的格外高远,凛凛罡风不断迎面扑来,然身为至阴之体的他并不觉得什么。在炼剑炉蓄积的火气与伤感被这清爽晨风一吹,倒削减许多,心中笼罩着的阴霾也在这冬日里头有些融化神气。估计着差不多要到地头了,亡天子脚下一沉,往地上降去,只见原本不乐山所在已然成为平地,一个大黑洞正在那里发散着魔气,形状骇人。亡天子微哼一声,加快速度,飞向尸罗门。一声动听剑鸣将沉睡的尸罗门唤醒,待三殿四馆的人出去看个究竟时,亡天子业已停身在昔日校场所在。自从炼狱子失踪后,一门已废,这里也跟着荒芜,青砖地上盖着一层薄薄的植被,也叫不上什么名字,绿油油倒也看着舒心。亡天子等了半刻,该来的人便都来了。众师长见他归来,纷纷上前慰问,亡天子便将这些时日自己的经历简单地说了一遍,当然,落凰之那段没有明说。因其背上长剑甚是耀目,众人便问此剑来历,亡天子轻笑一声,随意道:“此剑名曰‘无我’,其余一概不知。”殿主馆主中,并无善剑之人,虽知此剑绝非凡品,却也看不出它究竟好到何种地步,便没再追问。绯雨道:“天子,你此次回来不去泣灵殿,却落在校场,莫非还有事要办?”亡天子平静道:“恩,我需去一趟魔界。”众人一惊,忙问缘由,亡天子只是摇头,不答。琴咏劝道:“魔界乃正邪两道将要共同对抗的大敌,你何必急于一时呢?”亡天子仍旧摇头,不肯说明。众人知他主意已经打定,多说无用,便各自嘱咐了几句,让他遇到强手不可力敌,速速逃走才好,亡天子记在心上。泣万灵又问道:“那你这次回来所为何事?仅仅报个平安吗?”亡天子四下搜寻一遍,不见天巧韵人影,便问道:“‘非吾’在天师姐手里吧?”琴咏点头道:“确实,那日华翡学院的白执令拿着你的琴,巧韵见着,便要了回来,你如何知晓?”亡天子笑道:“非吾与我气息相连,无论在哪,我都能知晓,只是天师姐从天琴馆散发出来的气微微有些紊乱,莫非旧疾复发了么?”琴咏叹道:“巧韵体质本就纤弱,你那琴又带着一股邪气,相处久了,便加重了她的病情,我几次劝她将琴交予我保管,她却死活不依,说一定要等你回来亲自交还给你,我从未见她如此坚持过,便没有强行拿走,你回来的正好,快去看看她吧。”亡天子点点头,向众师长施了一礼,便向天琴馆走去,三殿四馆之主也各自归转,琴咏则坐到悬音亭内,不去打扰亡天子两人。 房内,天巧韵端坐在木椅上,看着诡光流转的非吾邪琴,渐入沉思,突来一阵敲门声将其拉回现实。盯了那映在门纸上的身影一会儿,天巧韵问道:“是师弟回来了吗?”门外人嗯了一声,道:“天师姐,我能进来吗?”天巧韵闻言,咽下微微一痒,咳嗽起来,亡天子随即开门步入,运起自身阴寒之力,传与天巧韵,助她平稳气息。天巧韵道谢后,边看着亡天子边问:“师弟神采与之前又有不同了,发生了什么事吗?”亡天子微微一笑,道:“天师姐无需为我挂怀,身体要紧。”说罢,扶起天巧韵,将她搀回床边微躺,自己则坐在床头,又说:“已是入冬,师姐虽患邪阳之症,还要注意保暖才好。”天巧韵见亡天子如此关心自己,心内感动,愈发惹人怜爱道:“师弟对谁都是这般柔情吗?”亡天子轻笑一声,回道:“真诚对我的人,我便真诚对他,仅此而已。”天巧韵眼神一动,没再接下去。两人沉默一会儿,亡天子起身,走到圆桌之前,那里,非吾邪琴正睁着两只红眼,闪烁着。“想我了吗?”亡天子一把抱起非吾邪琴,顺指一拨,奇异音律立刻扩散开来,竟将天巧韵体内沉淤的邪气也一并拔除了。摸了两下非吾琴身,亡天子运出中天漏的奇方妙法,将其纳入虚空,随即转向天巧韵,道:“这些天来,师姐怕是受了他不少苦吧?”天巧韵笑答道:“非吾真乃神器,我几次想要试着弹奏,都被拒绝,而师弟你一回来,他就欢快长鸣,真是羡煞我了。”亡天子笑了笑,四处一看,问道:“师姐的玉壶冰呢?”天巧韵叹了一声,道:“天子师弟的宝琴霸道非常,白玉琴只要近他一丈,便被压得悲鸣不已,几乎弦断。我不忍见白玉琴受苦,便将她藏进橱里去了。”亡天子微微苦笑,随后告辞道:“还请师姐保重身体,好好养病,天子改日再来叨扰。”正要退出,天巧韵似有所感,忙道:“天子师弟,且带我出去走走吧!”亡天子轻嗯一声,扶起天巧韵,向外走去……“巧韵,天子已经离开了吗?”“恩,师弟走了。”“为何不留住他?”“我办不到。”“没有试过又怎会知道?”“有些事不用试也能知道结果。我在师弟心中的地位比起他为之离去的那人来说轻太多了。”“……”“那师父你呢?可曾试着留住师弟?”“哈,连你都不能,我就更不用说了。”“师父说笑了。”“但愿吧。”……两道红光风驰电掣,沿着一座高耸入云的石峰追逐而上。石峰周身尽是孔窍,天风拂过时,自然响成一片黄钟大吕,悦耳动听。及至千丈处,孔窍越发绵密,所发之音却如飞箭般伤人性命。两束红光各自绕过孔隙,盘桓而上,待至层云尽处,第一道红光迅速冲入顶峰石洞之内,第二道红光随即跟去,却被一层无形结界挡在洞外,不得而入。“哼,小崽子敢阴我!”红光散去,被挡在洞外的人正是虹炼,那他追赶的人可想而知,便是他了。深黑的洞窟内,熟悉的人影缓缓握起前生佩剑,立时一股强大真力爆发而出,将石峰上半段炸了个粉碎。虹炼大骂一声,随即身剑合一,退至一旁,却见一人傲立虚空,神采飞扬,背上一口长剑,神光隐现,恰与灵兽之羽相得益彰。虹炼不解:“天子,你的修为如何强了这么多?莫非这二十多年来,你并无像外界传言那般荒废?”其人略一追思,随即迷离道:“我已非亡天子者,姑且称我禅暝灭烨吧。”虹炼一惊,越发疑问道:“你在胡说什么?等等!你怎么能一下子说这么多字了?”禅暝灭烨微微一笑,道:“因为施加在我身上的封印已完全破除。”虹炼还待问下去,禅暝灭烨手一伸,道:“我知你前世乃我之师,但此时你已非炼狱子,我也非亡天子,与其恋着过去不放,不如重新认识彼此如何?”虹炼闻言豪声大笑,随即爽朗道:“好,痛快,就依你!我乃虹炼,无门无派,此生只求活出自己的本色,不留遗憾,你呢?”禅暝灭烨摇摇头,道:“目前我只能将称呼告诉你,其他的日后再说吧。现在,我们得去救那罗。”虹炼眉头一皱,问道:“那罗出事了?”“恩,她此刻应已深陷罗网,若我们抓紧时间,说不定还能赶上。”言毕,身剑合一,向东方天际而去。“这么重要的事为何此刻才说?混帐!”咒骂声中,虹炼驾起血剑,破空追去……煌华天狱,位于东之天上最高处,隐而不现,只有当百年佳期来到,才会降落尘寰,觅一男子。此刻,天狱内部,一场神秘的仪式正在进行。只见身着一袭黑色薄纱的紫那罗平躺在祭台之上,双眼闭合,似已昏迷。周围,五名天狱之人跪在其身旁,呗偈不止。不多时,祭司上前,右手持弯刀,割开左手银瓶,轻轻一声咕咚,银瓶破口处缓缓滴下一点鲜红,正落在紫那罗额头。此血一落,紫那罗立即呻吟一声,随即额头正中钻出一支金色犄角来,诡异非常。祭司恩了一声,点头道:“请圣女上前祭圣火。”人群顿时一分,圣女哪耶手捧一团白焰缓步上前。摸了摸紫那罗的金角,哪耶眼中闪过一丝光华,随即口中轻颂一声,将白焰吹向其身。紫那罗浑身为白焰包裹,难受非常,即使在昏睡之中,仍旧不断发出痛苦的哀鸣,搅入云天。此时,天狱之人全部退出祭坛,祭司高声道:“魔界使者,接下来便交你了。”说完,炼魔使六珠刈若隐若现步上祭坛,轻捏兰指,在虚空划出一道巨魔图腾,向紫那罗身上印去。此印一到,紫那罗形神倏地分离。只见一头紫金麒麟出现在祭坛之中,昂首嘶吼,挣扎不已。想要逃出牢笼,四肢却已被无形锁链缚住,想钻回肉身之中,却被无上魔力阻隔,满腔愤恨、痛苦、不满、怨叹只得对天宣泄。那支刻满花纹,螺旋状的尖角每抬一次,青天便颤抖一次,同时,乌云闪电不断落下,苍天之怒,定要叫创天之人灰飞烟灭。天罚临身,煌华天狱之人不敢怠慢,相继催动自身内核,连结成一张弥天结界,抵挡天威。六珠刈对这电闪雷鸣却是毫不在意,反而发声道:“还不够,还不够。”随着震慑之音传出,魔印越发浓重,紫那罗周身白焰渐趋蒸腾,麒麟元神更是狂嘶不已,青天竟现扭曲破碎之兆。就在此时,一道青银剑光极速射入,将缠绕麒麟四肢的无形锁链尽数破开,麒麟随即一声长嘶,拔足狂窜而出,眨眼无踪。六珠刈略微惊咦一声,正要追去时,剑光的主人到位,举手一掌挡住去路,紧接着,一道红光火速飞至,欲将紫那罗肉身抢走。六珠刈哪能容他,怒喝一声“放肆”,随即魔力一催,无上邪威立即将青红二光震退。青银光芒见有能者在此,与红光交流一声,两人随即各发一招,击向六珠刈。六珠刈微哼一声,金刚法界只一转便化去了两人攻击,再看时,人已远去。祭司晶眉一皱,不满道:“使者,你怎能让他们脱逃?”六珠刈闪耀着金辉的双眼注定祭司,发声道:“自家事自家处理,吾于煌华天狱乃是外人,怎能越俎代庖?”祭司受他双眼一盯,全身犹如泰山压顶,沉重非常,但在族人面前又不能失威,只能强撑道:“使者此话不会太过了吗?”六珠刈转身,高深道:“你可知来犯之人是谁?”祭司不明,只得看向圣女,哪耶便走了过来,向她耳语了几声。祭司闻言略略一惊,随即沉默不语。六珠刈举头看向青天,道:“未尽之功,就让吾代劳吧。”话落,一身圣魔之气爆发,只见一尊巨大魔象耸立其后,双掌向天一擎,苍天顿时巨震不止。双重咆哮之音叠加,魔象两手倏地往外一分,青天创裂,异空之口随即划开。此时,一道白光从空间裂缝降下,接通祭坛,神圣之气随即弥散开来,神曲之中,圣羽天国巍然现世。一道清音从天而落,称谢道:“魔圣之助,吾等铭记在心。”六珠刈哼笑一声,道:“互惠互利,何必言谢?告辞。”话完,法衣一扬,带着紫那罗肉身驾云而去。煌华天狱众人纷纷对着圣光下跪,诚心聆听神者教诲:“萨都,新任圣女安在?”祭司萨都恭敬道:“新任圣女业已成年,随时听候圣主吩咐。”“很好,长久的等待总算完结了。萨都,带圣女接受洗礼,之后命她入天国,吾要见她。”“萨都明白。”“恩……哪耶,辛苦你了。”哪耶面无表情道:“比起哪耶,圣主要辛苦百倍。”“哈,吾之牺牲是必然。你为助魔界开启,诞下命运之子,消耗甚巨。待新任圣女再造之后,便入天国,吾助你恢复元气。”“感谢圣主厚恩。”“另外,吾之爱将樊姬,你的剑锋依旧锐利如初吗?”祭坛一角,一袭银色披风遮体的樊姬傲然道:“是否锐利,试过便知。”祭司闻言立时愠怒道:“樊姬,圣主之前,不得无礼!”“哈,无妨。你们能延续至今,想必樊姬付出不少。何况,作为一名剑者若无此等傲气,怎能绽放锋芒?”祭司惶恐道:“圣主洪量,萨都代樊姬谢过。”樊姬不屑:“哼!”“萨都,你先带新任圣女洗礼去吧。其余之人,汝等皆是天国子民,虽要礼拜,不必长跪,起身吧。”“谢圣主。”“恩……天国虽然开启,却未完全进入人界。在吾复苏期间,为防敌人来犯,六神将会替吾守护众人,汝等不必担忧。”樊姬不服道:“哼,有我一人还不够吗?”“樊姬,你另有任务,稍后吾会说明。”“……”“吾之子民,欢唱吧,不久之后,圣羽天国的光辉将照耀人间。”“圣羽不灭,天国永存……” 魔界深处,万相沉渊之中,魔界三圣——灭轮圣王、释非圣尊、不度圣通寄灵一晤。只见三尊暗黑巨像盘腿端坐石莲之上,魔识互通后,释非圣尊之音传出:“灭轮,汝之魔力削弱不少。”灭轮圣王:“吾之化身前往煌华天狱,助其开启圣羽天国,自然损失不少。”不度圣通:“身为王者,果真好气度,吾等若在此时出手,汝该何然?”灭轮圣王:“吾该……坐视。”不度圣通:“哈。”释非圣尊:“圣羽天国,如何?”灭轮圣王:“尚不成气候,但,其圣主非同凡响,应不在吾等之下。”不度圣通:“仅他一人,何足道哉。”灭轮圣王:“就目前观来,并无其相克之人,这便是他之优越所在。”不度圣通:“喔?那他之行动岂不是不受限制?”灭轮圣王:“之后。如今的他,宛如初出世的魔,脆弱非常。”不度圣通:“既如此,何不趁他成熟之前,将其扼杀?”灭轮圣王:“何必呢?圣羽天国对人界的威胁显然较大,吾不信善法兄弟能坐视不理。”释非圣尊:“大小诸天虽奈何不了魔界,但亡者一脉势必越发强盛,吾等正可借圣羽天国将其牵制,以防变数。”不度圣通:“如此,吾等只需将目光放在人间即可。”灭轮圣王:“唔——沉神也觉醒了吗?原来如此。”不度圣通:“哈,刚刚醒来,便让七护法损失其一,孺子可教。”释非圣尊:“灭轮,汝之后代确实特别。”灭轮圣王:“哈,吾会让化身找他一谈,莫急。”释非圣尊:“另外,炼魂狱主向吾讨取一万生魂淬炼神像,吾已答应了他。”不度圣通:“哈,他倒是勤快。”灭轮圣王:“此事吾已有适当人选,可行。”释非圣尊:“既如此,散吧。”不度圣通:“散吧。”三圣魔识一撤,万相沉渊重又恢复死寂,三尊巨大石像仍旧端坐莲台,不语。

龙潭幺子 发表于 2019-12-3 19:45


第二十章 奈落城之变

冶金族——秘炼金室,金瑜兄弟守着一枚白色巨茧,等待着。忽然,族人来报:“族长,弥氏皇朝那边的百姓又来生事了。”金钰闻言怒道:“好个不要脸的弥氏皇朝,贪财贪到我们头上来了,行,我去打发他们。”金钰正要出去,金瑜道:“经覆世灭道一役,弥烟登上皇位,之后便行仁政,百姓安泰,如今却有人跑到江湖扰闹,其中必有文章,钰弟且留在此看守天羽,我去瞧瞧。”话完,步出密室。出去一看,果然,一群打扮朴素的百姓带着与他们不相称的贪婪之色,在冶金族大门外蜂拥着,口中不住喊道:“我的,全是我的……”金瑜微叹一声,闭目,灵识散开,欲寻异常之源,却是未果。“唔,这些人神态似乎不由自主,背后定有人在操纵,既是那边的人,我就去一趟好了。”说罢,五色战甲浮现,双脚一蹬,向弥氏皇朝冲去。来至皇城,金瑜也吃了一惊,只见无数百姓堵在城墙外,不住敲打,似要攻入皇城造反一般。目光汇聚,金瑜打开大罗金眼,仔细一观,却见整座皇城沐浴在一股湃然王气之中,不受周边魔氛干扰,显然,皇宫内有真正的王者坐镇。考虑片刻,金瑜鼓起真力,宏声道:“冶金族族长金瑜求见皇朝之主。”不多时,皇宫之内便有人回道:“族长请入殿。”金瑜遂飞至皇宫之内,只见包括弥烟在内的一众人等皆聚在祭天台上,神色不爽。金瑜客气了几句,随即将冶金族门外情况说了一遍,弥烟听完摸着额头,随意道:“这妖孽横行的年代真叫人烦恼,好好的百姓眨眼就要来抢朕的皇位了,愁愁愁,还累得族长特意跑一趟,教朕过意不去。”金瑜见这国君虽然一副慵懒模样,但从头到脚都洋溢着令人屏息的王者之气,便试探道:“陛下可知,魔气之源在哪?”弥烟笑眯眯的看了金瑜一眼,随即招手道:“来,你来告诉金族长,敌人在哪里?”话落,身旁一名黑衣老妇捧着一颗水晶球走上前,缓缓道:“天上。”金瑜便将目力汇聚在云层尽头,依旧没发现什么,弥烟见他疑惑神情,又招手道:“族长来的正好,朕有一神兵在侧,却少一名能手,不知族长是否肯替朕开天?”金瑜闻言好奇心顿起,向弥烟身后看去,果见一个身形魁梧的和尚手托一方宝箱,快步走来。凭金瑜今日修为,已能感觉出宝箱内中之物必是天下少有的神兵一流,少年之心作祟,道一声“恭敬不如从命”,便把宝箱打开,顿时豪光大作,肃杀冷冽之气弥漫皇城!只见一把全身泛银的双面斧静静躺着,斧柄处刻着“开天”二字,竟是失落已久的诸天神器之最——开天斧。此斧一现,皇城外百姓立时全身一颤,清醒过来,而托着宝箱的大和尚却面露苦色,汗流如注,两条可比钢筋的劲腿竟在瑟瑟发抖。弥烟轻笑一声,右手从和尚那接过宝箱,端到金瑜面前,轻佻道:“族长大人,请吧。”金瑜神情一正,运起修为,伸手向斧柄抓去,甫一接触,便觉一股冷电痛遍全身,意识似要被拉进远古洪荒一般。连道三声“神兵”,金瑜手下猛然一提将开天斧抓起,却觉自身力量不断被吸入,眨眼,金气消弭,银气大盛。脱力之感袭身,金瑜双腿一软,正要倒地,弥烟一把扶住他,道:“族长好修为,开天斧已蓄满一击,便请族长全力将其向天上挥去吧。”金瑜本已无力,经弥烟一扶,又有了起色,知道是其王气入体,便道声“献丑”,双手握斧柄,豁尽余力,向天劈斩。霎时,一道银色斧罡开天而去,只闻一声轰隆,天际创裂,一人伴着满身水晶残片,坠落皇城,正是护法之一——婪龠。一击作罢,金瑜已然晕头转向,连忙将开天斧放回箱内,盘腿入定,固本培元。弥烟遂命那和尚将开天斧收好,自己带着几个臣子向婪龠走去。婪龠受开天斧重创,全身宝石光华暗淡不堪,鲜血撒了一地,只能眼神怨恨地看着弥烟一众,听任宰割。弥烟轻佻一笑,道:“判官,玩弄人性,惑乱苍生,扰吾清净,该当何罪?”一名打扮文雅,仪表非凡的中年文士随即抬步上前,清亮道:“自然是死罪。”弥烟轻哼一声,道:“那还等什么?”中年文士随即取出白纸,右手执笔,在其上写了一个大大的“死”字,抛向婪龠。婪龠一惊,“死”字透过日光正好映在她煞白的脸上,此时只听一声“判入黄泉”,文士判官笔倏地一落,“死”字双分,婪龠之首竟被劈成两半。弥烟立刻拍手道:“喔!精彩精彩!”文士一笑,没说什么。金瑜在一旁兀自惊奇,原来弥烟身边还有这等能人,以前倒是小看了弥氏皇朝了。弥烟远眺皇城,见百姓已经退去,便命人将婪龠尸体火化,自己走到金瑜身边,道了声“辛苦”后便入殿休息去了。金瑜调息数刻,恢复两成功力后便起身要走,这时,先前那文士捧着一个精致小木盒走来,道:“这是那魔女火化后所得结晶,圣上说此役族长甚劳,请收下当作谢礼。”金瑜也不客气,收下木盒,便自回转冶金族去了。那文士看了看天,也走入殿内。待他们都离开后,先前那个黑衣老妇坐在暗处,摆摆衣袖,开始擦起她的水晶球来…… 夜,奈落城以南一百里,一处小村庄内,数道火流飞腾狂卷,村庄眨眼成为炼狱。王子凄一人独立在尸堆之上,面露狂笑,满身邪气……“子凄,最近奈落城外数个村庄接连遭人所屠,为师要前往查探一阵,你呆在城内,若有妖魔来犯,不敌时,便将此符贴在胸前,可暂时隐去身息,保一时安危。”火宵之夜说完,取出一张符纸递与王子凄,随后拍了拍他的肩,破空而去。王子凄目送了火宵之夜一段,之后便入房内打坐。及至夜晚,房中突然邪气弥漫,血光大作,豆大的汗珠不断从王子凄脸上滴落,着地即燃。“痛苦吗?难受吗?哈……何必挣扎呢?只要随着自己的心前行就好,就好。”“唔……”“接受吧,接受你的欲望,去杀,去屠戮,去摧毁……”“你究竟是谁?为何缠着我不放?”“我是你的心啊,你的真心……如何?杀完人以后的感觉是不是很好?很回味?很想再试一次?”“胡言乱语!”“胡言吗?乱语吗?好好回忆一下啊,当你将那些无辜的人烧成骷髅的时候,你在笑吧?你对折磨同类这种事真的很在行哦。”“住嘴!”“对,这就对了,释放你凶残的本性,去呼喝,去训斥,去嘶吼……不要再压抑自身,跟着心的方向,向前,你会找到光明。”“我不会!等师尊回来,我便自首,这才是我唯一的解脱。”“喔——真是勇敢呐!如果你那师尊知道自己的好徒弟便是杀人凶手,不知会是什么表情呢?真令人期待啊!”“不要再说了!”“你害怕了?害怕你师尊知道真相后会大义灭亲?害怕自己的死亡?不对……你害怕的是面对火宵之夜,你不敢正视他,你自惭形秽吗?”“……”“你这师尊倒也真像话,这些年来就只传了你一本没用的《心意明诀》,什么也不教你,却又要让你在人前丢人现眼,他一定是嫉妒你的才华,怕你超越他吧?”“不是!”“不要说的这么肯定嘛,人心是很复杂的。你没发现吗?自从圣战因来后,他对你的态度变了不少,为何?为何他要你参与诛魔战役?他明知你连自保的能力都没有,为何还让你留在战场?其实他想要的很简单,就是看着你死,仅此而已。”“我不相信!”“不信吗?那好,火宵之夜人就在昨夜被你烧毁的村庄里,你大可前去,看他会不会杀你。”“好!”王子凄受心魔挑拨,神识散乱,双眼赤红,御着狂风直向南边飞去。果然,火宵之夜正站在那里检查着尸骨。心中忽然一慌,王子凄猝然落地,火宵之夜察觉邪气近身,转身看时,却见来人竟是王子凄,不由皱起眉头。王子凄见火宵之夜神色不悦,心内突然一痛,随即嘴角竟不自主地泛起一丝狂笑。火宵之夜微咦一声,问道:“子凄,为何你会来此?”王子凄无言以对。见他神色有异,火宵之夜不由联想道:“此地之人皆是被烈火从里到外活活烧死,倒是与你的‘心火燎原’颇为相似。”王子凄大惊,等反应过来时,右手已运出一道炎流,向火宵之夜拍去。火宵之夜眼神一凛,焚天剑上手,划破炎流,来至王子凄面前。受其邪气刺激,不由一剑劈落。王子凄没有躲闪,右肩中剑,顿时一股热能流遍全身,锥心之痛激惹脑部,左手本能一掌推开火宵之夜,怨恨一声,祭出灵符,迅速遁去。火宵之夜在长剑落下之际便已后悔,但其势已无可转,连忙收回五成劲力时,王子凄业已中剑,心中有愧,便受了王子凄一掌,倒退而出。知道王子凄还未走远,连忙解释道:“子凄,切莫误会!为师方才受邪气干扰,一时失了分寸,你快现身,为师替你疗伤。”王子凄只是不答。又唤了数声,王子凄依旧没有声响,知道他不是已经走远便是不想理会自己,火宵之夜终于叹了一声,破空飞去。他走后不久,王子凄慢慢从原地浮现,摸了摸滚烫的伤口,换上一脸邪笑,拖着一万生魂,向魔界方向走去…… 火宵之夜回转奈落城后,越想越觉不对,几次欲出去找寻王子凄,却又按下,十年师徒,一夕幻灭,怎不叫人心痛呢?正当火宵之夜空自感叹时,一股旋风卷入奈落城,圣战因再次前来挑战。看着满脸神采的圣战因,火宵之夜苦笑一声,道:“一定要现在嘛?”圣战因扛着战澜,嘴角一提,笑道:“你怕了?”火宵之夜摇摇头,无奈一叹,随即握起焚天剑,冷冽道:“这将是我们最后一战。”圣战因双剑横握,一步步走向火宵之夜,狂声道:“当然!”两人已交锋数次,对方能耐各自了然于心,一开始便是全力以赴,不留余地。只见圣战因双剑交错穿梭,绵密剑网层层叠叠铺尽天地,然而火宵之夜一把焚天剑却是守的稳如泰山,天衣无缝。“喔,你的攻势不如从前狂野了。”“不是你教的吗?要注重防御啊。”“也就是说,你的火云战袍已经无用了吧?”“哈,这便是此战第一个变数。”“喔?那第二个呢?”“你比我清楚。”话落,战澜雄沉一击震开火宵之夜,圣战因上身微俯,咆哮一声,背上立刻伸出两只庞然血爪,握着一把类似战澜的巨剑,狂斩而下。火宵之夜深吸一气,反手握剑,侧身一提,金铁之声响过,巨剑——碎!微喝一声,火宵之夜身形瞬动,飞至圣战因面前,焚天剑夹带炙热火舌迅速斩落。圣战因左手战岚挺上,接剑,随即右手持剑向对方腹部刺出。战澜之威,弗能硬挡,火宵之夜手上力道一沉,将战岚压下三寸,随即凌空一翻,跃至圣战因背后,红发一甩,焚天剑横劈而去。轻哼一声,圣战因右足一蹬,同样凌空跃起,斜翻至火宵之夜头顶,倒挂着将双剑向其交叉而去。火宵之夜双腿一稳,一剑自下而上,硬接双剑,随即真力一提,竟将圣战因反撩而起。“好家伙!试我‘血煞冲神’!”一把邪腥红剑伴随着狂然语声从天而降,声势骇人。火宵之夜本可闪躲,但今夜,他不想如此。微微沉喝,火宵之夜举起焚天剑,仰天一击,顿时一道焚风带着无尽炎气蒸腾而上,与血腥煞气交缠起来。正邪不两立,两股罕世威能碰撞,立时绽起一轮惊爆,火宵之夜被邪腥之气压入地下,圣战因则被焚风吹向更高处。沾着火花的长发在天风中飘扬,圣战因狂笑不止,身上的灼痛只是令他更加兴奋。邪目穿透天地,紧紧盯住火宵之夜,圣战因强转身形,化为一股血色风暴,钻向地底深处。火宵之夜受大地禁锢,脱身的慢了点,察觉对方又发招而至时,瞬间根基一提,护身炎罩大开,方圆三丈内的土地竟被化成飞灰消散。“天劫炼诀——颠倒众生。”绝招再出,清脆音律夹带无形气劲四方压至,顿叫旋转中的圣战因硬生生凝在半空,动弹不得。进而,焚天剑锋冲霄而起,势要将对方抹杀殆尽。圣战因突然嘴角一咧,运起魔力,狂啸一声,强劲音波顿时将其束缚震碎,接而,双斓交错,“十字纹天斩”压杀而下,竟胜了那光剑一筹,将火宵之夜震飞出去,连大地亦为之留下不可磨灭的伤痕。圣战因落地,狂傲道:“你这招我早就看穿了,劝你下一招也不要用了,因为我一并看穿了。”火宵之夜擦过嘴角血迹,笑道:“我还未在你面前用过下一招呢,你怎就看穿了?”圣战因头部微仰,向下瞥道:“看穿了就是看穿了,信不信由你。”火宵之夜轻哼一声,焚天剑横握,冲向圣战因。圣战因狂妄地说了声“聪明”,挺剑迎上,三口神兵再次碰撞摩擦起来,难分难解……“哦哦哦哦!累了累了,你累了!”圣战因双剑或守或攻,凌厉无比,端的越战越勇,越战越狂,剑术也越臻完美,压得火宵之夜频频后退。火宵之夜也不得不承认对手的强悍,本欲回应他几句,却是处处受制,无暇分说。心中一恼,火气上涌,焚天剑威力顿增,三剑划落,竟将战澜震得几欲脱手飞出。抓住圣战因惊讶时机,火宵之夜一转身,闪至其怀内,剑柄往其腹上一撞,将其震退两尺,随即左手一掌印在其胸前,欲将他气海封印。此时,圣战因双脚用力往后一抵,阻住去势,魔界双斓随后猝然而落。火宵之夜虽也想到会有这等情况,但收手还是慢了一步,双肩被魔剑斩伤,狼狈退开。“又是这种不要命的攻击,你不是学会防御了吗?”圣战因张嘴吐出一口淤血,得意道:“这便是我所说,第一个变数。你要破我气海,我要取你双臂,却因火云战袍的缘故,两者目的都未尽达,但是,这一赌,还是我比较划算。”火宵之夜不顾淌血的双肩,笑道:“将自己的命赌在一件衣袍之上,这算自信吗?”圣战因狂笑道:“就算这件袍子突然失灵,我也不会死,当然,它没让我失望,这再好不过。”火宵之夜长长呼出一气,一头长发无风自动,身体慢慢向天空飘去,一股特别的气势将他烘托成一尊天神。圣战因见此情形,连忙摇头道:“别!别用这招!我还没打够啊!”火宵之夜淡然笑道:“不了,再拖下去只会对我不利。确实,今晚我有些累了,且让我竭尽全力,做最后一击吧。”圣战因忽然悲叹一声,为即将失去一个好对手而悲叹。对只懂得战斗的他来说,火宵之夜是敌人,也是朋友,他很想就这样一直挥舞着双斓战斗下去,但他也明白,火宵之夜好比一颗古老的巨星,虽然庞大,却已迟暮,而自己却是一颗充满生机的新星,充满着无限的可能性,每经一战便会有所进步,早晚会进步到将巨星击沉的地步。一股天上天下唯我一人的气势汇聚到顶点,火宵之夜身后惊起一轮红日,焚天剑感应主人决心,剑身烧的赤红发亮,一招,定要叫天地为之动容。“天劫炼诀——错乱乾坤!”最后杀招乍现尘寰,大气为之凝顿,空间为之沸腾,数不尽的血刃从红日之中飞散而出,似要切裂万物,向着圣战因狂袭而去。圣战因并不躲闪,右手握起战澜,指着火宵之夜,不语。血刃夹带无尽炎气将圣战因的身体切了个遍,要不是有火云战袍护体,早已化成肉屑,但圣战因没有哼一声。此举并非不屑或者挑衅,而是对对方的一种敬意。终于,一声清脆鸣响伴着无形压力,交织成网,将圣战因完全笼罩,火宵之夜真正的攻击就要发动。圣战因眼神突然一冷,魔元猛提,双手突破禁锢向头顶一聚,双剑互击,一道尖锐音波划出,无形压力顿时瓦解。火宵之夜了然一笑,握紧焚天剑俯冲而下,身后红日竟化为六枚炎翼附在其后,壮美非常。“战——凯歌!”低沉魔咆穿透百里,圣战因全身魔气狂燃,双足顿地,拖着一条长长血尾,急射而出。两部终结之招硬碰,坚固非常的奈落城也被震得不成形状,乾坤一时静止,随即一声脆响迸出,两人业已回到地上,背对着彼此。火宵之夜:“果真,你看穿了。”圣战因:“这便是我说的第二个变数。”火宵之夜:“从什么时候知道我也是双剑的?”圣战因:“从你使出天劫炼诀开始。”火宵之夜:“是吗?战斗的天才,原来真的存在啊。”圣战因:“还有什么遗愿吗?说出来,我会考虑。”火宵之夜:“请替我向子凄说声抱歉吧。另外,如果你愿意的话,请将这本《天劫炼诀》交予他。”圣战因:“可以。”火宵之夜:“好,很好……”话落,焚天剑断,巨星沉坠,世代的更替完美的在南方赤地呈现着…… 拾起火宵之夜手中的《天劫炼诀》,圣战因最后看了他一眼,随即转身便要离去,却闻一声剑啸从背后飞至。连忙将身往侧里一闪,随即连接来人数百剑后,终于寻得一丝空隙,身化红线,钻出剑网。却见一人身披银袍,左手捧着一个剑匣,像是未曾动过真气一般站在火宵之夜身旁。轻咦一声,圣战因正要发问,来者抢先道:“阁下便是江湖名人,被誉为‘焚尽地狱的男子’,火宵之夜吗?”圣战因一听,不悦道:“女人,不要乱说话,本少爷是圣战因。”来者啧了一声,同样不悦道:“圣战因?从未听过,是哪里来的无名小卒?”圣战因嘴角一斜,狂笑道:“莫非你以为我不敢杀女人?”来者哈、哈、哈一顿一笑,笑了三声,随即剑匣一抖,一道银电破匣而出,直取圣战因咽喉。圣战因惊叫一声,抱起战澜往天上一翻,随即双手用力一划,一道沉猛剑气倒射而出,欲破来者。来者收回银电,随即右手握剑,轻喝一声,硬挡。一声清脆的金铁交击响罢,来者的银袍被划成两半,掉落在地,但其人却是稳立不摇,毫发无伤。圣战因将身一旋,着地,随即巨剑斜扛,微微俯身注视对方,正是蓄势待发的架势。只见来者银袍之内竟还穿着一袭缀满白菊的黑袍,从黑袍的敞开处还可隐约见到其内墨蓝色缀染的白衫,穿着相当精细,且极为整洁。其人一头飘逸短发稍稍过眼,五官如刀削斧凿一般散发犀利之气,却也有些僵硬;十指如她的身材一样高挑修长,握着那把五尺长剑时,竟让人有一种分不清谁是人谁是剑的感觉。来者微微笑道:“小子力道倒是不错。”圣战因看清来者面容后大声道:“能接我一剑算你厉害,报上名来。”来者左手将剑匣高高擎起,长剑映着月光,笑道:“我是樊姬。”圣战因虽然不喜欢樊姬的态度,但他不得不承认,当剑握在樊姬手中的时候,非常美。樊姬好似突然想到什么,立刻将笑容一收,严肃道:“你不是火宵之夜,莫非地上这人才是?”圣战因哼道:“废话!”樊姬双眉一皱,试探道:“你杀了他?”圣战因不耐烦道:“不错,你是来替他报仇的吗?是的话就来吧,小爷在此。”樊姬对圣战因的嚣张态度嗤之以鼻,待确认了火宵之夜的死亡后,眼神倏地一变,冷道:“我本是来杀他的,想不到竟被你抢先一步。能将火宵之夜杀死,想必你的实力也不会太弱,不如我就改成杀你好了,怎样?”圣战因闻言仰天狂笑,背后两只巨大骨爪怒然伸出,抓向樊姬。樊姬将剑匣往赤地上一插,随即摆好架势,待骨爪近身,飞快划出三剑,庞然巨爪竟被削成粉末。尽管圣战因是遇强越强,越战越狂的战斗天才,但之前与火宵之夜一战已让他耗损不少,所剩魔力只能勉强支持一把魔剑,此时再与煌华天狱首席剑客争锋,虽然他不愿承认,但结果已昭然若揭。樊姬之剑忽如行云流水,忽如电闪雷鸣,进退有度,运力得当,仅靠沉重宽阔的战澜根本无法防御,数千快剑连环下,圣战因已渐渐力不从心。怒然一吼,圣战因魔元爆发,一举震开樊姬,随即高举战澜,大声挑衅道:“女人,敢接我这剑吗?”樊姬眉头一挑,傲道:“有何不敢?”圣战因轻轻哼了一下,随即将战澜全力往地上一劈,顿时一条接天血刃呼啸而出,声势骇人。樊姬也为这一击发出了赞叹之声,全力挺剑迎上时,却觉前方阻力全无,血刃竟穿身而过。不明所以,樊姬正要询问,却发现圣战因已经不知所踪了。知道自己中计,樊姬大怒,大骂三声“鼠辈”后,握剑向着残余的奈落城劈了一剑,随后收剑回匣,破空而去。她走后不久,圣战因狡猾地从废墟里钻出来,笑答:“想杀本少爷,你还不够。”话落,正欲离开,却闻一声“那我够吗”,转身,剑锋同时划过脖颈,鲜血狂飙……穿上火云战袍,肆玖对着血流如注的圣战因说道:“你是谁?为何会穿着我的火云战袍?恩?不告诉我吗?也罢……哦,对了,刚刚你演奏的低音很动听,再见啦。”视线越来越模糊,意识越来越远去,圣战因右手压着颈部,口中不住嘀咕道:“该死的沉神,可恶的樊姬,你们等着,等着……”

龙潭幺子 发表于 2019-12-7 20: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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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再聚炼魂狱

魔界,万象红河岸边,葬天双手抱着膝盖,躲在一棵滴血妖树之上,浓浓血雾中,几十个身形丑怪的魔物嗅来嗅去,寻找着生人。葬天心中并无惧意,但无止尽的战斗已让他精疲力竭,他必须抓住任何机会恢复体力。即使被红河浓稠的血腥味掩护,生人的气息依旧明显,魔物很快便找到了葬天藏身之所,纷纷蠕动身躯前来分一杯羹。葬天微哼一声,运起傲苍兰气便要逃跑,却觉脚下一紧,竟被自己藏身的妖树给抓住了。魔界没有人间的日月星辰,只有象征三圣不灭的黑日永远挂在半空,魔界生灵赖以生存的能源从来就只有血肉,不管是动物还是植物。妖树一缠住猎物便分泌出大量酷似血液的红色浓浆,葬天脚踝顿时遭到腐蚀。怒骂一声,葬天双指凝气,将藤条切断,随即真力爆发,奋力向下劈落一掌,震退众魔物,刚要借机逃走,那断裂的藤条复又缠卷而来,且数目多的骇人。葬天没法,只得运气护住全身,令其不受毒液侵蚀,只是如此下去,与瓮中之鳖无异,早晚都得死,分别就在死在妖树脓液里还是死在魔物臭嘴里,而这两者都是令葬天极其厌恶的死法。正在感叹人生,回忆往事,与爹娘道别的当头,突然一阵急雨之声从天而落,睁眼看时,却见数百道碧绿光剑横七竖八穿插在魔物身体上,瞬间便将它们杀了个精光。在葬天惊讶的目光中,一名身穿绿袍的矍铄老人骑着一只四翼怪鸟飞速降下,右手一招,那些魔物尸体上的光剑便延伸出一条电尾连在老人手里。老人稍稍一拉,几十条魔魂便被拉出他们的肉体,飘浮在半空不知所措。只闻那老人开心道:“嘿,今天收获颇丰嘛,万象红河果然是个好地方。”此时葬天依旧被困妖树藤蔓之中,见老人不似魔物,急忙求救道:“老先生救我!”那老人闻言朝妖树方向看看,望见葬天,坏笑一声,随即转身便要离开,葬天连忙求道:“老先生别走!晚辈葬天,乃仙者皓阳子之徒,若先生肯救我,家师必定重谢!”老人闻言,眼中绿光闪了闪,随即盯住葬天看了许久,自语道:“嘿,确实是皓阳子的傲苍兰气,可惜火候差的一塌糊涂。”葬天被老人一说,顿时羞愧难当,又生了勤学苦练的念头。老者见葬天面露愧色,阴笑道:“小子你倒是挺天真童趣嘛,行,要救你可以,不过你得拜我为师,并且发誓,从今以后与皓阳子断绝师徒关系,如何?”葬天微微皱眉,听老人话语,似乎与皓阳子不合,拜在他门下也许不大合适,但现下还是脱身要紧,何况严谨的说,皓阳子并不算自己的师父,顶多算个师公。想到此处,便大声道:“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说着便挣扎着要跪拜,当然,只是做个样子。老人见他如此果断乖巧,心中一笑,左手扬处,便有一道碧绿剑光穿破妖树命根,将其捣毁。葬天立即一发力,挣脱藤条,跃至老人身前跪拜,感谢救助之恩。老人见他如此,越发喜爱,轻轻将他搀起,捧着他脸,夸张道:“哇,没想到还是个俊男胚子,不赖不赖,几岁了?”葬天一边答“十七”一边观察老者,只见这老头一脸邪气,眼珠发绿,深深陷在眼眶里,但除了这些,其余都生的丰神挺秀,极其端正,想必年轻时也是个美男子。老人点点头,松开葬天,不无得意道:“我乃紫胤,你大概有听皓阳子提过吧?”葬天回忆片刻,惊道:“喔!你是紫殷前辈的弟弟!传闻中的入魔仙者紫胤!”紫胤哈哈一笑,拍着葬天肩膀道:“不错,就是我,如何,后悔拜我为师了么?”葬天何等机灵,连忙高兴道:“师父哪里话?能拜在传说中的大人物门下是葬天三生之幸,焉有后悔一说?”紫胤知道葬天嘴甜,也不去管他真心还是假意,道了声“好”,便将他送到怪鸟背上,随即他自己也拉着那串魔魂坐了上去。四翼怪鸟被紫胤双腿一夹,立刻振翅飞起,速度快极。魔界之内空气混浊凝重,万象红河一带更是突出,葬天在此身受其苦,御风还没跑步快,如今坐上四翼怪鸟,顿觉一阵轻松自在,那种飘逸潇洒的感觉仿佛又回来了。紫胤见他陶醉神情,暗暗发笑。不多时,新鲜感退去,疲劳上涌,葬天兀自睡去。老者看着他,暗忖道:“小家伙浑身上下都是伤,看来来此已久,他能在魔界独自生存至今,也算有点本事,姑且就饶他一命好了,呵。” 炼魂狱——魔界一方要塞,魔道兵旃的发源地,不属三圣任何一方麾下,拥有独立行动的特权。炼魂狱主炼违天是魔族中的异类,一身魔气源源不断,两千年前创立了炼魂狱,为魔界提供了无数战力。但他的淬炼之法需要魂魄垫底,无论是人亦或是魔,只要被他看中,便难逃一死。因此,炼魂狱外方圆百里,几乎看不到生灵,平时敢在此出入的都是一些高层的魔族。炼魂狱浑厚的巨门外,紫胤带着收集的魂魄以及葬天回转。运起真力,紫胤右手握门环,重重一叩,铜门一颤,犹如洪钟沉响,声震百里,葬天立时被震醒,满脸惊骇。紫胤一笑,赶着怪鸟飞进了逐渐敞开的炼魂狱。葬天看着四周诸多恐怖形象,问道:“这是哪?”紫胤嘿嘿道:“这里是炼魂狱,生人勿进,不过,你跟我在一起,自然不必担心。”葬天惊叹一声,看着脚下风光,兴致盎然。紫胤见他毫无惧意,点点头,道:“炼魂狱如今是为师的大本营,为师便好好给你介绍一番。如你所见,炼魂狱共分四层,我们现在所处的这一层专门关押意识相对薄弱,低层次的魔物,他们在此繁衍生息,或供洗炼神像,或供马前走卒,当然,也有专门用作饲料的。”葬天好奇道:“谁的饲料?”紫胤拍拍怪鸟,道:“喏,这家伙的,高等魔物的。”葬天露出惊讶表情,揶揄道:“这怪鸟是高等魔物?”紫胤哈哈笑道:“不信么?这家伙叫‘四翼魔枭’,若生作人形的话,可比现在的你强多了,不过它还没修到化身成人的境界就是了。”葬天依旧不大相信,但没再多说什么,紫胤继续道:“炼魂狱实乃一座圆形堡垒,四层皆是环绕正中的九龙尊鼎而建,第二层用来陈列各式落魄神像,用以洗炼成魔道兵旃;第三层则是炼魂狱主炼违天的巢穴,也是我的巢穴,当然还养着一些炼成品;第四层则是各种大小炉鼎所在,也就是淬炼之所,因为离九龙尊鼎最近,所以炼化之气很浓,不论是活物还是死物,一经淬炼便自不同。现在为师便带你去见见炼违天。”听紫胤话语,炼违天似乎是个极为了得的魔头,葬天年少轻狂,闻言兴趣更浓。四翼魔枭进入第三层后绕着通红的石壁飞了许久,最终拐进了一间巨大的石室里。石室四壁刻着各式各样的鬼脸,大小不一,或哭或笑,栩栩如生。石室内随意摆放着三张石座、两张石床、两张石桌、一座火炉,皆雕着怪异的图腾,触手炙人。四尊巨大神像手持法器,分立四角,横眉怒目,威势吓人。而令葬天期待的炼魂狱主正倒立在石室顶上,一袭黑袍裹身,只露出半个脑袋,长长的黑发顺势垂落,分外邪异。围绕着他,还倒立着四只黑翼遮体的魔物,比炼魂狱主还要看不真切。四翼魔枭缓缓降落,紫胤走下来,抬头向炼违天道:“怎么不见符拔?”炼违天轻轻恩了一声,随即四只魔物中的一只张开双翼,盘旋而下,葬天这才看清,原来黑翼之中不是什么洪水猛兽,而是一个头戴兽盔的“人”。那魔物一落下,便说道:“那畜生又出去狩猎了,不管它。”葬天听他语气狂妄自然,好似他本人就是炼魂狱主似的,大为不解,紫胤知他心思,便解释道:“不用怀疑,此时你面对的便是炼魂狱主。”葬天闻言认真盯了那魔物一会,这才发现,他的气息跟上面四个的完全相同,一时惊觉,了然的点点头。炼违天藏在兽盔里的双眼瞥了葬天一眼,向紫胤问道:“这个人类是你送我的礼物吗?”葬天一惊,不觉后退几步,紫胤忙挥手道:“你别看到个人就想拿来炼,他是我新收的徒弟,叫……你叫啥?”葬天连忙回道:“葬天!我叫葬天!”“是吗?”炼违天摸了摸葬天的头,随即双手抱胸,躺在石床上,一动不动,道,“小弟弟,你来魔界干什么?”紫胤同问。葬天稍作思考,答道:“我是掉进魔界的,并不是有心擅闯,还请炼魂狱主不要怪罪。”炼违天语无波澜道:“我并没有怪罪你的意思,就算你说你是来杀我的,我也不会怪罪你。”葬天喉头一动,直觉告诉他,这个炼违天根本没将他放在眼里,并且随时都有可能漫不经心地将他杀掉。有了这层体悟,葬天立刻说道:“原本我掉进魔界便一直急着离开,但如今我倒想留在这里,因为我要把蛇兽救出来。”炼违天闻言,感兴趣道:“你认识蛇兽?”葬天成功引出炼违天好奇之心,便添油加醋再把自己与蛇兽的前事说了一遍,炼违天饶有兴致的听着,最后竟被他说的站起身来,葬天对这个反应很满意。“这么说,蛇兽被那个自称戮者的魔物掳走后,你便失去了她的消息?”“是。”“哟,碰巧,真巧。”“敢问巧从何来?”“巧的是,戮者前些天突然带着一个女人来此,让我将她的魂魄跟面容洗炼掉,他是无常公主的亲信,我便照他话处理了一下,莫非那女人就是蛇兽?”“啊!”葬天用意本非在此,如今却碰上这等巧事,不由急切道,“一定是她!敢问狱主,蛇兽现今何在?”炼违天嘿嘿笑了两声,重又坐到石座上,缓缓道:“你确定要知道吗?说实话,蛇兽现在只剩一副空壳,找到也没意义,何况,凭你……”葬天脸上一红,答不上话来。紫胤见状,拍了拍葬天,鼓励道:“怕什么?皓阳子那厮教导无方,浪费了你这块良材美质,我紫胤不同,你跟我学习一个月,包你功力大进,什么戮者之流,统统不在话下。”其实一来,葬天并非皓阳子真正的徒弟,嘴又特甜,所以皓阳子平时也没怎么管他;二来,葬天本身仗着天资聪颖,父母疼爱,不肯发奋,因此修为只有半桶水。但如今环境不同,又有了目标,以他天资,一个月内功力大进倒也非不能。葬天本是极聪明的人,听到紫胤话语,便立即跪下拜谢。紫胤前半生都用来修炼,后半生又被他亲大哥紫殷到处追杀,从无半点空闲,好不容易趁魔界开启逃了进来,终于可以偏安一隅,但没过几天又觉无聊起来,此时正好遇上葬天,便打算拿来解解闷,顺便丢丢皓阳子的老脸,现在见他如此乖巧机灵,倒与自己年轻时有几分相似,心下也甚喜欢,便扶他起来,笑道:“为师练有一套《飞青幻剑》,一套《盖邪鬼手》,你想学哪个?”葬天一听名字,便知后者必是邪恶武学,便道:“弟子想学《飞青幻剑》,望师父不吝传授。”紫胤点点头,到了三声“好”,眼中神光闪烁。炼违天见他师徒俩一副相逢恨晚的神情,倒也觉得新鲜,伸手向着石壁一抓,一张嬉笑鬼脸立时伸长,嘴里衔着一本古籍放到他手上后又自缩回。慢慢走到葬天身前,炼违天将古籍交到他手里,说道:“这本《绝鸣掌法》送你。”话完,不待葬天回应,兀自振翅飞回顶上倒挂起来。葬天随手翻了翻古籍,发现上面有好多字都极为罕见复杂,便看向紫胤,紫胤接过古籍,看了片刻,道:“狱主有搜集人类武学的癖好,这本《绝鸣掌法》应该是第一次圣魔大战时遗留下来的,虽然没见过,但想必不差,你若有空闲便练一练好了,看不懂的字尽管来问我便是。”葬天点头称谢…… 魔界——黑流暗瀑之底,亡天子挥动着妖罪天判所化羽翼,奋力往上游着。这巨瀑的压力依旧庞大的骇人,亡天子已被水流两次压回人界,但这次不同,亡天子现出了非吾邪琴,因为非吾正是生于此瀑之下。果然,不出所料,非吾在的地方,压力顿时减小不少,亡天子便鼓起全力,冲刺一回,这次终于突破到了顶端。拖着满身墨水找了块干地稍稍喘息,亡天子狼狈一笑,只是进入魔界便花了这么多力气,之后的行程想必分外艰辛。正在感叹时,非吾突然一响,一缕鼓励传入心里。亡天子笑了笑,抚了一下非吾琴身,随即运起天君炎将水分蒸干。正想展开灵识搜寻一番,几只模样骇人的魔物已先找上门来,伸着长长的舌头,瞪着充血的眼珠,要将亡天子啃食殆尽。亡天子不慌不忙开口道:“你们之中有可以说话的么?”那帮魔物一愣,随即一只长着六耳的狰狞道:“没想到一个小小人类竟然嚣张到这种地步!说话算什么,本大爷可以张口碎石,你能吗?”说罢,捡起一块石头放入口中,要将其咬成粉碎,上下颌一用力,却是难撼口中之物分毫,讶异间,惊见亡天子正手握他口中之石站在自己面前,嘴角微微上翘。虽然本能让他选择松口,但自己又怎能在同伙面前丢脸,只得加大力道,努力咬下。亡天子不与他耗,手上发力,将他震翻,随即一把捏碎掌中石块,冷道:“你觉得我能吗?”几头魔物大惊,没想到今日遇上狠角色,互望一眼后,撒腿便跑。亡天子不去追他们,端出一张坏脸,盯着地上那只六耳魔物,恐吓道:“就剩你一个了。”六耳看到亡天子一脸邪笑,吓得冷汗直流,连喊“饶命”。亡天子天生一张漂亮脸蛋,并不适合长时间做恐怖表情,便转身道:“饶你可以,不过你先要回答我一个问题。”六耳听了将头连点。亡天子恩了一声,道:“你可知人的魂魄掉进魔界后会去哪里?”六耳想了想,回道:“应该是炼魂狱吧?”“炼魂狱?”“对,自从人界入口打通后,炼魂狱主经常派使者去人间搜刮生灵拿回来洗炼神像。”亡天子眉头微皱,一把拎起六耳飞入天空,道:“带我去炼魂狱。”六耳连忙摆手道:“不行不行!像我这种小魔如果敢接近炼魂狱,片刻就会被勾去魂魄,万万去不得!”亡天子一怒,哼道:“你就不怕我现在把你的魂魄给勾了?”骇于亡天子气魄,六耳只得含糊答应,一人一魔便向着炼魂狱飞去。御剑飞了许久,亡天子只觉魔界大气比之人间要凝重毒邪许多,好在他体内有两股真流,偏邪的一股倒是极适应这种环境,非吾邪琴对此更是欢喜。终于行至炼魂狱大门口,那六耳业已吓晕过去,亡天子随手一扔将他送出数里,随即双掌错胸,后撤,一轮罡风便向巨门冲击而去。沉郁响声过后,炼魂狱又恢复死寂。亡天子眉头微皱,运起金刚铳,佛像巨臂对准门环狂轰不断……石室内,正在接受紫胤训练的葬天听到外面击门之声,开口道:“师父,好似有人在敲门呢。”紫胤敲了他的脑袋一下,严厉道:“不准分心。”葬天只得“喔”了一声,装作没听见。强攻了一段时间无果,亡天子气愤之余拉出非吾邪琴,妙音天律上手,魔音穿透巨门,渗入炼魂狱内,第一层所关魔物闻声立时嚎哭不止,鬼哭与魔音混杂,一时间,死寂的炼魂狱竟喧腾的恼人。“哎呀!师父,外面好吵啊!我都听不清你在说什么了!”葬天捂着耳朵大声道。紫胤微微皱眉,正要起身前往一观,炼违天其中一个化身已飞出石室。飞至第一层,邪律尤为慑人,炼违天魔威一展,压下鬼哭狼嗥,随即左手一扬,沉重巨门缓缓开启。入眼,竟是一张印象深刻的脸。亡天子见大门开启,将非吾往背后一拉,看着威立虚空的炼违天道:“魔者可是此间之主?”炼违天低笑一声,回道:“不错,我就是炼违天,炼魂狱的主人。”说话同时,魔气已伸向对侧,要探亡天子虚实。亡天子装作不知,暗运溯明诀护住周身,继续问道:“那不知狱主最近可曾收过一条人间女子的魂魄?”炼违天做出回忆模样,暗中使魔气将亡天子包裹,攻了片刻,发现难以深入,便答道:“炼魂狱每日都会收下数百魂魄,你所说的那条或许在,或许不在,我又怎记得清呢?”亡天子微哼一声,真力一运,震开魔气,不客气道:“那就劳烦狱主让我亲自进入一观吧。”话落,人已冲进炼魂狱。炼违天并不阻挠亡天子,黑翼一敛便回到了石室之内。紫胤见他回来,问道:“何人?”炼违天微微打了个哈欠,懒道:“无名之人,就让魔道兵旃收拾他好了。”紫胤闻言松了口气,他最怕的就是紫殷追过来,看来是多虑了。亡天子一路飞飙,很快便进入到第二层,那里,几百架魔道兵旃巍然耸立,气氛凝重。察觉到生人来犯,巨大的魔道兵旃双眼一亮,活动起来。亡天子一惊,魔道兵旃他还是第一次遇见,看着那些面无表情,冷冰冰的神像,不禁倒吸了一口气。知道力敌万万不可,亡天子只得御着无我剑左闪右避,穿梭其间,但魔道兵旃本就庞大,炼魂狱又是封闭之所,还未行到一半,去路已尽被封死。一声“无奈”,亡天子决意强行破关,许久不曾用过的“撼天极”终于再出。鉴于上次惨痛教训,亡天子便稍稍限制了此招威立,双臂自下而上迅速环绕四周后,猛然合十,一尊手持金刚角、降魔杵、破邪锥、屠鬼戟、浩劫锏、伏龙杖、碎孽叉、无欲鞭八件法器的庞然佛像便立身在亡天子身外,虽是慈眉善目,仍旧不怒自威。非吾邪琴配合之下,亡天子将体内体外两股真元调和均匀,随即大喝一声,翻手两掌合击而出,佛像八臂陡然一张,向前扑去,越行越大,越行越速,挡在前头的魔道兵旃霎时支离破碎,第二第三层之间硬是被开出一条道来。强招用罢,亡天子耗损不小,即使非吾就在身侧,真元补给的速度也远远没能跟上。好在亡天子此时的根基并不甚强,只要不再过分耗元,假以片刻便可恢复如初。一声巨响从遥远处传来,紫胤、葬天齐刷刷看向石室入口,那里,一道清光迅速逼近。炼违天赞赏性的“喔”了一声,其中一个化身再次落地,静等亡天子到来。在三人期待的目光中,亡天子御剑而至,甫一进入石室便将无我剑收回,轻轻降落地面。微微转身,见到葬天惊讶的脸,亡天子同样惊讶。葬天抢先道:“馆主,你怎会来此?”亡天子轻笑一声,伸手道:“此事容后再说,我与狱主之间还有些私事未了,待解决了以后再叙旧吧。”语毕,看向炼违天,无形气势自然流露。炼违天轻恩道:“小子,你虽然无礼,我倒不是特别讨厌,要找何人魂魄,姑且说来听听吧。”亡天子闻言语气稍好,说道:“蓝斐,一个特别的女人。”炼违天笑道:“你的描述倒是简洁,不过,我这里倒还真收了一个特别的魂魄,且随我来瞧瞧吧。”言罢,振翅朝第四层飞去。亡天子立刻唤出无我剑,紧跟而上。葬天本要一同前往,但紫胤不准他去,无奈,只得继续跟着紫胤学习。两人来到炼魂狱第四层,只见遍地炉鼎,通红一片,炼化之气浓烈异常。亡天子一边加速溯明诀运转周期,抵御煞气侵袭,一边打开炎血魔眼,窥视此间奥妙,炼违天看了看他,暗笑一声,随即指着远处一座幽蓝色的圆鼎道:“你要找的魂魄或许就在那里,去看看吧。”亡天子闻言,立刻前往一观,谁知刚走到那座圆鼎旁,一条蓝色火舌便自鼎内伸出,将他牢牢吸住。亡天子道一声“可恶”,正要设法脱身,背后,炼违天无声无息靠近,右手轻轻一推,便将亡天子推进鼎内,眨眼无踪。看着鼎内翻腾的蓝炎,炼违天咯咯笑道:“连魔的呢喃你也相信,小子,你太嫩了,先呆在这幽澜鼎里烤烤冥火再说吧。”言罢,扬长而去。葬天见只炼违天一人回来,忍不住问道:“狱主,他人呢?”炼违天一边飞向石室顶端,一边回道:“他说要独自静一静,让你不要去打扰。”葬天半信半疑,但又不能贸然前往一探究竟,只得暂且按下,见机行事。


龙潭幺子 发表于 2019-12-15 21:22


第二十二章魔动

人间,一处山涧之上,紫那罗的元神稍作停歇,俯首静养,一侧,禅暝灭烨悄悄向虹炼说道:“那罗此时的状态极不稳定,不见得能认出我们,劳烦你先在此间周遭布下结界,待我上前与她说话吧。”虹炼斜眼道:“为何要你去?我好歹也是她师父,说话自然比较有份量。”禅暝灭烨不理虹炼,道一声“行动”,人已窜到紫那罗面前。虹炼啧了一声,只得快速在四周布下结界,封去退路。紫那罗见身旁突然窜出来一道人影,敏感的神经立时一紧,拔足便要遁去,却被虹炼的结界所阻,逃出无门。怒然转身,紫那罗圆睁着闪闪发亮的双目,紧盯禅暝。禅暝做出笑脸,平和道:“那罗,不认识我了吗?”紫那罗眼中微微一动,怒气稍减,却并未解除防范之心,脑中一些零星画面开始拼凑,却总拼不完整。禅暝并不着急,安抚道:“那罗,可还记得从前,你我一同学习,一同嬉戏,无拘无束的日子么?这世间,除了师尊,唯有你对我最为关怀,最为体贴。初来尸罗门时,同门对我不是呼来喝去,就是拳打脚踢,是你数次出面替我解围。那罗,我欠你太多,往昔无法用言语向你传达的,现在,姑且让我道一声多谢吧。”紫那罗闻言,脑中分崩离析的碎片再次组合起来,越趋完整,越趋闪耀,终于,一道炫光闪过,记忆重现,麒麟元神破碎,紫那罗绝代的倩影再现尘寰。嘴角微微上翘,挣脱囹圄的紫那罗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扑进禅暝怀里,妖媚地唤道:“天子……”禅暝干咳一声,道:“那罗,称我禅暝吧。”紫那罗闻言顿吃一惊,此时躲在一旁的虹炼已按捺不住,一跃登上山涧,抢道:“这小子现在改名禅暝灭烨了,你再叫他天子,他也不会理你。”紫那罗见到虹炼,眉头一蹙,自己与心爱的师弟久别重逢,正是美事一桩,怎又会突然跑出来一个野蛮人多嘴多舌?当下用眼神示意禅暝,要他将来人轰走。禅暝摇摇头道:“那罗,他是虹炼。”紫那罗哪管他是谁,不悦道:“又如何?”禅暝不语,虹炼却不爽道:“老子前世名叫炼狱子,你说又如何?”紫那罗一愣,看向禅暝,后者郑重地点点头,肯定了这个让人震惊的事实。虹炼得意地哼了一声,双手错胸,静等紫那罗反应。紫那罗虽然游戏人间,对从小照顾自己的炼狱子倒是尊敬,当下牵着禅暝的手跪倒在地,甜道:“师尊在上,那罗无心冒犯,还请恕罪。”禅暝既然已与虹炼讲明从新认识彼此,自然不会再跪他,稍稍一提劲将紫那罗拉起,替虹炼回道:“他不会怪你的。”虹炼见紫那罗对他敬畏如初,心中舒坦,不怪禅暝僭越,反而夸他聪明。紫那罗观虹炼举止,果然跟炼狱子一模一样,心中越发确信无疑。叙谈良久,最后禅暝将两人拉回现实道:“那罗此时只是一道元神,不知何时就会消散,我们必须尽快将她肉身找回才是。”虹炼皱眉道:“煌华天狱似乎不大好闯,我们离开的时候,其上又突然多出一股莫名强盛的气息,若要强攻,还是先回趟尸罗门找些帮手的好。”紫那罗点头,禅暝却说道:“要以一门之力力敌一方虎踞,何其难也?何况那罗的肉身已不在煌华天狱了。”虹炼立刻问道:“你怎会知道?”禅暝认真道:“我与魔界使者擦身而过时,他突然传音于我,说那罗肉身将作为第七届森罗武祭胜者的战利品,我想以他身份,不至有假。”虹炼闻言不悦道:“那你的意思是,他有意让我俩脱身?”禅暝点点头,随即不待虹炼再言,拔出背上三秋剑,向紫那罗说道:“那罗,你的元神遭受圣火炼化,分外虚弱,先入我剑内休养吧,我与虹炼会负责将你肉身取回。”紫那罗信赖的看了一眼禅暝,随即身形一幻,钻入三秋剑内。禅暝继而送剑入鞘,招呼虹炼道:“走吧,去魔界。”虹炼突然恼道:“怎么什么事都是你做主?还有,你这是什么口气?”禅暝转身道:“你从前不是教育我,凡是都要有主见,不能随波逐流,当双方产生分歧时,态度一定要强硬,好让对方折服,不是吗?”虹炼闻言转怒为喜道:“哈!有理!这就去魔界闯一闯,看谁能拦得住我!”说完,化作一道红光,冲天而起。禅暝身形一闪,极速追上。 炼魂狱内,亡天子身陷幽澜鼎所生异空间之中,饱受冥火摧残。初进入时还有所自恃,不以为意,及后将诸多所学逐一施展,却无一种可以抵挡冥火焚身,亡天子不禁着急起来。蓝色冥火汹涌澎湃,生生不息,亡天子好似海中孤舟,茫然不能自已,被烧的东倒西歪,遍地打滚。体内,沉睡已久的至阴之气却愈发强盛,极力守护着他的身躯。双眼渐渐充斥绿芒,亡天子咧着双唇,神情近乎疯狂,正是从前在罗汉岛的入魔之兆。一声咆哮穿透空间,亡天子周身升起一股翠炎,将冥火挡在三尺开外。看着跳耀无常的冥火,亡天子双手怒然一分,竟将其硬生生撕裂开,这究竟是何等的暴力!双腿一蹬,亡天子冲出异空间,回到炼魂狱第四层内,迷失自我的他立刻便要将看到的一切全数毁坏,但灵魂深处,无我剑突然长鸣一声,将亡天子的意识唤回。咬牙忍住破坏的冲动,亡天子双拳紧握,将至阴之气压回体内,终于慢慢抑制住了魔化。喘了口气,亡天子双手凝出冻气,往自己脸上拍了几下,待头脑彻底清醒后,小声向第三层走去。“喔?”石室内,炼违天轻咦一声,化身之一飞落,注视着路口处,道,“幽澜鼎专为你而设,鼎中冥火能将你的至阴之力逼至极限,为何你还能保持自我?”葬天、紫胤闻言,皆向入口看去,那里,亡天子缓缓走出,直视炼违天道:“你知我是至阴之体?”炼违天不自然的哈哈一笑,道:“被命运选中,重开魔界之人,我怎会不知?”亡天子追问道:“那你必是知道我早晚会来到此间寻人,所以才准备了那座鼎请君入瓮喽?”炼违天拍手道:“你说的都对,真聪明。”亡天子轻哼道:“那蓝姐遇害,也是你们魔界搞的鬼吗?所谓的‘戌’,只是魔界之人吗?”炼违天不置可否道:“是又如何?凭现在的你,知道真相后能做什么呢?”亡天子不再多言,非吾琴上手,正欲使出逆弑三决,炼违天突然慌道:“别别别!我只是听命办事的一个小卒,针对我也无用。你此来目的无非是夺回你那好姐姐的魂魄,我告诉你便了。”亡天子闻言,收起攻势,哼道:“还不快说!”炼违天做出无奈模样,道:“你那好姐姐的魂魄确实一度落入炼魂狱内,但没过多久便被炼魔使调走,说要作为第七届森罗武祭的战利品送给胜者,其余的我便不知了。你想要回魂魄,最好的方法便是参加森罗武祭,夺得桂冠。当然,如果你自信到以为能凭一己之力抗衡整个魔界,大可无视我的建议。”亡天子毫不犹豫道:“如何才能参加森罗武祭?武祭规则又是如何,说清楚。”炼违天暗暗一笑,回道:“森罗武祭在数年前才开设,目的自然是为了日后攻打人界培养精锐,每十个月举办一次,地点就在无根境界——森罗武殿内。参赛者必须是未得三圣封名之人,你虽是人类,但有我推荐,自然可以参赛。至于比赛规则,也是简单,听闻你们人间有个十年一次的正邪会战,三对三是吗?呵,森罗武祭也差不多,一开始是三对三的组合战,当战至最后两组时,便成了混战,此时,你的队友也成了你的敌人,最终武殿内只能有一人站立,那便是胜者了。”亡天子考虑片刻,质问道:“你说最后只能有一人站立,莫非除了胜者外,其他参赛者都得死吗?”炼违天稍惊道:“喔——你连这一层都想到啦,很好!放心,森罗武祭没有这个规则,只要对方认输或者失去再战之力即可。”亡天子恩了一声,继续问道:“那这届森罗武祭何时开始?”“刚好一个月后。这段时间里,你可留在炼魂狱内修炼,以免出去被其他厉害的魔撞见,惹出祸端。”亡天子思考片刻,突然肃杀道:“不论你们出于何种目的诱我参加森罗武祭,我参加便是,但若你敢骗我,我会让你付出代价。”炼违天哼哼笑了两声,随即飞至石室顶部,没了动静。此时,葬天上前自告奋勇道:“葬天愿与馆主一同作战!”亡天子还未答话,紫胤走来,敲了葬天一下,斥道:“你这点微末道行也想参赛,找死!”葬天不服道:“师父你不是说一个月内我必定可以突飞猛进吗?莫非是大话?”紫胤眼一斜,拽起葬天耳朵道:“小兔崽子无法无天了,敢顶撞老子?让你突飞猛进有何难?只是你现在杂念庞多,强练我的神功只会走火入魔,你还是定定心再学吧。”葬天还待辩解,亡天子轻轻拍了拍他,道:“葬天少侠何必心急?一月时间绰绰有余,相信以少侠资质,必定可以有所飞跃,我等你。”葬天受到鼓励,心中一暖,朗声道:“说得好!我葬天定要让这魔界见识见识我的威风!”紫胤见葬天意气风发,豪气凌云,也颇为欣赏,吩咐了他几句,独自走到一张石床上入定,等他把话说完。葬天遂将自己这些日子在魔界的遭遇说与亡天子听,讲到蛇兽那里,不觉有些难过。亡天子稍稍安慰了他,并表示夺回蓝斐魂魄后将找机会协助他将蛇兽一并夺回。葬天谢过亡天子,两人又聊了几句,各自修炼起来。 蛟王洞内,沉浮万载开导着重伤未愈,却急着去寻紫那罗的郎思齐:“思齐,别再犯傻了!你连人家身在何处都不知道,怎么找?”郎思齐倔强道:“我不管!师父你快解开我的穴道,我一定要找到那罗!”沉浮万载正要喝斥,洞外突然传入一阵魔气,让他背后一寒。伸手止住正要说话的郎思齐,沉浮万载小心地步出洞口,却见两个外相怪异的人站在洞外,冷冷地注视着自己。沉浮万载一见来者已知其目的所在,明白今日大限已至,却仍问道:“就是你们接连杀害了邪道不少厉害人物吧?魔界来的?”两人互望一眼,没有回答,但其中一个身穿紫色异质战甲、身泛冷艳光泽的男子慢慢走上前,伸出右手便要抓向沉浮万载头颅。沉浮万载微哼一声,身形横挪,撒手一挥,一蓬血雾便将那人淹没,正是他苦练而成的法宝——嗜血毒砂,常人只要稍稍粘到一点,便自化成脓血,尸骨无存。得意一笑,沉浮万载正要再将毒砂洒向另外一人,突然眼前一黑,接着耳边响起无数铁链交击之声,再见到天日时,身首已然分家。“哦,原来是这样的杀法,只是我的护身气罩怎会没用呢?”自己一条老命没就没了,但爱徒正值壮年,怎能让他夭折?想到此处,沉浮万载仅存的一点元神迅速冲向紫衣人怀中,要与他玉石俱焚。紫衣人将身一转,右手打了记响指,一团紫焰便将沉浮万载的元神包裹,缓缓燃尽。呻吟一声,沉浮万载终于还是含恨归天。郎思齐察觉到沉浮万载气息逐渐变弱,最后消失,惊怒之间,不顾自身伤势,真力强催,冲开穴道,等拖着残躯走将出去查看时,凶手已然高飞,原地只剩下沉浮万载满是割痕的身体,头颅业已不见。怒吼一声,郎思齐抱着沉浮万载的尸体痛哭不止,神情悲愤至极,他怎么也没想到,刚刚还在教训自己的师父,突然间就死了?他无法相信这是真的。正要立下重誓为师报仇,地面上,一行血字在阳光下闪烁了一瞬,郎思齐立刻俯下身,一看,正是沉浮万载所留:寻九拙。郎思齐骂了句“狗屁”,又哭了一会儿,最后亲手挖了个坑将沉浮万载埋好,摇摇晃晃御风向九拙府赶去……九拙府上,气氛非同寻常,原因是今晨有人将火宵之夜的尸体送了过来。闻得消息的东方堪舆、斗禅不容、强暴子等人立刻赶至,惊见好友亡故,悲愤不已。只闻斗禅怒道:“究竟是何人所杀?”九拙摇头,苦道:“贤弟身上有几处伤痕,皆隐隐透着魔气,应是魔界之人所为,其余便无从知晓了。”东方堪舆也拍案道:“好个魔界,终于还是动手了。”东方晓白四处寻了一番,最后问道:“子凄呢?”九拙一怔,这才想起自己的外孙一直跟着火宵之夜,现在火宵出事却不见其踪影,莫非也遭了毒手?越想越怕,越想越恼,方寸全失,几乎就要控制不住杀进魔界去。强暴子见他如此,连忙劝道:“老弟冷静!想想自己的身份,如果连你都乱了,正道该如何?子凄他福大命大不会出事的,你不是说亡天子不见了吗?说不定就是去救自己的儿子了,你要相信他。现在你该做的是组织人力,展开反击,不是吗?”九拙深吸一气,强自镇定,吃力道:“堪虞兄,反击就麻烦你与影了,我还得去查寻邪道杀手下落。斗禅,你与晓白受了那染衅的斩龙一决,伤势至今未得痊愈,我想解铃还须系铃人,你不如就同晓白走一趟尸罗门,看看染衅在不在,若在的话,便与他将误会解开,求他相助。我看他气度不似魔邪,应该可以说得通。若不在的话,便将火宵身亡一事告与泣炎凝知晓,就说九拙有请,让他务必来一趟。另外,凝月仙子已不必呆在尸罗门内,一并请回来吧。”斗禅点点头,东方堪舆却道:“凝月仙子之前向我暗示,她想走的时候自然会走,看来不需我等操烦。”“我了解了,先行告辞。”斗禅不容最后看了火宵之夜一眼,同东方晓白向尸罗门而去。其他人也正要分头行动时,郎思齐吃力地撞进门来,九拙见他一副重伤模样,立刻前去搀扶,询问状况。郎思齐便将沉浮万载遇害一事说了一遍,并将凶手奇特打扮与怪异手段也道了出来,说完,兀自晕去。九拙遂命人将他扶进房内休息,他自己与强暴子小声说了几句,便破空飞去。东方堪舆心存疑惑,问道:“强暴子,九拙跟你说了什么?”强暴子道一声“天机不可泄漏”,也自顾自离开了九拙府。东方堪舆讨了个没趣,蹲下身握住火宵之夜冰凉的手,悲伤道:“好友,我也要动身了,黄泉路上一路走好。”言罢,同影一起飞走了。 尸罗门内,斗禅不容将火宵之夜身亡一事说了一遍,泣炎凝闻言竟气得全身发抖,低沉着声线询问何人所为,斗禅将实情告之,并说九拙有请,泣炎凝一反常态,身形一闪,火速冲向九拙府。斗禅又问了亡天子下落,琴咏据实以告,东方晓白闻言轻哼一声,独自离开尸罗门,斗禅见他如此,道了声“告辞”,也一同离去。路上,斗禅叫住东方晓白,问道:“晓白,你要去往何处?”东方晓白不大高兴道:“斗禅叔叔放心,我不会去魔界的,姬前辈还在天卷宗等我,我先走一步了。”言罢,破空而去。斗禅见他要去找姬无双,就没阻拦他,自己也化作一枚卐字法印,向怒山而去。 极北炽焰宫,闻得爱女痊愈的落嘉因推去皇初殿一切事务,回家庆祝,一家四口天伦团聚,其乐融融。显得多余的断邪云几次要寻找邪佞,皆被病流皇劝住,说什么也不肯让他走。断邪云本是极其自我的人,真要走的话谁劝也没用,只是最近他眼皮不时跳动,超人的直觉告诉他,这里将有事发生。乐得看个究竟,便没有离去,只是每日早出晚归不知在干些什么,除了病流皇也没人管他。落嘉因似乎感觉到了其妻病夭夭的异常,便对断邪云怀有一股敌意,巴不得他早点离开。是日,一家四口正在房内用饭,突然侍女一声惊叫,一颗血淋淋的头颅飞射到餐桌上,鲜血混着饭菜,溅的到处都是。落嘉因大怒,二话不说冲出房门,要将无礼之人好好教训一顿。还是病流皇老到,待看清头颅的主人乃沉浮万载后,知道来者必是能手,连忙唤住落嘉因。落嘉因闻声顿了一顿,脚踏处,惊见地面上多了一道深窄血痕,险些中招。暗暗心惊,落嘉因急急退回房中,却闻惨叫连连,眼看着护卫与侍从们被快速屠杀。屋内四人对望一眼,随即一同冲出房门,只见一紫一红两个怪诞形影操动着特异的兵器风卷残云般将靠近之人一一杀死,手法之利落,招式之残忍,病流皇自愧不如。娇叱一声,神诀初成的落凰之一掌杀入红色镰幕之中,竟将那手持双刃怪镰的人打退一步,那人以及他的同伴同时一惊,向后退了退。病流皇三人对落凰之此举同感震惊,他们只知道落凰之病愈,且练成了烈阳神诀第九层,却不知她的修为已经飞跃到了何等地步。只闻落凰之威吓道:“尔等何人,敢犯我炽焰宫?”紫红二人对望一眼,没有出声,但却各自摆出一个奇特造型,随即“吞灭”、“绝行”两个紫字、两个红字浮现在虚空之中,想来是他们的名字。而作为魔界杀手的他们肯将自身的名字透露出来,必定是将落凰之当成了对手而不是猎物看待,也算是一种敬意,只是落凰之不懂这种雄性之间的浪漫。见两人不正面回答自己,落凰之轻哼一声,肩上两只小猞猁倏地变大,燃起熊熊烈火便向两人扑去。吞灭头上突然冒出两个紫字——畜生,随即战甲背翼一伸,化成一张球牢将两头猞猁包裹,紧接着便是数不尽的刀链切割之声传出。当翼刃收回,复原成小巧模样贴伏在吞灭背后时,两头火猞猁已被切成无数星火,飘散在空中。落凰之眼见天赐爱宠被无情绞杀,怒不可遏,燃起天火便杀向吞灭,吞灭正欲出手,一旁绝行头上冒出两个红字——我的,随即魔镰一舞,划出一道闪亮血痕,将落凰之挡下,趁她停顿时刻,身形跟踪过去,激战起来。吞灭头上闪过一个不爽的“哼”字,右手向着病流皇三人一指,无数刀链便从冥河战甲上冲出,要将眼前人割成碎末。病流皇道了声“留神”,一蓬黑雾放出,身形便自不见。病夭夭深得其父真传,见老父动作,稍一运功,便一同隐去。落嘉因虽是皇初殿现今的主人,却并不懂太多皇初殿的招式,只得运动烈阳神诀护住周身。刀链所过之处,黑雾退散,烈阳神诀亦不能挡,落嘉因瞬间受创,满身切痕,鲜血狂溅。病夭夭见夫君重伤,连忙从黑雾中伸出一只玉手,想把他拉进来,但刀链快了一步。“唰”的一声,一条紫金长链贯穿落嘉因的身体,将他挑到高空,正要甩出,病流皇大喝一声,从黑雾中冲出,飞剑一掷,将刀链击回,随即一把抓起落嘉因,将他扔回黑雾里。此黑雾正是与沉浮万载的“嗜血毒砂”齐名的“神隐铁屑”,只要将身隐没其内,除非铁屑消耗殆尽,否则便无人能伤。吞灭面无表情的脸上微微颤了一下,随即头顶闪出一个“恼”字,身形一闪,来到病流皇面前,张开球牢便要将他困死。病流皇先前见过此招,哪会上当?架起剑光往上一躲,随即长虹般一剑贯落,擦着冥河战甲一路向下,手感极其到位。病流皇确实感到斩中了对手,但又觉有些不妥,抬头看时,果然吞灭毫发无伤的在向自己冷笑,那身泛着冷艳光泽的战甲上连一条划痕也找不到。病流皇苦练飞剑多年,早已是个中能手,剑光到处,想斩啥就斩啥,却没想到,这冥河战甲乃魔界上品魔宝,攻守兼备,刚柔并济,非神器一流绝难将其损坏。头顶又冒出一个“弱”字,吞灭魔元一提,无数刀链竟从冰层之中钻出,将病流皇围了个结实,咯咯铁链摩擦声中,病流皇皮开肉绽,眼看便要被锯成肉块,突然一道银丝射入,巧妙的卡进刀链之中,停止了它的运作。几只蟾蜍大小的菱形怪虫突然从冰层内钻出,咬住刀链刃口,将刀链分出一条道来,病夭夭趁机将老父拉进神隐铁屑内,消失不见。“恩恩,这极北冰原孕育出来的‘噬孽’果然有其独到之处,不枉费我这些天的辛劳。”断邪云邪笑着抓起一只噬孽虫,将他高高举起,有意无意地对准天上的吞灭,似在挑衅。“好”字闪过,吞灭瞬移至断邪云背后,翼刃飞张,黑雾中的病夭夭还来不及提醒,断邪云已被球牢包住,紧接着便是令人毛骨悚然的切割之声传出……“咔咔咔……”,摩擦声渐渐停止,吞灭微微一惊,毫无缝隙的球牢竟透出几缕黑气来。不明所以,吞灭正要重提魔元,十根尖指已从黑气升起处伸出,将球牢强行分开。内中,断邪云被无数刀链包裹,却是毫发未损,周身爬满的噬孽虫为他挡住了致命的攻击。手掌处微微闪烁了一下,断邪云用力往两边一推,翼刃收回,随即身化墨云,钻出刀链围锁,噬孽虫跟着掉落,钻进冰层之内。墨云聚散离合,环绕吞灭周身,不多时便凝成一团浓稠泥浆,将他封在其内,动弹不得。断邪云立身在泥浆之上,将吞灭压入地下,随后一个鱼跃正要离开,底下铰链之声已经传出。只见无数刀链从大地各处破土而出,随即在半空搅成一股,带着强劲旋风直冲天宇,要不是断邪云早有预感,知机而退,此时恐怕已被分尸当场。刀链扑了个空,随即逆着螺旋一分,重重落地,将吞灭翘出泥沼。断邪云虽然反应神速,然吞灭的诡异身法却能快他一步,紫芒闪过,已挡在其面前,右侧翼刃一张,快如闪电般锋利一刀斩下。断邪云嘴角微斜,额头皮纹骤的一拉,三对邪眼现出,身形倏动,避过翼刃,进而以不可思议的角度射出一道银丝,狠狠击中吞灭颏部,将他打飞起来。暗道一声真硬,断邪云十指箕张,双臂伸展,背脊一鼓,银丝爆绽,一层层,一幕幕,遵循着各自的轨迹,朝着吞灭汹涌而去。吞灭此时虽然身不由己,但冥河战甲已对断邪云的攻击有所反应,刀链扩散,重重叠叠,交叉着与银丝摩擦起来,结果竟是银丝射不穿刀链,刀链割不断银丝,空自纠缠不休。双方各自一惊,相继催动真力,谁也不愿放手,僵持不下。落凰之独战绝行,神威赫赫,丝毫不落下风,打得绝行头上“好”、“再来”“妙”、“痛快”一连串红字变化不断,看的落凰之烦恼至极。双眼内橘焰一闪,落凰之周身气势狂飙,一举震开绝行,两头猞猁感应主人召唤,离火重聚,化为两把火炎长刀落入凰之手中。落凰之得此神器,更添天人神采,举手投足间,尽显火凤之姿。绝行正要凝字赞叹,落凰之已杀到眼前,不由分说,双刀斩落。绝行立即魔镰斜挥,架开双刀,顺势一掌抵住落凰之腰腹,掌心处,一蓬血光正在蠢动。落凰之冷哼一声,周身天火狂燃,竟将绝行掌心红芒挡成两股,进而左手一刀挑开魔镰,右手趁机压下,要取对方首级。危机临身,绝行意念一动,双刃魔镰瞬间舒展,将炎刀与落凰之一同弹开,继而,双手握刃,大幅一挥,一道新月光刃便追着落凰之而去。落凰之并不将此招放在眼内,身形在空中借势一旋,两道刀罡便向光刃袭去,一破一进,反杀绝行。绝行双手握镰柄,就势急转,弹开刀罡,随即驻械入地,沉步做马,摆出开弓之势,魔镰双刃恰成完美弓身。无弦魔弓初成,绝行右掌处化出血箭,指向落凰之心口,无坚不破之感立时令她心神一震。无意躲闪,落凰之双刀在握,无畏无惧,自信满满,定要将此箭斩落。头顶突然冒出一字“破”,血箭离弦,磅礴之势,天地尤要创裂,鬼神还需辟易。落凰之大喝一声“来的好”,毫无取巧,双刀交叉斩下,两道强盛刀罡伴着橘焰蒸腾而上,冰原为之消融,大气为之翻滚……一声惊爆,刀罡血箭飞散,无匹气劲横扫,两人同被震飞,内府受创。吞灭与断邪云亦受牵连,刀链银丝分离。“走”字一闪,吞灭瞬移至绝行身旁,一把将他抓起,眨眼无踪。断邪云撇撇嘴,收起邪眼,像个没事人一样蹲在冰原上挑逗起噬孽虫来。落凰之吐了口血,立定身形,双刀随即还原成猞猁模样,趴伏在她肩上。神隐铁屑飘散,病夭夭带着夫父两人落在冰原上,病流皇尚不要紧,落嘉因却已重伤垂危,命悬一线。虽非今生至爱,但好歹也相伴了这些年岁,多少有些感情,病夭夭又是女子,秀目闪动间,珠泪不止。病流皇见女婿危在旦夕,赶忙忍住周身痛楚,取出大补金丹与落嘉因服用,却是未见甚效。这时,落凰之也负痛走来,叫了两声“爹”,未得回应,当下运起烈阳神诀,纯正至阳之力灌入其父体内。轻咳数声,落嘉因面色转红,看着女儿的脸,无力道:“凰之,别为爹耗费真力了,爹不行了。”落凰之不语,仍旧默默输送真元。落嘉因苦笑着看着女儿认真的面孔,继而道了声“夭夭”,病夭夭立即握住他右手,关切道:“嘉因,我在这里!”落嘉因缓缓将病夭夭的双手拉近自己嘴边,轻柔而又深情地吻了一口,流泪道:“夭夭,我一直坚信,这世上,没人比我更爱你,我现在仍然这么认为……人生能得你相伴,落嘉因无憾矣!”病夭夭闻言激动的一塌糊涂,哭得连话也说不出来,只能不住点头,握紧夫君手心,将自己的温暖传递与他。本以为落嘉因还要再与岳父大人交代几句,却见他将头一偏,看向断邪云,鼓足余力说道:“断兄,小女跟内子便拜托了。”病夭夭闻言顿时惊愕不已,莫非自己爱慕着断邪云之事已被看穿?断邪云摸着下巴,不解道:“为何要拜托我?他还在不是吗?”说着,指向病流皇。病流皇不语,或许他也知道,在当今之世,凭自己的本事已无法保护别人了。落嘉因没有回答,最后饱含深意的看了断邪云一眼,去了。病夭夭立时哭成一个泪人,少时,径自晕厥过去。落凰之在其父死后仍旧输功不止,病流皇怎么劝也无济于事。断邪云在一旁看得入了神,不声不响,气息全无。没多久,落凰之也力脱晕去,病流皇遂将她们母女俩逐一抱入房内。死者的嘱托对断邪云来说并无意义,但他在落凰之身上发现了一些类似亡天子的东西,为了彻底了解其中奥妙,他留了下来…… 九拙府外,一蓬云霞迅速飘落,侍从还未道出“来者何人”,泣炎凝已闪至大殿内。那里,火宵之夜冰冷的身体安静的躺在棺木之内,恰似睡着一般。“可恨!”泣炎凝突然尖叫一声,面上彩霞退去,竟露出一张女子脸庞来。没有丝毫迟疑,抱出火宵之夜尸身便要离开,此时,九拙刚好回转,拦在她面前。只闻九拙严肃道:“九薇,将常乐放下。”任九葳眼神一狠,起手一掌打向九拙胸口,九拙不躲亦不挡,任她发泄。“为何?”“我欠你的。”“不要自作多情,你欠我的永远也还不清。”“你欠红吟的也永远还不清。”任九葳听到任红吟的名字,眼神微变,随即将火宵之夜放回棺木内,问道:“是何人所为?”九拙摇头道:“只知乃魔界之人所为。”任九葳怒哼道:“小弟身怀无上武诀《天劫炼诀》,怎会如此轻易为魔界之人所杀?定是中了对方毒计!好个卑鄙的魔界!”九拙不赞同道:“常乐身上的伤痕如出一辙,显然是一人所为,另外,焚天剑折断在其身旁,应是经历了一场硬仗使然。如此观来,对手能为即使不如常乐,也必与之对等,你不可轻视。”任九葳悻然转身,道:“你特意唤我至此,就是为了要我查出凶手吗?”九拙苦笑道:“你的想法依旧如此偏执。我通知你,是因为你是常乐唯一的亲人,而不是要你替他报仇,明白吗?”“不明白!你的虚伪我早就看厌!无论你是出于何种目的叫我前来,我身为弟之亲姐,若不能为弟报仇,还有何面目苟活于世?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你我既然话不投机,何必多说?我只想知道,你是何时得知我的身份?”“一开始我便知道了,你的个性与止渊相差太大,无论如何模仿,还是有迹可寻。”“其他人知道吗?”“影。”“哼,跟你一般讨厌的人。”任九葳说完,径自破空离去,九拙看着她的背影,心中隐隐作痛。突来粗鄙声线打破九拙追思,只见强暴子抱着一只水蓝色的长布袋走入大殿内,问道:“咦?刚刚飞出去那个怎么这么眼熟?”九拙咳嗽一声,道:“不用管她,托你的事办的如何了?”强暴子将布袋交予九拙,笑道:“红吟倒是爽快,二话不说便将墨香给了我,果然超级美男子的魅力无人能敌啊!”九拙撇撇嘴道:“她是想快些赶你走吧?”强暴子摇头笑道:“啊哈哈,你是嫉妒我!你那边如何了,可有追到人?”九拙略带遗憾道:“我赶到天卷宗,请白藏堂转机子追踪沉浮万载气息,一直追到极北之地,气息突然停住,我立时动身前往,却还是慢了一步。病流皇的女婿已死,双魔业已逃走,线索又被切断了。”强暴子安慰道:“没追到也好,墨香不在身上,以一敌二,或许连你也会被杀,到时就笑话了。”九拙自嘲一声,取出墨香,在其剑身上吹了口气,随即佩戴在腰际,说道:“强兄,九拙府便交予你主持了,我要去当年修炼之所取回剑心,别过。”言罢,缓缓走出。强暴子眼珠转了转,自语道:“重拾剑心么?期待呐!” 钱府,江湖上除了冶金族外第二富有的世家,当今家主钱关经历了数个世代的沉淀,本已脱去暴发户的庸俗,成为一名颇有家教涵养的雅士,但不久前突然本性复燃,人前人后都是一副蠢相,只知道吃喝,完全成了一头肥猪。下人每日都忙着给他上菜,不停的上菜,酒到杯干,菜到盘空,一刻不得停歇。尝遍了天下美味后,钱关还不满足,终于用大量的金钱从专业人士那里购得了所谓的“人参果”,略微一试便无法罢口,急命厨师烹饪,越吃越爱。下人们大多迫于他的淫威不敢不从,起先战战兢兢替他准备“人参果大餐”,后来,实在受不了良心谴责,纷纷逃离钱府,钱关没了厨子,自己又不会烹饪之道,腹肌难忍,几欲发狂。最后,他没能抵挡住诱惑,开始学会生吃……满是血腥的黑屋里,钱关双手抓着一具死相恐怖的孩尸,吮吸着他的肚子,婴儿还未发育成熟的热肠撒了一地。角落里,一名穿着华贵却满身污秽的少女蜷缩着,死命盯着化为饿鬼的钱关,恐惧已经突破极限,化为疯狂。这可怜的女子便是钱关的亲身女儿,钱府大小姐钱有青,今天是其父预定生吃她的日子。为了获得至高无上的满足感,钱关特地将美味的女儿留到最后品尝,他已经忍了许久许久,将女儿年轻饱满的身体吞入肚中的欲望快要爆炸了,他实在无法继续忍下去了。该从哪里入口呢?脚、手、眼珠、肚子、胸脯还是从头开始整个吞下?钱关一边吮吸着婴孩体液,一边用眼在女儿身上上下打量,表情颇为难的样子。就从脚开始吧,因为直到吃到头为止,女儿都可以看着他,不是吗?主意打定,钱关丢弃手中孩尸,挺着非人的大肚皮缓缓走向麻木的钱有青,正欲伸手将她衣物扒去,突然一道黑电撞破房门,极速射入,轻易将他的肥手轰个爆碎。仿佛感觉不到痛楚,钱关带着流血不止的断臂走出房门,门外,东方堪舆与黑袍遮身的影站立着。东方堪舆满脸怒容,显然对钱关惨无人道的行径极为厌恶。影沙哑道:“妖孽,还不肯出来吗?”钱关闻言哈哈笑了两声,随即头向后一仰,大肚子往前鼓起,一个人形慢慢在肚皮中央浮现。此时,钱关狰狞的脸上馋涎欲滴,双眼中映着女儿倒立的形影,一条长舌冷不防伸出,将钱有青卷住,直往嘴里拉。东方堪舆怒极,单指一划,幻出一道水箭将长舌刺破,随即挺掌上前,猛击腹中之人。凄厉的破裂声响起,钱关肚中肥肠与未消化的人体组织涂的满地猩红,好不骇人。突然一声狂笑从破裂处响起,只见一条消瘦人影慢慢从钱关大嘴中爬出,浑身黏液,奇臭无比,正是七护法之一——饕餮。待其全身钻出后,又见他伸手从钱关嘴里掏出一把白骨大刀,那刀甫脱肉鞘便开始嗥叫,像在索取血肉一般,恐怖至极。东方堪舆大喝一声“妖孽受死”,双手挥舞,引动八方水汽汇聚,九道龙形呈封锁之势自上而下盘旋而坠,声势浩然。大地受无尽压力所迫,层层塌陷,饕餮却稳立焦点处,双手擎刀横天,咧嘴狂笑。只见龙形落处,白骨刀刀口乍现裂缝,竟将龙身给活活吞了。九龙消弭,白骨刀却无故变大一截,配合饕餮狂笑,不住颤抖,似在嘲笑东方堪舆。东方堪舆虎目一瞪,召出许久不曾动用的“晓破圆刃”,虚空一划,完美弧线过处,金断石分。察觉到异样却又单纯的气息袭来,饕餮举刀一挡,毫无着力,白骨刀身却裂出一条缝来,久久不能愈合。一声冷哼,东方堪舆挺刃连上,饕餮全数硬接,不消片刻,白骨刀便已伤痕累累,悲鸣不止。饿鬼般的脸孔诡笑不变,饕餮运动魔元震开东方堪舆,随即一口吞下白骨刀,再拉出时,刀身业已复原。“好个魔物!”东方堪舆与影互望一眼,随即圆刃反握于背,左手擎天,牵动四方风云,在饕餮头顶汇成一片乌霞,云霞中,隐隐有长龙游走。只闻一声号令“天地万物,水主沉浮”,巨龙垂首,九天飞堕,压得偌大钱府与周围土地分离,直往下落。饕餮不为所动,正要举起白骨刀将巨龙吞噬,突然一道黑电袭来,将刀身缠住,任刀口利齿如何撕咬,就是扯它不断。此时,巨龙落地,粗壮龙牙噬向饕餮,狠狠将他撞入地底深处,骨裂之声由近及远,格外清晰。收回“暗犄”,影同东方堪舆走近洞口,向下望去,只见一片黑暗,看不到底,但一股躁动正在酝酿着,呼之欲出。强悍的压迫感迅速攀升,一声厉啸,饕餮现出魔身,窜出深洞,只见一头浑身白骨覆盖,长相极其凶悍的巨兽噙着一段尚未化去的龙身,瞪向东方堪舆二人,通红的血眼内煞火狂燃,看得两人浑身燥热。“妖孽终于现出原形了,影,配合我。”东方堪舆话完,晓破圆刃向天上一扔,如飞剑般自行攻击饕餮起来,但饕餮周身白骨盔甲坚硬无比,即使是晓破圆刃这般利器一时也难以伤他。影见东方堪舆已经起身,手中神器一甩,一条黑电便拖着长尾如蟒蛇般将巨大的饕餮缠住,叫他无法挣脱。东方堪舆一手接过晓破圆刃,一手结法印,印入饕餮背部,原本白骨覆盖处,乍然化出一片血肉,东方堪舆抓住时机,双手持圆刃,猛刺进去,饕餮顿时一痛,煞血喷涌,强劲压力硬将圆刃挤出身体,带着东方堪舆一起冲入高空。狂暴的挣扎虽未脱去暗犄束缚,一身巨力却将源头的影甩的天旋地转,但影的身法极其诡妙,宛如一片树叶,在风中飘来荡去,就是撞不到硬物。稳住身形,东方堪舆定了定神,身为叱咤一方的孤星楼主,他最擅长的便是排布阵法,化天地之力为己用,想做到这点,自然要有敏锐的感觉,从饕餮现出原形开始,他便感到自身与天地万物的沟通变弱了,忆起饕餮的含义,不禁产生一个联想——自己是否已经身在对方腹中呢?有了想法,东方堪舆不去理会那头巨兽,晓破圆刃转向高空划去,果然,白净的天空竟被割出一条口子来,浓稠的血浆从伤口处缓缓滴落,着地即腐,周遭景象随即转变为一片猩红,分不清天地四方,唯有蠕动的肉障填满视野。幻象乍破,影不再纠缠,解开暗犄,飘至东方堪舆身边,道:“眼前之物可是真的,别大意。”东方堪舆点头道:“这饕餮想是为了能够吞食更多的食物,将自己的胃剖出体外,让它可以直接进食,少去束缚,胃便越长越大,渐渐超过了其自身的大小,成为如今模样,方才那柄白骨大刀应该就是它所化。”影笑了一声,道:“魔物就是魔物,所作所为皆不能用常理考量,他名饕餮,即是要吞食万物,到最后,连他自己也吞了。如今,他的身体在他自己的胃中,如果我们再将他的胃剖开,外面究竟是我们原本所在的世界还是另一个更巨大的饕餮身体中呢?有趣!”东方堪舆没有影那般好心态,严肃道:“此魔残害无辜不计其数,今日定不能饶他,影,给我在他身上开个洞,我要将他里外一起剖开。”言罢,咬破十指,将鲜血洒向四方,片刻,死在饕餮腹中的亡魂纷纷冒出,在东方堪舆的牵引下,围城一个厉魂炼魔大阵,束缚住饕餮行动。影轻笑一声,施展巧妙身法飘至巨兽底下,暗犄如奔雷般挥出,顿时将他腹部洞穿,东方堪舆看准时机,身化流光,钻入其体内。少刻,巨大的胃袋开始创裂,饕餮不住咆哮,却只是徒增凄凉。晓破圆刃从巨兽体内缓缓钻出,自上而下,将他分为两半,与此同时,光亮传入,饕餮的胃仿佛被日光所斩,亦被划为两半。巨大的身躯渐渐被自身胃液所融化,如果他还有知觉的话,应该会感觉很好吃吧。汇聚水汽将自己与钱有青清洗了一遍,东方堪舆问道:“下一个目标查到了吗?”影摇摇头,道:“妒母的下落我已经告知了尸罗门跟华翡学院,相信他们现在已经对她采取行动了,我们不必再去插手。至于其他目标,我暂且还未查清楚。”东方晓白道了声“是吗”,看向钱有青,见她时呆时狂,便对影说道:“这家小姑娘怕是被吓坏了,真可怜,你医术堪称一流,可有办法医治?”影稍稍看了钱有青一眼,道:“我的医术只能治伤,不能治心,所以帮不了她,但小别泉那位应该可以,只是现在多事之秋,你我可没时间为了一个路人特地去趟小别泉。”东方堪舆想了想,道:“如此就先按下,你继续忙吧,我将她安置好后便来与你汇合。”说完,两人各自破空飞去。 华翡学院天华堂内,破云生正准备同忘尘前往影指点之处,去寻妒母,太如意却死活也要跟去,太玄真劝她不过,只得嘱咐忘尘,让他多留个心,忘尘点点头,三人遂向鬼帝楼驰去。来至目的地,只见高耸的鬼帝楼上横七竖八陈着一帮门众的尸体,楼顶,尸罗门绯雨跟诸葛望野正在苦战一浓妆艳抹的女子,想必便是七护法之一妒母。见势不佳,为人正派的忘尘提剑便去相助,破云生却有心让邪道之人出出丑,按剑在侧,无动于衷。太如意在一旁似有若无的嗤了一声,也不去参战。楼上四人在方寸之地上战的激烈非常,鬼绵掌变幻莫测,血笼沙邪异迅捷,五窍剑精纯神妙,妒母纵使根基胜过他们三人,在不断的猛烈进攻下,也渐渐陷入劣势了。情况不妙,妒母眼珠一转,恰好瞥见守立一旁的太如意与破云生,当下虚晃一招,窜向根行浅薄的太如意,欲将她擒住作为要挟。破云生哪能容她得逞?云剑出鞘,彩华天纵当关。妒母却不将破云生放在眼里,粉面一倾,幻出一张雪白脸谱直扑而下,将七色剑气尽数吞纳。破云生道声“厉害”,剑势陡转,剑光化成一面圆盾护在自己身前,缓缓将脸谱消化,却忘了还有一个太如意在,正在心惊时,却见一道紫电从身旁倏地射出,将妒母弹回楼顶。心下一宽,真力稍提,将怪异脸谱炼化,破云生走到太如意身前,横剑护花。太如意右手紫鳞闪烁,不领破云生的情,脚一蹬,兀自飞上鬼帝楼,加入战团,破云生怕她出事,连忙跟上。原本胜券在握的战局,因太如意的加入产生了微妙的变化,不知她是有意还是无心,总在关键时刻碍手碍脚,害得绯雨等人险些打中她,勉强收招后,又多被妒母有机可趁,做几个小动作。困战许久,敌人状态依旧良好,自己身上却是伤痕满布,好不气人。妒母似察觉到了太如意的心意,打斗中与她眼神稍一接触,同为女性,立时便有了默契,双方配合下,太如意很理所当然的被妒母俘虏,绯雨四人立时停止攻势,愤愤然看着她。妒母笑了两声,妖媚道:“小弟弟们,怎么不继续陪奴家玩呢?”忘尘急道:“妖孽,快快放开如意,饶你不死!”其余三人对这个提议不置可否。妒母摇摇头,正要再调戏两句,太如意轻轻戳了她一下,意思是让她快走。妒母轻笑一声,抓住这根救命稻草闪了几个方位,渐渐消失。诸葛望野与绯雨正要追去,忘尘阻止道:“两位且慢!对方有人质在手,追去恐对如意有害,暂且收手吧。”尸罗门虽接到消息,但只有绯雨一人前来作战,可以看出邪道之人对魔界之祸并不太心切,既然有人不想追,绯雨自然乐得接受。诸葛望野却不同,妒母暗中在鬼帝楼门人中散播嫉妒的火苗,最终令他们引火自焚,自己身为鬼帝楼新一代掌门,怎能就此罢手?即使忘尘费尽唇舌,也不能阻止诸葛望野,找了个空门,向妒母逃走方向飞追而去。知他一人也无法做什么,忘尘便没再多加阻拦。剩下三人互相看了看,最后绯雨告辞离去,忘尘与破云生也决定回转华翡学院,先将情况禀告太文公再从长计议……妒母带着太如意一路飞驰,向魔界入口而去,路上,太如意将自己目的告与她知,妒母闻得后只是媚笑,不应允,不拒绝。太如意年纪虽小,古灵精怪,见她不答自己,故意道:“你名为妒母,象征人的嫉妒之心,而我比你年轻,比你漂亮,比你惹人怜爱,你是否对我嫉妒的要死呢?”妒母看了看太如意,笑道:“我自然嫉妒无比啊,嫉妒到想把你那张脸皮撕下来贴在自己脸上的地步呢,你愿意成全我吗?”太如意看着妒母浓妆艳抹的脸,无惧道:“就算我愿意,你真敢吗?”妒母颜色不变,道:“小丫头哪来的自信?你觉得自己很了解我吗?”太如意摇头道:“我不了解你,也不想了解你,你不敢伤我,因为我将给魔界带来利益,你很想看看我将来如何收场对吗?”妒母伸出尖尖的食指在太如意脸上划出一道血线,甜道:“小丫头,有人说过你的胆子很大吗?”太如意不为所动,笑道:“认识我的人都这么说。”妒母哈哈一笑,不再多言,纵身跃入魔界。片刻后,满腔愤怒的诸葛望野追至,想也没想便跳进魔界入口,却无法突破黑流暗瀑沉重水压,被硬生生挤回了人界。心下不甘,又试了几次,仍旧未果,正要豁尽全力再拼一次,回转尸罗门的绯雨正好路过,见他满身黑水,问道:“诸葛道友,你怎弄成这副狼狈模样?”诸葛望野终于放弃尝试,回道:“馆主,那妒母带着华翡学院的人逃进魔界去了,我想追过去,但这入口那端似个深潭一般,水压异常沉重,实在无法。”绯雨想了想,道:“魔界危机四伏,诸葛道友还是不要轻易前往的好,如今鬼帝楼只余道友一人,不知有何打算?若不愿独居,可来红魔馆小住无妨。”诸葛望野眼睛一亮,问道:“不知天子近来可好?”绯雨怔了一下,随即摇头道:“天子他去魔界了。”“啊?有这等事!”诸葛望野大吃一惊,又动了闯入魔界的念头,不顾绯雨劝阻,跳进黑洞内,幸而他还没有能力通过黑流暗瀑,试了两次终于筋疲力尽躺倒在地。绯雨无奈一叹,背起他往尸罗门走去。两人走后,一道邪魅身影缓步行入黑洞内,身后跟着一串生魂……

龙潭幺子 发表于 2019-12-17 10:49


第二十三章无我之我

魔界炼魂狱内,亡天子独坐石床之上,微偏着头,似已入定,一旁,葬天与紫胤盘腿坐在另一张石床上,一个教学,一个受业,两者都非常用心。一丝黑气突然从门外传入,炼违天轻嗯一声,将大门打开,不多时,妒母便带着太如意飞了进来。太如意一见亡天子,顿时双眼发亮,银牙不自觉错了错,似要将他生吃活剥却又有所顾忌模样。妒母在一旁看着有趣,小声道:“你说这天下小不小,如此简单便碰上了,你不是要给他一剑吗?为何还不动手?”太如意恨恨咬牙,哼笑道:“我不急!”妒母见她虽是小儿心性,却颇有自知之明,便不再逗她,转而对炼违天道:“狱主,我等已经入内,为何还不将大门关闭?”炼违天邪笑一声,倒挂在顶上回道:“你还未走,我关门作甚?”妒母眉头微皱,不善道:“狱主是要赶我走吗?”炼违天轻轻哼笑三声,语无波澜道:“你身为灭轮七护法之一,自己的使命没有完成,却跑到我这里来,不觉得欠妥吗?”妒母知道炼违天既已下了逐客令,定不会让自己留下,便不再纠缠,掉头走去,自然没人拦她。她走后不久,炼违天问太如意道:“小娃儿,妒母带你到我这里来,是要我帮你做些什么呢?”太如意见这炼魂狱主倒立着跟人说话,仿佛不将别人放在眼内,心中虽然不快,面上却堆笑回道:“小女子太如意,听妒母前辈说,狱主这里藏有许多奇书妙法,不知可否借于如意一观,以饱眼福?”炼违天冷道:“你身为一介人类,却敢向我提出这种要求,是仗着救过妒母一命吗?”太如意从他与妒母方才对话中已看出点眉目,知道凭恃作与妒母的人情已讨不着便宜,便想投其所好道:“狱主,我来此乃为报仇,难道狱主不想看看这颗仇恨的种子将结出何等果实吗?”炼违天喔了一声,卷起一股阴风将太如意带上洞顶,恐吓道:“小娃儿,凭你这些微末道行展开的复仇,有丝毫值得期待的地方吗?恩?”话语间,无形威压缓缓加重,压得太如意连话也说不出口,痛苦非常。“够了吧?”亡天子终于开口替太如意解围,但闭合的双眼却未因此睁开。炼违天对他倒是客气,轻笑两声便将太如意放下,继而意念一动,石壁上一张鬼脸便衔着一本古籍延伸到太如意面前。太如意接过古籍一看,“熳雨殊华”四个紫金篆字立刻映入眼帘,不知怎的,心中突然生出一股好感,立时爱不释手,连声称谢。看看四周,两张石床已被霸占,只剩两张石桌,三张石椅空着,太如意天生娇惯,吃不得苦,又见石室四角站着四尊恐怖神像,到底是女儿家,心中一怯,便靠向亡天子所在石床,稍稍坐上去一点,及见亡天子没有反应,渐渐大胆起来,越发挪近。亡天子不愿与她争,很识趣的从正中移往左面,太如意便理所当然地坐到了右边,盯着闭目的亡天子看了再看。葬天虽然对太如意有些好奇,但碍于紫胤在场,便装作没看见,继续学习《飞青幻剑》。底下四人各自用功当头,炼魂狱外突然震天价传来一声厉吼,紫胤竟也被这声吼叫打断,抬头道:“符拔回来了,只是怎么多了一道气息?”炼违天深沉道:“贵客来了。”说罢,分身之一落地,注定入口。亡天子突然感觉心口一动,转头看去,却见王子凄牵着一串生魂,与一头浑身焦黑,似狼似虎的猛兽缓步走入,见到自己与太如意也没什么反应,神情淡漠中带着邪魅,让人看不透。炼违天见他来到,点了点头,道一声“跟我来”,便将王子凄与符拔领向第四层去,半晌走回,却只得他一人。四人心中俱都疑惑,但谁也没有追问,仍旧各行其是,炼违天朝他们笑笑,随即飞回石室顶,没了声息。约莫过了三个时辰,太如意终于对《熳雨殊华》有了一定的理解,知道它是一部超越《彩华天纵》与《五窍剑》的旷世剑诀,只是其中有好些古字艰深难懂,连向以才女自居的她也不大认识。转头看看亡天子,见他还在入定,便又看向紫胤师徒,紫胤她当然不认识,葬天么,她也没见过,两人又在用功,不好去打扰,想来想去,还是王子凄比较好说话,也比较熟,便下床悄悄向第四层走去,边走边偷瞄顶上的炼违天。炼违天虽然总是闭着眼睛,太如意的一举一动却看得再真切不过,此时见她蹑手蹑脚向第四层走去,只觉好笑,并不阻拦。来至第四层,太如意顿感焚风扑面,煞气炙人,以自己的修为只能勉强支撑,便抓紧时间去寻王子凄,及至一个大火炉后面,瞧见王子凄与符拔正相对而坐,互相凝视,大为不解,伸手将他摇了一下,道:“王子凄,替我看看这些字,认识吗?”王子凄被她一摇,愣了愣,随即有气无力地转头看向太如意,又看看《熳雨殊华》,最后开口道:“你怎么忘记说‘请’了?”太如意突然错愕,自正邪会战认识王子凄后,她便自认对王子凄了若指掌,深信凭自己的魅力,定能让懦弱的王子凄俯首称臣,唯她是从。没想到今天竟会从他嘴里听到如此猖狂的话语,顿时有些惊慌失措,与王子凄对视一眼,又被面无表情的他吓了一跳,“请”字不由脱口而出。接过《熳雨殊华》随意的看了看,王子凄冷声道:“古老的文字,不必深究其意,取其形即可。”说完,将剑谱交还给太如意,似在催她快走。太如意为方才说了“请”字深深自责,此时听王子凄如此说法,便认为他自己明明看不懂,却要说大话来敷衍搪塞,越发觉得吃亏上当,娇哼一声,兀自离去。“哼!气死我了!这个没教养的死小子!”太如意气得粉面通红,秀眉紧蹙,恨不得立刻杀回去将王子凄暴打一顿解气,但她忍住了,“走着瞧!等我收拾了染衅再来料理你!”回到石室之中,紫胤与葬天依旧忙碌,唯亡天子看似无事可做,只在石床上打坐而已,太如意不管他是真的入定还是有意无视自己,反正非要达到目的不可,便换上笑脸,走上前去,在亡天子脸上轻轻呵了口气后立刻一本正经的坐到他旁边,装作不曾动过模样。亡天子入定已久,正在同无我剑交流,对外界感知不大敏感,虽然隐隐觉得有股温湿的香气扑面,也没特别在意。太如意见亡天子不为所动,心中气恼,认定他故意不理自己,便打算与他拼到底,小儿心性作祟,竟伸出右手想在亡天子脸颊上捏一把。亡天子本能反应,一把抓住太如意皓腕,随即睁眼,问道:“你做什么?”太如意被亡天子快极的反应吓了一跳,连忙甩开他的手,闪烁道:“你脸上有个脏东西,我想帮你拿下来。”亡天子知她没有如此好心,只回了声“是吗”,便要再次入定,太如意连忙从怀里掏出《熳雨殊华》,送到亡天子面前,道:“帮我看看这本书吧!”亡天子一看此书外观,立知不是凡品,好奇心下,翻开观阅,只见扉页之上潦草的写着“紫焱”二字,应是作者无疑,再细看,内中具是紫金篆字,深深印在纸中,不似用笔写上。轻吟一声,亡天子竟越翻越快,看的有些忘我。太如意见他如此,深怕他将内中绝学偷学了去,连忙把书抢回来,娇嗔道:“这是我的!”亡天子经她这样一说也觉方才有点失礼,便定了定神,回道:“是本一等一的剑诀。”太如意哼道:“还用你说?我只是看不懂那些古字,你懂吗?”亡天子点点头,道:“不懂。”太如意眉头一皱,恼道:“不懂你点头干什么?想愚弄我吗?”亡天子又摇头道:“此书重点不在字上,你需用心去体会方能领悟。”若之前没找过王子凄,太如意一定不会相信亡天子,但比较两者所言,都是一个意思,不可能他们串通好了来骗自己才对,想到此处,太如意便谢了亡天子一声,随即挪了挪身子,背向他,默默修炼起来。亡天子见她提防自己,无声一笑,重又入定。空明澄澈的幻界内,无我剑所化剑风无处不在,出没无常,此处纯净,除了剑,没有其他。亡天子已不是第一次来到这里,每次灵识受牵引至此,总有一股熟悉又陌生的奇妙感觉。只要一个不留神,自己便会身化剑光,融入周围世界,成为无我的一部分。之后不久,体内桀骜的至阴之气便会刺破流光而出,无我感应到这份不协调的气息后便会对亡天子发动攻击,到紧要关头时意识便会跳回,也就是从入定中醒来。亡天子本觉此中之理短时间内无法厘清,方才被太如意打断,却将他已化作剑光的意识强行拉出了幻界,临走时,他看到幻界内,无我的剑风失去了秩序。再入定时,亡天子已做好准备,果然,意识一入其内,无数剑风便似在催促他一般,如潮而至,要将他同化。亡天子向来不是一个逆来顺受,随波逐流的人,仗着自身修为,赶紧守住心神,任剑风如何吹刮,他自稳如泰山,绝不露一丝破绽。召唤失败,无我倒也不行极端,剑风渐渐止歇,幻影中本体显露,飘至亡天子面前。亡天子不明白它的用意,伸手正要捕捉时,体内一阵莫名躁动,随即一柄与无我形状相似的长剑透体而出,此剑一现,幻界立时一震,无我亦戒备起来。亡天子正搞不清状况,意识突然一晦,再次睁眼时,已与无我针锋相对,稍一感知,惊觉自己竟化作了之前那把长剑。不由自主,双剑在幻界内斩杀起来,双方所持之气亦开始互相吞噬。斗了一阵,依旧不分上下,幻界内,我,无我,二气时增时减,互有消长,谁也奈何不了谁。此时,一声微弱的呼唤让忘我状态的亡天子滞了一瞬,无我剑因此抢得先机,将亡天子的气焰压下。眼看一剑穿心,亡天子的意识之剑被无我剑锋逐层瓦解,将要毁灭时,幻界天地霎地转变,一个巨大的黑色“戌”字硬是将无我之气震散。亡天子精神一振,意识之剑光华大作,剑身瞬间重塑,一个“我”字浮现其上。再交锋,双剑竟互相融入对方体内,眨眼化作一把神光闪闪的圣剑,上书“无我之我”四字。此剑一成,亡天子的意识再次一晦,睁眼时,已回到了石室内,身旁,太如意摇着自己的肩膀。“染衅,快醒醒,吃饭了。”亡天子微微运气弹开太如意双手,随即右手搭在她肩上,邪笑道:“你是故意想我走火入魔是吗?”两次入定被打扰,差点功亏一篑,亡天子的忍耐也是有限度的,本想吓吓她,给她个教训,让她下次不敢乱来,谁知她竟快速将亡天子的手拨开,随即双臂护在胸前,娇羞道:“无礼之徒!你想对我做什么?”此招着实厉害,亡天子的怒气霎时消解,无奈地摸了摸额头,问道:“何事唤我?”太如意一脸无辜地从身旁石床上捧起一纸糕点,翘起樱口,哼道:“人家好心为你准备了点心,你还怪人家,气,死,我,了!”亡天子自早年华翡学院吃过太如意的亏后,便知此女不是易与之辈,见她如此做作神态,更觉居心不良,当下婉拒道:“魔界内少有人间美味,此糕点乃你千辛万苦所携之物,食后便无,还是留在必要之时享用吧。”太如意闻言立刻高高兴兴地从囊内掏出两个精致小木盒,打开一看,各式茶点,一应俱全。见她笑嘻嘻看着自己,亡天子知道今日说什么也推脱不掉,便硬着头皮将先前那块吃下,才一入喉,顿觉睡意上涌,幸喜溯明诀已练到火候,寻常毒物一入腹中便自消散,这次也不例外。有心要看一看太如意的呆脸,亡天子故意做出细嚼慢咽的样子,只用眼角去瞟她的表情,果然,太如意一副似要得意却还未得意的神态,傻傻地盯着自己,亡天子越看越觉好笑。见他吃了许久仍旧没什么异样,太如意不禁心中思忖:为什么还不倒?你家姑娘秘制的“乖乖睡觉”可是神仙也难挡呢!不想再装下去,亡天子坦言道:“此处不比华翡学院可以任你胡来,我若倒下,你对魔界来说便不再有价值,所以劝你还是不要动我的坏脑筋才好。”太如意被拆穿把戏,心头不是滋味,娇哼一声,兀自转身钻研起《熳雨殊华》来,她个性好动,不习惯长时间学习同一种东西,最多三个时辰便会觉得浑身难受,旺盛的精力无处发泄,便总动一些歪脑筋,以整人为乐。在亡天子之前,她已去过王子凄那边,同样请他吃点心,但王子凄无心理她,反而是那凶兽符拔火舌一卷,将糕点给吞了,也没见它睡着。现在与亡天子赌气,翻阅《熳雨殊华》这等无上剑诀,如何能懂?只觉满纸古字乱飞,简直就是一本天书,看的她眼前金星直冒。环视一周,不见葬天身影,亡天子抬头问道:“葬天(因亡天子已非红魔馆馆主,故应他要求,葬天改称他染衅,而亡天子也直接称呼葬天姓名)师徒呢?”炼违天不急不缓,轻声道:“紫胤带他去外面磨练了。”亡天子嗯了一声,又问道:“森罗武祭三人一组,葬天再加上我只得两人,剩下一个你早前说自有安排,莫非是指……”话还未完,太如意兴趣道:“什么森罗武祭?加上我不就刚好三人了吗?”谁知没人把她当成一回事,炼违天简单地回道:“你想得不错,王子凄便是我替你准备的第三人。”亡天子语带愠色道:“他与之前正邪会战时完全判若两人,是你干的好事吗?”炼违天顿了片刻,随即反问道:“是不是我重要吗?就算是我,难道你想替他出头吗?你俩正邪分明,除了会战那次便无瓜葛,为何对他如此感兴趣?”亡天子被炼违天一问,自己也疑惑起来,此来目的只为蓝斐,为何要管其他人的闲事呢?纳闷。太如意见两人肆意谈话,好似她不存在一般,立时肝火大动,开口便要讨个公道,话到嘴边,却是无法出声,急得她香汗淋漓,当场气晕过去。亡天子知道是炼违天向她失了禁制,并无性命之忧,有心图个清静,便没说什么。万象红河岸边,葬天一人盘腿坐地,似乎毫无防备的样子。身后,几十头魔物闻得生人气息,觅食而至,刚要扑将过去,天空一绿,未及抬头,身躯已被光剑刺破,魔魂离体,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葬天赶紧站起身来,拍手道:“师父果然厉害!”紫胤乘着四翼魔枭缓缓落地,轻轻一拉将魔魂抽出,笑道:“马屁少拍,下次就轮到你了。”葬天挠了下脸颊,为难道:“师父,我只从您老人家那里学得一点皮毛,恐怕难当大任吧?”紫胤一巴掌拍在葬天头上,生气道:“我尽心传授你飞青幻剑已满十日,若连这些低等魔物都无法解决,只能说明你资质太差,到那时,不等他们出手,我先一剑结果了你。”葬天闻言冷汗直冒,知紫胤说到做到,只得硬着头皮答应。两人顺着红河飞了五十里路,葬天重新坐下,引诱魔物前来找死,紫胤则在高空看着他。不多时,愚昧的魔物接踵而至,流着馋涎便要饱餐一顿。葬天连忙一个怪蟒翻身跳到魔物身后,剑指朝它们一挥,却是无果。魔物见他逃跑,张开血口朝他扑去,为填饥肠豁命而上。葬天又将剑指挥了几下,仍旧毫无起色,无法,只得仗着自己比较灵巧,将身穿插在它们中间,运动傲苍兰气将它们一一击杀。此举虽是无可奈何,紫胤却不答应,一剑重重落下,差点把藏蓝给劈了。只闻他厉声道:“不准用皓阳子那老匹夫的武学!”葬天被紫胤吓了一跳,赶紧收起傲苍兰气,用力一蹬飞出老远,重又试着用出飞青幻剑,结果却是不如人意。暗骂一声“浑蛋”,葬天只得游走于魔物之中,跟他们耗体力。见他如此不济,紫胤怒哼一声,手起处,一蓬光剑坠下,围成一座牢笼将魔物与葬天一同困住,让他无处可逃。大叫一声“师父好狠的心”,葬天眨眼被魔物淹没,令人发毛的撕咬声随即传出,紫胤见状,终究还是有些不忍,正想出手解救时,一蓬璀璨绿光从魔物堆里爆绽而出,连魔物带牢笼,轰了个粉碎。却见葬天浑身是血站在原地,周身跳耀着一股强盛剑意,久久不熄。紫胤喝一字“好”,右手一招将他带起,纯正真元送入,道:“刚刚一击证明你拥有继承飞青幻剑的资格,只是你还不懂得运用,白白糟蹋了那些魂魄,也罢,慢慢来就是。”言罢,驾起四翼魔枭向炼魂狱飞去。 人间,妒母追踪着一道隐秘魔气来至一个深山洞府口,刚要进入,剑破虚空之声传出,随即一颗人头势如万钧急射而出,不知去向。妒母面颊上划过一条汗线,脚步不禁停顿。沉重的喘息声由远及近,急促却不紊乱。洞中之人缓步踏出,看见妒母,邪笑一声,随即血爪一分,将她上衣扒开,一口咬入其粉颈之内,大口吮吸起来。妒母魔元被摄,虽然虚弱,却是感动无比,想到自己卑微低贱之身竟能为王者奉献,不由高兴的浑身颤抖,呻吟不断。饱餐后,其人擦了擦嘴,找了块岩石坐下,略略感叹道:“呵,没想到这君山如此难缠,当年围杀我的时候果然有保留实力吗?狡诈的人类啊,呵。”妒母这时疲劳上涌,忍不住跌坐在地,看着其人英俊面容,鼓足勇气道:“太子,妒母好生思念您啊!”肆玖喔了一声,看向妒母,笑道:“是知道自己死期将近,所以变得大胆了吗?竟连吾也敢亵渎。”妒母立即可怜道:“太子殿下,妒母纵然身死亦绝无怨言,只求死前能再见太子一面,为此不惜违抗魔圣之命,寻至此处,如今心愿已了,若能死在太子手里,当真无憾了!”肆玖右指顺了顺剑眉,轻哼道:“愚蠢的女人啊,爱上吾,你会比死更痛苦,值得吗?”妒母见肆玖对她态度不似之前恶劣,高兴道:“能够拥有情爱之心,并能用这颗心爱上太子殿下,是妒母三生有幸,怎会不值呢?”肆玖哈哈一笑,点头道:“你倒是变得有些趣味了,也罢,姑且不把你交出来好了。”话落,天边一道金霞落下,炼魔使六珠刈如飞而至,左手一招,妒母便被吸去。肆玖低哼一声,魔元稍提,将妒母拉回,随即挡在她身前,邪笑道:“父亲特意来此,就为为难一个女人吗?”六珠刈举起一颗面目全非的人头,不带感情道:“你杀了他?”肆玖随意道:“啊,碰巧经过,见他这洞府颇为雅致,便想借住两天,没想到老家伙不肯,情急之下,被我错手杀了,莫非是父亲熟人吗?”六珠刈一翻手将人头隐去,冷道:“不动真人乃魔界大敌,你明知吾会来此杀他,仍旧先吾一步到达,是要证明什么吗?”肆玖收起轻佻之色,眼神转冷,祭出双重魔音,狂傲道:“在此时的汝面前,吾需要证明什么吗?”感受到无边的杀气袭身,六珠刈同样祭出双重魔音,巍然道:“杀君山必定耗损不小,即使吾只是一个化身,要败此时的你,亦绰绰有余。”两股撼天动地的魔力互相较劲,压迫感无与伦比,大地山峦竟开始扭曲变形,林中动物亦被震得形神俱灭,并非弱者的妒母也是气喘吁吁,满头大汗,随时都会倒下模样。肆玖横出九昧,漠然道:“父亲,你已忍不住要逼吾弑父了吗?”六珠刈轻吟一声,随即收回魔相之力,道:“沉神,你我之间还未走到如此地步,收起爪牙吧。”肆玖嘴角微斜,收起九昧,笑道:“父亲,你胆怯了。”六珠刈并不理会肆玖之言,转而向妒母说道:“你想跟在沉神身边吗?”妒母不敢正面看六珠刈,低头恭敬道:“妒母自知罪该万死,请魔圣成全吧。”六珠刈冷道:“你之死期已过,姑且留下无妨,只是吾好奇,沉神为何会护你?”妒母正要叩谢,肆玖一把将她抓起,笑道:“这女人自出生开始便一直忌惮我,难得她今日有如此勇气向吾说爱,就算看在这份超越本分的勇气面上,我也应该给她一次机会,不是吗?”六珠刈看了一眼妒母满是脂粉的面容,驾起乌云,丢下一句“无常已经出世”便自离去。肆玖长长喔了一声,脸上露出兴趣的表情,松开妒母,走入洞中,道:“进来将这里的血迹弄干净,我要在此小住。”说完,一脚将不动真人的身体踢出。妒母闻言欢快不已,高高兴兴地收拾起来……六个时辰前,正在回转途中的忘尘突然一阵心跳加速,不由停下脚步,看向远方。破云生见他如此,问道:“忘尘,为何停步?”忘尘挠挠头,不确定道:“好似有个声音在叫我,堂主可有听见?”破云生侧耳细听,却只闻得呼呼风声,便摇头道:“是不是刚才战斗你被那妒母施了什么妖法?”忘尘皱皱浓眉,果然还是有些不能释怀,道:“堂主先回去吧,我随后便至。”破云生看了他几眼,道声“好吧”,破空而去。忘尘循着那个声音一路飞驰,终于在深山里找到了一个洞府,上书“君山府”三个大字。忘尘只觉此洞有些眼熟,猛想起自己前世之师别号“君山”,立刻紧张起来。此时,一抹沉静之声从洞中传出:“吾徒,进来吧。”忘尘喉头动了动,缓步踏入,只见一个仙风道骨的中年男子盘腿坐在石坛之上,目光带着欣慰,看着自己。“呃……我……”忘尘性本醇厚,此时情境难免有些尴尬,一时连话也忘了该如何说了。不动真人看着他,笑道:“尘儿,不认识为师了吗?”忘尘被叫小名,脸一红,不好意思道:“我……我不大记得前世的事情了。”不动真人呵呵笑了两声,道:“不记得不要紧,你且坐到为师身边来,让吾好好看看。”虽然有些为难,忘尘还是依了不动真人。不动真人自然地顺了顺忘尘头发,感叹道:“好,好,你的戾气已经消磨干净了,此世只要抓住机遇,便能成就仙业,甚好!”除了太玄真外,忘尘少与别人如此亲近过,当下浑身不自在,坐立不安。不动真人知他心思,笑了笑,随即内劲一抖,将他定住,自己则走出洞外举头望天。忘尘心中惊愕,曾听太陡叟说过,自己前世之师名为君山不动,明知自己下山必要遭劫,偏不说明,眼睁睁看着徒弟去死,居心难测。观今日言行,莫不是连此世也不放过吧?正在胡思乱想,不动真人悠悠回转,二话不说,一掌盖在忘尘天灵,澎湃真力随即倾泻而出。忘尘只觉脑袋一热,前世记忆渐渐浮现……“哼,看我烧不死你们!”男孩拿着火把将一个大蜂窝点燃,看着翅膀被烧,坠落在地的蜂群,高兴得大声尖叫起来,手舞足蹈。云游者恰好打此经过,看到如此光景,不由上前问道:“小友,这群蜂子与你有仇吗?”男孩睁大眼睛看着来者,回道:“一群小畜生能与我有什么仇?不过一时兴起,图个高兴而已,你要不要也试试?”说完,竟将火把递与来者。来者笑了一声,将火把熄灭,问道:“你叫什么名字?”男孩想了想,答道:“野种。”来者先是一惊,随即了然,不由怜爱地摸了摸男孩头发,道:“我是不动真人,略通道法,你可愿随我入山修行,将来做个散仙?”男孩傻乎乎地问道:“什么是修行?什么是散仙?”不动真人笑了笑,一把抱住男孩,蹬足便是千丈高空。男孩吓得惊叫不已,好一阵才缓过神来,看着脚下山川大地,心扑扑直跳,眼中却是神光灿然。“这就是散仙的视角,只要跟我修行,你也能做到,如何?”不动真人看着男孩,静等他的答复。男孩却咽了口口水,开口道:“能飞的再高点吗?”不动真人哈哈大笑,窜入云霄……“忘尘,你学业已成,下山去吧。”“师父,你常说我戾气太重,不肯让我外出游玩,为何现在却要赶我下山呢?”“不必多问,下山去便是。”“这……好吧,师父,我走了,你保重。”……“哈,什么邪道第一大派尸罗门,什么双头蛟郎思齐,除了那个断邪云,全是些无能之辈,我才不要跟你们玩。”忘尘拍拍屁股上的灰尘,缓缓走出尸罗门……“噌——”一剑划落,忘尘倒卧血泊之中……是谁,是谁杀我……一声长叫,忘尘清醒过来,前世记忆已然全部恢复,再见不动真人,当即跪倒,哭诉道:“师尊在上,不肖弟子忘尘终于回山了!”不动真人欣慰地扶起他,点头道:“当年为师见你根骨甚厚,领进山门,你果然非同凡响,学得一身惊人本领。因你戾气太重,凡事做的太不留情,怕你下山闯祸,本想长留在身侧督促教导,慢慢消磨,无意算了一卦,才知前缘早定,强留不得,便命去尸罗门走一趟。你果然看不上那正邪会战,故意装作不济败下阵来,想到江湖中去游玩。确是命中注定你要遭劫,你方出尸罗门便被一帮邪道小辈用言语哄骗,替他们出头,与正道的人动起手来。正道之人虽然顾忌到我的脸面不敢做的太绝,但你彼时道力已然雄厚,杀得兴起,连为师赐你的保命之物——八雷诛阴剑也使将出来。眼看正道一众要吃大亏,华翡学院的太玄一只得当机立断,祭出神剑紫鳞将你杀死。他知你是我今生唯一弟子,事后亲来君山府向我赔罪。我虽超凡脱俗,毕竟是异道,乐得给你安排一个名门正派栖身,便将意思与他说明,他一口答应,将转世后的你带入华翡学院,亲身教导,更把女儿许配给你,倒也不差。如今,你戾气已经消磨干净,为师甚是欣慰。”忘尘听的眼泪直流,想起过去行径,唏嘘不已,幸得恩师再次开悟,重植慧根,将过去法力与法宝一同赐还,现今修为,更上层楼了。不动真人又摸了摸忘尘的头,略略伤感道:“为师能为你做的便只有这些了,你回转华翡学院去吧。”忘尘连忙摇头道:“弟子要留在师父身边,日夜照料,以报造就大恩!”不动真人笑道:“为师早已习惯独居了,你去吧,太玄真与你因缘甚厚,莫要负她。”言罢,长袖一展,金光耀目间,忘尘已被送出百里之地……洒脱一笑,不动真人看着天际迅速靠近的一点血红,自语道:“该来的终究是要来的,虽道天命难违,且让吾放手一搏吧。”……尸罗门,自南方奈落城赶回的任九葳仍旧冒充泣炎凝入内,刚进尸阎殿,便感一股奇异气息似有还无,缭绕不散。灵识扩张,却是找不到什么踪迹,也未在意,径直向正上方雅座而去。正要坐下,突觉脊背一寒,连忙运出真力向上腾起,却见一个白面黑发的少年微微倾斜,坐在椅位之上,右手扶额,若有所思。任九葳自认功行早已到家,能无声无息近她之身者世间少有,这一惊着实不小,不由自主一掌自上而下向那人顶上贯去。那人也不去接,也不闪躲,双眼微睁,瞳孔内双仁方位稍移,任九葳便已落在大殿正中,一脸茫然。此时,三殿四馆之人已经有所感应,纷纷赶到大殿之上,见到任九葳有些狼狈的站在下面,象征最高权威的太师椅上却坐着一个阴柔的少年,大为不解,本要上前将那少年轰下来,心中却无名起了一种敬畏之情,互望一眼,不明所以。少年见人已到齐,轻轻开口道:“九拙的女人,离开吧,尸罗门非是你立身之处。”话落,任九葳面上云霞倏地一分,露出真面目,三殿四馆之主顿时大惊,眼前之人竟不是天颜神泪泣炎凝!任九葳见真相败露,暗恨少年多管闲事,乾坤双袖一舞,冰火二气化作长龙,蜿蜒而上。少年轻笑道:“你没有老友双极之体,学不来的。”言罢,也不见他有什么动作,长龙竟自消弭。任九葳眉头紧皱,发问道:“你究竟是什么人?”少年缓缓撑起脑袋,反问道:“你觉得我是谁呢?”任九葳双眼微眯,细细将少年端详了一遍,最后狐疑道:“莫非你就是传说中尸罗门创建者之一——魔提子业无涯?”少年沉静道:“姑且这样叫我吧。”此言一出,三殿四馆之主立时惊得张大嘴巴,脑中虽觉只言片语,不足为证,心内却不知怎的坚信无比,差点忍不住跪将下去叩拜祖师。任九葳轻哼一声,语态不善道:“你特意回来就为了赶我走吗?我虽冒充泣炎凝,却未损害尸罗门利益,何必小题大做?”业无涯摇头道:“尸罗门非是你所想这般简单,老友既然没告诉你,我也不愿多说,离开吧,你要找的人还在情话阁等你。”任九葳闻言双眼一亮,正欲问个清楚时,已在不觉间被送到了门外,心知业无涯厉害非常,自己再不识趣离开便不能走的从容了。想到此处,错了错银牙,扬袖而去。大殿内,三殿四馆之主见冒牌泣炎凝完全被业无涯玩弄于鼓掌之间,对他之身份更加确信无疑,纷纷叩拜,恭迎祖师归来。业无涯轻笑道:“起来吧,都是自己人,不必拘束。”三殿四馆之主缓缓起身,退至两边,心中憋着无数个疑问,却没人敢发言。业无涯右手托着下巴,道:“红魔馆之主绯雨,你出来。”绯雨闻言一惊,赶紧躬身出列,谨慎道:“师祖调唤,不知所为何事?”业无涯正色道:“三殿四馆向来不问世事,你之私心已让吾等苦心经营的尸罗门蒙受凡尘,我今日便代替老友将你逐出门墙,从今以后,你只是绯雨,不再是我辈中人。”绯雨心内一慌,当下想要辩解,一时间却也找不出什么理由,其他殿主馆主正欲代他求情,其人已如任九葳般被送出了尸罗门。众人见此情况,心里顿时有些害怕起来,若只是动了私心便要被驱逐的话,他们当初收亡天子时,可都犯戒了。见众人都是低头沉默,业无涯拍了拍手,笑道:“不用担心,剩下之人去留全在自己,我不会干涉。”众人闻言稍稍放心,互望一眼,最终由资格相对较老的百炎天君恭敬道:“听闻师祖早已坐化多年,何以如今会用少年形貌重返尸罗门?”业无涯随意道:“此等小事,何必深究?我今日回来,只为保住尸罗门气数,你们只需暂时随我一同隐居便可。”众人小声议论了一阵,随后百炎天君说道:“师祖所言弟子们绝无异议,只是尸罗门现今有一奇才,名唤亡天子,已入魔界多日,吉凶未卜,不知师祖能否一显神通,将他带回?”业无涯闭上双目,约莫过了半刻后又缓缓睁开,略带笑意道:“他呀,怕是回不来了,你们之中若有人不想与他分离的,赶紧趁我还未封门时提出,我也可以放行,改日想通了再回来便是。”此言一出,天巧韵立刻上前道:“师祖,弟子天琴馆天巧韵,愿外出将天子师弟带回。”琴咏正要劝阻,业无涯先回应道:“甚好,回去收拾行囊吧。”天巧韵躬身退出,琴咏只得无奈一叹。百炎天君又道:“师祖,现在门内尚有几名外人,不知该如何安排?”业无涯恩道:“我已将他们送到他们该去之地,不必再费心了。”众人又讨论一阵,最后集体目送了天巧韵的离去,业无涯见天时已至,太极眼双元一转,偌大尸罗门便从大地之上消失了。 云层之上,任九葳悻悻然向着情话阁飞去。飞驰良久,终于到达目的地,任九葳赶紧将杂思抛在脑后,极速降下,欲寻杀弟仇人。刚一进入楼阁,突感一阵眩晕,仿佛缓缓有股灼热袭身。定睛时,眼前竟是一幕令人难以启齿的春宫画卷,各种男女调情媾和之景布满视野,淫声浪语此起彼伏,不绝于耳。早就听闻情话阁乃江湖有名红楼,所谓的英雄豪杰定期就会来此一聚,共襄盛举,没想到今日一见,竟会比传闻更加厉害,更加狂放,看的任九葳大怒,正要翻手将这些淫贼荡妇扫出阁楼时,一条魔媚身影突然从她身后窜出,带起一阵温香将她裹挟。任九葳顿觉口干舌燥,心旌摇摇,竟有些敌不过眼前春色,欲与之融为一体的感觉。情知不妙,任九葳连忙收敛心神,默运寒气,想借此扑灭心头欲火,效果却并不理想。看着眼前似男似女的人影,任九葳终于记起,他便是七护法之一的色殃,初出魔界时便盯上了自己。强自忍耐妄念,任九葳怒喝道:“便是你杀了常乐吗?”色殃不语,只是媚笑着盯住任九葳,淫亵目光毫不掩饰,看的她无名火起,真想上去将他双眼挖出,却又有些心痒痒,身体不听使唤,随时都有沦陷可能。色殃见她狼狈模样,将头一点,那些个忙着交合的痴男怨女便带着满身秽液纷纷向任九葳扑去,要将她拉入欲海之中。任九葳轻哼一声,连狠话也没放出,赶紧运动真力将身飞出,在天风中吹了好些时辰才冷静下来,眼见下方有一山泉,顾不得脱衣,咻的一声钻入清水之内,终于将欲火尽数扑灭。“好个业无涯,竟诱我前往如此不堪之地,实在可恶!”任九葳早已身为人母,性情刚烈,就连有着夫妻之谊的九拙也不敢随便亲近,今日竟会差点失守,自当引为奇耻大辱。一掌分水穿岭,发泄心中怒气,任九葳渐渐冷静下来,仔细一想,那色殃虽然能够操纵人之情欲,但显然还未有能力杀死火宵之夜,果然,业无涯是在耍自己吗?但即便如此,色殃已经对任九葳有所侵犯,她自然不会轻饶,左思右想,还是不能拟出一个破他魔法的办法,正在发愁时,突然想起亡天子乃至阴之体,天生便无情欲,何不让他去破色殃?但又一转念,亡天子如今身处魔巢,生死难料,自己也不再是他师祖,要如何请他?无奈一叹,任九葳脑中不觉想起一人……沉稳的破空声划过,任九葳一惊,刚一抬头,九拙已落在她身旁,语带笑意问道:“九薇,你怎弄得这般狼狈?莫非身份被揭穿了吗?”任九葳一怔,端详此时的九拙,竟有些认不出来了。九拙见她反应,双手一摊,笑道:“不必惊讶,我只是去了趟百涛龙泉,将剑心取回,如今模样,稍稍有些回复当年状态罢了。”任九葳喔了一声,试探道:“那你的意思是,只要你愿意,随时都可以变回巅峰状态么?”九拙点头道:“再多给我一些时日,要重返当初境界,也非不可,只是对付一个小小的护法,还不至于让我祭出全力吧?”任九葳哼道:“你的自信仍旧如夏日杂草般顽固,让人看得反胃。也罢,说说看,你要去对付谁?”九拙讪讪一笑,道:“影一天前来百涛龙泉找我,将七护法之一的色殃所在告知,想叫我分派一下人手,将色殃除掉。我重拾剑心,正想找个合适的对手练练,便亲自来走一趟,不想会遇上你,如何,要一起去吗?”任九葳看了九拙一会儿,气道:“你明明可以变回年轻模样,却故意弃剑,要我终日对着一个老头,摆明了不想让我好过就对了!”九拙一时无语,他从没想过自己的妻子是因为这点离他而去。确实,任九葳与他分别并非因为相貌,此时故意这般说法,只是要气他一气,好让他心里不是滋味。见九拙沉默,任九葳暗笑一声,双袖一舞,水幕遮掩下,将身隐去。九拙见她有意避开自己,叹了一声,随即向情话阁飞去。他走后不久,任九葳又现出身形,将气息隐蔽,追了上去。与任九葳一样,九拙刚踏入阁楼,便觉一阵目眩神迷,身体摇摇欲坠,任九葳躲在暗处看的心慌慌,暗骂“没用”。终于,色殃登场,不住的向九拙吹送温香,欲使其沦陷。任九葳只看见九拙摇来摆去,似乎快要不支,一咬牙,云袖翻卷,化出一条冰龙撞入阁楼之内,顿时满室冰屑迸射,将媾和中的男女统统穿了个通透。色殃见有人插手,顿时大怒,双臂一挥,幻出一男一女两个赤身人影,扑向任九葳。任九葳正疑来招龌龊,不敢贸然硬接时,忽闻一声熟悉剑吟,两个幻影登时破灭,只见九拙手握墨香,微喝一声“殇·静情”,墨色剑光过处,色殃霎时化成飞烟飘散。任九葳一声惊叹,腰肢已被九拙揽住,直往云层之上飞去。未及反应,又闻九拙喝道:“滟·静墨。”墨香脱手飞出,快若流星,围城一团黑幕,将色殃魔魂圈住,少时,一声尖嚎传出,墨迹低落,其中已无生物。轻轻松开任九葳,九拙作出擦汗模样,道:“唔,幸亏有你相助,要不然我这把老骨头怕要晚节不保。”任九葳方才还在感叹九拙剑招风采不减当年,闻言,顿时转怒道:“你故意骗我出手!”九拙连忙挥手道:“哪有哪有?对方确有真材实料啊!”任九葳仍旧不信道:“观你剑势,明明就是澄澈剔透,不染纤尘,怎会经不住那等小小试练?分明吃定我会来救你,故作姿态!”九拙闻言只好干笑两声,确实,他从未因色殃魔法而动摇过,只是知道任九葳就在暗处,想借自己出丑让她感觉好一点罢了,没想到弄巧成拙了,果然,在她面前,自己便如九岁小儿般笨拙吗?任九葳见他颓丧模样,感觉稍好,问道:“影可有查出杀害小弟的凶手?”九拙摇头道:“那人将常乐杀死后便销声匿迹,想是受了《天劫炼诀》重创,正在调养,现在唯一的希望便是找出子凄,到时应能水落石出吧。”任九葳将信将疑,语态不善道:“那不肖的外孙吗?我看是指望不上了,至于你,跟他一样。弟的仇我会一肩挑起,你不必多事了,告辞。”言罢,破空而去。九拙叹了一声,只好打道回府。两人走后,一缕残魂渐渐向着魔界黑洞飘去,就在此时,一朵黑莲相向而来,轻轻松松将那缕魂魄收走,片刻无踪……

龙潭幺子 发表于 2019-12-22 19:10


第二十四章凡尘

千年天卷宗寐月堂内,东方晓白正在向姬无双请教玄门妙法,姬无双之妻陆小瑶看着这对亦师亦友的忘年交,含笑不语,默默的织着衣物。一声传报打破安逸,只见东方堪舆带着一个穿着华贵却似痴傻的富家小姐步入堂内,陆小瑶立刻识趣地将那女子领至一旁,请她用糕点。姬无双见贵客来到,迎上去,问候道:“楼主亲临寐月堂,本座有失远迎,还请上座。”东方堪舆向他点点头,一同落座,随即将诛杀饕餮一役道出,东方晓白听的格外入神,只因吃过饕餮的亏。姬无双闻得事情经过,沉吟一声,道:“如此说来,要治钱家小姐的病症,非得去趟小别泉不可喽?”东方堪舆点头,东方晓白毛遂自荐道:“爹既然抽不出空闲,儿子我愿代劳,不知爹信得过我么?”东方堪舆见儿子踌躇满志的神情,不想拂他的意,又怕路上出什么岔子,便道:“你的能力我自然信得过,只是小别泉位处西南万木茂盛之处,不易寻得。况且你一少年男子,带着钱家小姐单独上路也略欠妥,倒不如先让人家在此小住些时日,待日后为父有了空闲,再与你一同前往如何?”东方晓白正要坚持,姬无双请缨道:“要找小别泉有何难?本座就陪令郎走一趟好了,楼主看可好?”东方堪舆等的就是姬无双这句话,忙道:“有堂主亲自护送,堪舆自然放心,只是犬子能力有限,路上若遇变故,还望堂主从旁照应,堪舆感激不尽。”姬无双哈哈道:“好说好说。”东方晓白终于有事可做,心中欢喜,渐形于色,东方堪舆看了暗自摇头,心内叹道:“你小子还有的练呢。”鎏銮殿,天卷宗宗主千里夜居住之所,殿内空旷,矗立着九根粗有丈许的石柱,殿顶开有一圆形空洞,并未着窗,用以采集日月光辉。整座鎏銮殿皆用书卷色的巨方黄石铺设,象征正大光明,浩气长存。此时,花月堂堂主花沁月正在此聆听千里夜训示,只闻千里夜说道:“沁月,你虽已重新来过,但前生与红花夫人的缘孽尚未断尽,此世还要纠缠。她虽经凝月仙子开悟,弃恶从善,见到你难免旧情复燃。你前世既亏欠于她,自然无从逃避,去吧,到红袖阁替她解围,将恩情偿还。”花沁月自转世起,几十年来一直被正道之人蒙在鼓里,让他自认为出生清白,又饱受老师同辈熏陶,对邪道颇有鄙视之心。会战那日第一次遇上红花夫人,见她对自己无故怨怼,不明中略带不快,越发觉得凝月仙子超凡脱俗,是他命中归宿。及后千里夜坦言相告,才知自己前世竟也是邪道中人,还负了红花夫人好些恩情,顿觉无地自容,羞愧难当,巴不得替红花夫人做些事,以赎前愆,今日有此机会,自然不容错过,一口答应,向红袖阁赶去。红袖阁内,那些个红花夫人在邪道地界网罗到的妙龄美女们死的死,伤的伤,横七竖八倒了一地,再看凶手,正一步步将红花夫人同她两个心爱弟子——子妙、雯姑逼入绝境,正是绝行。吞灭则在一旁欣赏着,并未加入战斗。眼看爱徒就要受戮,红花夫人银牙一咬,摊手两把金叶撒出,暂挡绝行魔镰,随即将身一旋,带出一蓬血色蔷薇,钉入绝行盔甲之内。子妙、雯姑见师父将生平法宝统统祭出,互望一眼,趁绝行分神之际,同时发掌将他逼退,随即将玉手探入囊中,把炼就的法宝雷珠火、八佾刀朝他掷去。只见一溜血色火光夹着三颗钢筋弹丸,发出轰雷之声向绝行脑门涌去,其后,八把薄如蝉翼的小刀泛着寒光直追而上,势要将绝行诛杀。绝行身中红花夫人成名之宝——碎孽情花,本应全身血液干枯而死,然其身着的暗红行铠乃与吞灭的冥河战甲齐名的上品魔器,纵然被情花茎杆钉穿,其内魔气仍可将外物杀死,这几支红花夫人年轻时苦炼而成的碎孽情花也难逃厄运。头上冒出两字“趣味”,绝行魔镰一转,撤开金叶,随即一镰斜斩而下,地面顿时泛起一条血痕,随着其上血刃一路狂飙,将雷珠火与八佾刀尽数开破,余劲直逼三人而去。正当三人危急之刻,一道清脆的破空生驰近,迅若奔雷挡在红花夫人身前,只闻“当”的一声,烟尘退去,花沁月手持醉月剑,强势护花。红花夫人先是一惊,及后认出来人是花沁月,顿时心如鹿撞,狂喜不已。子妙与雯姑见绝行因来者而分心,正欲暗中再施法宝偷袭,花沁月醉月一拦,认真道:“此地交我,带你们师尊下去疗伤吧。”子妙与雯姑虽然年岁尚小,不认得花沁月,但花沁月言行举止尽显宗师气派,感觉异常沉稳可靠,不禁在心中升起一种对他言听计从的想法,当时止了偷袭之念,扶了有些神魂颠倒的红花夫人一同退下。吞灭虽然未曾参战,但四周风吹草动全部看在眼里,花沁月一来,他便知眼前这个身着淡雅儒衣的男子是个能者,不由走上前去,头上“指教”二字还未显出,绝行已抢在他前头,一镰横斩而去。花沁月虽然成竹在胸,但眼前两人散发之魔气亦是非凡,不敢大意,纵过镰锋,醉月对着绝行当头劈落。绝行对这一剑浑然无惧,将身一斜,暗红行铠擦过锋头,又是一镰撩起,强绝内劲紧跟而上。花沁月暗道一声“厉害”,左手法决一掐,瞬移三丈开外,剑尖点过,便有五道龙形剑气飞腾而出,声势浩然,正是“乾坤五耀”第一式——腾龙之怒。强招袭身,绝行不拒反迎,双刃一分,化作魔弓,随即单膝跪地,自身魔气凝聚为箭,激射而出。一箭破空,穿云逐日,五条腾龙顿毁其三,余劲更朝花沁月驰去。花沁月有心试探,将剑尖往下一压,接下魔矢,霎时虎口崩裂,握剑之手颤抖不止,醉月险些脱手而出。暗惊对手霸道,花沁月谨慎抬头,正赶上余下两道龙形剑气撞向绝行。绝行虽然迅速将魔弓变回原形,但还是慢了一步,镰锋最后斩了一道,另一道却不偏不倚埋入其盔甲之内,面上虽未看出形迹,内中已然受创。暗自庆幸,原来对手也非强不可撼,花沁月重振雄风,真元一提,压下右手颤抖,身形瞬移至踉跄后退中的绝行面前,一剑斜挥而下,取他颈部。绝行魔眼一红,脚尖发力,将身一旋,已转到花沁月背后,巨大镰刀恰好反勒其腰腹,只要稍稍用力一拉,便要他化成两截。红花夫人看的心惊胆跳,正欲上前助阵,也未看清花沁月是如何做到的,醉月已抵住魔镰刃口,化险为夷,这才听了子妙与雯姑的劝阻,没有妄动。一阵极尖利的摩擦声响过,身虽未曾受创,醉月却被磨出一道口子,难得一把精致的宝剑,实在可惜。花沁月只知此剑是凝月仙子相赠,却不知凝月仙子因何会有此剑,平时爱如性命,从不离身,如今竟被损坏,顿时发怒,乾坤五耀第二式——龙牢赫然发动。只见他双手握剑,奋力往大地一插,源源真力灌入,绝行脚下顿时巨震,少刻,九条细长盘龙便从地里钻出,头颈相交,围成一颗九龙珠将他困死,任他魔镰挥的虎虎生风,也难越雷池一步。微哼一声,花沁月举起醉月,真元汇聚,乾坤五耀第三式——怒龙吼珠连上。只见一条金色巨龙弩箭般脱出醉月剑身,张开庞然巨口直向九龙珠噬去,周身法火烧的旺盛已极。绝行见此龙异乎寻常的庞大,口中两对形状骇人的剑齿更如四座尖峰向自己掣来,早知不妙,不再拖沓,魔元狂提,手中双链连抖,数不清的强劲血刃四散开去,竟将龙牢斩的差点破碎,但他还是晚了一步,一声怒吼,巨龙飞至,大口一紧,剑齿相错,连龙牢同绝行一并咬碎……满地金色法火之中,红袖阁早已毁坏殆尽,原地只余一个紫金球体映着火光伫立不动。少时,球牢打开,冥河战甲恢复原形,内中吞灭、绝行两人魔息稍稍有些紊乱,两套盔甲上都沾上了法火,久久不能扑灭。吞灭头上突然冒出两字——期待,绝行也回了两字——再来。云层之上,花沁月趁吞灭救援绝行之际,将红花夫人三人带起,火速离去,他知自己没有必胜把握,此行又不在杀敌,便做了这个决定。红花夫人见心爱之人功力比之当年精进不少,满拟胜券在握,正想让他杀个痛快,却见花沁月得意时突然回转,招呼自己离去,好生不快,不禁问道:“那两个魔人杀我门下弟子无数,着实可恨,你怎肯放他们甘休?”花沁月闻言一怔,随即答道:“我此来旨在替你解围,若要报仇,来日方长。他们身为魔物,随意害人,早晚要被正法的,不必急在一时。”红花夫人闻言态度转好,点头道:“好,只要你日后替我门下报仇雪恨,此时依你无妨。你也先别急着往天卷宗赶,且随我回一趟红石洞,如何?”花沁月心中有愧,只要红花夫人的要求合乎情理,尽数答应,子妙与雯姑见他这般好说话,暗暗笑他痴愚,却不知眼前人正是她们师尊心中难隐之痛,这且不提。 郁宅,西方古地上新近崛起的华贵府邸,宅内之人穿着打扮另辟蹊径,别树一帜,吸引了不少阀阅显贵前来拜访,日夜笙歌,鼓舞不息。郁宅之主名唤郁织香,传闻是一绝殊离俗,人间少有的超凡女子,只是没人见过她的真面目。每逢月影朦胧之夜,郁织香便会披上薄纱,协同琴师绣虎一齐步入妖莲灯池内,和着月色翩然起舞。其身妖娆,其舞梦幻,看的那些个纨绔膏粱神魂颠倒,心旌摇摇欲坠,不能自拔,甘为裙下之臣。绣虎虽只是一介琴师,却生的魁梧英挺,丰神俊秀,又弹的一手好琴,不少富家千金乃至夫人都对他芳心暗许,多次邀他去自己府上一会,皆被婉拒,越发激起她们争夺之心。绣虎还算礼仪周到,曲罢便留下与众人应酬,郁织香却是率性而为,兴尽而归,从不与人闲聊半句。这日,主阁内依旧宾朋满座,谈笑无忌,各自寻欢,热闹无穷,位置偏僻的钟楼里,却见郁织香一袭妖冶黑裙,端坐在大床一角,握着汤匙正喂一人服药。只见那人脖颈之上一条狭长伤口清晰可见,似要愈合却未愈合的模样,想要推拒,双手却是无力,只得乖乖听话,将汤药一口一口喝完,眼中满是恼火,正是重伤未死的魔子——圣战因。“女人!你究竟是谁?为何救我?”郁织香轻笑一声,将瓷碗放在案头,佯怒道:“我名郁织香,见你倒在路上,将你带回疗养。你竟敢枉费我的好心,对我如此无礼,不怕我一剑杀了你么?”圣战因咧嘴道:“少在我面前装蒜,你一身魔气浓的刺鼻,想来也不会是什么好东西,快快将真实身份说出,也许魔爷我会念及同族之情,不追究你的不敬。”郁织香听了只觉好笑,少刻,颜色一正,凝重杀意竟让身经百战的圣战因也为之一凛,惊讶地说不出话来。只闻郁织香冷然道:“圣战因,我比你出世早了何止百年,在魔界也算小有名气,你当真不认得本宫吗?”圣战因被她提醒,立时惊喜道:“你是惑世妖莲无常公主!哈,真好,我圣战因早就想找你一战了!”郁织香喔了一声,重又换上笑容,道:“你倒真如传闻所言,是名好战之人,只是凭你如今这幅尊容要寻我决斗,无疑找死,何必呢?”圣战因被说到痛处,顿时怒道:“要不是你那好兄长沉神暗地偷袭,我又怎会输他?现在可好,元气大伤不说,连火云战袍也被抢了去,真把我快气炸了!”郁织香微微思索,感兴趣道:“来,给我说说看,我那传说中的兄长——邪糜废道沉神太子究竟是个怎样的人?”圣战因不快道:“有什么好说的?卑鄙小人一个,有本事跟我正面对决,看我把他大卸八块!”郁织香闻言不禁斜视了他一眼,知道问不出个所以然,转身向外走去,圣战因却追问道:“听闻无常公主生来面无表情,是个令人敬畏的存在,为何你这般……”郁织香随意道:“随性吗?这是因为我此时是郁织香,非是无常啊。”言罢,离去。圣战因正在回味无常公主方才那份杀意,突然其人重又回转,手中捧着一只玉壶,走近前来,说道:“你受兄长一剑,伤口虽然已经无碍,魔元却流失过半,我特意为你准备了一剂补药,想要尝尝吗?”圣战因狐疑道:“你为何对我如此?有求于我吗?”郁织香摇头道:“切莫胡思乱想,你那点微末道行还难入我法眼,救你纯粹是因你之魔咆较一般魔物来的动听,弃之可惜罢了。”圣战因闻言了然道:“原来如此,你与沉神太子都是听到了我先天魔音才找上门来的,看来要找他报仇越发容易了。”郁织香不再与他纠缠,将玉壶口朝下一拍,顿时一缕残魂飘出,正是色殃第二元神。“吞了他,对你有益。”郁织香轻吹一口气,将色殃凝成一颗绿丸送到圣战因嘴边,圣战因犹豫一阵,最后说了句“日后还你”,张开利齿,将绿丸吞入肚中,当时便觉体内魔元开始滋长,满意的大笑起来。郁织香见他这种性格,抿嘴一笑,复又离去。 乾乾山,双坤岭,孤傲的魔教信奉者——嚯嚯婆所居之地,此魔女因性格暴烈,目中无人,既不容于正道,也同邪道陌路,早年跟他那有名的风流丈夫粉靥春申罗枭同居于此,四处去害那些根基深厚的少年男女,乐此不疲。一次在害人途中遇上打此经过的伏天姬霍奇心(弥烟位入道仙者之一,且是其中唯一的女性,彼时还未得道飞升),本来无事,罗枭这风流胚子偏偏看上霍奇心的美貌,将法宝放将出去,要将她擒回府中受用。嚯嚯婆自然不容他放肆,夫妻俩正在争执,没想到霍奇心修为好生了得,瞬间破了法宝,一掌当空灌下,将两人压得透不过气来,拼命大叫有眼不识泰山,痛哭求饶。照道理,她夫妻二人害人无数,如遇上正道中人定会将其正法,但伏天姬之心性异乎常人,只要不做有损她之利益的事,无论对方是谁,她都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见他们苦求,便让他们立下誓言,保证以后不得再残害无辜,二人自然一口答应。两人因忌惮伏天姬威能,不敢随意造次,整天呆在老巢里,或修练,或淫乐,倒也过了一段幸福时光,无奈罗枭色心不死,尽管嚯嚯婆也是难得的美人,终究不能满足,一次趁嚯嚯婆神游在外,想偷溜出去,略一沉思,又觉有些对不起二人夫妻情谊,邪思一动,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拔出匕首将嚯嚯婆手脚砍断,这才放心离去,一去不返。嚯嚯婆神游回来,惊见自己肉身残缺不全,看出伤口乃罗枭随身匕首造成,愈发痛心疾首,几欲寻死。及后痛定思痛,决意不再迷恋男欢女爱,专心修练,闭关数百年,终于将不坏元婴炼成,脱去了残躯。因道法精进,不再害怕伏天姬,外出觅了一个厚根女子,掏空她的心思,附身其上,重回当年之美貌。后来遍寻伏天姬与罗枭不得,只得含恨隐居在这伤心之所,日夜苦练,以待仇人现世。这日,双坤岭上悠悠走来一个身覆蛇鳞的妖艳女子,手中抱着一只阴阳怪气的小猫,一路哼唱而上。突然,天上一暗,举目时,却见一名身穿简洁豹皮,手持太乙长锤,野性十足的霸道少女驾着一只青黑色的妖鲎,冷冷俯瞰自己。此鲎大如山石,一身甲壳比钢铁还要坚硬,四只滚圆眼珠发散出碧绿寒芒,慑人心魄,一根尾剑长达三丈,锋锐无比,其身竟能飞行停顿于大气之中,好生诡异。蛇鳞女子一见来人,立刻招呼道:“好姐姐,见了我五步一杀尖吻,还要逞强飞在上头,是欺我怀中睥天神犼未曾变化吗?”话落,那只怪里怪气的小猫突然厉啸一声,窜出尖吻怀抱,眨眼变作一头浑身烟幕缭绕,似狮似虎的生猛怪兽,两颗铜铃般大小的浑圆眼珠金光四射,炫目的令人无法直视。只见此兽四蹄异常雄健,爪尖更有幽蓝火焰依附,颈项周围绕着一圈褐色鬃毛,既长且顺,格外神骏,再看它那一张阔口,足有三尺来宽,口内整齐地密布着长短一致的白牙,虽不觉锋利,却是力道无穷,任何有血有肉之物要是经它一咬,必定粉身碎骨,化为肉末。尖吻轻轻一跃,登上神吼脊背,注定嚯嚯婆。嚯嚯婆终于露出笑脸,道:“我道是谁来此扰我清修,原来是百花妹子,如何,魔界可好?何时与大小诸天开战?”尖吻笑道:“姐姐此话说的怎像事不关己一般?要知,大小诸天一旦陷落,人间也难逃灾厄,姐姐到时可别落个无处安身才好。”嚯嚯婆哼笑道:“妹子与我千年未见,今日特地来此,所为何事,明说吧。”尖吻眯着眼回道:“姐姐真是爽快人,妹子便如实相告吧。妹子此次特来邀姐姐加入欲间,不知姐姐意下如何?”嚯嚯婆哈哈笑了两声,说道:“你知我个性,从不喜依附他人,要入欲间,早在千年前便随你去了,何必等到今日又苦妹子来当说客?”尖吻点头道:“妹子自然知道姐姐孤高,向来遗世独立,只是偏偏遇上了那负心汉罗枭,落得个身残志废,苦了好些岁月才恢复成如今模样,难道姐姐不想找他报仇了么?”嚯嚯婆闻言怒道:“那负心人只要还在世上,迟早要被我弄死的,再给我一些时日,通天眼便能练成,到时要他无处可藏!”尖吻摇头道:“通天眼虽神妙,却照不得入道超劫之人,姐姐的另一仇敌伏天姬霍奇心早已飞升仙阙,得道多年,纵然姐姐法力无边,也难寻她踪迹。当年她令姐姐受辱,此仇不报,姐姐甘心吗?”嚯嚯婆哼道:“要找她有何难?我只需四处为恶,不信她不出来印证当年誓言。何况,当年正邪大战,她已应劫亡去,此仇可算报了,连找也不用找了。”尖吻仍旧摇头道:“姐姐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当年正邪一战,霍奇心实乃诈死,其人一直藏身在枯竹野径之内修炼,至今未出一步呢。”嚯嚯婆不信道:“当年正邪大战开的蹊跷,那些个入道仙者无不一反常态,拼杀不止,霍奇心身死,世人皆知,就算我未亲眼验证,难道其他仙人会看走眼吗?”尖吻认真道:“原来姐姐并不知道伏天姬的厉害呐。”嚯嚯婆眉头一蹙,问道:“此话何意?莫不是那贱婢还真能瞒天过海不成?”尖吻点头道:“伏天姬心性特别,对尘世少有眷恋,一味苦修,跻身仙界时实力早已超越其他仙者,却并不显露,仍旧独自钻研仙法。当年一战,算出有人从中作梗,却懒得管闲事,将计就计,用弥天伞伪造了自己假死的迹象,瞒过他人耳目,藏进人间避世,妹子也是花了好些时日才将她行踪找到哩。”嚯嚯婆一听顿时大怒,道:“好个无耻贱婢,竟骗我许久!如今道法已成,还怕你不成?妹子快些带路,诛杀了贱婢后再论入盟欲间一事不迟。”尖吻狡黠一笑,骑着睥天神犼冲霄而起,嚯嚯婆脚下妖鲎剑尾一摆,立马跟上……枯竹野径,本应草木荒芜,人迹罕至之地,却因数十年前一人在此停留而改变。自那人来后,附近花草受其仙气滋润,生机重燃,长成一个半里方圆的花园。而那人也顺势在花园外插上竹篱,安家落厝于此。这日,两道强横气流轰然而过,停顿在半空,正是前来寻衅的嚯嚯婆与尖吻。两人互望一眼,跳落地面,见一间小石屋四四方方端立在花园之内,隐约从窗中透出修道者先天真气,知道地方找对,嚯嚯婆首先发难,太乙长锤一抖,黑白二气便从窗外钻入,片刻擒出一名十三四岁的女童,打着瞌睡,还未醒来。眉头一皱,嚯嚯婆不解道:“怎么是个小娃?贱婢何在?”尖吻蛇目亮了亮,猜测道:“莫非是霍奇心的徒弟?”嚯嚯婆立刻否定道:“不会,贱婢从不收徒。”尖吻舔了舔嘴唇,又道:“霍奇心多次入道,得飞跃无数,数次脱胎换骨,无论此时变作何种模样皆不足为奇。此间并无他人,而这小娃身上散发而出的道气甚是精纯,妹子大胆断定,她便是霍奇心无疑。”嚯嚯婆闻言一惊,正要将女童看个仔细时,那女童突然双眼一睁,晃了一下,已站在两人面前,问道:“尔等何人?缘何至此?”嚯嚯婆一听女童说话腔调,立刻怒道:“无知贱婢,连你祖奶奶嚯嚯婆的模样都忘了吗?”女童幼眉微蹙,似在回忆,半晌后才回道:“汝说谎,祖母非是汝这般模样。”尖吻听着忍不住笑出了声,嚯嚯婆却更为恼火,骂道:“贱婢休要猖狂,待我将你擒住,将你严刑拷打,看你记不记得!”话落,长锤便向女童头上砸去。这女童看着沉重锤身落下,却只抿抿嘴,不闪不避,小手一抬,竟能将其托住,连锤上阴阳二气也不能伤她分毫。怒哼一声,嚯嚯婆拉回长锤,凌空一摆,幻出一片烟雾,烟雾中,无数鬼脸挣扎而出,噬向女童。女童脸上总挂着一副不高兴的表情,见鬼脸袭来,摊开双手,长长吹了口气,竟吹出一蓬净魔真火,将鬼脸轻松烧化。“啊?多年不见,贱婢修为越发精进,好妹子,快来帮忙。”嚯嚯婆两招使罢无功,已知对方深不可测,先前自信一扫而空,不由请求支援。尖吻早知结果,此行目的本不是嚯嚯婆所想那般单纯,见她求援,立刻散落漫天黄雾,拉起嚯嚯婆便走。嚯嚯婆虽心有不甘,到底不敢独自面对霍奇心,只得骑上妖鲎逃之夭夭。路上,两人对答道:“方才为何不同我一起杀了那贱婢?”“姐姐不要心急!我本未料到霍奇心这般厉害,才携了姐姐来此雪耻。没想到她修为如此高法,仅凭你我二人之力,恐怕不是她的对手。好在欲间内能人甚多,不怕对付不了她,改日待我召集好人手,再同姐姐一起前来可好?”“难得妹子对我这般照拂,既看得起愚姐这点微末本事,随你入欲间便是。只是乾乾山双坤岭是块难得的宝地,走之前还需用障眼法遮掩一下,且在这里稍候片刻,我去去就回。”“姐姐请便,呵。”……碧霞翡翠馆前,诸葛望野驻足留神,方才还身在尸罗门红魔馆内,突然间天地一旋,已被送到这里,奇怪的是,他对这家冷清的客店竟有一份熟悉的好感,让他不忍就此离去。踌躇了半晌,正要上前敲门,大门忽然悠悠敞开,走出一名身穿素衣,手提白灯笼的长发女子,用轻飘飘的语调说道:“客人吗?请随我来。”诸葛望野只觉得这个女子阴森森的,待跟她走入翡翠馆内,突感空气一凉,竟比外面数九寒天还要冷上许多,不由微微运功抵挡。绕了一阵,那女子将诸葛望野带到一间卧室,说了声“天色不早,客人请休息吧”,便自离去。诸葛望野检查了一遍卧室,四四方方,还算干净,只是色调灰暗了点。走到窗前,向外一望,惊见对面无数客房灯火通明,就是找不到半个住客。左思右想,盘算着自己该是误投黑店了,但就此离去未免显得胆怯,自己也算一派之主,怎会怕他?主意把定,便熄灯上床,打算熬到天明再走。睡至三更,隐约听见房门被小心翼翼地推开,一个模糊的身影轻轻步入,刚要翻身发难,突觉周身麻木,无法动弹,似是中了人家暗算。道一声“糟”,诸葛望野只能暗提真力,缓缓回力,一边假装睡着,希望对方只是谋财,不要害命。脚步声越来越近,诸葛望野心跳不觉加速,但气息并未因此紊乱,依旧保持在熟睡人的状态。来人停在他床边看了看,随即将寝被掀开一角,钻了进去。良久无声,意识朦胧中的诸葛望野甚至以为刚刚只是一幕幻景,常言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大概是自己内心还不够成熟,招致梦魇成型吧。豁达一笑,诸葛望野微微侧身,行动已经如常,叫他越发深信自己猜测无误。又睡了数刻,感觉嘴角微微有些温润,睁眼一看,黑暗中隐隐有个形状可见,把他吓了一跳,连忙坐起身,喝问道:“何人?”那人并不回应,无声无息,也不动弹,诸葛望野心中不觉起了些恐怖念头,一掌将案上灯火点燃,借火光一看,原来是先前招待自己的素衣女子。只见她此时一丝不挂,披散着长发,睡在床外侧,叫诸葛望野好生为难。推了几下没醒,诸葛望野用手背摸了摸女子额头,并无热度,女子却突然睁眼,一把抓住诸葛望野衣襟,将他拉近身旁,开口道:“公子,即将天明,怎还不入睡?”诸葛望野头上冷汗直冒,支吾道:“这……这是此地风俗吗?”女子知道诸葛望野话意,反问道:“公子是看不上阿玉吗?”诸葛望野连忙摇头道:“不是这个问题,我诸葛望野一生光明磊落,怎能占你便宜?阿玉姑娘快快起身,早些去安歇吧。”阿玉闻言突然啜泣起来,可怜道:“诸葛公子当真忘记阿玉了吗?”“啊?”诸葛望野追思,但记忆中从未有过阿玉这个名字,何来忘记一说?正要正色将其赶走,阿玉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冷不防将身体往他身上一压,叫他不敢妄动,随即将脸颊贴在他心口,幽幽道:“野,阿玉等你很久了。”诸葛望野虽是少年风流,至今未破童身,首次与异性如此亲密接触,不觉心旌摇摇,难以自抑,回神时,双手已抱住阿玉,再要松开就难了。阿玉对他此举甚为满意,欢喜道:“野,就是如此,再多爱我一点,你也会喜欢的。”温言软语相劝,诸葛望野也是血性男儿,怎能拂意?做到抱定心神,不再妄动已是不易,只能说道:“阿玉姑娘莫在与我玩笑,在下好歹也是邪道中人,若被激起邪心,毁了姑娘清白,姑娘再要找我说理,可是难了。”阿玉闻言笑道:“野,不要害怕,顺从自己的内心,你是抗拒不了阿玉的。”见诸葛望野仍旧坚守,阿玉不禁叹气道:“野,阿玉与你感情之深,非是言语可以形容,即使你如今已经忘却,也改变不了我们相爱的事实,你的内心渴求着我,我也同样渴求着你,我们之间已无阻隔,放开怀抱,去接受,去爱吧,阿玉愿与你一同沉沦。”言罢,将诸葛望野左手按在自己胸口,诸葛望野此时已无力抵抗,某种本能之外的感情随着阿玉话语,慢慢升起。“看着我,爱我,不要逃避,我,是你的!”“唔……”睁眼时,天已大亮,诸葛望野感觉身体异常轻盈,一纵便有数丈高下,晨风吹拂间,惊觉自己身处荒地之上,哪来什么客店?哪来什么阿玉?是撞鬼了吗?看看自己身上衣物,完好如初,昨夜际遇宛如黄粱一梦,真实的令人后怕。自嘲了一声,刚要举步,天空突然飘下一方丝绢,诸葛望野顺手接住,只见其上写着:与君一夜,残身再无遗憾,望君保重,阿玉去了。阿玉乃野郎前世爱侣,互相恩爱,无可厚非,野郎切莫自责。野郎此时修为尚显不足,啖佛掌之玄妙无法尽知,得阿玉鬼阴,君可放心,不出三月,必有突破,只需找一清净之所,用心参悟,自然功成。言尽于此,珍重。诸葛望野读罢灵台一明,竟隐约想起了一些前事,回忆昨夜,不觉顿足自责,怎会将前生爱侣怠慢了?若因自己之被动让阿玉留有遗憾,岂不是罪过?正在独自摇头,突然背后一凉,回头时,却是无人,再回头,发现一只白灯笼停在地上,看出是阿玉所有,连忙提起细看,竟在灯罩内看到了翡翠馆缩影。心中疑惑,连呼了数声“阿玉”,皆无回应,只得提着灯笼遵照阿玉指示,去寻了块清净场所修练。 巴山一带,竹林深处,正是天下第一剑隐居之所,今日,一条娉婷身影被命运之线牵动,缓缓走入,步伐中略带犹豫,神色中微露踌躇,竟失了往昔花魁气度。“太早了,果然还是太早了,我不应该见他。”凝月仙子终于还是没能鼓起勇气,转身正要离去,独步清风沉稳的声音却伴随着开门声传出:“何人擅入吾居?”凝月仙子闻言内心狂跳,双腿已不听使唤,停顿下来,背对着独步清风沉默不语。独步清风看到这个背影,只觉得分外熟悉,稍一琢磨,已知眼前便是自己朝思暮想之人,顿时千言万语堵在嘴边,无法言说。两人僵持良久,最终独步清风慢慢走下竹阶,行至凝月仙子面前,问候道:“仙子,别来无恙?”凝月仙子对他浅浅一笑,回道:“我很好,你呢?”独步清风眼中带着温柔与喜悦,也不知道答了句什么,便急着请凝月仙子入竹屋小坐,凝月仙子恭敬不如从命。两人且行且笑,一个踏步工整,一个端足轻挪,费了好些时间才走到竹阶下,是谁在牵就谁,又是谁在折磨谁,已经分不清了。都怪天公不作美,拆散劳燕任分飞。若说独步清风与凝月仙子初次相遇是缘,那现在相遇便是孽,这孽之沉重,已压得凝月仙子举步艰难,脚下虽是短短的竹阶,却再无力登上。“哎呀,我是怎么了?竟有些走不动了。”凝月仙子扶着竹栏,显得有些疲累,独步清风见状,伸出左手与她,目带柔情。凝月仙子微微摇头,执起这只在剑锋与琴弦上春风得意的大手,缓缓登上竹阶,一步一沉,一步一重。清风一人独步,仙阙一人登临,此时,要我乘风归去何处?好不容易进入竹屋坐定,凝月仙子已有些头晕目眩了,竹林环境虽是清幽,却因一人之气息让她悸动。独步清风泡好一壶竹叶青,为凝月仙子倒了一杯递与她,随即坐到香几一侧,握着茶杯等待着。凝月仙子将茶送到嘴边,轻轻吹了吹,呷了一口,随即放下,没有声响。两人又僵持了数刻,独步清风忍不住问道:“仙子,这次特来寻吾,不知有何要事?”凝月仙子愣了愣,回道:“哦,无事,只是突然就走来了这里,你不必挂怀。”独步清风闻言心中一喜,高兴道:“那仙子要在此长住吗?”“这……”凝月仙子没想到独步清风会有此一问,本要拒绝,却不由脱口道,“不会打扰吗?”独步清风的回答不言而喻。两人又谈了些旧事,凝滞的气氛缓缓打开。凝月仙子见他只字未提花沁月之事,知其有意回避,这样也好,就装作不曾有过好了。沉重缓解,凝月仙子目光重又明净,一抬头,恰看见自己的画像挂在竹屋壁上,面上立时微红,独步清风察觉她之变化,顺着目光看去,原来是那副“皎月仙宫图”,心内了然,站起身,解释道:“这幅‘皎月仙宫图’是当年从海阔听风阁回转后动念所画,本想与醉月一同赠与仙子,不想……呵,终究只是一幅画,在仙子面前,黯然失色也。”独步清风说话间注定仙宫图,口虽言不及仙子之美,眼神之中却是柔情更甚,想来此画对他意义匪浅。凝月仙子道了声惭愧,也站起身,细细观看,画上的她嘴角挂着一抹浅笑,一袭素衣伴着长发迎风摇曳,目光竟如皎月般澄澈,不染纤尘,看的她本人汗颜不已,原来自己在独步清风心中便是如此的形象吗?环顾一周,不见无争琴形影,凝月仙子问道:“你的爱琴呢?”独步清风摇摇头,感叹道:“已经被吾埋葬了。”凝月仙子心中一痛,难道是因为自己的缘故吗?罪过。两人又沉默了片刻,凝月仙子提议重造琴瑟,独步清风本是此中能手,凝月仙子既然提议,他便首肯,两人遂着手起材质一事,不提。

龙潭幺子 发表于 2019-12-24 16:15


第二十五章 森罗武祭

魔界炼魂狱内,一月之期已满,炼违天分身之一早先替亡天子他们办好了参赛手续,此时正在做最后的准备,到外头去了。大赛将至,亡天子却是异常平静,仍旧打坐用功,不理身外之事。太如意这些日子来也算勤奋,对《熳雨殊华》有了自己独到的见解,只是还不够将其钻研透彻便是。葬天一直跟着紫胤外出捕杀中低等的魔物,渐渐得心应手,飞青幻剑在其手中似要发扬光大。最后是王子凄,自进入炼魂狱第四层后便一直与符拔对视,罕有动作,却是由内而外一股火气逐渐扩大,修为强了不少,人也阴沉了不少,就连不知天高地厚的太如意轻易也不敢再去找他说话了。石室顶炼违天化身有所感应,发声道:“都准备好了,你们去吧。”亡天子闻言睁开双眼,同葬天一同向炼魂狱外走去,太如意立刻跟上,不久后,一身炙热的王子凄也缓缓走出,看了倒挂的炼违天一眼,没说什么。紫胤因身份特殊的关系,不便前往,临行前嘱咐了葬天两句便在石床上坐定,闭起双目,好在有炼违天陪他,也不会太寂寞。四人刚出炼魂狱,顿见一艘外观骇人的庞然巨舰停泊在半空,隐约传出船桨划动之声,却见不到一个人影。葬天正在好奇,炼违天说道:“此乃‘冥轮鬼渡’,要进入森罗武殿,得先横过万象红河最宽阔之处,唯有它才能渡你们过河,上船吧。”说完,率先飞了上去。亡天子等人互望一眼,也飞身而上,当然,亡天子无法动用风雷真诀,只是单纯的凭借跳耀而上,总算冥轮鬼渡停泊处不算太高,勉强可达。四人刚登上船体,冥轮鬼渡立刻划动起来,向着白雾迷蒙处进发。一路飞驰,当要到达万象红河时,冥轮鬼渡突然下降,就像普通大船一般在红河水里摆渡而过,直到上岸,重又飞上半空。穿过了浓厚的雾气与山泽,终于进入了诡异的无根境界,在这里,开始可以看清其他冥轮鬼渡的形影。只见各式各样的鬼船载着此次参赛者向着无根地中心而去,那里,一座雄伟的漆黑魔殿巍然而立,用无声的威严迎接着来访之人。四人一路惊奇不断,乍见魔殿,立被其壮阔邪诡之姿所慑,一时无言。炼违天笑了笑,道一声“注意”,背上黑翼一张,霎时两条深黑巨索从魔殿壁上一节节串联而至,连接冥轮鬼渡船首恶兽雕像,鬼船当时静止半空,周遭气息亦同时滞缓,令人憋闷。“下去吧。”炼违天跳上船首索链,一路滑行而下,眨眼没入魔殿之内,不见了踪迹。亡天子不想太早亮出无我剑,便学他样子滑行而下,葬天与太如意四处望了望,见两边都是形状怪异的魔物,心内有些发毛,不约而同跟了上去,王子凄却是慢慢在索链上踱步而下,就像在自家庭院中漫步一般。四人一入森罗武殿,立时引来无数贪婪目光盯视,妖魔之心蠢蠢欲动,直到炼违天从远处飞回,立身四人身前,才止住了他们的妄念。嘱咐了四人几句,炼违天正欲飞到武殿最上位坐下,突然一阵阴气袭来,一条消瘦人影已站在众人面前,邪笑道:“炼魂狱主,好久不见了。”四人定睛看去,只见来人赤着青黑色的上身,只穿了一条深蓝长裤,整个人消瘦无比,一头蓬乱中短发像刺猬一样竖着,嘴角差不多咧到了耳根上,显得极为难看,两只细眼更如狐狸一般闪烁不定,也不知是练成这副模样还是患有某种疾病,一到位,虽然在对炼违天说话,眼睛却是不停向太如意这边瞟,嘴角馋涎已流了一地。太如意见他这副模样,立刻害怕地躲到亡天子背后,庆幸自己不是参赛者。亡天子虽无心护她,但眼前人一看便知不是善类,厌恶之心使然,态度便显得有些强硬,令那怪人一阵不爽。炼违天哈哈笑了两声,替四人介绍道:“来见见你们的先辈兽维摩魍空吧,他可是千年前便入魔界修行喽。”魍空嘿嘿阴笑两声,道:“狱主客气了,这些个娃儿莫非也是来参赛的不成?”炼违天恩了一声,道:“难得这届武祭常胜魔子圣战因不来,小辈们跃跃欲试也是自然,这不是连你也来了吗?”魍空哼笑几声,最后看了亡天子与太如意几眼,再次不见踪影。他走后,葬天呸了一声,骂道:“好个无礼之徒,这么肆无忌惮,真不知羞耻!”炼违天摇摇头,说道:“休要小看了他,兽维摩对你们来说应该算劲敌了吧?这厮早在人间时便练有一套妖法,专门收集有根基的少年男女,用红绸将他们两个一对捆在合欢树上,集满十对便用秘术令他们相互交合,等那些男女将真阴真阳丢失而出,他便用‘牝之阴’收好,日后进行采捕。那些个厚根男女交合之后便无用处,男的便被他杀死,女的则被他蹂躏。虽是人身,早已入邪,千年前受正道追杀逃进魔界,经我洗炼,脱胎成为人魔,如今已在魔界扎稳脚跟,实力坚强,若被你们撞上,务必小心才是。”亡天子三人听了暗自点头,王子凄却指着远处一个巨大身影,问道:“那他呢?要注意什么吗?”炼违天看了看远处,随意道:“哦,巨郎官嘛,只是大了一点而已,没什么特别之处,遇到他算你们走运,就这样。”王子凄质疑道:“是这样吗?”炼违天轻笑一声,没有回答,黑翼一展,向着最高位而去,在那片阴影中,尚有两人安静地坐着,宛如两尊石像一般,没人注意到他们的存在。一声沉重锣响,判司走上擂台,高声道:“第七届森罗武祭现在开幕,请参赛各组按序落座,今日赛事总共十场,从金木开始,金一对木一,金十对木十,不尽不休,得胜者将获得丰厚奖励,请期待。现在,请金一组与木一组派出第一名参赛者……”亡天子等人闻言看了看自己右臂标牌,上面写着“火五”两字,照他这种比法,不知要到哪天才能轮到自己,不觉有些失望。王子凄表现更甚,轻轻一哼便走出了森罗武殿,不知去向,也没人管他。一天赛程结束,并无特别令人注意之处,得胜者虽表现出了不俗的实力,亡天子与葬天自认凭自己足以应付。判司再次上场,宣布今日赛事完结,各人重归自己专用的冥轮鬼渡过夜,一宿无话。第二日,第三日,依旧没有什么值得注意之处,亡天子、葬天、太如意渐渐也看的有些厌烦,不再进入魔殿,改为在船上用功,葬天恰好可以向亡天子讨教习武的心得,太如意则在一旁偷听,炼违天有时候回来,有时候不在,王子凄则是彻底消失不见。第四日晚,三人正在船舱中交流,突然烛光一阵摇曳,呼呼阴风袭来,太如意立即全身一颤,鸡皮疙瘩落了一地,疾呼:“救我!”亡天子眼明手快,红爪一划,割断缠人红绸,随即破舱而出,赫见兽维摩魍空立在船首雕像头上,阴笑连连。不待出言,葬天抢先道:“大胆狂徒,敢来此作奸,今日要你伏法!”言罢,双臂一舞,两道绿芒爆窜而出,化作两把利剑直刺魍空心口。魍空不屑一笑,喝一句“无知小辈,退下!”周身气势一展,邪魔外相立如潮水般向葬天涌去。葬天艺高人胆大,并不害怕那些怪物,双剑交斩,将来犯妖魔统统碾碎,正在得意,突然前方一杵砸来,竟将双剑震碎,险些受伤。稍稍冒了些冷汗,葬天注定前方,原来魍空手里握着一把金刚杵,看去异常坚硬,有些不好对付,这时,换亡天子上前,叱道:“淫邪之辈休要猖狂,有我染衅在此,绝不让你得逞。”魍空哼哼哼怪笑连连,竟开始手舞足蹈起来,亡天子三人只觉头晕目眩,无法站定身形,知道中了敌人妖法,连忙收敛心神,努力不受外物侵扰。亡天子有溯明诀护身,自比葬天跟太如意来的清醒,见魍空依旧舞蹈不停,双臂招展间,十方冥动上手,令周遭空间一阵扭曲,以毒攻毒,叫魍空也有些头昏,只得收起妖法,道一声“给我记住”,狼狈而去。轻哼一声,亡天子收招,两手往葬天与太如意肩上一搭,溯明诀立时奏效,令两人清醒过来。葬天见魍空逃走,叱一声“休走”,正欲追去,亡天子阻拦道:“穷寇莫追,当心中他奸计。”葬天闻言哼了一声,随即谢道:“不愧是你,就是厉害!”亡天子一笑置之。第六日,终于轮到亡天子三人登场,水五对火五。亡天子、太如意、葬天早早来到武殿内坐下,看了无趣的前四场后判司请求第五组准备,但此时王子凄还未回转,亡天子便先上场,葬天道了声“小心”,太如意则眯着眼笑。对手是个看去不甚显眼的家伙,只会一味冲着亡天子吼叫,要么就是龇牙咧嘴,做出各种凶恶状。亡天子哪会在意这些,下摆一甩,道声“请”,尽显宗师风范,令在座之人精神一凛,纷纷侧目而视。对手似也凭着本能察觉到了亡天子的厉害,大声吼叫变成了呜呜低吟,绕着亡天子转圈子,不敢上前。亡天子轻笑一声,就地一旋,风红旋月起手式运出,魔物立被卷上高空,挣扎无用。微喝一声,亡天子掌上发力,将其震上森罗武殿顶壁,久久才坠落在擂台上,重伤而未死。亡天子随即看向判司,判司朝他点点头,宣布道:“火五组先胜一场。”下台,葬天前来祝贺,亡天子客气了两声,太如意却看似有些不满,但没人去理她。第二场葬天出马,亡天子只给了他一个信任的眼神,这眼神足以让他发挥出应有的实力,轻松取胜。如此,王子凄便不必上场了。三人打完后重又回到冥轮鬼渡上各自用功,不提。第十一日,是土与风的较量,三人正在船舱中互补长短,突然炼违天传音而来:“兽维摩魍空快被一个人类逼至绝境了,想看的话进来吧。”三人闻言一惊,亡天子虽有自信打败魍空,但也得承认对方有点门道,今日赛程才刚开始,怎会这么快就被逼入绝境,最主要的是对方竟是人类!难道除了自己这组,还有另外的人参加森罗武祭吗?眼见为实,三人立刻进入森罗武殿,赫见魍空右手持着半截金刚杵,左臂已断,浑身大小切痕无数,正眼含愤怒望着对手。再向那对手看去,却是毫发无损,双指凝气,招式变化层出不穷,打得魍空毫无还手之力。虽然相距甚远,亡天子仍旧一眼将虹炼认出,此时他正在台下挠着脸,一副懒散的样子,也不去关心场上队友战况。亡天子见他这般模样,暗笑一声,再细看场上那人,视线却突然模糊起来,待回复清明时,那人竟也转头看着自己,目光接触,顿时一股奇妙的感觉在亡天子心中散开,浑身宛如过电般颤了一下,不知何故,竟有股飞过去的冲动。葬天与太如意见魍空被打的凄惨落魄,纷纷拍手叫好,大喊“兄台威武”,引来无数妖魔侧目,亡天子右手扶额,对这两个活宝有些无语。场上,将魍空强势压制的男子正是王子凄之父——禅暝灭烨,虽然未用三秋剑,仍旧剑魄慑人。若禅暝有心,完全可以将魍空秒杀,但他并不想锋芒毕露,下手较轻。感受到被人目光注视时,禅暝回头查看,一见是亡天子,顿时心中一动,魍空趁机将金刚杵一扔,一口精血喷在其上,双手舞动间,数道血光透过金刚杵所散烟雾化作厉鬼形影朝前扑去,要将对手撕成碎片。感受到妖邪氛围大浓,禅暝回头,见厉鬼血光迎面而至,霎时眼神一冽,双手运指成剑盾,尽化来招。被击散的血雾中,万道红绸穿插交叠,将禅暝团团围住,顶上,魍空手持牝之阴倒扣而下,庞大阴气夹着扑鼻腥味滚滚而来,沾到一点便要化作脓水。稍稍犹豫,禅暝灭烨最终放下凝气的双手,周身灵羽一张,一蓬浓厚血光冲霄而起,正是邪翼破空第一式——堕。牝之阴与血光甫一接触,当场凝住,难再往下分毫,就在这时,一声凰鸣响彻无间,久违的邪翼破空第二式——弑,应声而出。只见一头四翼邪凰湃然而起,邪翼所过,一切尽化烟尘,牝之阴首当其冲,在一声尖锐的惨叫中化为青烟飘散,魍空算是见机的早,连忙将万道红绸集结而起,护在自己脚下,自己则与所炼飞剑合一,向高空遁去。胜负此时已然明了,禅暝灭烨本可罢手,但不知为何,他竟似不肯放过魍空一般,再喝一声,邪翼破空第三式——灭,紧跟而上,后发先至,焚尽红绸,诛杀魍空,更将森罗武殿顶壁破了个大洞,许久仍未落下。虹炼见此情景亦忍不住惊呼出声,难以确定自己是否也能到达这种境界。看着从高空伴随着黑日暗芒缓缓飘落的禅暝灭烨,亡天子心中激动不已,沉睡的热血重又沸腾,这激烈的战心令他的神情看去像极了圣战因。众魔为禅暝惊人实力所慑,鸦雀无声,还是炼违天先站起来,为禅暝鼓掌。禅暝看了他一眼,走下擂台,判司随即上场,宣布其胜利,虹炼正要上台展露一下身手时,判司又道:“土一组已放弃比赛,风一组胜。”虹炼啊了一声,叹两字“倒楣”,怪罪起禅暝来,后者只是笑笑,并不回话。目送两人离去,亡天子暗自点头,不俟葬天与太如意反应,首先回到冥轮鬼渡内,用功起来。葬天两人内心也是震慑不已,回味许久才清醒过来,见亡天子不在,周遭又都是魔物,立刻回船。入船舱后又见亡天子独自入定,知道他正在为迎接强敌做准备,不好打扰,便也各自用功,力求精进。又过了半月,赛程已进行的七七八八了,火五与风一两组势如破竹,赢得比赛从未动用过第三人,也算小有名气。终于,在第五十日,四强诞生,分别是金四、木九、火五与风一。接下去的赛程每日只有一场,按数字来,先出场的是风一跟金四。亡天子三人默默坐到自己席位,用心观看。先出场的仍旧是禅暝灭烨,他的对手浑身黑色绒毛覆盖,体型颇巨,眼神却是暗淡无光,看去似未睡醒。禅暝并不管他弄什么玄虚,右手剑指一挥,轻易将对方洞穿,眨眼栽倒在地。微露疑惑,禅暝走到魔物身旁,那魔物竟然气息全失,俨然已经死去,只是为何如此弱不禁风之人能进入四强呢?纳闷中,禅暝转身,正要举步下台,背后一寒,一条黑鳞怪蟒竟从魔物尸体中窜出,看了禅暝一眼,复又钻回,尸体随即站起,周身腥风大作,腹部绒毛上下一分,竟露出一张血口来,森森利齿带着稠液,骇人已极。轻咦一声,炼违天背后两人似有疑问,炼违天却了然一笑,传音解释道:“猜的不错,那厮体内元神正是惰龙,当初与怒罗一起被那溺天斩杀后逃回魔界,按魔圣要求,经我安排,成为如今模样,但若这次再败,便彻底无救了。”背后两人轻嗯一声,随即一人发笑,一人沉默。禅暝并未因对手变化而动容,该怎样还怎样,剑风过处,魔物周身鳞甲激射而出,宛如箭矢,将擂台弄得千疮百孔。眼神微露无奈,魔物双足一蹬,往后跳去,暗叹自己刚刚重得肉身便又遇强敌,懒惰之心作祟,竟有些不想反抗,欲挺身就戮。这时,一道意识流入他脑海:“惰龙,不要轻易言退啊。你若再败,我可要将你注入魔道兵旃内淬炼的,到时日夜受尽魔火煎熬,你愿意吗?”惰龙闻言精神一震,怨恨的看了炼违天一眼,随即腹部血口大张,吐出一条似龙非龙,浑身漆黑的怪物来,直向禅暝面部咬去。禅暝并不退让,右手向前一推,强大压力顿将怪物凝住,随即单掌化指,锋锐剑意欲破敌首。这时,怪物口中突泛黑芒,一颗暗黑光球不偏不倚,抵在禅暝剑指之上,竟是不分上下。再闻惰龙一声低吼,光球爆碎,巨大光束从怪物口中喷出,将禅暝完全包裹。烟尘散尽,森罗武殿侧壁被穿了个大洞,再看擂台之上,似龙非龙的怪物环绕在惰龙身外,吞吐着黑信,注定前方,那里,禅暝灭烨双臂交叉挡在身前,一轮淡红光幕闪烁而不散,力挡邪芒之威。惰龙心中暗道“厉害”,一咬牙,魔元尽显,肉身上下两张阔口,外加怪物一张,总共三副口器,同时将其元神所化“暗玉冥弹”祭出,齐射禅暝。禅暝对此弹冲击之力也颇惊讶,知其三弹齐发,威力非同小可,不愿托大,闪身以避。惰龙性好静,最怕麻烦,练有这种靠自我消耗来攻击对手的招式,纯粹只是因为不想移动的缘故。此招一出,不将对手轰杀干净绝不罢休,要么你死,要么我亡。禅暝身手纵然矫若游龙,但在对方三弹间隔狙杀之下,也渐渐陷入死地。就在光束即将袭身之际,禅暝双足猛地一蹬,跃上高空,擂台之下,三秋剑似有所感,将紫那罗之魂弹出,随即向其主飞去。一剑在握,判若两人,轻吟一句——剑·苍蓝,宛如破晓辰光,直透而下,与三枚“暗玉冥弹”撞在一起。剑留,人离,当禅暝举指斜划,现身在惰龙背后时,惰龙之身已化为点点尘埃消散,而其元神所凝怪蟒同三枚“暗玉冥弹”,在肉身消弭之际,少了支持,亦被三秋剑强势击破,寸星不留。转败为胜只在弹指瞬间,看清禅暝出招的人并不多,亡天子便是其中之一,但正因如此,才更感到对方恐怖。判司倒似见惯了这种场面,轻描淡写地宣布了禅暝的胜利,随即请虹炼同另一头未封名的魔物回去准备明日的赛事,淡漠的出奇。歉然地看着紫那罗,禅暝轻举三秋剑,将其魂魄重新收敛,随即转身望了亡天子一眼,同虹炼一同离去。亡天子今日见识了禅暝的剑艺,内心愈加蠢动,无我剑在其灵魂深处兴奋地颤抖,似已迫不及待,但亡天子终究还是忍住了,不急,一定会有机会的……第二日,轮到虹炼出场,作为狂妄的典范,他一上台便指着炼违天,拇指朝下,做了一个“弱”的手势,引得武殿内一阵哗然。炼违天不为所动,轻笑一声,没说什么,他背后一人却是怪笑连连,越听越不舒服。对手轻步上台,是个浑身宛如焦炭一般的魔物,头顶一幢透蓝鬼火,正是怒罗的标志,想是又被炼违天改造过了,因此不能发出人语。虹炼见对方长得如此恐怖,越发厌恶,五窍开通,血剑上手,朝着怒罗最显眼处戳去。怒罗不似惰龙般消极,杀生是他一大乐趣,见对手袭来,鬼火倏地转红,双爪一合,擒住血剑,随即一道光焰从头顶射出,直取虹炼面门,要将他的俊脸烧化。虹炼不屑一哼,血剑一抖,震开利爪,随即将身转过,避开光焰,趁势在怒罗腰际划了一剑,但效果并不明显,对手的肉身本就是借来的,无痛无感。啧了一声,虹炼就着光焰轨迹围绕怒罗周身闪避,不时便给他一剑,渐渐的,怒罗的身躯快被从腰间分为两半了。最后一剑划落,虹炼正在得意,一团邪火突地从断面之间窜出,险些将他烧着。退至一旁,虹炼向对手看去,只见怒罗正沐浴在蓝绿色的火焰之中,身躯虽已分家,却是分而不离,断层间像是被火焰粘住一般,其后更有一周身邪火窜烧的魔神巨像挺立,格外雄壮威猛。怒吼一声,魔像暴动,擂台上下顿成火海,难以立身,魔力不够的魔物纷纷退散,唯有强者方能驻足。最高位上,那发出怪笑的人影突然说道:“这才是七护法该有的实力,比那惰龙要好看多了。”炼违天摇头道:“七护法的水准是同等的,只是惰龙的对手太强,所以上一场没看头,而这虹炼与怒罗的实力相差不大,这样的比赛才会有趣。”“是吗?那我要好好看了。”“自然。”擂台上,面对无尽邪火焚身,虹炼提起真元相抗,一蓬血光护住外围,随即双手持血剑,指向怒罗本体,口念一声“五窍血剑——臻破之刃”,霎时,一道梭形血光激射而出,将怒罗同他背后魔像一并贯穿,久久未被火焰愈合,却也未伤到他根本。怒罗受此一招,魔像稍显扭曲之像,随即周身邪火完全转绿,森罗武殿气氛瞬时变化,即使离台甚远,魔力不足者,也相继为绿火烧灼,片刻化成枯骨。感受到一股诡异炎热袭身,亡天子在运动碧雪倾城的同时再运溯明诀护身,守的严密非常,太如意与葬天沾了他的光,丝毫不用做什么便可高枕无忧,好不自在。禅暝灭烨那边自然也是固若金汤,邪氛难近,但见周围无数魔物焚烧惨状,不免催道:“虹炼,速战速决。”虹炼又何尝不想早些结果对手以正声威,但对方肉身只是个幌子,伤之无用,弱点不明,一时不好下手,早就气得横眉怒目,恨不得生吃了怒罗。怒罗化出邪身魔像,并动用最纯色之绿焰魔火,消耗也是巨大,难以久持,同样想要速战速决,闻言,头顶鬼火疯狂窜升,竟将森罗武殿顶端给铺了个严实,连那魔像也熔了进去。虹炼看不明白怒罗用意,只见他周身火焰全失,认为机会到来,立刻飞身上前,手起剑落,将怒罗肉身斩了个粉碎。还待看他有何变化,能不能再存活下去时,狂烈炎压当头罩下,抬头时,刚好与那魔像之首接触,心下一惊,护身红芒已被压垮,熊熊绿炎狂卷而下,将其吞噬。邪火焚身,分外煎熬,虹炼仗着一身不俗修为倒也没有被立时烧化,却也坚持不了多久。举步,难行,这绿炎极为粘稠,就如蛛网一般,容你挣扎,不容你脱身。辗转数次,不见成效,虹炼怒极,一想到台下有前世两名弟子,今生一个朋友观战,越加羞恼,颜色一狠,单手持血剑挺立,喝一声“五窍血剑——修罗之舞”,血色洪涛翻滚,绕身旋转,魔像霎时粉碎,化作绿炎蒸腾。此魔焰到底非同一般,质地奇厚,血剑插在其中,宛如木枝捣在雨后将干未干的泥浆里,费劲,又有夭折之险。虹炼非是细心之人,做不来亡天子那种精细的分寸感,要他慢慢将绿炎捣碎绝不可能,只见他真元再提,五窍怒开,血剑光华猛然暴涨,随着一声大喝,绿炎尽数被挥向炼违天所在,声威赫赫。炼违天迅速站起,黑翼一合一张,刮起一股玄色风暴,将绿炎吹出武殿天顶破洞,复又坐下,宛如无事一般。只见魔界天际骤然一绿,响雷之后,又转回暗黑之色,怒罗之怒焰从此不见。血脉还在喷张,虹炼也不等判司宣判,径自走下台喘气。这部《五窍血剑》改创自太陡叟的《五窍剑》,后者练至最高境界——五色归一后,每出一剑皆需耗费自身生命精元,故此,太陡叟练到最后便成了一个垂死的老头模样。虹炼不喜按部就班,更不愿浪费生命力,便对它加以改进,成了如今的《五窍血剑》,虽不再虚耗生命,又走捷径直接进入最终境界,比之太陡叟五色归一的境界却还差了一点,不够纯正。另外,凭他此时根基也不好驾驭。故此,强招用罢,回气往往耗时良久,但若他能取回前世炼狱子的修为,就另当别论了。禅暝知他此时说不上话,便静候一旁。自覆世灭道与弥氏皇朝一战后,虹炼与亡天子便没了联系,亡天子还未谢他相助之情,如今见着本应上前问候,但因禅暝在场,不便贸然行事。另外,亡天子之目标乃是最终胜利,以虹炼的个性,绝不会因双方交情弃战,两人之间难免要起冲突,此时避而不见,倒也合理。风一已战胜金四,之后便是火五与木九之战,王子凄却仍未归。亡天子早已留心自己的对手,那被炼违天说是“无甚特别,光大而已”的巨郎官果然也在其内,另外两人长得没他显眼,但既能与他组队,想来实力也不会太差。亡天子虽有必胜把握,对葬天还是有些放心不下,若他败阵,那最后的希望就只剩下王子凄了。静等了一夜,三人即将踏入森罗武殿时,王子凄不知从哪里缓缓走了出来,像才出去一会儿回来似的跟三人进入内中,一到自己的备赛区就挑了个舒适的位置打起盹来,完全没有参赛的意思。亡天子感觉他变了个人似的,这并非不好,只是这变化来的有些莫名其妙,似乎并非出自他本意。判司宣布比赛开始,对方那边,巨郎官已站在场上,庞大的巨流剑插在擂台之中,比之圣战因的战澜亦不遑多让,只是剑身显得比较薄而已。首战便是强敌,亡天子抱着必胜决心,不容有失,正要上前应战,葬天挡在身前,认真道:“可以让我先来吗?”这些天来,首战都是亡天子一人包办,赢的干净漂亮,葬天看在眼内,好不佩服!如今只剩最后一场单人对决,少年心作祟,便想来个旗开得胜,出出风头。然而,他并未看清巨郎官实力。亡天子虽有些不放心,但见他认真而自信的神情,不好拒绝,回头望了王子凄一眼,终究点头应允,道了声“不要大意”,退回座位。同时,王子凄闭着眼睛,漫不经心开口道:“大个子剑锋七寸处有道裂缝。”葬天奇怪地看了王子凄一眼,没有说话,随即走上擂台。选手已经到位,战斗随时都可开始,却见巨郎官驻剑在地,没有动静,包埋在头盔里的脸黑洞洞的,看不真切,隐隐然还有股烧焦的味道传出,非常刺鼻。葬天先听了炼违天的谗言,又见对方这般被动,还以为他真没本事,右手真元一运,将青色光剑幻出,快速向前冲去,欲一招来个了断。近身三尺时,巨郎官忽然大吼一声,将葬天吓了一跳,顿惑间,巨流剑已当头斩来。亲身体会才知此剑、此魔的庞大,葬天只觉被笼罩在一片巨大的阴影之中,自己显得格外渺小,那份沉重的压力,让他有些喘不过气。到底是少年俊才,葬天临危应变,傲苍兰气一运,身形一分为二,恰到好处地避过剑锋,并分左右两路迅速划过笨重的巨郎官身边,给了他两剑。只闻两声金属摩擦,随即是一声沉重,葬天险险避过接踵而至的巨流锋芒,暗自心惊。再看巨郎官,下盘不动,仅上身挥舞着巨流剑,不追不赶,刚刚葬天给他的两剑完全被身外厚重盔甲给挡下了。“混帐!明明这么大还如此迅捷,真是选错对手了。”葬天心内埋怨一声,挥剑再上,这次较为谨慎,一察觉巨流剑斩下便调换方位,直到转进巨郎官死角才全力出手一拼。巨郎官不知为何下盘不动,上身扭转空间有限,背上因此被葬天刺了好几剑,但有坚强护甲作保,一时倒也无碍,只是身处被动位置,只有挨打的份。渐渐适应巨郎官挥剑速度,也渐渐掌握到了他的攻击防御范围,葬天自信又起,凌厉剑势将他背上护甲斩的满是伤痕,不久便可破开。就在此时,一剑突然落空,巨郎官似是忍住莫大痛楚,双脚一挪,庞然身躯后转,擦着葬天光剑锋芒俯冲而下,就如一座小山峰般,将猝不及防的葬天撞了个结实,直没入擂台之中。内府激烈震荡,葬天从没想过单纯的质量便能有这等威力,如今后悔晚了,吐血有些吐不止的感觉,奇怪的是他仅是吐血,头稍稍有些晕,其他没什么特别,这反而更让他担忧。因巨郎官一击过后便又无动静,葬天得以喘息,挣扎着从凹陷的擂台里站起,没走几步又跌坐在地,内伤已经非常严重。被巨郎官撞到的时候,不仅太如意,连亡天子也在心里叫了一声“疼”,暗暗替葬天捏了把冷汗,如今见他这般无力模样,心中有些不忍,想劝他放弃比赛,但话还未出口,一旁王子凄先说道:“不要想着依靠我啊,我对你来说并不可靠。”亡天子闻言一惊:这小子能看穿我的心思吗?台上两人,一个忍着痛站着,一个没有痛感却站不稳,一时陷入僵局。葬天此时自责不已,双拳在腿上乱捶,大喊“给我站起来”,神情激愤。边上,巨郎官见他如此,雄性不屈之心被刺激,开始缓慢移动脚步,所过之处,深痕里淌满蒸腾的血迹。虽是蹒跚,终究要比驻足原地强,巨郎官行至跌坐在地的葬天面前时似乎轻笑了一声,随即举起巨流剑,没有留情,重重斩下,要将葬天碎成肉泥。葬天下半身被撞的不听使唤,躲也躲不了,只得运出傲苍兰气护身,双臂再化出两把光剑阻挡。一声碎裂,接着是骨断之声,葬天被巨流剑斩进擂台之内,已看不到人影,也没听他叫唤,似与往日的他有些不同。身在台下犹自心惊,亡天子见那巨郎官一击未达目的,重又将巨流剑举起,滚滚魔元汇聚剑身,令其镀上一层黑霞,变得更为庞大了。双拳紧握,亡天子忍耐之余传音给葬天道:“葬天,快起来啊!那剑硬接不得!”没有回音,台上又传出一声骇人的断筋折骨,之后,才闻得葬天轻微的回话道:“不要担心,我一点也感觉不到痛!而且,我正借他的力量逼出体内潜能,你看,我只是骨头断了而已,他魔剑虽利,却并不能将我割伤,不是吗?”话刚说完,巨郎官又是一剑劈落,这次力道更猛,方圆三丈内的顽石尽被破成齑粉,葬天残破的身躯终于映入眼帘,却见他的胸骨碎成了一团,塌陷下去,令人不忍细看。无畏的眼神紧盯对手,葬天浑身散发出点点萤辉,正越趋密集,越趋锋锐。巨郎官从喉咙深处艰难地蹦出一个“死”字,双手握剑,全身魔雾缭绕,人与剑共同组成一副地狱咆哮之景,一击便要终结对手。葬天眼神始终不偏不倚,注定巨流剑七寸之处,待它挥下时,单掌往地上奋力一拍,整个人化作一把碧绿锐剑,迅若奔雷,斜射而出,正是飞青幻剑亦人亦剑之境界!一招豁尽全力,没有刹住,葬天径直落到了场外亡天子身旁,对他笑了笑便晕了过去,亡天子连忙扶好,带他到座位上疗伤,心中还在感叹,太如意却气道:“什么嘛!这么弱!就这样还有脸逃下来,真不像个男人!”亡天子不想与她一般见识,自会有人让她知道事实。只见判司缓缓上台,宣布道:“火五对木九第一战,火五胜。”太如意闻言大不解,此时,炼违天从最高位上缓缓飞落,黑翼带起一股柔风,有意无意吹在屹立原地的巨郎官身上,顿时一声脆响传出,巨流剑折裂在地,断端之上,滚滚炎气不散,并夹着一抹诡绿。接下去发生的令太如意惊愕的说不出话来,原来巨流剑剑断同时,巨郎官硕大的脑袋也滚落在地,包绕在外的盔甲碎裂,却见一颗面目全非,烧成焦炭的头颅狰狞的注视着王子凄那头,其双腿少去主人不屈精神支持,终也化作灰飞消散了。看他这副模样,再与葬天对战前便已受了极重的创伤,还能发挥到这种程度并没有一句怨言,若换个时间,换个立场,实在是一个值得交陪的真汉子。亡天子狐疑地看着睡在一旁的王子凄,暗暗思忖,炼违天此时飞近,将葬天带起,道:“这小子全身骨头都被打断了,内府也受了重伤,我先带他回炼魂狱一趟,你们自便吧。”亡天子知葬天有紫胤撑腰,不怕炼违天胡来,便没有说什么,刚要回转冥轮鬼渡,虹炼从风一看台上走来,笑道:“哟,好久不见,照这势头,决战便是你我两组无疑了,我很期待哦。”亡天子无奈答道:“你我难得相遇,偏要彼此敌对,何必呢?”虹炼摇着食指道:“竟然说这种没水准的话,一点也不像你啊!这么快便忘记战斗的乐趣了?看来不帮你回忆一下是不行的啊。”亡天子苦笑,他又何尝不想与高手切磋,只是此时夺回蓝斐魂魄才是要务,只要赢便可,越快越好,最好便是所有人都弃权,成全自己。当然,他也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先不提紫那罗肉身一事,就算没有任何目的与利益,虹炼也不会将胜利拱手让人,胜利本身就是他的目的与奖励。正在惆怅,禅暝缓缓走来,唤道:“虹炼,我们该走了。”虹炼撇撇嘴,不快道:“我与老朋友叙叙旧你也来催,真是……嗳?我才发现,你们俩都叫一个名,不会没关系吧?莫非是……”禅暝伸手将虹炼话语打住,缓缓道:“不要妄加猜测,会给别人带来困扰的。”言罢,对亡天子笑了笑。亡天子没听明白虹炼话意,只有先道声“哪里”。这时,王子凄睁开眼睛,站起身来,面无表情对着禅暝说道:“爹,好久不见,你完全变了个人似的。”亡天子、虹炼、太如意以及藏在三秋剑内的紫那罗闻言同时一惊,他们要么不知道禅暝灭烨有个看起来不大友善的儿子,要不不知道王子凄有个如此厉害又俊朗的亲爹,一时无语。禅暝伤叹地看着王子凄,回道:“子凄,你也是啊,为父差点认不出来了。”王子凄哼笑一声,转身离去,禅暝没有阻拦,也没有说什么。场面变得有些尴尬,亡天子率先向众人做了一揖,向出口而去,太如意瞄了虹炼一眼,随即跟上。剩下虹炼跟紫那罗两人,各种问题如炮弹般轰来,禅暝应接不暇,只得随意答了两句,并表示自己不曾知晓王子凄也会来参赛。紫那罗对此有些不满,虹炼倒没什么,反而越发期待了,最后的六人混战,亡天子,王子凄,禅暝都是他的目标。当然,因为前提是赢得紫那罗的肉身,首先需打倒的还是亡天子那边。是夜,三人坐在冥轮鬼渡里沉默不语,少了葬天,亡天子便没必要开口了,兀自入定,不理身外之事。无法定心的太如意左看看、右看看,终于还是没敢向仰坐一旁的王子凄搭话,又不敢一个人出去游走,只得负气装睡。魔界瘴气恼人,可想而知,像太如意这种爱干净、爱清爽的漂亮姑娘是不可能忍受太久的,依旧可以支持,完全因亡天子莲花宝冠净身清神的神奇功效。所以,他刚刚进入炼魂狱便黏在亡天子身旁,如今装睡也没离他太远,一身麑裘虽然穿了良久,仍旧焕然如新。入定之后,亡天子灵识进入雪白的空间内飘游,远处,一点交叉的星芒恒定的跳耀着。亡天子已注意了很久,一有空闲便入定前去寻找,但无论自己飞的多快,星芒依旧闪烁在前方,怎样也无法抓住。又重复了一次,依旧失败,亡天子渐渐有些恼火,知道自己不得其法,干脆往反方向飞去。飞了良久,那星芒倒也没有离得更远,正在怀疑那是不是自己灵识倒影时,突然一丝熟悉的炎气飘来。亡天子凭直觉向炎气源头处追去,不多时,便遇见一颗蒸腾的火球跳动在黑暗的空间内,熊熊不灭。好奇之下,亡天子飞近那火球,不但不热,还很温暖,教他不禁越靠越近,逐渐没入其内……一处密林之内,王子凄笔直地站着,对面三人有些不屑的看着他,其中一人正是已经身死的巨郎官,另两人是他的队友,一个自称千里追魂夺命童子,一个自称玲珑刃不离,分别是童子跟少女形象,都是一副自命不凡的神情。只听巨郎官雄壮道:“人类的小子,你已向我挑战了三次,先前的败北还不够吗?”王子凄邪笑道:“哪里会够?远远不够啊!”巨郎官闻言微怒道:“我念你年少,求胜之心蒙蔽了双眼,又惜你是个俊才,才未下杀手,这次你若不肯听劝,休怪我手下无情。”王子凄不为所动道:“你是魔,我是人,本就势不两立,我可没让你留手,有本事便来杀我试试看好了,看谁先死。”“愚蠢!”一声斥骂,巨郎官快步向前,巨流剑裂地而起,摧山崩岳,势不可挡。王子凄右手灌力,掌心窜起一股风火,强压巨流剑锋,随即周身赤焰狂燃,将巨流剑身烧的通红。巨郎官与王子凄交手三次,对其武学已有所了解,见他发难,赶紧将巨流朝前一挺,趁王子凄身形不稳之际,一拳轰出,穿过层层火网,击在其护身气罩之上。巨郎官拳劲虽猛,四气共生尤要坚强,一拳未果,反让他的臂膀烧的生疼,连忙抽身时,王子凄整个人已化作一团火光紧跟而至,锐利目光教身经百战的巨郎官也为之心寒。张嘴一吼,一头炎兽竟从王子凄面部飞出,直扑巨郎官而去。巨郎官暗道一声“好家伙”,左拳从侧方轰向狰狞头颅,炎兽却在此时身影一淡,下一刻已将巨郎官扑倒在地,变速极快。一魔一兽在暗黑的大地上翻滚扭打,纠缠了许久,最终巨郎官魔力爆发,将其一拳轰退,然他之面部已被炎兽利爪抓过,霎时烧成一团,容貌尽毁。双眼正因灼痛与粘连无法睁开时,两道炎流迅速飞至,穿其双腿而过,巨郎官正感下半身失去知觉时,王子凄蹬步一跃,右掌迅速印上其面门,风火之气大盛,将他压倒在地,并进一步将之面部组织破坏殆尽。巨郎官乃是豪迈之魔,如此疼痛竟还能强忍下来,右手抡起巨流剑向王子凄腰际斩去。王子凄哈笑一声,双掌一错,架住巨流剑身,随即掌心透劲,在其剑身七寸之处留下一道火劲,最后双掌一翻,一团风火便将巨郎官庞大身躯带起,丢向另外两人。摸着浑身焦黑的符拔,王子凄笑道:“你一定败得很不甘心,对吧?我神诀初成,招式上虽是胜你有余,根基却还不够,所以我故意输你三次,让你放松戒备,好让符拔在关键时刻将你重创。事实就是如此,跟我想的一般无二,你真是个蠢人,一开始便用全力不就没事了吗?呵,符拔,我们走。”符拔摇了摇脑袋,重又化作一团风火钻回王子凄体内,刚走没几步,身后劲风拂动,王子凄脚尖轻点,跃上半空,脚下,一把短剑连着一条长索如灵蛇般夭矫追来,绕其右腿而上,剑尖直抵其咽喉。王子凄不屑一哼,双掌一合,夹住短剑,正要看她还有什么把戏,却觉腿上被扯的生疼,一股巨力硬将他拉向地面,转头看时,却见巨郎官忍者剧痛拉住索链,帮了不离一把。此时,不离索链另一端的钩镰业已飞出,欲取王子凄首级。王子凄哪容她得逞,体内魔火爆窜而出,将短剑与钩镰尽数震退,还待还招,一颗彩球突在眼前爆碎,要不是有四气共生护体,差点惨亏。知今日再难讨到便宜,王子凄哼笑一声,扬长而去…… 意识回归,亡天子睁开眼睛,一旁,王子凄仍旧仰着头,闭着双眼,不知道是真睡还是假寐。看了他一会儿,亡天子稍稍做了些联想,此时,衣角处传来牵拉之感,回头看时,却见太如意一手扯着自己下摆,睡的正香。那睡脸倒是极为天真烂漫,可爱诱人,与她平日里给人的感觉大相径庭。亡天子正觉得稀奇,想将她的手移开时,却闻一声“爹”,两条泪线顺着太如意光滑的脸蛋迅速滑下,无名的伤感顿时弥散开来。轻叹一声,亡天子终于未将她的手推开,重又坐定。火五木九第二战,王子凄对玲珑刃不离,为何不是亡天子先出战呢?因为他想看看王子凄此时的实力,而王子凄自有他的打算,听了亡天子的安排后欣然应允。双方已有对战经历,玲珑刃不离知道王子凄厉害,自认不是对手,但既然不凑巧对上了,也只能硬着头皮上,待危及性命之时便选择投降好了。当然这只是她一厢情愿的想法,若王子凄真有心,不是说一句投降便能全身而退的。一上擂台,不离便豁命而为,短剑钩镰纵横驰骋,挥的密不透风,将地表割的满是疮痍。王子凄只是躲闪,看似有些支拙。因不离生作女子形象,不少捧她场的妖魔便开始大声叫好,并大骂王子凄无能,他们又怎会知晓,王子凄有意战败呢?故意卖了个破绽,王子凄双腿一绊,就要跌倒模样,不离赶紧将链子一挥,钩镰横扫而出,将他脚踝钩住,拉近身旁,随即短剑直掷,插入其腹部。冲势不减,王子凄依旧被扯向不离这边,不离之武学特性便是一招得手,无穷无尽,直至对手四分五裂决不罢休,见他冲来,将身一侧,借势欲将其丢出后再来个凌迟大回旋,却不想王子凄有四气共生护体,区区顽铁又如何能伤他?假装中招本欲退场,没想到对方得寸进尺,还不肯罢手,心中一怒,炙热炎气沿着索链传导而出,触手便燃。不离哪受得了这种火气,手心一烫,松手时,王子凄已被甩出场外,一动不动。犹自心惊,不离有些后怕地望向场外,那里,王子凄已如死人般躺在观众席上,没了声息,还不敢相信,判司已上场宣布了她的胜利。嘿嘿傻笑了两声,不离迅速逃离了武殿。亡天子看了一眼王子凄,轻哼一声,纵身便走……第三战,亡天子对千里追魂夺命童子,对方虽是童子形貌,神情却是相当狂野,右手中指上有一尖锐指套,非金非石,却泛着令人目眩的奇妙光泽,左手握着一把扭曲的小刀,不甚锋利模样,刃口却是殷红的,整个右半身,从头到脚纹有紫色太极玄雷图腾,配合面上血眸,显得格外张扬,狂态尽显。判司一宣布比赛开始,夺命童子立刻忍耐不住,右手一推,两幕黑轮扩散,一颗彩球便向亡天子冲来,速度极快。亡天子有意试探其威力,运起妖天狱阳刚霸道之力,一拳迎上,只闻一声爆碎,亡天子被震退数步,此时,对方突然狂笑一声,瞳孔一阵收缩,数枚彩球便停身亡天子周身,渐渐转亮,就要爆炸模样。亡天子微微一惊,赶紧运出《溯明诀》运化一诀,将身淡化,千钧一发之际免去了杀身之祸,却也被震得有些眩晕。耳畔突然传来嘻嘻邪笑,定睛时,夺命童子中指已插入自己气海。又是一惊,亡天子连忙发掌将对方逼退,真元运行一周,并无不适,这才暗暗庆幸。夺命童子并没将亡天子放在眼里,仗着自己奇特魔法与迅捷身手,认定胜券在握,指套挥洒间,又是数枚彩球无端出现在亡天子身旁,逐渐光亮。前车之鉴,亡天子溯明诀在身,不再慌忙,足尖一点,跃上高空,却见彩球如影随形,紧咬不放。微哼一声,亡天子气势大开,欲将彩球震破,彩球却犹如乘风破浪般不退反进,眨眼已至眼前。数声惊爆,又弄得亡天子一身狼狈,险些坠落下去。夺命童子在底下哈哈大笑,面上满是揶揄之色,不再急着攻击,甚至转身背对亡天子。亡天子顿时有些气恼,身形一沉,俯冲而下,碧雪倾城所凝寒气在掌前汇成一条冰凌,蓄势待发。即将近身时,身旁却又多了数枚彩球,轰然爆碎,溅起满地烟尘。清脆响声洒了一地,夺命童子感觉有些不对,转过脸来看时,却见地上都是冰渣,而亡天子本人正站在他眼前,还未来得及做出反应,对方双臂已经华丽的舞过,将他抓飞起来,胸前六道爪痕既深且锐。双手错胸,亡天子站在夺命童子身前,不再动作。夺命童子强忍痛楚站起身,一抬头,撞见亡天子挑衅及不屑的眼神,立时大怒,指套一划,故伎重演,滚滚彩球将亡天子围了个结实,毫无空隙。亡天子不为所动,只将溯明诀运化一诀频率调到刚好,就有如当时天方圣坛上水箭穿身一般,彩球爆炸之力同样透体而过,分毫未能伤他。夺命童子见此情形,将大牙磨的快要粉碎,又抬头看了一眼亡天子,见他还是不动,终于痛下决心,指套咻的插入自己胸前太极图腾里,顿时两张紫红术图分别出现在他与亡天子脚下,自动旋转起来。咧嘴一声狂笑,只见夺命童子举起左手小刀,对准自己右臂纹身就是一刀,术图顿时血光大盛,转变成紫红各一边的太极图案,将亡天子牢牢束缚,动弹不得,随即一道天雷自森罗武殿上空灌顶而下,击中其身,震撼无比,在场众魔无不惊嗥。正要得意,当烟尘散去时,夺命童子却见亡天子依旧笔直的站着,连一块衣角也未损坏,不禁恼怒到极致,小刀在右半身图腾之上拼命乱割,鲜血洒了一地,玄雷同时如暴雨般落下,将擂台轰的爆碎,但亡天子就是站在原地,不闪不避,亦不受任何影响。夺命童子怎会知晓亡天子身怀风雷真诀,连入道仙者晔朗的太乙真雷也不怕,何况区区靠术法强自召唤而来的玄雷,顿时羞怒到极致,指套唰的抽出胸膛,对准亡天子心口一阵念叨,亡天子立觉有些不对,眉头刚刚皱紧,一声闷响已自肺腑传出,当时呕红不止。夺命童子这才颜色稍好,又开始得意大笑起来,但笑到一半,自己也开始狂吐鲜血,想来他是练就了某种损人损几的恶毒招术了。感觉到体内被注入了某种异物,亡天子立时盘腿坐定,灵识内探,果见一粒光点慢慢变大,化作彩球模样,然后爆碎,将自己脏腑震伤。强忍痛楚及眩晕,亡天子看向夺命童子,见他也是一副狼狈至极的模样,嘴角却依旧露着疯狂的笑容,心内倒对他刮目相看。心神振奋间,无我剑自灵魂深处浮出,强大灵气硬将还未成型的彩球逼出体外,亡天子趁机拉过非吾邪琴,一阵音波抖颤,交织成一张无色晶网,将十一颗彩球全部粘住,随即右手五指箕张,指尖缓缓窜出数条柔韧红丝连结晶网,将其拉向夺命童子,把他牢牢罩住,挣扎无用。夺命童子不愿就此服输,见手脚不能弄破晶网,竟用牙齿撕咬起来,神态若狂,真不知是什么在推动他战斗。亡天子默运溯明诀疗伤,同时看了夺命童子好一会儿,确定了他的真实年龄,的确就是十一二岁的童子。微微摇头,亡天子看向判司,判司对他点点头,走上台,宣布比赛结束,染衅胜。入夜,亡天子、王子凄、太如意三人在冥轮鬼渡内各怀心思,前者一心胜出,无论如何也要赢;中者最残,一个歹毒的计划已经完成;后者正在等待一个机会,一个杀前者的机会。三日后,这三人中将有两人达成他们的目的,另外一人只有含恨了。

龙潭幺子 发表于 2019-12-31 21:41


第二十六章意料之外的结果

人间,在郎思齐与红花夫人出面作证后,邪道终于不再追究正道的责任,并纷纷派出门人寻找凶手绝行与吞灭,至今未果。郎思齐作证完毕后便向深山老林而去,不知所踪,而红花夫人出面为正道说话的条件便是花沁月得陪她在红石洞内住够三月。大局为重,又经千里夜首肯,花沁月便答应下来。红花夫人近年来虽已改过向善,邪魅本性仍在,一有机会便引诱花沁月就范,如有一次,明明知道花沁月正从洞外走来,还吩咐子妙与雯姑为她沐浴更衣,在那宽阔的浴池里将欺霜赛雪的颈背尽情展露,嘴角含笑,就要看看花沁月是何反应。花沁月本是正人君子,但就因为太过正直,从未近过女色,此时乍见如此绮丽春光,顿时僵住,想回头,双腿却不听使唤,眼睛只能注定那片雪白,浮想联翩。红花夫人想要的便是他的驻足,虽然其位甚是显眼,仍旧装作不知,并站起身,举手伸了个懒腰,曼妙身姿,玲珑曲线,凹凸起伏,荡人心魄,看的花沁月有点把持不住,醉月剑哐当一声掉落在地,慌得他如做贼一般。此时,红花夫人暗暗好笑,嘴里却严厉道:“何人无礼?”花沁月一听连忙捡起宝剑,比风还快溜出洞外,内心狂跳。他走后不久,子妙与雯姑大笑起来,一个道:“这位花大侠真可爱,师父只给他看了个背面就这么慌张,要是哪天把正面看去,岂不是要慌死了么?”另一个道:“你身为女儿家自然不懂,师父的玉体在男人眼中可是极品哦!”前者取笑道:“就你懂男人,欺我比你年轻就对了,哼!”后者被她一说,粉面微红,娇嗔道:“就你口没遮拦,看打!”两人在浴池里打闹起来,甚是欢快。红花夫人含笑看着她们,不觉想起了以前的爱徒步步香莲蓝彩霞。一动一静,若能兼得左右,倒是一桩美事。花沁月一路狂奔,费了好些力气,终于刹住脚步,回头看去,见没人追来,这才稍稍放心,回想自己窘态,不禁摇头一叹。捧了把溪水洗脸,放下双手时,却见溪水中倒映着红花夫人的倩影,连忙闭起双眼,欲清杂念,然而杂念却如夏日之蝇挥之不去,红花夫人婀娜的身姿如潮水般向自己涌来,快要让他窒息了。对比凝月仙子的清冷与高高在上,花沁月不由有些失落。两人名义上虽是一对令人羡慕的眷侣,凝月仙子却从未让他亲近过。一个住在皎月居,一个住在花月堂,天南海北,来往并不算多。想到此处,花沁月突然心血来潮,双腿一蹬,向皎月居而去。一路飙行至皎月居,还未落下,阵阵花香已扑鼻而来,放眼处尽是白黄相间的芬芳花朵,再细看,原来是黄花之上覆盖着冬雪,愈发显得清新动人,就如同凝月仙子本人一般,超凡脱俗,不可侵犯。精致的房门不动,敲门人的手却迟疑了,这样真的好吗?突然一声咯吱,房门敞开,从中走出一人,吓了花沁月一跳。原来现身之人一身黑袍裹身,给人的感觉轻飘飘的,正是影,只是花沁月并不认得他。提剑一指,花沁月质问道:“你是何人?为何在凝月房中?”影轻笑道:“我的身份你不必知晓,你所要了解的是,凝月仙子此时正在巴山与她旧好相会,看你是要在此与我作无用的周旋呢还是赶去看个究竟呢?”花沁月闻言微哼一声,随即身剑合一,向巴山冲去。竹林深处,一对琴瑟优雅的放置在石台之上,显得极为契合。一道剑吟倏地划过,花沁月骤然现身,四处观望一遍,不见人影,再举目,竹屋内隐隐有股沉雄的气息,知是天下第一剑居住之所,人虽离开,气势犹在。灵识扩张,东北方传回了相同的气息,稍稍犹豫,终于还是追了过去。细瀑之下,凝月仙子正在净身,而独步清风则守在岸边,背对着她,清澈泉水因其绝世内力熏陶而温热,纵使冬日飘雪,依旧不觉寒冷。花沁月暗暗躲在林内,全力掩住气息,他知道,要在独步清风面前隐藏行踪极为困难。心中有些不是滋味,为何凝月仙子在入浴时会默许独步清风在侧呢?他本人可从未有过这种待遇。花沁月当然不知道,独步清风为人刚正不阿,进退有度,越是在喜爱的人面前越是礼数周到,凝月仙子对他极为了解,知他不会对自己有任何非分之想,而深山之内常出毒邪猛兽,有独步清风在旁守护,才可高枕无忧,饱享温泉戏水之乐。半个时辰后,泡的有些醉态的凝月仙子换好衣物上岸,与独步清风一同步上高崖,眺望群峰,感慨抒情,这幕场景看在花沁月眼里,别是一番滋味。他从未见过凝月仙子像个小姑娘般,依偎在任何一人左右,但他也不得不承认,独步清风展现出来的非凡气魄确实让人折服。微微转身,凝月仙子正欲向独步清风说些什么,突然眼中一亮,沉默下来,独步清风与人言谈时习惯注视对方双目,此时从凝月仙子眼眸中发现了一个不该出现的人影,霎时转身,严厉道:“何人鬼鬼祟祟!”花沁月顿遭喝斥,心神一震,不由走出树丛,拱手道:“前辈莫怪,在下天卷宗花沁月,来此只为一见凝月仙子,别无他意,无礼之处还望海涵。”独步清风一听花沁月之名,霎时眉头一皱,转而对凝月仙子说道:“吾先回竹屋等你。”言罢,独自离去。凝月仙子对他抱歉的笑了笑,待目送其走远后才看向花沁月,笑问道:“沁月,你怎么找到这里来了?”花沁月沉默片刻,刚要答言,凝月仙子又道:“沁月,你不要误会,我与独步清风只是知己,没有其他,别胡思乱想了。”花沁月闻言点点头,说道:“我知道的。”“如此便好。”凝月仙子见他还是心事重重模样,便提议道,“难得你我二人能在这出世之地相遇,莫要辜负了,且去游玩一番如何?”花沁月强笑着点了点头,跟着凝月仙子游戏山林去了。时至傍晚,二人回转竹屋之下,由凝月仙子开口道:“独步清风,我们回来了。”竹屋之门缓缓敞开,内中,独步清风回道:“进来吧。”凝月仙子点头,示意了花沁月一眼,而后与他一同走上竹屋。原本此竹屋只有一间房室,后因凝月仙子要在此住下,独步清风便花了点力气将它改造成大小两间,大的一间仍旧他住,小的一间则让与凝月仙子住,虽不共室,却可卧榻夜谈,别有一番情致。竹屋内,独步清风正在案几上书法,笔势就犹如他的独步剑法一般,刚强霸道,不屈不折,令人一见便生龙盘虎踞、苍劲有力之感。凝月仙子何其聪慧,见其表情严肃,目不转睛,便上前笑评道:“这‘月’字不是少了一勾吗?”独步清风轻笑一声,道:“无奈,月有阴晴圆缺,自古难全,强求不得。”凝月仙子已听出些微苗头,便趁热道:“月全月缺,只因乌云遮眼,清风若肯吹送,何愁月难常圆?”独步清风闻言笑而不语,凝月仙子急忙给花沁月使眼色,花沁月终于硬着头皮将醉月剑双手抬起,恭敬道:“在下日前与妖魔激战,不慎将‘醉月’损坏,听闻此剑乃前辈亲手所铸,若能修补,感激不尽。”独步清风微微点了点头,吩咐道:“将剑留下,一月后来取便是。”花沁月道了声“是”,恭恭敬敬将醉月靠在竹屋一边,随即退了出去,凝月仙子忙道“我送你”,追了出去。片刻后,凝月仙子回转,独步清风平静道:“你怎不随他离去?”凝月仙子微笑道:“他有他要忙的事,我在此亦是自由自在。何况琴瑟还未完满,你又要修补醉月,难得有幸接手,偏要去受那独居的寂寞则甚?”独步清风道了声“仙子所言甚是”,将手一招,接过醉月,端详起来…… 西方古地,郁宅,钟楼内,重伤初愈的圣战因大嚷着要去找沉神太子决斗,郁织香劝他不听,反而将战澜招出,要强行闯关。郁织香无奈摇头,拍了拍手,两名身形魁梧的中年男子遂从内中走出,分左右站在郁织香身后,一刀一剑,伫立在地,显得格外威武。只闻郁织香随意道:“他们二人是尉迟鲸虎、万俟都鹰,你若要离开,先过得了他们这关才行。”圣战因闻言微惊,随即笑道:“尉迟、万俟,原来是旧武林四大家的人,怪不得这般神气,只是到头来还不是跟在女人屁股后面,真是难看。”郁织香也笑道:“你出世虽不久,知道的倒挺多,既如此,那你也该了解到他们的分量,收起爪牙如何?”圣战因哈哈狂笑一声,扛起战澜道:“四大家又如何?同样身为上官家的血脉,那个自称斗禅不容的和尚,最多也就跟火宵之夜一个层次,真要打起来,还不是败在我剑下?”郁织香摇摇头,道:“你太自大了,今日如不听我言,必遭惨败。”圣战因哼笑道:“来啊,来败我啊!”郁织香盯了他一会儿,随即退至一旁,向尉迟鲸虎与万俟都鹰点了点头,两人稍稍回应了一声,拔剑指向圣战因。圣战因遭逢挑衅,如何能忍?战澜一举,狂斩而下,一道气刃裂地而去,声势浩荡。两人互望一眼,刀剑交叉前挥,击碎气刃,此时,圣战因已俯冲而下,剑尖直指地面,宛如掠食之鹰,凶狠不留余地。尉迟鲸虎轻哼一声,长刀挺立,巍然而上,强悍根基辅助,硬生将战澜截下,万俟都鹰趁机一剑刺去,迅猛果敢,分外凌厉。圣战因道一声“好家伙”,剑尖一沉,激起尉迟鲸虎反抗之心,同样手上加力,却不想圣战因借他之力反弹而上,险险避过七尺锋芒。万俟都鹰因此面无表情瞪了尉迟鲸虎一眼,尉迟鲸虎则装作不知道。圣战因脱离险境,心中暗忖:原来他们两个看似默契无间,实际却是各自为政,想来都是自负之人,最多三十回合,必定破你。战澜狂斩,如潮如浪,同时挑起双雄不屈之心,刀剑穿梭,绵密异常,渐渐将圣战因逼入绝境,圣战因面上现出不支神色,心内却在狂笑,待三十回合一到,巨剑一盘,将刀剑之网搅作一团,随即一跃而起,双眼怒张,战澜暴增数十倍,一剑斩下,势开山海。双雄面上就如圣战因方才那般,故意露出害怕恐惧神情,待压力临身,相视一笑,刀剑一抽,轻松挣脱束缚,之后移步腾挪,恰到好处地避过战澜锋芒,并同时回以重招,刀罡剑气,分毫无差,烙在圣战因胸腹之间,将其斩落大地。尉迟鲸虎:“哈,真是好骗。”万俟都鹰:“嫩着呢。”郁织香看了看倒卧在地的圣战因,摇了摇头,吩咐道:“辛苦你们了,下去吧。”双雄回应一声,踏步正要离开,突然一阵低音魔咆穿透千里,直撞人心,转身时,只见圣战因低垂着头颅,不自然地站起,身后魔气渐趋浓烈,逐渐将其身体吞没。片刻后,电闪雷鸣不止,一尊恐怖魔神已站在三人面前,身外同时立着六块巨大玄黑石碑,分别刻印着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天地奇兽,张牙舞爪,栩栩如生。双雄惊呼一声“小心”,郁织香已快了他们一步,惑世妖莲真身现出,手心一朵黑莲赫然印入魔神体内,将其魔气吞噬,圣战因肉身随即浮现,晕厥在她怀中。看着他狂傲的脸庞,郁织香幽幽自语:“当年你横空出世,摘得第一届森罗武祭桂冠,戮者将消息回报时,我还有些怀疑。一个名不见经传,手无寸铁的小魔怎会有此能力,将魔殿内一千零八十头魔物屠杀殆尽,最终获得魔剑战澜?原来如此,魔音相吸,你与哥哥是相同的。”“小姐,宾客们快等不及了。”琴师绣虎突然从旋梯口步出,缓缓说道。郁织香恩了一声,将圣战因交予尉迟鲸虎,入内更衣去了…… 煌华天狱之上,樊姬悻悻而回,接过族人手中崭新银袍披上,独立一旁。大祭司萨都见此情形,上前问道:“樊姬,你面带愠容,发生了什么吗?”樊姬将手中剑匣狠狠驻进地面,不快道:“圣主命我下界挑战人间有名人物,我一去数月,找遍大江南北,那些曾经叱咤风云的名人,不是已经作古,便是不知所踪,害我白跑一趟,真是可恼!”萨都正欲劝解,一人信步走来,嘲笑道:“白跑一趟?我看你是战败于人前,不好意思说出口吧?”樊姬闻言大怒,剑匣一震,丰非剑如银龙夭矫,破匣而出,直取来人要害。来人惊叫一声,迅速后退,同时右腿之上一条火蛇盘绕而上,将丰非剑锋咬住,纠缠起来。只见此人形貌与煌华天狱一般子民相差甚远,全无水晶特质,倒是像极了人间女子,唯有眼珠重重叠叠数不清到底有几层,穿着也是独树一帜,与樊姬之间似有嫌隙。“两人都给我住手。”雄沉之音震撼而出,一人身披漆黑战甲,大步踏来,正是六神将之首——多门传神。樊姬微哼一声,将丰非从火蛇口中抽回,掉头便走。多门传神也不怪她无礼,转而对六神将之一——炎袭焚业说道:“别去招惹她,你还不是她的对手。”炎袭焚业不服道:“她有什么了不起?我等身为护国神将,地位何等尊崇,她竟敢不将我等放在眼内,难道任由她猖狂下去么?”多门传神摇摇头,说道:“猖狂之人必有所自恃,樊姬所恃者便是她独一无二的剑术,这点,相信你比我更清楚。”炎袭焚业咬着下唇回道:“我知道,我知道她的剑术分外美丽,有时甚至连我自己也被深深吸引,但正因如此,我痛恨她!我痛恨让我沉醉于杂念中的她!我的使命从来便是捍卫圣羽天国,为天国付出,能让我沉醉者,除了圣主便无他人,而她!不承认!我绝不承认她与圣主是相同的存在!”多门传神笑叹一声,拍了拍她的背,边走边道:“炎袭,讨厌还是欣赏,先看清楚自己的心吧。”炎袭焚业还在回味多门传神话意,突来一人立其身后,轻声道:“喂,神将。”炎袭焚业被吓了一跳,立刻跳出数丈,警惕道:“原来是圣女么?不是跟你说过了吗,不要一声不响站在我背后,若这里不是煌华天狱,我会攻击你的!”哪耶面无表情反问道:“是吗?”两人对视良久,最终炎袭焚业忍不住开口道:“说吧,找我何事?”哪耶慢悠悠道:“圣主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特命我入天国接受再造,我只是跟你说一声。”炎袭焚业哦了一声,道:“你自便好了,我会告知多门。”哪耶又盯了她一会儿,终才慢慢离去,炎袭焚业不由喘了口气。在这煌华天狱之上,有两人是她应付不来的,一个在武力上将她压制,一个在性格上将她压制,特别是后者,只要与她独处,便觉浑身不自在,那对比寒冰更加冷漠的眸子根本就无法让人直视,太可怕了…… 冶金族秘炼金室内,金瑜兄弟守在白色巨茧之前,等待着什么,突然一声惊爆炸响,长老金钢面带焦容,入内禀报:“族长,族内有魔物来犯,五战将快支撑不住了,请速速支援。”两人一听,纷纷站起,金瑜先道:“钰弟,你留下看顾天羽,我去去就回。”照往常,金钰必定跟他争夺一番,但如今事态较为紧急,便没多说,点了点头表示同意,金瑜拍拍他肩膀,踏步而出。一镰将五战将打散,绝行正要将他们的人头一一收割,忽来一道五彩剑气将其震退,一身流光闪耀的金瑜挺立眼前。“你们退下吧。”冷峻目光盯紧二魔,金瑜横剑在手,宛如天神威武,引来二魔头顶两个“好”字。没有多余言语,绝行率先而上,魔镰环绕脖颈之间旋转不休,却未伤他自己分毫。金瑜五彩石所化神剑在握,浑然无惧,斜侧里一挥,降下一道炫彩剑幕,将敌人视线遮住,待其冲出剑幕时,强盛剑光已当头罩下,将其退路完全封死。绝行面上露出惊讶神色,随即双手握住镰柄,对着天空一阵狂旋,将凌厉剑光化去,却不想,金瑜已在他背后一剑刺来。惊觉对手剑法奇特,绝行双腕一扭,将魔镰从头顶降至腰际,带开剑锋,更趁势要将金瑜斩成两段。金瑜右脚发力,速度一提,撇下绝行,直向前方吞灭冲去。绝行见对手弃他不顾,心中一阵气恼,魔镰裂地一勾,一条红芒紧追而去。金瑜不去管他,左手往后一推,掌心五彩真元滚动,化出一面晶石挡下攻击,右手神剑已指向吞灭咽喉。铁链摩擦之声骤起,吞灭翼刃大张,眨眼汇成球牢,要将眼前人吞没。金瑜呼吸一顿,双脚急停,一边旋转一边后退,但刀链之锋还是将他刮到了,幸而有五彩战甲护身,没有大碍。站定身形,金瑜盯紧二魔,对其能力有了新的评估,对方亦然。绝行头上忽然冒出“我的”两字,吞灭也是,互望一眼,又同时冒出“同上”二字,看的金瑜一阵好笑。“两位,商量完了吗?”一句提醒,金瑜飞身而上,神剑指天,圣光灿然,一招“天落英华”,降下无数彩色剑光,分袭二魔。绝行故伎重施,将魔镰转的密不透风,扫开剑光,吞灭则是张开翼刃护在身外,任其风吹雨打,他自不动如山。一声轻笑,五彩剑光倏地在二魔胸前停顿,由梭形压缩成球形,再由球形压缩成椭圆形,相互连接,化成一片薄如蝉翼,锋锐无比的圆刃,看着便要将二魔斩断。二魔同时一惊,绝行急忙将上半身往后一仰,避过锋芒,吞灭则是奋力往上一跃,脚跟稍稍擦过圆刃边缘,也亏得冥河战甲之故,未有受伤。翼刃一张,迎面斩来,金瑜神剑迎上,铿锵过后,刀链又出,金瑜暗道一声“麻烦”,左手真元运转,接连化出三块晶石挡在身前,皆被刀链绞碎。眉头微皱,金瑜左手一张,化出一副指套握住刀链,一边是比黄金质地强硬百倍不止的五彩石,一边是上品魔宝冥河战甲,刚一接触便是火花四溢,摩擦之声不绝于耳。招意溃散,绝行趁机化镰为弓,一箭冲霄而起,急射而来,同时,吞灭魔元一提,刀链暴动,挣开金瑜五指,翼刃趁势将其斩下。金瑜自炼化五彩石后,又得天羽指点《天之华彩》,修为早已大进,怎会轻易中招?看准时机,一把将一条回收不及的刀链拉住,用力往下一扯,硬生将吞灭拉下,绝行致命一箭,反成助力。头顶映出一个“蠢”字,吞灭背翼大开,宛如一朵绽放的莲花,当血箭击中冥河战甲时,能量倏地分散开来,随后又顺着翼刃边缘汇聚,威力丝毫不减,依旧袭向金瑜。金瑜一阵感叹,周身真元流动,化出一面晶莹的六角水晶护在心口,将血箭弹飞,身体借势往更高处飞去。“天之华彩——彩韶流焯!”华丽剑招唤出,九天之上两道长虹倒垂而下,交叉叠变,绕过金瑜之身,汇成一柄长矛,直向地面坠落,如同彗星般璀璨耀目。位在前方的吞灭震惊于眼前剑招之华丽,嘴巴大张,四肢同时一绽,冥河战甲背翼霍然增大一倍,无数刀链融成一条刀龙,直冲而上,声势威力,皆不逊光之长矛分毫。绝行同时魔弓再拉,血箭旋转间,越变越大,待吞灭发招之后,倏地射出,如法炮制,越过其身,与刀龙汇合,呼啸而去。两股超凡之力碰撞,震惊百里,先是光之长矛借俯冲之势将刀龙压下,其后,血箭来汇,扳回刀龙劣势,反将长矛冲撞的几乎溃散,但金瑜已料到这个结果,“天之华彩——虹之翼”紧跟而下,彩凤超越空间限制,猝然飞落,双爪擒住刀龙之颈,就如苍鹰斗蟒,激烈非常。光之长矛趁彩凤缠住刀龙之际骤然一分,化成两股流光,绕开防御较为坚强的吞灭,撞向绝行。绝行临危不惧,魔元汹涌而出,弓身一举,硬生接下这招,随即魔镰再转,顿足飞上高空,澎湃魔气在其身后聚成一尊巨大死神之像,随其双手舞过,巨镰锁定彩凤之首,斜斩而下,恰成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之景。斩风之声过后,刀龙、彩凤相继破碎,不同的是,吞灭损失的只是几条还会再生的刀链,金瑜却被重创。鲜血喷溅中,一丝久违的不甘闪过眼角,金瑜脑中有些空白,身体被震向大地,此时,一声巨响从密室内传出,紧接着,一道白光极速飞近,只一接触便将金瑜冲击之力化消,将其转手入金钰怀中。只见一名冷冽男子端立虚空,一头白色短发如剑般向后耸立,身上精炼甲胄泛着奇特的光泽,与其肌体贴合无间,感觉坚硬中带着柔韧,冰冷中藏着暖意;背后一袭银色披风绣着金色咒文迎风飘扬,腰际两把细剑不长不短,恰与银白甲胄配做一对,浑然天成。看着眼前男子,金瑜惊叹道:“天羽终于破茧而出了!”金钰将他扶到一旁,笑道:“还叫他天羽吗?他现在是太真一了。”金瑜闻言点点头,调息起来。看着眼前双魔,太真一双手错胸,静立以待,直如无视。吞灭与绝行互望一眼,头上同时冒出两字“领教”,绝行率先出招,弓行圆满,急射向天,霎时,血箭爆碎,漫天箭雨直落而下,笼罩太真一上空。太真一不屑一哼,身形不动,护身气罩大开,尽挡来箭,此时,吞灭已将绝招运至完满,背后翼刃宛如初开的莲瓣向前方汇拢,其间,无数刀链亦程众星捧月之态凝聚在花托之上,那里,一颗光华耀目的炫紫炎球将要暴动。刀锋裂地之声此起彼伏,绝行为令吞灭强招一击命中,在太真一四周极速闪动,渐渐组成一张绵密刀网,向中心压去,太真一不去理会他,任由刀锋斩在甲胄之上,依旧纹丝不动。再等下去也是无法,吞灭头上闪出一个“走”字,随即莲瓣大开,刀链解锁,紫炎魔球轰然而出,毁灭之气狂燃!绝行得到同伴提醒,本要撤离,却闻太真一一声冷笑,伸手一招,将他抓到手中,挡在身前。绝行霎时冒出一声冷汗,危机激发潜藏体能,魔镰狂舞,强行挣脱太真一束缚,往上空窜去,太真一对此轻喔了一声,及至紫炎魔球近身,右手向前一推,将其挡在半寸之外,一身强悍兽道之力汹涌而出……右手一握,紫炎魔球爆散,太真一赞赏道:“能将我体表甲胄焚毁至这种程度,你此招倒是不差,作为回礼,就送你们两座十字吧,如何?”双魔再次互望一眼,分左右向天空电也似散去,太真一哼笑一声,双眼一眨,一左一右,两座彩色十字不偏不倚,绽开在双魔胸前,连其所穿暗红行铠同冥河战甲亦要破碎!摇晃了几下,双魔最终还是没有坚持住,倒落在地,五战将趁机将其抓回,用钢筋索链将他们捆绑结实。披风一扬,太真一对金瑜两人说道:“你们可先派族民将他二人送至九拙府上,相信正道之人自会处理。金瑜,你伤势颇重,就让你弟暂且照顾,我现在要去魔界救你们的小友去了,暂别。”话落,张开一道银环,消散无踪。金钰想了想,问道:“哥,真一指的是那个亡天子么?”金瑜慢慢回道:“应该是吧,不过他竟然去了魔界,真是胡来。”金钰哈哈笑道:“第一眼看见他,我就知道他是个胡来的人。”金瑜点点头,微笑道:“尽管如此,有真一前去援救,他一定可以平安无事。”“这是当然,如今的真一比之天羽,尤要强悍呢。”“哈,是啊,令人望尘莫及的强悍。”…… 魔界森罗武殿内,最终决赛已经展开,葬天终于还是未能赶上,场上站着便只有虹炼、禅暝灭烨、王子凄及亡天子四人,当然,紫那罗的魂魄也算一个。虽说混战,但若完全不分敌我的话,也许没有人能站到最后。虹炼跟禅暝目标一致,紫那罗之肉身势在必得,开始的联合是肯定的。而另一边,王子凄与亡天子,虽是没有合作的动机,但若弃对方于不顾,形势所迫,接下来被淘汰的必定是自己,于是暂时场上形势依旧是火五对风一,二对二。各自觑定一名对手,禅暝与虹炼急射而出,力求在最短时间内结束这场有心人安排的无谓争斗。亡天子已看出禅暝实力凌驾虹炼许多,与王子凄交换一下眼神,各自了然,纷纷迎上。虹炼原本未将王子凄放在眼里,及后知道了他乃禅暝之子,便有了兴趣,血剑连挥间,不留余地。王子凄并不怕他,或闪或挡,全不放在心上,两人一时胜负难分。再看亡天子这边,禅暝披着灵兽之羽,迅若奔雷,宛如一头仙禽直冲而来,亡天子冷面迎上。两人甫一交掌,便生强震,亡天子自觉根基不足,无法硬撼。双腿稳住不退,右手稍稍后撤,利用对方力道令禅暝半身前倾,亡天子左手手肘趁势向他脑门撞去。禅暝并不意外,左臂一举,挡下肘击,随即手掌一翻,击向亡天子面部。亡天子撤去掌力,身体就势一旋,避过其掌,同时一记手刀横切而去。禅暝双眼一闭,右掌格挡,发力,将其微微震上半空,一气呵成。右腿一伸,强势压下,亡天子仍旧选择试探。禅暝轻笑一声,剑指往上一戳,轻轻点住亡天子脚跟,料其必定转而侧踢,不待他将力道蓄满,先一脚迎上,把他压落,进而微微跳起,双腿一错,脚下生风,将亡天子吹出数丈。亡天子不愿后退,身形急停,眨眼便复上前,劲掌宛如狂风暴雨,铺天盖地而去,禅暝却是接的从容自在,分毫不差。看准时机,一把将来掌截住,禅暝轻道一声“毋乱”,随即将亡天子右臂用力往对侧一拉,待其踉跄前行,背门大开之际,左手一掌压向其右肩关节之处,亡天子只觉肩膀一疼,似要脱臼,正欲强行扭转身躯反攻时,身体已不由自主向后退去,原来禅暝看出其身手异常敏捷,无法久制,便趁他未行反扑之前,一掌将他往后送出,免去后患。决斗还未正式展开,自己已明显落于下风,无论招式还是根基上,都差了对手一截,亡天子不禁有些焦急,一想到蓝斐之魂也许无法夺回,额头汗水便自渗出。禅暝虽不知他为何而战,但见他神情,已料到一二,不由开口道:“抛却杂念,认真与我一战,否则必败无疑。”亡天子受他提醒,心中不觉生了些莫名之感,诸般杂念竟也慢慢消除,不久之后所思所想便只余“胜利”二字。微微点头,禅暝快步上前,羽衣一扬,幻掌挺上。亡天子自知根基不敌,原地连转三周,就如待发的陀螺,等其靠近,猛一发力,双掌交并,各自一震,掌骨生疼。眉头微蹙,亡天子不行招,只运念,背后怒佛竟也成型,巨臂直撞禅暝而去。禅暝轻叹一声,左手剑指往斜侧里一划,招虽简练,威力却不容小觑,金刚铳应声而碎。只见一道金光冲天而起,亡天子背后霎时伸出两枚羽翼,助其继续抵挡对手雄力,同时,光柱之内,斩立决所化巨刃应声劈落,声势骇人。“只动念便能将招式运行完满,更难缠了。”王子凄一边与虹炼缠斗,一边留意亡天子这边的状况,心中算计连连。眼看巨刃到位,禅暝很自然的用左手剑指去挡,亡天子趁他双手皆无空闲之际,正欲发掌,却见禅暝一笑,其身已近在眼前。亡天子一愣,他原以为就算对手能够避过,也会选择后退,禅暝却不退反进,差点打他一个措手不及。他却不曾想过,这种战斗模式正是他自己的写照,别人与他战斗之时也是作此感想。巨刃之尖深深斩入擂台之内,禅暝将身微侧,招虽流利,却显得有些缓慢,似在等待亡天子回应一般。亡天子见他如此,右肩不自觉也跟着往后一摆,随即侧身向前撞去,双肩一碰,惊起一声巨响,满眼尽是擂台爆碎所成沙石。咻的一声,亡天子倒飞出来,禅暝足尖一点,紧跟而出,眨眼剑指便要封喉。亡天子已确定仅靠自身绝难战胜眼前之人,不由往后一拉,非吾上手,船身力挡禅暝剑指。禅暝攻势受阻,再看非吾邪琴,船首船尾两枚血红琥珀诡光流转,就如两只魔眼,紧盯自己不放,不觉意识有些朦胧。亡天子趁机五指一拨,将禅暝震退,同时将妙音天律奏起,无形音律或如刀剑,或如猛兽,将禅暝包裹,袭向其意识深处。微微呻吟一声,禅暝剑指指向前额,护住灵台,随即另一指指向天空,霎时,一道青虹折射而出,照向非吾邪琴,将其音律尽数封杀在三尺之内,不得而出。眉头微皱,亡天子收起非吾邪琴,随即双手一分,胸前,一把晶莹剔透的长剑破体而出,将光罩刺穿,亡天子趁势一把将其抓在手中,迎上前去。禅暝唏嘘一声,剑指连动,挡住无我剑锋芒,然亡天子与无我剑已是一体同心,无论是人还是剑,端的锋锐无匹,寒气慑人,禅暝苦守之下,略显支拙。此时,一声娇叱从其背后传出,三秋剑竟自脱鞘而出,与无我剑交锋起来,禅暝见此情形,苦笑一声。他原打算速战速决,及后见亡天子修为不差,便想适机加以指导,从战斗中将其欠缺之处点破,助他更上一层,久久不用兵器正说明他游刃有余,支拙之态也是诱敌之策,却不想剑中紫那罗误以为禅暝不敌,不由分说便自出鞘迎击,这下倒真像他自己修为不济了。微叹一声,禅暝只好将错就错,握住三秋剑,与亡天子交拼起来。虹炼这边,见对手似乎心不在焉,不悦一哼,强招上手,五窍血剑——蝉蜕,赫然而出。只见血剑迅速绕行虚空,划出一只老蝉形状,随即虹炼一跃而起,冲破老蝉外壳,一股新生之力油然而生,刺向王子凄。王子凄只感一股锐利之气袭身,不敢硬接,侧身闪避,虹炼面上露出不屑,身形急停,转折而去,速度与威力竟比之前强了一倍不止。王子凄一惊,再做闪避,虹炼照旧,变角之后追上,比之先前又强了数倍,正是无尽寒蝉蜕变之法。如此重复了数次,不消片刻,虹炼剑锋所凝之力已是非同小可,王子凄渐渐躲避不及,又恐如此下去,对方会愈来愈强,只好将牙一咬,唤出体内符拔之力,四气共生运行至最高频率,双掌一并,将血剑剑锋硬生夹住。前行受阻,虹炼手上力道再催,连破王子凄三层气罩,剑尖直点向气海,眼看便要穿破,一股炙热的澎湃之力忽地从其胸口窜出,一只火焰凝成的兽首疯狂撕咬住血剑,任虹炼如何运劲,就是挣脱不得。此时,王子凄嘴角一斜,无名心火顿时在虹炼体内狂燃,将他烧的呲牙咧嘴,痛苦不堪。“哦啊啊啊啊……为什么又是火!混帐啊!”难忍体内痛苦,虹炼放弃血剑,双脚一蹬,窜入高空,随即双臂一展,化作血凰,夹带心火之炎,强袭而下,声势荡荡,不可一世,正是五窍血剑——血凰舞空。王子凄轻喔一声,胸前兽首猛然一咬,压碎血剑,随即符拔窜体而出,怒然而上,与血凰缠斗起来,剑喙对利齿,尖指对利爪,几个回合下来,血凰已是血光黯然,渐渐不敌生猛的符拔,败下阵来,颓然落地。一声口哨召回符拔,王子凄慢慢走近倒卧在地的血凰,见其内虹炼真身一动不动,疑他诈死,食指凝焰,正欲做一试探,突然血凰光华大作,虹炼破体而出,一声惊心动魄的“蝶变”之后,两枚血色蝶翼附其身后,将其烘托的格外妖异。“切,想不到这么快就要用出杀手锏,这小子倒比想象中难对付,我所剩真元业已不多,这个状态也还未完全适应,就速战速决吧。”想到此处,虹炼蝶翼一张,炫目光晕立时覆盖擂台,叫人难以直视。趁王子凄举手掩目时,虹炼大喝一声,蝶翼四角倏地变长变尖,宛如四把伸缩自如,刚柔并济的长剑,向着地上一阵狂插,速度之快、力道之猛,前所未见,将擂台四分之一所在插成了无数碎块,满眼尽是烟尘。然而,落空的手感传回,虹炼知道并未击中目标,灵识扩散,果见王子凄的身影穿梭在四剑棱角之内,利用仅留的空隙做出回避,虽显支拙,却是有惊无险。“这小子身手怎会这般灵活?天生的吗?”虹炼见久攻不下,为防对手趁自己懈怠时反扑,趁招未老,双翼一扭,四剑急旋,刮起一股风暴,将王子凄封在其中,不得而出。王子凄并不着急,运起四气共生抵御,停止了动作。虹炼点点头,背上蝶翼脱去下方两瓣覆盖在风暴外围,不住对其加压、渗透,以防王子凄遁走,自己则从所剩蝶翼之中抽出一把连柄双剑,在两手之中飞舞不断,激起无数血色电光闪彻武殿上空,其力亦在不断增大,绝强一击就要酝酿成型。然而,王子凄仍旧毫无所惧,站在原地,沉默以对,究竟是他对四气共生足够自信还是另有打算,无从得知。一声清脆的金铁交击过后,禅暝与亡天子各自退开,禅暝暗忖:天子的剑术纯净无我,浑然天成,真是难得。亡天子首次挥舞无我剑作战,对手又是禅暝这等厉害角色,却是得心应手,挥洒自如,仿如一名身经百战的绝世剑客,毫无半分破绽。难怪禅暝会在内心发出感叹,就连亡天子自己也是兴奋莫名,他发觉,自己只要一挥起无我剑,所思所想便简单起来,纯粹起来,看着剑锋划过虚空,甚至连失去蓝斐的悲痛也能暂时忘却。“恩,天子此时之剑只为应敌,破敌之招尚未成型,如此纠缠下去亦不是办法,且看看你修为如何。”想到此处,禅暝横举三秋剑,清喝一声——剑·掬水,身形瞬动,往左一剑劈来。亡天子暗暗一惊,鼓起空灵冰寒之力,挥动无我剑抵挡。“当”一声,无我剑震动不已,几欲脱手。就当水汽凝顿瞬间,禅暝将身一旋,转到亡天子右侧,又是快极一剑斩去,亡天子右手仍在麻木,仿佛方才一剑并未挪走,仍在不断向他施压一般。牙关一咬,亡天子强自侧身,双手握剑,再接禅暝一击,顿时无我剑脱手飞出,双手虎口纷纷崩裂。此时,禅暝第三剑自下而上已然到位,就如掬起一蓬清水般自在洒脱,亡天子连忙后退时,已经晚了一步,下巴被剑锋擦着一下,绽开一条血线。慢慢走到无我剑边上,禅暝一把将其拔出,端详起来,啧啧称奇。亡天子感觉自己受到了轻视,不由微哼一声,意念动转间,无我剑渐渐变淡,消散于无形。禅暝转头看向亡天子,心道:内家修为确实差了许多,但这也非一日之功可成,你所欠缺的,不止是一场机遇。“好家伙,靠我一人果然赢不了啊。”亡天子视线稍移,恰瞥见虹炼正在围困王子凄,两手之中,一把由血电汇成的连柄双剑不断壮大,即将劈落。一想到王子凄若败下阵来,自己以一敌二,获胜更如无望,不由心内一狠,暗道一声“抱歉”,周身邪气狂涌,身后非吾邪琴受到感应,冲霄便起,眨眼化作漆黑巨刃,魔光耀然。亡天子随即跟着跃起,双手握住柄部,全力向禅暝灭烨斩去,正是逆弑三决之斩龙一决。邪氛笼罩,禅暝顿感压力临身,不由三秋剑横举向天,无尽真力输入其中,正要全力硬挡,此时,亡天子突然一声大喝,双手往斜侧里一拐,魔刃竟转向虹炼而去,声势荡荡,避无可避。虹炼一惊,大骂一声“臭小子”,顾不得底下王子凄,连忙转身,将手中尚未运至完满的光剑挥将出去,恰与斩龙一决撞个正着。“窟轰!”黑红光华扭作一团,魔刃、光剑相继扭曲变形,最终破碎。亡天子运招为求迅速,且不想太伤虹炼,所以此招威力比起之前几次差了一些,中途又要强自变招,自身承受已然不小,此时受到气浪冲撞,当场吐血,伤势不轻。虹炼虽是仓促应招,且喜尚有两片蝶翼护体,所受震荡要小一些,正在头晕晕的时分,又听下方一声巨爆,只见旋风之中,王子凄周身无名火起,炎浪霎时冲破蝶翼屏障,随即,其人破空而起,带着一团风火,迅速擦过虹炼周身,将其蝶翼燃尽,正欲回身再行一击时,禅暝到位,护在眩晕的虹炼身前。王子凄见此情形微哼一声,轨迹不变,双手宛如利爪,带着炙热风火迅速飚近,快招连环。禅暝三秋剑在握,稳如泰山,尽数接下,毫不费力。“是《风火神诀》,子凄仙缘不浅。”禅暝一边格挡,一边找寻机会反守为攻,此时,王子凄体内符拔躁动起来,头颅与双爪相继从他胸前探出,助其一同狂攻禅暝。禅暝惊叹一声,真力再催,三秋剑舞的犹如沧海一般,深沉无漏,只是王子凄的气焰有些不可阻挡,即使是禅暝脚下亦要后退。虹炼仍在背后晕头转向,禅暝不想波及到他,分出左手将他送至地面。强招用罢,又受震创,亡天子本应调息片刻才好,但见王子凄拼命缠住禅暝不易,又知让虹炼恢复过来便又前功尽弃,不由牙关一咬,调出中天漏中异法,亦真亦幻向前而去。虹炼虽然神智未清,但敏锐的直觉已察觉到了危险,看也不看,手中幻出一把血剑,往后刺去。一剑落空,虹炼正在纳闷,前方杀气又至,左手血剑赶紧迎上,又是落空。此时,亡天子真身终于现出,携妖天狱阳刚霸道之力一拳轰来。虹炼大喝一声“来的好”,丢下手中血剑,双掌交叠迎上,却是先机已失,踉跄后退。背上突然刺痛,虹炼回头一看,身后竟悬满了大小冰锥,正守株待兔,其中数根已插入自己肌体之内,冰寒刺骨。怒喝一声,虹炼真力爆发,震碎冰锥,中门却因此大开,亡天子看准时机,一招毒龙钻心,将他踢出擂台,倒地不起。喘了口气,亡天子抬头看向王子凄那边,只见他与符拔皆是拼尽全身解数,狂攻猛打,丝毫不给对手喘息之机,但禅暝只凭一把三秋剑,硬是守的滴水不漏,毫无破绽。一缕邪念突然窜入心头,非吾邪琴在背后跳耀着黑芒,两枚殷红琥珀紧盯自己,仿佛再做劝说。亡天子内心一阵犹豫,无法立刻做出决定,此时,无我剑在其体内一阵长鸣,将他邪念震散。“不,以此时状况,即使动用神魔一决,也不可能将他们二人同时打败。为今之计,只有联合王子凄先将最难缠的禅暝灭烨解决才是。”想到此处,亡天子再次召出无我剑,一跃而起,加入战团,一前一后,俱是凌厉无比。若是平时,禅暝会非常乐意与他们缠战下去,但此乃非常时期,自己非胜不可,不由沉喝一声:“剑·方涛。”只见一张术图自禅暝脚下扩散开来,当王子凄与亡天子夹击而来时,三秋剑直指向天,霎时,一蓬淡蓝水烟从术图中央爆窜而出,直把二人带上天际,磅礴之力,无可抗拒。挣扎片刻无果,两人互望一眼,同时伸出左手拉住对方,随即长喝一声,逆着烟柱旋转而下,王子凄一掌逼开残余水烟,亡天子趁势一剑压落。禅暝暗叹一声“好”,三秋剑笔直迎上,剑尖霎时凝顿。王子凄轻哼一声,内力急吐,三条炎流汇聚右手,越聚越浓,越浓越烈,最终竟化作一条浓烟滚滚的独角炎蟒向着禅暝噬去。禅暝来者不拒,一掌欲毙邪蟒,却见炎蟒盘绕而下,反将他全身缠住,滚滚炎流便要将猎物熔化。真力稍提,灵羽箕张,令炎流远离肉体,禅暝剑尖加力,一寸寸将无我剑逼退。亡天子双眉紧蹙,竭尽体内空灵澄澈之力,决不退让。王子凄见炎蟒虽然缠住禅暝,却是烧他羽衣不着,心念转动间,蟒首便张开血盆大口咬向猎物头部。禅暝知王子凄跟随火宵之夜十年,练就一套古老的《心意明诀》,所发之火非凡物可挡,本欲用三秋剑护身,转眼时,却见亡天子一脸认真表情,拼命压制着自己佩剑,不由轻笑一声,左掌伸出,化出一道术图暂挡邪蟒,随即剑指左右一划,两道青银剑气便将其首斩碎。满拟二人攻势将会暂缓,却见那截断蟒挣扎片刻,随即从断口处渗出滚滚岩浆出来,着地即燃,不多时,两只新的蛇头便自成型,分左右向禅暝咬去。轻喔一声,禅暝看准时机,剑指一点,恰击中蛇颈分叉之处,却见蛇身从中一分,骤然裂开,竟彻底化成两条炎蟒向自己扑来,头顶邪角炎气赫赫,甚是骇人。眼见来招不弱,禅暝不再顾忌,周身气势大开,灵羽倒立而起,无尽神威眨眼将炎蟒吹散,更要将二人震飞。不想重蹈覆辙,王子凄风火神诀奏起,身化风火,极力往下冲去,亡天子趁他挡住上升气流之际,收回无我剑,双臂高举,天君炎在其掌心化出一枚火球,愈变愈大,震慑全场。随着一声高喝,十丈火球下坠,王子凄嘴角一斜,双眼转红,两手抓住禅暝双肩不放,似要玉石俱焚。禅暝眉头一皱,周身气劲一抖,却未将他震退,此时,火球到位,竟是穿过王子凄之身而下,直向禅暝压去。禅暝了然,双臂不动,周身灵羽向上包覆而起,被火球重重压入擂台之内。一跃退开数丈距离,王子凄站在深洞外围,俯看其下阴影,心思难测。亡天子也落将下来,站在另一边,静候禅暝出现。一声剑吟回应众人期待,禅暝一跃而起,直向森罗武殿天顶而去,王子凄、亡天子立刻跟上,左右包抄。眼见双子如此配合无间,禅暝内心喜悦,灵羽一张急停半空,王子凄与亡天子没有他这等控制能力,只得借着冲势登上天顶,再用双腿反弹而回。禅暝早就等着他们,待其近身丈许时,剑指连划,无数青银剑气便铺天盖地向二人飞去,势不可挡。二人身处高空,躲避不及,只得硬挡,王子凄开启四气共生,刀剑不入,亡天子则祭出妖罪天判,将双翼附在身前,以做抵挡。禅暝见二人防御颇坚,沉喝一声,发散周身气势,磅礴剑气霎时将二人吹上天顶,而他自己则沿着武殿墙壁飞驰起来,似在引诱二人追赶。二人皆非无智之人,特别是亡天子,深谙战场之道,但与禅暝对敌时,好似有些不由自主,脑中还未作出决定,身体已经跟上,无法停顿。禅暝身披灵兽羽衣,飞驰之间,就如一头神禽,所到之处,狂风大作,刮得台下众魔悲号不止。亡天子失去风雷真诀,脚下有些迟缓,待召出无我剑时,王子凄已飞在前头,起手数道炎流冲出,迅捷威猛。禅暝并不去接,只是闪避,倒苦了那些躲避不及的魔物,一个个成了炎下亡魂。三人追逐一久,御剑飞行的优势便体现了出来,亡天子逐渐追到王子凄前头,双掌推动间,无数冰凌激射而出,夹着至阴之气,一路扫射。禅暝轻笑一声,背上兽羽竖立而起,速度再上一层,任二人如何追赶,总是差了一步。绕至武殿最高位时,禅暝与炼违天对视一眼,随即飞离,其后,双子玄冰、炎流直追而来。炼违天哈哈一笑,背翼一展,护身结界开启,将冰火弹开,又苦了台下众魔,不是被烧成灰烬,便是被冻成冰块,好生可怜。绕行一周完满,禅暝停下脚步,重回擂台之上,方才所行,除了最上位外,还有三处所在受结界保护,未曾受创,令他有些在意。破空之声划过,禅暝抬头,只见王子凄单手高举,冷冷俯瞰自己,其上,一颗晶亮炎球在亡天子双掌之间不断压缩,最终落于王子凄手中,再听他一声大喝,炎球外围爆然窜起两道烟柱,绕着炎球运转不息,此时二人三掌一同压下,无穷毁坏之力摧枯拉朽,本体未至,先将擂台焚毁过半,正是心意明诀与天君炎的完美配合。禅暝眼中精光一闪,三秋剑往背上一附,单臂举起,一轮玄青法阵霎时扩散开来,硬生挡下炎球,与之狠狠较劲。其人虽是坚强无比,脚下擂台却没他这般好韧性,受到如此重击,立时下陷,裂痕一直延伸到武殿四壁方才止息。“唔!他二人一个体内有凶兽蛰伏,一个身上有魔琴加持,真元源源不断,倒是有些棘手。”禅暝思索间,身形一隐,炎球少去阻力,顿时冲入擂台之内,片刻从地底传出爆破之声,整座森罗武殿都为之颤抖。忽隐忽现间,禅暝悄无声息行至亡天子身后,欲夺非吾,伸手,却是无果。此时,王子凄转身一掌袭来,掌心风火狂飚。禅暝惊咦一声,侧身横剑,挡下此掌,又觉背后风起,却见亡天子乘着红风一路向上,食指朝自己一点,便有一道血线划落,几不可见。魔界邪气充足,特别是这座森罗武殿,更是众魔巢穴,空气之中散乱魔元随处可捉,风红旋月稍一运行,便觉饱满,亡天子自己也暗暗吃了一惊。禅暝衣衫一抖,周身剑气汇成一把细剑直冲而起,将血线撞偏,随即剑上发力,震开王子凄,正欲向其快攻,突觉四周浮动起来,连自身躯体都有些变形了。王子凄趁亡天子使出十方冥动之际,风火神诀全开,左突右撞间,禅暝倒也被攻了个措手不及,险些失守,但其中关窍眨眼便被他窥破,长剑一划,幻象破灭。“该结束了!剑·无影之寒。”只闻禅暝一声清喝,三秋剑笔直斩落,一道极具压迫感的无形剑气向着王子凄冲去,只闻其声,不见其形。王子凄诡笑一声,风火神诀配合四气共生组成数道坚强防线,本抱着任他剑气难以捉摸,从何处而来,统统守住的念头,直到其真正临身,各种轰鸣果然从四面八方响起,不由真力全开,以备万一。正当王子凄将力量分散开来时,一道透明剑气迅若雷霆,从其正面飞来,宛如掉进水里一般,眨眼穿透屏障,射入王子凄之身。只闻体内符拔一阵狂吼,带着一团黑影被逼而出,眨眼窜上武殿之顶,张牙舞爪向禅暝示威,却见禅暝眼神一冷,三秋剑向上指去,众剑气受到感应,四方汇聚,左右穿插,上下交叠,直把符拔戳的嘶吼连连,周身炎气暗淡不少,却也刺不穿他便是,而依附其上的一团黑影早在剑阵之中被斩成了齑粉,叫也没叫一声便神形俱灭了。王子凄失去符拔之力加持,瞬间瘫软下来,倒在地上,看似已经没了知觉。禅暝轻轻点头,正欲发动强招结束森罗武祭,却闻身后一阵弦音警示,猛一回头,惊见一轮漆黑弦月横亘半空,宛如一副嘲弄世间的嘴角,高高翘起,两边,一双魔眼睁的滚圆,有点骇人。禅暝当时内心震撼,不觉三秋剑舞动,射出数道青银剑气,却是泥牛入海,眨眼无踪。此时,弦月一阵怪鸣,两枚魔眼倏地往中央汇聚,甫一接触便融入对方体内,化作里外共四层的邪眸,睁闪不息。禅暝只觉脑中有点眩晕,立刻收摄住心神,视线延伸处,猛见亡天子静立高空,满头青丝奇妙的向上浮起,周身虽然邪芒窜动,双眼仍旧澄澈空明,不着尘埃。只见他双手缓缓伸出,底下,弦月感应,中央凸起一条长柄,恰巧落进他掌心,此时,亡天子瞳孔微微一震,双手施力,弦月被其拉入更高之处,随即,伴随着声声尖锐鸣响,劈风而落,直取禅暝。禅暝初时为此招外化之形所慑,险些失了方寸,如今恢复冷静,见强招同绝响一并袭来,心知躲闪无益,索性挺剑而上,喝一声“剑·唯一”,化流星迎将上去。神魔一决断灭诛形,神挡杀神,魔挡杀魔,强如禅暝灭烨者,仓促之间亦需不敌,周身慧光被吸入弦月之内,其身则被重重斩落,生死莫卜。一式竟将森罗武殿分为两半,亡天子自觉如不豁尽而出,绝难打倒禅暝,故一见他将王子凄制服,立刻绝招上手,逆弑三决——神魔一决,隐藏在非吾邪琴之内,从未动用过的禁忌之招,更是在发动了斩龙一决之后使用,其威力足以震撼鬼神,动荡五岳。然而亡天子也因此招之故气空力尽,再难驾驭邪琴幻形,由他自己逐渐变回原来面貌,附在背后,且不再为亡天子补给真元,想是自身消耗太多的缘故。迅速降下,亡天子看了看气息凝滞的禅暝,颇感庆幸,转身正欲要求判司宣判,突然一阵目眩,摇摇欲坠,知是强招用罢的后遗症,也未放在心上,仍向杵立一角,神情有些麻木的向判司走去,却见判司不知何故,竟朝自己笑了笑。正摸不清头脑,猛觉心口一热,低头时,赫见一只浓烟滚滚,流着岩浆的手掌穿胸而过,当时愕然,口吐鲜血。“呵呵呵……呵呵哈哈哈哈……啊哈哈哈哈哈……”疯狂笑声自背后响起,王子凄一掌重重拍在亡天子背上,将他震飞出去,随即手指一点,符拔当空落下,疾若飘风,在亡天子周身穿插纵掠,灼灼火流将其烧的好不凄惨,鲜血还未流出便已蒸干,片刻遍体鳞伤。一人做罢,符拔立即又向倒落在地的虹炼扑去,同样一顿撕咬挠抓,确定其无法再战后才得停下,转而向禅暝而去。禅暝不比他人,即使匍匐在地,一股不容侵犯的威严仍旧自然流露,凶猛如符拔者也未敢贸然上前,王子凄见它犹豫,也不想节外生枝,便将其唤回,进而大声对所有人喊道:“是我王子凄胜了!”

龙潭幺子 发表于 2020-1-5 21:39


第二十七章绝处逢生

在场众魔先还未反应过来,这场森罗武祭,最终决赛竟全是人类,他们早已抱定无谓态度,无论谁胜谁负都无关紧要,如今见王子凄如此狠毒,又附心机,先前假装力空趴伏在地,等待时机到临,出其不意,将原先队友重创,深觉他本质邪恶,潜力无穷,纷纷拍手叫好,一时间武殿之内暄腾不已。王子凄享受了片刻胜利的喜悦,随即摆开架势向台上鞠了一躬,没再言语。判司举目看向最高位,那里,炼违天轻轻将头一点,他已了然。咳嗽一声,判司走山擂台,双手向上一举,紫那罗肉身同蓝斐之魂便自虚空浮出,两人都是闭着双目,不省人事。炼违天此时也缓缓飞落,左手一托,现出两把妖异弯刀,并发声道:“胜者,你已摘得第七届森罗武祭桂冠,丰厚的奖赏正等着你的选择,来吧,喜欢哪样?尽管拿去。”王子凄方要开口,亡天子突然在地上挣扎着呼喊道:“王子凄,选择魂魄,你我将来便可不必兵戎相见,否则,我亡天子今生绝不饶你!”王子凄闻言又是狂笑连连,毫不犹豫,说道:“给我妖刀!”炼违天哈哈一笑,两把妖刀亲手奉上,并道:“此刀乃魔狱之火凝炼而成,经我之手化成如今模样,尚未取名,你若能驾驭,必定如虎添翼。”王子凄哼笑一声,接下双刀,随即看了双眼赤红的亡天子一眼,邪笑道:“狱主,能否再满足我一个愿望?”炼违天好奇道:“是何愿望,但说无妨。”王子凄又望了禅暝灭烨一眼,答道:“奖赏我已领取,剩下两物,已无用处,不如将其销毁如何?”此言一出,不俟炼违天答言,在场众魔立刻齐声说好,只亡天子一人还再挣扎反对,徒增悲凉。炼违天举手压下众魔喧哗,轻笑道:“难得,难得你能做到这种地步,果是可造之材,此次就允你了。”言罢,双掌一合,紫那罗之肉身同蓝斐之魂魄便在半空扭曲旋转起来,不多时便被揉成一颗尺许圆球,眨眼即灭。此时,擂台一侧,禅暝已无法继续坐视,方要起身抢夺,一个极低微的声音传入脑海:“禅灭,不要冲动,魔界有三圣坐镇,纵使你本领再大又能如何?紫那罗肉身同那女子魂魄你且别管,吾保证她们安全无虞便是。”禅暝闻言稍定,暗暗留意炼违天动作,等了许久,还不见发声之人行动,渐渐疑心起来,心中叫了两声见没有反应,越发起疑,正待上前,那声音又传了过来:“少安毋躁,这炼魂狱主虽是他人乔装顶替,却也颇为了得,要骗过他双眼,需费些功夫,待他确信得手瞬间,吾自会行法将她们救出,相信老夫吧。”禅暝虽知发声之人举世无双,说到做到,但所系之物非同一般,终究不能完全信赖他人,当时虽未立刻起身,暗中已经做好准备,以防万一。只闻炼违天轻喝一声,双手并处,肉身魂魄便自消散,灭于无形,亡天子看的悲痛欲绝,内息大乱,再也支撑不住,一口精血呕出,晕死过去,王子凄只觉好笑。禅暝终于还是没有起身,因为他看得很清楚,两女在最后关头已被悄然救走,毫无痕迹。双手背负,王子凄缓缓向武殿出口走去,却闻背后一声断喝:“子凄!往哪里走?”听出发声之人正是自己外公,王子凄心中震惊,从小便在九拙卵翼之下生活,王子凄对其相当敬畏,即使已入魔道,还是少不了有点怯意,一时不敢回头。只见席上一人倏地立起,身外黑袍猛然一拉,现出一名儒衣剑客,正是九拙。只闻其厉声问道:“你师尊火宵已经死去,你知吗?”王子凄闻言心内一震,不知是何感受,紧接着,刺耳狂笑便自传出:“是吗?没想到他如此不济,说死便死,真是枉做了我十年师长,难看的一塌糊涂!”九拙闻言怒不可遏,正欲训斥追问,王子凄已走出森罗武殿,还待追赶,一人早就挡在身前,正是无常公主座下忌者。微微一惊,九拙自信回复当年状态后,常人休想轻易近身,却见这忌者来得奇怪,甚至看不到他动作。没有言语,忌者起手便是快攻,拳掌交加,有如雨下。九拙眉头一皱,墨香一展,将拳劲掌风挡在身前,随即一剑刺入忌者之躯,却见忌者身形逐渐转黑,最终化作一片星空消散。此时,炼违天朗声道:“正道的蝼蚁们,还不现身,是要本狱主亲自去请吗?”此言一出,席上又是数名黑衣人站起,一跃便至九拙身旁,黑袍落处,现出斗禅不容、东方堪舆、求艳及皓阳子四人。炼违天看着他们,拍手道:“喔?阵仗不小哦,莫不是想就此铲平魔界吧?这叫本座如何是好?”话落,戮者同忌者便自出现在其身后,雄沉以待。九拙见王子凄确已走远,追之不及,便收起心痛,正色道:“蛊惑人心,玩弄人性,尔等着实可恶,今日九拙定不饶你!”言罢,一剑刺向炼违天。炼违天背翼一展,挡下墨香,回道:“蛊惑人心,玩弄人性,正是身而为魔者该为之事,倒是尔等自诩正道,怎会悄悄潜入魔界,坐视吾辈将人心折磨的彻底后才跳将出来装作好人呢?”九拙闻言不语,确实,当王子凄偷袭亡天子时,他与斗禅都想上前阻止,却被皓阳子同东方堪舆按下,一则国有国法,赛有赛规,森罗武祭最终决战本无永久的合作关系,既然出战,便应了解到此点,死伤无尤。二则皓阳子看出禅暝灭烨并非真的失去战斗能力,估量着他自有打算,贸然出击只会碍事,当然,这第二点皓阳子并没有明说。种种考量,致使五人到此时才出面抢人。用目示意了四人一眼,九拙墨香连舞,围成一张绵密剑网,将炼违天缠住,随即,东方堪舆向着忌者走去,斗禅与求艳对上戮者,皓阳子则缓缓步向禅暝。忌者与戮者同为无常公主座下,本领、岁数都相差无几,只是两人性格差距甚巨。戮者狂妄自大,凶狠残忍,在千年战役上便展露过头角,也是因此被灭轮圣王看中,在无常公主出世时被选为其贴身护卫;忌者沉默寡言,不好杀戮,却拥有一身惊人本领,同样受灭轮圣王青睐,成为无常座下另一大将。此时斗禅同了求艳双战戮者,戮者并未将丧魂剑拔出,反而发声嘲笑道:“小秃驴不足为惧,老秃驴半个残废,你们是要来送死么?”求艳是装傻装惯了的,倒没什么,斗禅闻言立时怒不可遏,呵斥道:“大胆妖孽休要猖狂,本座纵使有伤在身,对付你亦绰绰有余。”言语间,无数劲掌蓬勃而出,将有意不加防守的戮者战甲打得山响。“唔,老秃驴内力倒是不赖。”斗禅毕竟是一方之主,出掌雄威赫赫,戮者连受数掌也有点吃不消,只得魔力一提,丧魂剑出鞘,逼退二人,随即是一轮快攻,俱被斗禅挡下。忌者身怀魔界至幻法决——暗洗星辰,其身亦真亦幻,常人难以捉摸,然东方堪舆作为术法界泰山北斗,深知有法有破之理,并不着急攻击,只待对方露出破绽,双方忽进忽退,一时难分高下。跨步行至禅暝灭烨身前,皓阳子盯着看了好久,最终开口道:“禅暝灭烨,是你吗?”禅暝不语。皓阳子继续道:“虽然你的形貌已经变换,但武学气质与当初第十三位进入仙界的禅暝灭烨完全相同,既然你还记得自身所学,那前世记忆应也不曾忘却才是吧?”禅暝闻言仍是不语。皓阳子见此,轻哼一声,右脚微微一蹬,将禅暝震起,随即一把想将他胸襟抓住,当漫扬的尘土散落时,却见禅暝睁眼看着自己,右手已把定自己手腕。“哈,果真是你!”只见禅暝轻叹一声,身形瞬动,一晃便至亡天子身前,伸手向他抓去。此时,一把朱色长伞斜插而过,挡住禅暝,伞柄延伸处,正是灰袍掉落,现出真身的判司——朱邪。此魔生的高挑,身长不下六尺,周身锦缎缠绕,华贵非常。背后斜插着两把巨大朱伞,宛如两把长剑,妖光耀眼,头部包覆着写满朱红篆文的绷带,层层叠叠,两根带尾搭在身后,虽看不清容貌,倒也令人浮想联翩。搜魂伞一出,妖光四溢,万千鬼魅如影随形,跟定禅暝,要将其血肉咬食净尽。禅暝已受提醒,魔界再留无益,本想顺便将亡天子救出,却遇阻拦,心中一叹,知前缘早定,这是属于他自己的磨难,旁人无法插手,便不再执着,脚尖点处,身化剑光直冲而起。朱邪尚不清楚禅暝真正厉害,见他逃走,哪里肯放?搜魂伞一开,口念邪咒,送入天空。禅暝只觉上空一黑,似有无数乌云遮掩,飞他不出,再一尝试,便看出端倪,当下修为一提,乐得临走前破去敌人一件厉害法宝。只见一道青银剑光过处,层云尽散,搜魂伞竟被破了一个大洞,待收将下来时,气机已破,暂时不能再用,只把朱邪恨得咬牙切齿,又悔又怒。皓阳子见此情景,兀自偷笑,被朱邪一眼看见,怒发千丈,挥舞着余下一把搜魂伞便扑打过来。皓阳子本想耍耍她,连接她两下硬的以后才发现,原来此魔生作女子形象,力气却极大,将他打得双手隐隐作痛,不得不将功力上提,方能抵御。“哼!老夫还斗不过你么?”皓阳子渐渐来了兴致,真力一催,傲苍兰气蓬勃而出,霎时周身蓝白光华缭绕,锋芒毕露,厉鬼魔魂只要稍微沾上一点便自烟消形散,寸星不留。朱邪怎肯示弱,搜魂伞对准皓阳子一敛一放,口诵一声“收”,先是皓阳子周身光华被摄,方在惊异,其身竟也凭空消失不见,没了踪影。“哈,老匹夫还不死来?”朱邪束紧伞面,双手用力一摇,顿时荡起一层涟漪,一溜阴火飞入伞内。皓阳子方在逞能,突然觉得身外一股吸力着实强大,竟将自己傲苍兰气全部吸走,连忙玄功内敛,欲将其收回时,又觉眼前一黑,天旋地转,不多时便被困住,周边昏暗,毫无声响。艺高人胆大,皓阳子并不惊慌,左右上下各做了几次突破,倒还真不能冲出重围。捋了捋胡须,皓阳子也不着急,静等她还有什么花样要耍。稍顷,四外突然一阵骚动,只闻鬼声啾啾,寒气砭入毛发,纵使有傲苍兰气护体,也觉难以久持。又过片刻,鬼哭之声越发吵闹,由远及近,渐渐现出妖魔形影,向着中心扑去。皓阳子微哼一声,周身光芒大盛,将来犯妖魔尽挡三丈之外,然而那些鬼怪形影虽然因此不得近身,却在外围朝着皓阳子直喷冷气,任由皓阳子如何催动真力,也难将他们震散。搜魂伞能吸收人的真元,更能将时空无限延伸,皓阳子久困其中,也渐渐有些不支,身外光华越来越小,妖魔却越来越靠近,眼看就要被它们抓到,想起禅暝破此妖伞何其轻松,不由一阵不服,将隐藏的几层功力也都使将出来,索性与那些鬼怪拼个尽兴。看着鬼怪们一个个被强行推离,皓阳子自信笑容重新爬上脸庞,却见一团冷森森、阴沉沉的绿火飞将过来,眨眼便到眼前。皓阳子不容它近身,分出一道兰气将其打散,然阴火散而不灭,竟在其身外延烧开来,欲将皓阳子慢慢炼化。此火阴邪,原是修道之人克星,即使入道仙者元神坚韧,非比凡人,耗时一久,也须不支。皓阳子偏是童心未泯,无论遇上何事皆不放在心上,见阴火魔魂将自己团团围住,越发来劲,有意跟它们耗着,直到实在有些吃不消,才伸手入怀,取出一朵白色兰花,暗运一口真气吹在其上,抛入半空,只见兰花迎风渐长,光华闪耀,浑然无惧阴火炼化,又闻皓阳子一声“起”,其身便埋入兰花花瓣之内,白光过处,踪迹不留。“唔,好险好险,不过也好刺激!”皓阳子借自身法宝脱出搜魂伞,正在兀自开怀,突然身后传来一道剑吟,寒气直逼脑后。不及转身,皓阳子连忙向左一歪,险险避过锋芒,身上白衣已被削去一角,有些难看。定睛视去,那朱邪正一伞将求艳打出数丈,而站在自己身前的人一身绿袍,老而矍铄,一双碧眼精光四射,盯住自己,颇有些眼熟,一时却又想不起来。绿袍老者见皓阳子并不大认得自己,微微有些不快,身起处,化作一道数十丈长的青色剑光,向前斩来。皓阳子眼看剑光到位,先喊一声“原来是紫殷的弟弟”,随即运起傲苍兰气,将身化作一团数丈方圆的白光,迎上去,纠缠起来。时而青光大盛,将白光压下,时而白光暴涨,将青光撞起,虽是生死拼斗,却是流光溢彩,格外绚烂。朱邪将皓阳子收入搜魂伞内,自认他难逃罗网,不过数日便可化成魔灵以供驱策,却不想她有伤人利器,人家也有救命法宝,以为万无一失,便将目标转移。遥见戮者以一敌二,虽然不露败象,却也难将对方打倒,敌人里头,一个金刚怒目的大和尚,掌风赫赫,好不难缠,另一个却似不大济事,生的倒是相貌堂堂,一身仙骨,脑后印着一枚金色卐字,稍一运转,邪氛便散,但除此之外别无长处。暗笑一声,朱邪小心隐到求艳身后,冷不防一伞挥出,果然这小和尚非常不济,一击便被打飞数丈,落地之后东倒西歪,顷刻便欲倒去。朱邪爱他生的白嫩,有意先将他戏耍一番,玩腻了再行处死,一念轻视,最后落得惨亏,两把搜魂伞相继毁坏,这且不提。斗禅战戮者,不世根基的对撞,接触一次,便是一轮惊爆,双方面上虽看似战成平手,实则斗禅已经渐落下风。“斩龙一决”旧伤未得亡天子相助,至今不曾痊愈,伤口隐隐泛着邪气,如今又身在魔窟之中,功力受限,数百掌下来,掌骨已被震得生疼,对方又有魔剑在手,稍稍接触,功力便被吸收,如此下去,情况当真不妙。雄喝一声,斗禅意欲一搏,强招上手,双掌运化之间,两枚四方佛印汇聚头顶,真言一颂,立时化成一颗金色佛头,直撞戮者而去,无俦佛光,无穷气劲,凛然不可一世。戮者霎见来招,怪叫一声道:“老秃驴有意思,竟扔个秃头过来,看我斩爆他!”言罢,丧魂剑高举,一击斩落,鬼刹剑气呼啸而出,渐行渐巨,要将佛头吞没。此时,却闻斗禅再喝一声:“散!”佛头顶上共一百零八颗舍利顿化流星爆散,将鬼刹剑气击碎,余劲更向戮者狂袭而去。骤出不意,强如戮者也需中招,周身盔甲或塌陷,或破碎,好不狼狈。方在发怒,佛头本体业已冲来,远看还不觉什么,一旦近前,才知巨大,连忙一掌抵住,已被震得有些发木,幸而根基雄厚,脚下稍退三步后便已站稳,丧魂一挥,佛头登时化作两半。正要反击,眼前敌人却已不见,猛觉背上一热,来不及回头,脚下一踏便向前冲出数丈,欲暂避锋芒,不想斗禅方才只是虚招,待他落地,其人早已等在前方,运足十层功力,一掌击出,戮者胸腹受招,顿被打出森罗武殿。众妖魔只见一道金光闪过,强悍的戮者竟被打飞,立时吓得魂飞魄散,四散逃走。炼违天见此情形,勃然大怒,一声厉啸,那些个逃走的妖魔立刻被震成齑粉,亡魂皆冒。恰逢戮者愤愤飞回,一见众魔魂魄离体,阴笑一声,左手一招便将其送入丧魂剑内,随即剑身一摇,化出三个分身,一同冲向斗禅。斗禅虽然功体受限,并不畏惧,挺掌便上,两道金色掌印眼看印入戮者体内,却无甚作用,被其中两个分身飞来缠住双手,无论如何挣扎,也难脱出。阴风拂面,第三个分身竟径直穿入斗禅体内,让他一阵恶寒,晕眩欲呕。此时,戮者本尊到位,先取笑道:“老秃驴,如何?我这阴魂索命大法的滋味不好受吧?你若求饶,我便给你个痛快,要不然,叫你求生不能求死不得!”斗禅脸上一狠,厉声喝道:“邪魔歪道,天地不容!斗禅对你唯有——杀无赦!”此言一出,斗禅身上立时升起万丈佛光,四周邪气为之一扫,戮者连忙一剑斩落,已是不及,被金光撞入地底,久久未出。斗禅这招“金刚狮吼”,乃炼化体内先天一气而成,夹带无上佛威,浩瀚广博,非同凡响,专克妖邪。戮者不该小看对手,弄得一身狼狈,实属该然。“唔,吾之内伤……”斗禅左肩一痛,转头时,果见当时伤口复又裂开,黑血正在渗出。微微蹙眉,戮者方才一剑自己原来并未完全躲过,真是难缠。环顾四周,余人皆在热战,那亡天子仍旧倒在地上,不省人事,怕是伤的不轻。遥见几头妖物垂涎亡天子仙骨,趁众人无暇顾及,想上前讨个便宜,斗禅方要喝阻,却见那些妖物纷纷爆碎,眨眼消灭,原地,多出一人,正是千里追魂夺命童子。不明所以,斗禅举步向前,欲一问究竟,戮者却从底层之中冲出,只一绕,便生出无数魔影,将斗禅团团围住,十来把丧魂剑一齐劈落,鬼哭魔嚎响成一片。斗禅运起金刚神力,一掌擎天,对上魔剑,仍旧逊了一筹,双腿被压入地层之中,内府大震。“老秃驴,你伤不了我,我却能轻易伤你,这说明了什么?”戮者吃过前亏,仍不以为意,言语挑衅,全不将斗禅放在眼里,当真有恃无恐到了极致。“邪魔休得猖狂!看我拔山为梯!”只见斗禅右脚一蹬,霎时地动山摇,一座小峰自脚下矗立而起,助斗禅冲破剑网封锁,随即又闻一声:“如来不动相——无生禅印!”一掌压落,峰峦层层爆碎,卐字笼罩戮者,力道直贯其颈背。却见戮者怪笑一声,丧魂剑往地上一插,不闪不避,任由佛法摧残,兀自阴笑不止……强招袭罢,戮者盔甲已然破损不堪,其人却站的笔直,显得格外威武:“秃驴,你还有一招的机会。”斗禅性如烈火,嫉恶如仇,见戮者这般逞能,越发厌恶,两手一合,结兰印,化怒涛之焰,冥界地藏脑后开眼,呈阎佛愤怒相,汇炼狱之气,集诸天之能,叱出一团阎天法火,直向戮者盖去。戮者一见,又惊又喜,带着丧魂剑投向法火之内,如同寻死。斗禅皱眉,这法火乃妖魔克星,何故戮者要来自投罗网?想它不透,只得继续催动法火,加紧炼化。话说,夺命童子被亡天子打败后,不但不怀恨,反而对亡天子有些佩服,只是人魔殊途,怕对方看不起自己,不好意思上前结交,又意欲看完武祭再走,故一直蛰伏在侧,不曾离开。恰逢变故,一干妖魔上前讨便宜,欲将亡天子分而食之,夺命童子怎会坐视?指套一伸,彩球爆碎,妖物纷纷化作肉泥。“哈哈”笑了两声,夺命童子扶起亡天子,向出口走去。方出武殿,迎面一道紫电迅捷无比射来,夺命童子身手本来敏捷,若只一人尚可闪躲,无奈此时还要兼顾亡天子,便慢了一拍,他虽然勉强躲过偷袭,背上亡天子却被紫电擦到一点,右肩血花爆绽。夺命童子一见大怒,也不去理亡天子伤势,径自朝偷袭之人扑去。再看那偷袭之人,手握一条炫紫龙骨,一身麑裘,长发齐腰,露着不可一世的表情,正是太如意。她等这个机会已经很久了。微微一哼,亡天子被疼痛弄醒,半睁半闭着眼睛,也不知道有没有恢复意识。太如意一见,心内有些后怕,连忙挥舞着紫鳞与夺命童子动起手来,口中呼喊道:“大胆妖魔!竟敢对我辈中人图谋不轨,看本仙姑收你!”亡天子只听进去了只言片语便又晕去,不省人事。太如意不禁松了口气,紫鳞舞的更凶,想要速速解决了夺命童子,再给亡天子一记狠的。太陡叟死的那天,她便在心中认定,一切都是亡天子的错,他不该让自己父亲与一头怪物相杀,更不该坐山观虎斗。想他早年也曾受过华翡学院照顾,怎能忘恩负义,见死不救?越想越气,将亡天子恨得咬牙切齿,但又自知能力有限,明着不敢翻脸,如今,终于被她等到了机会,怎肯错过?夺命童子与亡天子一战时,失血过多,彩球之招虽不妨碍,玄雷已不能召唤,太如意那条龙骨又格外神异,可刚可柔,变化不定,似有自我意识,攻防随心,彩球刚刚现出便被吞噬,待要上前将咒术注入其体内,又找不到空隙,一时奈何不了她。太如意这边也甚焦急,夺命童子攻势如狂风暴雨,没完没了,要不是有紫鳞在手,自己早已惨亏,如今别提破敌,光是防守已经累得够呛。双方纠缠了数刻,太如意知今日再难讨着便宜,丢下一句狠话便自逃去。夺命童子杀得眼红,不计利害上前便追,可惜太如意稍稍学了点《熳雨殊华》的皮毛,已能捕光寄影,将身附在紫鳞之上,紫光一闪,便自无踪。夺命童子四下又搜寻一番,仍旧不见形影,这才想起亡天子,待回转时,其人竟不翼而飞,恼得他暴跳不已。武殿内,五人对五魔,本是势均力敌之局,却有两处产生了微妙的变化。朱邪一把搜魂伞尚未展开,已打得求艳满地找牙,狼狈不堪,大诸天缘觉竟也不过如此?求艳被打了也不还击,傻兮兮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朱邪本欲将他耍个够再带回去好好享用,一来对方被自己连削带打,虽是全无还手之力,却只受了些皮外伤,恐他有诈,二来双方如今陷入僵局,若自己先一步得胜便能打破战局,令己方占得优势。基于以上考量,朱邪娇叱一声,搜魂伞开,求艳立被收入伞中。轻笑数声,朱邪正欲觑便杀入战团,突然手上一阵激烈抖动,竟会抓他不住,搜魂伞兀地飞入高空,旋转不停。朱邪看出端倪,猛喝一声,张嘴一口真气喷将上去,搜魂伞立时血光大盛,但旋转依旧不休。内里,求艳盘膝而坐,口诵真言,周身佛光灿然,靠近妖魔纷纷碎散。“哈,是时候了。”只见求艳伸手向袖中取出一把尺许长的飞梭,通体玄黑,上头刻满金色符箓法咒,经他念动法决,便自飞起,先从尖端射出一幢金光,将搜魂伞内面缓缓烧熔,随即梭内又飞出一道玄光,快愈闪电,轻轻松松便将伞面洞穿,又急速飞回。求艳点点头,将子母梭收好,随即大步踏出搜魂伞。朱邪只看见一道黑芒从搜魂伞内弹射而出,复又飞回,接着求艳便自内中走出,搜魂伞被破去邪法,立刻光芒全消,掉落下来,朱邪连忙一把抓住,犹在怨恨惋惜,求艳已身在面前,笑嘻嘻朝自己双手合十,拜了一拜。朱邪不明敌人用意,一脚踢出,反被求艳一屁股坐在腿上,道一声“阿弥陀佛”,右手一伸,一朵金色莲花便盖在朱邪头顶,瞬间将其定住。嘿嘿笑了两声,求艳绕到朱邪背后,解下搜魂伞,将其纳入百宝囊内,事完不忘合十道声“阿弥陀佛”。就在求艳得意之际,斗禅阎天法火也已将近功成,眼看戮者身形越来越淡,行将消散时,却闻一声狂笑,丧魂剑竟自法火内冲出,周身黑雾邪火缭绕,直向斗禅而去。事出突然,斗禅又是过度消耗之躯,未及反应,眼看一剑穿心,只得道声“无奈”,闭目等死。“叮——”只闻一声金铁长鸣,斗禅睁开双眼,却见求艳袈裟飘舞,左手挽住衣角,右手持着一柄长梭,与丧魂剑对个正着。隐隐闻着丧魂剑内一声冷笑,黑芒闪处,戮者现出原形,手握丧魂剑傲立虚空,神态不可一世。斗禅又惊又怒,喝问道:“妖魔如何逃过法火炼化?”戮者狡黠道:“我戮者何许人也?凭你这只半生不熟的老秃驴也妄想将我炼化,真是不自量力!我无非新炼了这把丧魂剑,还未能身剑合一,特此借你佛法催炼,虽然受点皮肉之苦,能助我速成倒也不差。如何,认识到自己的愚蠢了吗?秃驴。”斗禅被戮者当着求艳的面羞辱一番,气得怒发冲冠,周身狂颤,内息一乱,一口鲜血吐出,摇摇欲坠。求艳连忙将护身金莲召出,罩在斗禅头顶,助他镇定心神,恢复功力,自己则挺身步向戮者,毫无惧色,简直与先前判若两人。戮者轻喔一声,拖着丧魂剑踏步向前,直到双方相聚三尺,才行停步,互相对视。两人身形相差甚大,戮者高愈九尺,体格魁梧,七尺男儿站在他面前也显渺小,何况区区如求艳者?先天的压迫感已胜了求艳一筹,然求艳并不以自身渺小而畏惧,坚毅眼神毫不动摇,看的戮者不禁联想起圣战因来。“泓·静渊。”只闻一声清喝,九拙挺剑而上,剑锋所指,深沉内敛,寒光闪烁,朴实无华。炼违天一边用背翼格挡,一边激道:“仅用静字诀便想将我打败吗?画师啊,你未免太过自信了。”九拙乃千年封魔圣战幸存至今之人,深知仅靠静字诀最多将对方绊住,绝难伤他分毫,无奈如今之身尚未恢复巅峰状态,若要强行使出更高层次的剑诀,于己无益,更无把握歼敌,只得小心谨慎,步步为营,尽量不露一丝破绽。炼违天的心思本不在这里,见九拙隐而不发,嘴上虽然仍旧激他,魔力却并不提升,总是维持在与他相同的层次上,只做纠缠。忌者与他一般想法,只是缠住东方堪舆,并不在意破敌。四方战团,互相拉锯,各有消长。九拙等人因人界一直处于被动地位,如此下去,非是长久之策,便打算反守为攻,效仿魔界所为,暗中潜入,杀一些厉害魔物为火宵之夜报仇,也可减去三圣些许党羽。及至从一魔物口中得知森罗武祭正在进行,有两组来自人间的队伍非常突出,因猜不出是何人,便想前往一观,若遇同道,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明刀明枪杀个痛快,好歹将武殿内众魔杀光,再行遁走。于是夺了魔物一艘冥轮鬼渡,前往森罗武殿,及至来到武殿,正逢最终决战打得火热,一眼看去,内中之人竟有自己女婿与外孙,连那尸罗门染衅也在。方在惊异三人实力非同凡响,特别是禅暝,简直一日千里时,一股压力笼罩下来,抬头望去,最高位上,炼违天同身后两人正冷冷注视着自己这边,知道已被看出形迹,暂时还是不要妄动的好。及见王子凄出手偷袭亡天子,看出其心性已然大变,更欲问出火宵死于何人之手,反正最终也要动手,便无心再隐藏下去,现身相见。王子凄果真一反常态,口出不逊,叫九拙痛心不已,知今日有炼违天在场,绝难讨着便宜,便打算见机将受伤的几人带走,分出一到二人在后抵挡,由前人先行退去,再行赶上。不想除炼违天之外,尚有能人在此,要不是求艳深藏不露,斗禅差点惨亏。正在烦愁,不知该如何退去时,突然一道血光晃过,惊愕间,猛听左侧一声惨呼,却见皓阳子倒飞而出,胸前衣衫破碎,一道掌印伴着熊熊煞火烙在其身,将其皮肉快速消溶,骇人至极。九拙方喊得一声不妙,煞星已至眼前,快得不及眨眼,一掌已向自己胸膛轰来。惊愕间,不再顾忌,雄喝一声:“尘·静灭!”一剑划开生机,更闻一声惊嗥,那团血光兀自转向东方堪舆而去,而炼违天则被墨香贯穿,烟消形散。“啊?这么厉害?”九拙方在惊异,那团血光已经迫近东方堪舆,忌者见状,身化星光消散,眼看东方堪舆躲避不及,即将中招时,一座绚烂十字在其身前三寸处绽开,挡下血光,随即又是数十枚十字追踪着血光一路狂轰,更趁势替正道群侠一一解围。血光受阻,厉啸一声,身前十字竟被震碎,同时,其身亦显露出来,竟是一个浑身淌血,面貌难辨的血人。银光一闪,太真一巍然而现,披风扬处,震慑全场,连那血人也只对他咆哮,并不敢上前开战。环顾一周,太真一随手一扬,化出一个银环,其内光华耀动,旋转不休,不俟九拙开口,先说道:“正道之人,此时不走,更待何时?”一句话将众人点醒,看出银环乃某种空间法术,纷纷携了伤患往其内走去。忌者与血人见此情景倒无甚动作,紫胤、戮者早已按捺不住,一个化作流光巨剑、一个身与剑合,一青一黑两道绚烂光华齐向撤退之人斩去。求艳背起斗禅,跟在众人后头,见剑光到位,也不慌张,又道了声阿弥陀佛,撒腿就跑。正当双剑临近银环之际,太真一缓步挡道,狂傲眼神不变,双手交叉握向腰间细剑,众人只看到两道银光闪烁了一瞬,随即雄劲狂扫,先是森罗武殿外壁被刻上了一枚巨大十字纹章,随即青黑双剑从剑尖开始逐渐崩溃,眨眼被打回原形,颓然落地,惊怒交加。待正道之人连同虹炼全都撤走后,太真一看向那血人,说道:“甘心做魔界爪牙,你体内金血当真枯竭了吗?”血人闻言从喉咙深处咕隆了一声,不知是无法开口还是不愿回答。太真一哼笑一声,随即周身银光一闪,消失了踪影。他走后不久,武殿内一道金光闪过,炼魔使六珠刈现身而出,残余众魔立即拜倒,能力稍低者,全身都在抖颤。缓缓走向血人面前,六珠刈发声道:“你,让吾失望了。”此言出时,恐怖魔力同时降下,整座武殿,除了戮者、忌者、紫胤同血人外,其余众魔纷纷瘫软在地,被压得快成肉泥。血人张开空洞的双目,周身孔窍立时传出千万种悲号,随即是一声庞大的共鸣,绚烂白光淹没一切。啸音过后,森罗武殿连同外围冥轮鬼渡全部不复存在。一声咕隆传入六珠刈脑海,六珠刈竟罕有的发出了哈哈笑声,听得戮者之流心内都害怕起来。“戮者。”六珠刈转身,庄严法相令人望而生畏。戮者连忙答道:“戮者在。”“替吾收拾残局。”“遵命。”金光展处,六珠刈架起乌云飘去,众魔又膜拜了他一刻才行起身。朱邪顶上佛法封锁已被解开,此时正恨求艳到切骨,暴跳如雷,也无人去管她。血人四下一望,随手向东边一指便化作一团血气消散,无声无息。戮者喔了一声,立刻驾阴风向东方赶去。残存为数不多的魔物方要呼唤新的冥轮鬼渡离去,朱邪哪里肯容?不知从哪里拿出一根长达六尺的烟枪,直把一众魔物敲成了肉泥,以泄心头之愤。忌者懒得管她,身化星光向着西边飘去。炼魂狱内,炼违天真身悬空倒挂,突然一团魔气飞回,停留在四方空缺之位上,闹腾不休,同时一道灵识闪着紫色光焰虚空浮现。炼违天便发声问道:“如何?”紫色光焰内传出一声轻笑,答道:“画师剑法又创新招了,吾已替你记下。”炼违天轻唔一声,不再言语。紫色光焰又笑一声,一闪而逝。 银光一闪,众侠出现在黑洞之外,求艳、九拙、东方堪舆分别背着一个伤患,边向九拙府飞去便说道:“魔界果真能手众多,轻易去不得。”东方堪舆:“确实,这次若非有高手相助,我等定不能走的这般轻易。”求艳:“阿弥陀佛,若斗禅佛友完好如初,还不至于如此。”斗禅闻言不语,他明白求艳是在宽慰他。当初求艳初来怒山时,自称来自大诸天,之后便被斗禅留住。斗禅时常找他切磋武艺,要么被他借口避开,要么不堪一击,斗禅虽觉他有意为之,深藏不露,到底在心中还是认为,若果真打起来的话,自己要稍胜一筹。今日却见求艳挺身护己,与那难缠的戮者战的不分高下,分明强过自己,不由又惊又愧,无地自容,沉默,是他唯一的选择。九拙两人心中也知求艳主意,便各自恩了一声,之后东方堪舆又道:“九拙,你的新招很是了得啊,竟能一剑杀了炼违天这种厉害角色,画师之剑果然没有荒废么?”九拙讪讪一笑,答道:“哈哈,还行吧,但我猜他只是一个分身而已。”“不错,魔界能人虽多,像他那般厉害难死的倒没几个,还是等大诸天正式开启以后再行计较吧。”“恩。”两人说到这里,都拿眼去看求艳,求艳呵呵一笑,道:“阿弥陀佛,诸位请耐心等待吧,天命一至,大诸天自会现世。”三人又谈论了一刻,前头银光一闪,太真一现出身形,手一招,抢过虹炼,道:“此子由我负责料理,尔等道力微弱,莫再逞能,赶紧离去吧。”言罢,破空而去。九拙同东方堪舆俱是不悦一哼,此时,东方堪舆背上的皓阳子“哎哟”了一声,挣扎着便要下来。九拙赶紧拦住道:“道友不要轻举妄动,你的伤势颇重,待回转寒舍服了丹药修养些时日再走不迟。”皓阳子闻言摇头道:“画师好意老夫我心领了,只是老夫功体特殊,药石无用,需回到苍行兰府方能得救。那血人一掌固然狠毒,老夫也不是省油的灯,他乘我与紫胤斗得难分难解时偷袭过来,虽然不慎被他伤到,到底避过了要害,此时已经我傲苍兰气封住伤势,暂时不碍事,由我自行回去还快些,请放行吧。”九拙又劝了几句无果,只得让东方堪舆把人放下,由他自去,不提。 魔界一角,一名白衣女子背着重伤的亡天子匆匆向西而行,口中不住呼唤道:“天子师弟,坚持住!”正是天琴馆天巧韵。自那天业无涯封闭尸罗门,天巧韵主动请命离开后,便带了一些随身法宝与白玉琴,借着业无涯所赐灵符闯入魔界,与九拙等人一样擒了一头魔物,得知了森罗武祭的消息,暗中偷渡过去,因功力不如九拙他们强盛,又是孤身一人,怕被魔物闻出生人气息,没敢进入武殿内中,转而潜伏在外围灌木丛中,等待机会。一连多日并无动静,天巧韵正在焦急,猛觉大地震了一震,同时诡异琴音传出,心内一动,放眼看去,武殿似被划成两半,好不骇人。此时正逢亡天子动用神魔一决将禅暝斩落,非吾邪琴所化新月悲鸣不已,天巧韵何其耳聪?一听便知是亡天子的非吾邪琴,当下心如鹿撞。静候数刻,果见一名妖异小童扶着亡天子重伤之躯走出武殿,正待上前相见,突然一道紫华从侧方电射而出,险险要了那小童性命。天巧韵因身染顽疾,自小深居简出,自然不认识华翡学院太如意,见她虽是人间女子,却是出手狠辣,不输妖魔,又处处欲置那小童于死地,心中大不以为然,但闻她与亡天子所说之言,似要从小童手里保护亡天子,再观那小童,一脸邪气,招式同样狠毒无比,猜他也不是善类,便决定观望一阵再说。及后见那身着麑裘的女子有所不敌,借遁光逃走,小童急追而去,四下无人,更待何时?背起亡天子便向西方遁去,只因临走前业无涯说过,向西而行,自有贵人相助。一路奔逃,两人已走出无根境界数里,天巧韵虽是女流,因自小深入玄门,除了琴艺非凡外,一些基础的炼气之法也自懂得,亡天子又甚清瘦,故而背起来并不费力。只是时间一久,本身患有邪阳之症,血气翻腾时更易发作,渐渐觉得身体不适,娇喘连连,不得不停下脚步歇息歇息。似这样走一段停一段,数个时辰过去也才走出数十里地,已累的天巧韵香汗淋漓,双腿发软,无力再行。方在责怪自己不争气,亡天子突然咳了一声,又是一口血呕出,虽在昏迷,表情极为痛苦,天巧韵看得痛惜不已,一边揉着亡天子胸口,一边低声鼓励道:“天子师弟,不能放弃!”就在这时,身后突然传来万千铁蹄踏地之声,来势甚凶。天巧韵玉眉一蹙,只得重新背起亡天子,用尽余力,跳上身边一块高约两丈,上丰下锐,无可攀援的褐色大石之上,以观动静。少顷,蹄声越近,放眼望去,底下黑压压的一片,就如乌云压境一般,看的人心惊胆跳。铿锵铁蹄声行至天巧韵存身之处便减缓下来,取而代之的是咻咻鼻音,似在寻找生人气息。大敌当前,不容疏忽,天巧韵屏住呼吸,趴伏在大石上,慢慢将头探出,却见一群头生犄角,浑身墨黑,似鹿非鹿、似牛非牛,看去异常凶猛的怪兽围着大石不住打转。心内刚刚有些慌张,猛听下面一声厉吼,那些怪兽竟开始用头上长有数尺的犄角向大石冲撞起来。此石本就上肥下瘦,根基不牢,经不住怪兽们大力撞击,摇摇欲坠,急得天巧韵不住拿眼去看亡天子,期望着他能醒来,带自己逃离。“不行,不能慌!现在是我在保护天子师弟!”想到此处,天巧韵不觉意志一坚,既然双腿短时间内不堪再用,索性盘膝坐定,解下身后白玉琴,双手放正,深吸一气,将《妙音天律》奏起。怪兽本来猛恶,初闻琴音并不在意,依旧冲撞不休,震得天巧韵险些跌倒。幸而天巧韵生就蕙质兰心,又经后天努力修持,轻易不动凡想,及至亡天子到来才起了一些妄念,到底仙骨在前,不比凡人,如今身处危境,更显其金玉之质,随着乐章奏响,心神便入空灵,将乐中妙谛尽展无余。那些个怪兽本靠本能行动,闻着生人气息便自咆哮冲来,意欲一逞口腹,此时仙音入耳,胜似天籁,虽是野兽,终究还有几分知觉,不禁凶性渐减,停下脚步,除了偶尔几声低嗥外,俱都闭目倾听,极为乖服。一曲弹罢,天巧韵抚平琴弦,轻笑道:“如何,还不愿走么?”怪兽似乎能懂人言,嗥了数声,便自退散开来,井然有序。天巧韵不觉松了口气,正要扶起亡天子向西而行,突闻上空一声大笑:“哈,得来全不费工夫!”抬头一看,一名高大道童与一手持铁锏,长相阴邪的年轻男子停身虚空,正不怀好意的盯着自己。先觉来人有些眼熟,猛想起那道童打扮的人名唤韦玮少,昔年曾慕自己之名前来尸罗门听琴,一曲罢后便自跪下求亲,琴咏怪他鲁莽无礼,当时严词拒绝,从此便不再来,岂知今日会在魔界遇上。那韦玮少见天巧韵并不答话,仍旧笑道:“怎样?你不逃吗?”天巧韵闻言,强自镇定道:“为何要逃?你我并无仇怨啊。”韦玮少哼笑一声,正要答言,身旁持锏少年早已按捺不住,抢道:“韦兄与这妮子多言作甚?不如早些抢回去受用才妙。”韦玮少看了他一眼,只冷笑一声,道:“杨兄既有此打算,何不亲身下去将她捉住?”那杨敏本是邪道中一个趋炎附势、见利忘义的小人,本身带煞,多次拜师,竟先后将四个师父克死,本领一般,只最末一次从一歪道身上学得飞锏之技,还算不差,仗着自己这点微末本领到处拈花惹草,纵情淫欲,糟蹋了不少清白女子。因他出道之时,邪道已为正道管制,先后犯案十余次,终于落网,被正道之人追杀。一路逃至尸罗门地界,正在走投无路,恰巧韦玮少打此经过,欲入魔界。因两人曾有一面之缘,便飞身上前相见,摆出诸般脓包神气,求韦玮少带他一同入魔界,以避仇家追杀。韦玮少第一次见他,便觉此人颧骨突出,贼眉鼠目,心术不正,定然不是好货,心下鄙视,又见他如此窝囊没种,本要数落几句再行打发,转念一想:魔界乃龙潭虎穴,深浅难测,自己虽然有所自恃,难保不会有失,何不带上这厮,若遇着变故,还可拿他当盾牌使?主意打定,又经杨敏苦苦哀求,便应允下来,当下带上纵入黑洞之内。韦玮少师承邪道有名老邪空见老祖,乃其得意弟子,虽然年纪不大,因为入门较早,禀赋又高,极受空见老祖喜爱,尽心相授十余年,一身修为已然不弱,平素任性行事,冤家也结了不少,但并无大恶。如今身入魔界,只因空见老祖不久前坐化古洞之中,叫其另寻名师投靠。韦玮少为人自负,又颇具孝心,不肯另行投师,但平日树敌较多,失去靠山,在邪道内已无法容身,更不见容于正道。他本人也不愿趋炎附势,随波逐流,难得魔界开启,便决心进入一探,能觅一栖身之地固然好,纵使不能,出来便是。话说杨敏见色忘形,馋涎流了一地,此时听韦玮少肯让自己先动手,早就淫笑一声,扑将上去。天巧韵见状,伸手取出一排银针,对准杨敏大腿射去,却见那杨敏大喝一声:“来的好!”右手一抛,铁锏飞出,将那些银针全数打歪,随后又朝天巧韵打来。因有韦玮少在场,天巧韵不敢恋战,背起亡天子便跳入兽群之内,魔界怪兽本就高大,天巧韵一跳下去,立刻没去行踪,难以寻找。杨敏不知天巧韵已用琴音安抚了兽群,此时那群生相可怖的怪兽已经去了野性,轻易不伤人,还恐野兽不懂怜香惜玉,若是将美人弄伤岂不是美中不足?连忙大喝一声,将铁锏砸向兽群之中,将几头猝不及防的怪兽砸了个稀巴烂。兽群受到惊吓,纷纷向前逃散,此时对天巧韵来说才是真正的危险,稍一不慎便成蹄下亡魂。韦玮少见杨敏弄巧成拙,不屑一哼,默运玄功,高声道:“尔等生相如此猛恶,难道就这样任人宰割吗?”那些怪兽闻言,似乎被他惊醒,停下奔逃脚步,转而昂首看向杨敏,历吼连连。杨敏虽然能够飞行自如,但见底下黑压压一片,不禁心内发毛,又见心爱铁锏被三头怪兽合力用犄角架住,已经有点内怯,不敢上前。韦玮少见状,怒哼一声,道:“如此脓包,连几头野兽也奈何不了,留你何用?”戟指一戳,杨敏连哼都未哼一声,身首异处,掉落尸身立刻便被地上兽群哄抢啃食殆尽。“哈,逃得倒快。”韦玮少杀完杨敏,略一循迹,便向西边追去。天巧韵借兽群藏身,躲过杨敏追杀,乘机掩向密林中去,处处留心,尽量不露形迹,无奈韦玮少练就彻地搜形大法,端的你隐藏再好,也瞒不过他。不出三里路,便被后发先至,挡在路前。见天巧韵镇定神色,韦玮少笑道:“你是天生便不知害怕还是认定我不会为难你呢?”天巧韵语波无澜,答道:“先前我已说过,你我并无仇怨,为何我要害怕,徒增可笑呢?”韦玮少摇头道:“此话甚虚,亏你说的这么义正言辞。琴咏那厮仗着尸罗门势盛,欺我人单影孤,严词拒绝还不算,竟骂我没有教养,可知我韦玮少也不是好惹的!当时没有发难,全看在尸罗门这块招牌上,如今你靠山已经避世不出,我还有什顾及?你说是否?”天巧韵知他会用此事做文章,早有准备,闻言答道:“小女子自幼便无父母,承蒙恩师垂怜,将我度入门内,感激涕零,无以回报,婚姻大事,本该由恩师做主。公子那日来的鲁莽,所求亦有失礼数,恩师自然回绝。承蒙错爱,可知大丈夫何患无妻?又何必为难我呢?”韦玮少哼哼笑道:“大丈夫何患无妻?哼。你若真个清心寡欲,不为外相所动那便罢了,但如今,分明对你背上之人起了情思,又被我撞见,人非圣贤,嫉妒之心皆有之,怎能饶你?”天巧韵想了想,答道:“公子若真的嫉妒,怎会表于言辞?何况我背上之人乃是同门师弟,所有只是同门手足之情,并非公子所言,男女之情也。”“哈,你要欺骗的是我还是你自己呢?”韦玮少右手指向亡天子,说道,“此人生就异相,天资非凡,既说是你师弟,想必就是不久前一战成名的染衅无疑。既有好的卖相,又有大的名声,的确比我要强许多,你选择他也是情理之中,我不怪你。只是他却可恶,轻易便夺走了你的心,如此之人放在世间,只是祸水,不如我给你一个选择。要么跟我走,做我的女人,我便不为难他,要么我留你清白之身,只是你需亲手断他一臂,如何?”天巧韵闻言不由眉头一皱,一时无语,见韦玮少虽然嬉笑神气,确有令人摸不清虚实之感,还抱着万一之想,问道:“公子一定要如此吗?”韦玮少含笑点头。“那好,你放过师弟,我跟你走。”天巧韵一边答话,一边将亡天子轻轻放下,用树木枝叶盖好藏起,最后恋恋不舍得看了一眼,慢慢向前走去。韦玮少催道:“快点吧,多看一眼他也不会活过来护你。”说罢,一手搂住天巧韵肩膀,驾起剑光飞将出去。韦玮少虽然个性不讨人喜欢,人却长得极为伟岸俊朗,偏偏喜欢道童打扮,脑后梳一个长有尺许的冲天髻,髻上还缠着一根红丝绦,给人不伦不类的感觉。空见老祖在世时曾让他换身装束,他本极其尊重师长,对空见老祖言听计从,却唯独在这件事上一步不让,连一点商量的余地也无,空见老祖不能太过用强,便随了他。韦玮少性情执拗,所喜所恶从不变更,天巧韵既让他一见钟情,当时便发誓除了她之外终生不娶,此时魔界偶遇,无异天赐良机,怎能错过?好歹将人抢到再说。天巧韵受韦玮少挟制,并未露出半点厌恶幽怨神气,她自有她的考量。韦玮少深知天巧韵聪慧内敛,非能易与,也想看看她会如何处理现在这种状况,便将剑光按下,落在一处无人之所,表示要与她即刻洞房。天巧韵平素极知自爱,即使在琴咏面前也是端庄得体,若换作以前,必定选择自尽也不愿委身于人,但这次她竟乖乖就范,闻言只是沉默,转身缓缓将衣衫解下。韦玮少见她如此,不由轻道了声“无趣”,转身向后走去,并说等她准备好了再回来享用。天巧韵微微抿嘴,待将衣物全数褪去时,双手抱胸转头看去,并不见韦玮少,唤了数声无人回应,只得重又将衣物穿好,向后走去。找了半刻,不见人影,知对方有意放过自己,便道了声“多谢”,匆匆向原处赶去。凭着非凡记忆,天巧韵一路寻踪至亡天子藏身之处,却是不见人影,不由心内发慌,险些失了方寸。“镇定,我要镇定!”暗暗告诫自己,天巧韵玄功默运,明澈内心,不久便平静下来,慧目所照,秋毫毕现,那不易察觉的痕迹终也显露出来。刻不容缓,天巧韵足尖轻点,向密林深处追去,及至一处洞穴方才停下脚步,洞口分明散乱着亡天子衣物碎片,只是洞内某种无可名状,不可言说的生物正在挑战着天巧韵的内心。名为恐惧的怪物常常将弱小者吞噬的尸骨无存,前行路上,若遇到这头怪物,十之八九将怯步不前,天巧韵虽不是寻常女子,毕竟也非强者之流。若她如同以往,只是孤身一人,此时逃遁便是唯一的选择,但现在不同了,有一人她必须守护到底,为了此人,意志战胜了恐惧,令颤栗的肉体继续前行。切骨诡笑入耳便是心惊,声声句句,直达灵魂深处,颤栗,已不只是肉体。天巧韵强压自身情感,入洞寻找恐惧之源。此洞高约一丈,深长无底,进入两丈以后便失光明,伸手不见五指。也不知摸着蜿蜒的洞壁行了多久,行了多深,东西南北已经无法分清,渐渐的,双脚开始陷落,深洞宛如活物开始蠢动,漆黑之中,无数只魔眼四面八方相机睁开,逼视着天巧韵,似要将她消化。面对如此骇人恐怖情境,天巧韵不得不娇喘连连,呼吸滞碍,双腿绵软无力,纵使意志再强,终也晕倒在地,身体缓缓陷入洞壁之内。撞击摩擦之声此起彼伏,天巧韵清醒过来,睁眼,却见一名身着暗盔、冷颜灰面的男子正迅速躲避着一只混沌不清,晦暗无明,像是一团圆睁着两枚金红巨眼的云雾的攻击。森森诡笑还未停歇,如今身在源头,更是心惊,天巧韵只觉心跳欲裂,呼吸欲止,难以支持。冷面男子见状,化为一团星云飘来,立时将笑声隔断。此时,周遭空间一扭,无数妖魔鬼怪、毒虫猛兽张牙舞爪,呼啸着向男子冲来。男子身形不动,屹立在前,任由鬼怪猛兽摧残,不闻一声哀鸣。天巧韵见状,于心不忍,急忙将白玉琴放下,《妙音天律》冉冉而出。怪云似有所感,妖魔之行动亦为之停顿。男子抓住时机,低喝一声,身化暗影钻入云团之内,不消片刻,裂帛之音自云团内传出,荡人心魄,完全将白玉琴之声盖过,霸道异常。轰然一声碎裂,云层爆散,惊见一团黑丝将亡天子包裹在内,其上,两枚魔眼血光闪动,竟是膨胀数倍的非吾邪琴,那些黑丝正是非吾琴弦所化,看去似要将亡天子吞噬模样。只见那冷面男子一手伸向非吾,要将它摘下,然而非吾却是一声咆哮,多次将其震开。男子眉头一皱,身化星光直冲而上,非吾并不畏惧,魔眼睁眨之间,邪音流泻,时而靡靡,时而蒸腾,浑然不可捉摸。星光强攻了数刻无果,终于现出原形落在天巧韵身前,右手往后一伸,幻出一根尖刺抵住天巧韵咽喉,并低沉道:“辟娆,再不随我回归公主身边,这女人便要丧命。”非吾邪琴闻言,魔眼眨了眨,不但没有任何要就范的表示,反而讪笑连连,完全没将天巧韵的安危放在心上。男子不悦一哼,正要狠下毒手,一声剑吟传出,无我剑冲破非吾琴弦封锁,向男子飞去。男子一见无我剑光,便知来者不善,舍下天巧韵与之缠斗起来,胜负一时难料。天巧韵先见男子挺身护住自己,以为他是亡天子的援兵,此时却又遭他威胁,不由困惑起来。其实那男子正是无常公主坐下忌者,追踪非吾邪琴而来,挺身相护只因看出天巧韵与亡天子是一路,也许会有利用价值,不便立刻让她送死而已,却没想到天巧韵精通音律,竟令非吾邪琴停顿了一瞬,被忌者乘机破去其幻形。满拟收服有望,不想非吾异常桀骜,不肯让他近身。忌者并非极恶之人,但非吾乃无常公主御选之琴,势在必得,不计任何代价,便有了以天巧韵之命威胁之举,却是白费心机,枉做小人。无我剑通灵,先时因非吾要对重伤的亡天子落井下石,摄其元神而自补,故谨守其真灵而不出,虽然外面被缠住,内中并无大碍。及后忌者前来,非吾迎战,无我感应非吾对亡天子的杀意递减,此时见天巧韵有难,便自动飞出解围。天巧韵聪慧,如此良机不走,更待何时?足尖轻点,跃上洞壁,伸手欲解琴丝,意外的是,非吾并不抵触她的举动,反而鸣响了一声,随即将所有琴弦全部撤走,瞬间还原成了平时模样,乖巧的贴在亡天子背上。天巧韵轻咦一声,来不及细想,匆匆抱起亡天子便要夺路而走。一道亮光突然从顶上射下,分明是一条捷径。猜是非吾预设下的逃生之路,天巧韵连忙飞身而上,不消片刻身已在外,无我剑见状,炫光闪过,紧跟而上。忌者不容敌人轻逃,身化星光直追而去,却在离洞口还有半尺之际,被一道悍雷硬生击落,顿时变回原形,周身魔气翻滚不息。举头望天,忌者静等来人现身,却是久久未果,不由开口道:“如何,敢出手偷袭,却不敢露面,是技穷了吗?”只闻一声不羁的朗笑自空而下,光华闪过,现出一名梳冲天髻的高大道童来,正是韦玮少。身才落地,忌者已一掌印来。韦玮少不慌不忙,翻掌迎上,当下被震退数步,险些撞到洞壁之上。忌者见状沉声道:“就凭你如此功力,也敢来魔界卖弄吗?”韦玮少自信笑道:“魔者何必出口伤人?我修道才只十余年,自然比不过你千年魔身,但求能绊你脚步片刻足矣。”忌者闻言冷道:“绊我行程片刻的代价,你承受得起吗?”韦玮少轻笑一声,盘腿而坐,道:“有何承受不起?我命在此,要取随意。”忌者轻喔道:“你是自恃我不会杀你,还是有心寻死?”韦玮少嘴角上翘,严肃道:“我似乎没理由让你不杀我。”忌者语无波澜道:“我似乎也没理由一定要杀你。”韦玮少眼睛一亮,反问道:“阻你追赶猎物这个理由还不够吗?”忌者不屑道:“我若真有心,你以为凭你那些道行,真的能阻我吗?”“喔?”韦玮少好奇道,“这我就看不懂了,你既然无心,为何追着那染衅不放呢?”“你不需要知道。来,再想个让我杀你的理由,如果现在想不出的话,便跟我走,直到想出来为止,你一步也离开我不得。”忌者话落,不俟韦玮少还言,身化星光将其卷走,究竟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有他自己知晓。
天巧韵逃出洞穴后,抱着亡天子一路奔走,直到筋疲力尽才敢回头望了望,并不见有人追来,这才稍稍缓了口气。转睛看向亡天子,发现他全身为一股暗碧阴气包裹,胸口重创已经止血,被焚毁的血肉也在缓缓重生,方在替他高兴,一道剑吟传入脑海,顿时令她愁上眉山,六神无主。此时,无我剑突然一阵急旋,竟渐渐化为一扇空间之门敞开在天巧韵眼前,大有让她进入之意。生死攸关之时,哪容犹豫?天巧韵带起亡天子纵身跃入其内,眨眼消失踪影,无我剑又转了数周,最终炫光一闪,也自无踪。

龙潭幺子 发表于 2020-1-7 15:27


第二十八章小别泉

话说九拙等人回转府上后,侍从立刻来报,说是冶金族不久前擒获了两名魔界之人,特地送来审问,望请定夺等语。九拙闻言眼睛一亮,同东方堪舆、斗禅不容及求艳快步入内,一观究竟。及至殿上一看,两名身着金甲的魁梧之士各自把定一名伤重的魔人屹立在侧,地上断着几截铁链,一见九拙回转,连忙高声呼喊道:“画师快来,双魔厉害,我等快要封他不住了!”九拙闻言又惊又喜,连忙一个箭步抢上前,双掌一发,将双魔镇住,斗禅随即默诵佛门镇魔之法,降万象佛印于双魔脚下,让他们动转不得。冶金族两名力士这才疏了口气,不约而同擦了擦汗,随后捡起地上断落的秘炼钢索,施展冶金手将其重新接续,相互合作,将吞灭同绝行重又捆了个结实。九拙等他俩忙完才开口问道:“敢问两位兄台高姓大名,可是来自冶金族么?”两名力士互望一眼,相继拱手道:“我等贱名不值一提,只是奉了族长之命将这两个魔人送来听候发落,详情如此……”九拙听了连连点头,大赞:“好样的!”两名力士笑了笑,说道:“这两个魔人厉害无比,即使身受重创依旧不肯服软,要不是有这秘炼钢索束缚,早就被他们逃脱。画师回来的要再晚些,我等一个把持不住,便要身受其害了。”九拙哈哈笑道:“两位壮士仗义相助,我等感念在心,改日定当亲往冶金族拜谢。”两人相视一笑,道一声:“告辞。”转身自去。九拙方在庆幸杀人凶手归案,正可从他们口中套出一些魔界的情报,求艳突然惊觉道:“画师且慢!不觉得方才二人举止神情有些可疑吗?”九拙不明所以,正待询问,斗禅也惊呼道:“不好!中了他们偷天换日之计!”连忙身化流光追出,眨眼飞出数里开外。东方堪舆见此情况,眉头一皱,因斗禅有伤在身,恐他出事,只得随后追上。九拙还在糊涂,求艳已手掐灵诀,朝着两个魔人一指,顿时一团黑烟化去,露出方才离去两人形貌,只是这两人印堂发黑,眼神涣散,已然濒死了。九拙见状,惊讶不已,忙问缘由。求艳叹了一声,答道:“魔人当真狡猾,竟将这二人的精气神吸走,又使魔法混淆视听,以假乱真,要不是他们走后万象佛印突然变淡,险些连我与斗禅身为佛门中人也被瞒过,实在可恶!”九拙这才恍然大悟,暗怪自己一时糊涂,竟将两名魔头放走,好生后悔,正要追出,东方堪舆已扶了斗禅赶回,满面愠色。诉说经过才知,原来斗禅追踪魔气而出,双魔还未走远,见有人追来,也不逃走,反而现出真身,欺斗禅有伤在身,加以戏辱,及后见东方堪舆赶到才行退走,临走前竟还在头上鬼画符似的画了一个“蠢”字,着实欺人太甚。斗禅近日连遭挫折,锋芒锐减,无颜再找借口,只有沉默,众人见状,知他性情,都甚替他难过,不提。吞灭、绝行二魔自被太真一打败后,确实身受重创,不能支持,曾昏迷过一段时日,醒来时已身处九拙府内。魔者体质本就特殊,经这次昏迷,伤势已好了大半,连所穿战甲也在缓缓愈合,无奈秘炼钢索坚硬无比,弄他不断,没法脱身。正在静极无聊,互相打哑谜,拿两个冶金族力士打趣之时,殿门突然打开,走进一名身材矮小,长相丑怪的异人,手一挥便将两名力士定住,双眼再一眨,双魔只感一阵奇冷,之后又是一阵奇热,那秘炼钢索竟然断裂。此时,九拙等人正好赶回,那矮子也不多言,袖袍一展,已将双魔形貌同两人调换,更将两名力士的精气神转移到双魔身上,连那冶金手也一并转了过去。双魔见状,嘿嘿笑了数声,不必那矮子多言,已知该如何做法。矮子也笑了笑,袖袍展处,不见踪影。两人耍了斗禅一阵,正在得趣,东方堪舆业已追来,虽然无惧,到底伤势并未痊愈,没有十足把握克敌,互望一眼,留下一个“蠢”字便自离去。行至隐蔽无人之地,双魔稍停,突然前方树林一动,先前那矮子又再出现,见面便道:“你二人太不小心了,怎会被人擒住?”双魔并不认得矮子,吞灭头上先冒出一字“谁”。矮子笑道:“我已将冶金族两人所有能力移到你们身上,你们大可开口说话,何必故作姿态?”吞灭、绝行闻言,互望一眼,双双摆开架势,一人头上冒出“多管”二字,一人头上冒出“闲事”二字,看得矮子一阵好笑。双魔见人笑他们,顿时怒火中烧,二话不说便要动手,矮子却右手一扬,将双魔四脚冰封,随即不屑道:“休得在我面前卖弄,凭你们俩的道行根本不值一看。此次救尔等脱难,只是受人之托,望尔等好自为之,若果还有下次,唯有自裁谢罪吧。”言罢,一晃不见。双魔受人禁锢,大为恼火,一个抡动魔镰,一个射出刀链,欲将脚上坚冰斩碎,试了多次,却连一丝划痕也没弄出,这才明白矮子的厉害,当时起了点畏惧之心,坚冰好似感应双魔心态,顿时消融,不提。 冶金族内,金瑜刚刚运功完毕,正在期盼真一回归时,破空之声便自远天传来,飙举电至,眨眼落在眼前。还未上前相询,真一已将昏迷的虹炼一把扔过来,金瑜连忙接住。待看清虹炼面貌后,金瑜轻咦了一声,真一知他所想,说道:“你小友福泽深厚,另有能人相救,且不去管他。倒是这转劫重来的老鬼受你小友钻心一脚,因之前消耗过剧,虽无大碍,也是够呛。你且带他往秘炼金室走一趟,将他放入金炉里炼一炼,能将他前世修为炼回来自然不错,不然,稍稍将他躯体炼的牢固一点也是好的。我知你尚有疑问,但此时不是时候,老鬼日后还有用他之处,莫有差池,去吧。”金瑜敬真一如师长,不敢违拗,道了声“是”,匆匆跑入秘炼金室。金钰却是不知天高地厚,向来无所顾忌,想说便说,想做便做,即使真一俊脸冷冽的让人望而却步依旧上前笑问道:“人家好好一个相貌堂堂的青年,你偏口口声声叫作老鬼,是何缘故?”真一头也不回,语波无澜道:“这等小事你无需了解,你所要关心的是更巨大,更具力量的存在。”金钰在冶金族内被称为天纵之才,何等聪明,一闻此言立刻醒悟,追问道:“你在魔界遇上血烙了?”真一笑哼一声,不再言语。金钰又问了数声不见答应,忍不住笑骂道:“你这生毛戴角的臭厮!变回人形后就嚣张起来了,啊?你金爷爷在此,有种……”还未说完,脸上早挨了一巴掌,当时被打飞出去,疼得金钰满地打滚,眼冒金星。真一见他狼狈模样,微一摇头,轻笑道:“出言无状,找打。”金氏兄弟俱是良才,真一都颇喜欢。金瑜在性格上原本有些怯懦自卑,但继承了族长之位后却似变了一人,精明强干,勤奋刻苦,隐然为众人表率。而金钰比之他兄长更随意,更潇洒,真一每每看在眼里都会忆起自己少年时种种情境,不由对他多了份怜惜。金瑜受真一悉心教导,已尽得《天之华彩》精要,只是火候不够罢了,加以时日,必成一方之雄。唯独金钰一身修为全是自悟而得,并未仰仗他人,真一几次暗示,皆被他装作不知拒绝,好不气恼。但转念一想,他如此坚持无非是想保存冶金族尊严及一份傲骨,不由化怒为喜,对他更加关爱起来。这份关爱有时表现在挺身相护,有时却表现在拳脚相向,具体如何视情况而定,此时情况便是后者。捂着肿得像馒头一样的右脸闷闷走下秘炼金室,金钰怨气冲天,还在忍痛叫骂。金瑜见了笑道:“又去招惹天羽了吧?”金钰叹了口气,说道:“哥,你又叫错了,他现在还原成太真一模样了,翻脸不认人了,你看,把我打得好惨!”金瑜哦了一声,眼神微微变化,随即不再答言,专心祭炼起金炉纯阳之火来。金钰也是闲来无事,况且论冶金之技,还在金瑜之上,便走到金炉对面,运起本身三昧真火,一同祭炼起来。炉内虹炼身在火海翻腾,却是汗毛未伤,气色更好,一副受用神情。 白色幻境之中,天巧韵迷茫地坐着,当她意识回转时,已经如此。来不及细想,怀中之人体温正在下降,必须尽快求医。“天子,不可以睡!”强自支撑起身体,天巧韵正要迈步向前,却被一道光墙阻去步伐。只见此墙之上流光溢彩,兽型篆刻变幻不定,形态欲活,如要飞去,一眼便知非是凡物,但此时的天巧韵无心细看,唯有救人心切。摸索了一刻无果,天巧韵无力地坐倒在地,望着垂危的亡天子,两行珠泪不禁潸然落下,扪心自问,何苦自己纤纤弱体要为了这个捉摸不透的男子奔波劳累,进而神伤呢?是前生孽债,还是他世纠葛,要让自己不惜舍弃尊严也要保他周全?究竟为何?其人冷漠如斯,唯一能回馈佳人灼热目光的便是凝注一口阴气不散。渐渐的,天巧韵凝视的眼中泪水枯竭,干涩难忍,不得不将明眸紧闭,当黑暗到来的刹那,一股热潮由心口向四肢百骸充溢,让她慌闷无比,难以自抑,正是邪阳之症发作了。此病发作具有周期特性,每每到将要发作之时,琴咏便会在天巧韵房中洒下清心玉露,焚碧藻萼香,并奏响《妙音天律》,助其安定心神,调匀呼吸。待首发之症平缓下来,便无大碍了。自魔界开启后,天地之间弥漫五浊恶气,令天巧韵病情恶化,发作之期亦不再有规律可循,如今突然发病,若不赶紧调和,三个时辰之内,必是煎熬。窒息的感觉极为难受,何况这种感觉要折磨你三个时辰,即使天巧韵一素矜持自爱,端庄内敛,此时也不得不呻吟连连,娇喘吁吁,惹人哀怜。挣扎无用,身体宛如被梦魇所压迫,烦闷的心慌欲裂,无所适从,只恨不得将全身血肉挠个粉碎……正在痛苦难当,欲行自残之际,一丝清凉沁入心脾,不适瞬时缓解,感觉浑身热气被快速拉扯而出。睁眼看去,一道道热流夹着红黑色的邪气,正从自己身上流入亡天子胸口,那里,一个碧绿色的漩涡越转越急,吸力越走越强,不消片刻便将己身燥气全数吸干,却不见它停止。方在感叹天意弄人,祸福缘孽无一定数,那贪噬的漩涡已经膨胀了数倍,如今正缓缓从亡天子胸口腾起,似要化作一张大口将天巧韵吞下。天巧韵病症方解,根本无力抵抗,身体不由自主被巨大的吸力扯入半空,眼看将要羊入虎口,就在这时,光墙一阵颤动,其上飞窜出两头流光溢彩的花豹来,一者伸爪将联系天巧韵与漩涡之间的无形吸力抓断,一者向着漩涡怒吼一声,漩涡似乎受到了严厉的打击,霎时钻回亡天子胸口之内,没了声息。惊魂未定,又见两头光豹腾空而起,光芒绽放后,还原成无我剑形貌,天巧韵这才明了此间正是无我剑内藏之灵界,眼前剑形便是剑灵。正要道声感谢,无我剑已逐渐淡化,半空唯留一行金字:勿近其身。轻咦一声,天巧韵微微思索,低头再看亡天子,竟发觉他胸口阴气淡了许多,形神亦越发涣散,莫非是因吸收了自己身上燥气之故?来不及自责,又是一阵天旋地转,幻境破灭,两人已落在一片竹林内,潺潺水声夹着清幽虫鸣,悦人耳目。“啊!这里是小别泉!究竟如何来到的?”天巧韵惊喜交集,连忙抱起亡天子向泉水边一间不甚起眼的茅屋奔去,人还未至,此间主人已先走了出来,一字不说,先发掌将天巧韵震退,随即金针急射,稳住亡天子伤势。“啊!是大夫先生,快请救救天子师弟吧!”美人殷切乞求,英雄哪有不救之理,然而,药郎却是慢条斯理,道:“莫急,你先离他一丈开外,否则他生机难保。”“这,”天巧韵不明所以,“为何?”药郎不做解释,朝着茅屋内拍拍手,便有一名身带浓厚药香,约莫十一二岁的小童快步走出,一把提起亡天子胸襟便朝屋里走去,耳听重物落水之声。药郎皱皱眉头,边喊道:“慢点呀!”边跟了上去,房门随即紧闭。天巧韵曾于此求医,知这对师徒稀奇古怪,此时万万打扰不得,以免引起反感,便在一旁静等,心内闪念不断。一刻后,药郎迈步而出,招呼天巧韵近前来,问道:“他也是尸罗门的人么?”天巧韵点头道:“恩,正是师弟亡天子!”药郎耐人寻味的喔了一声,随即笑道:“放心吧,你那师弟非比寻常,内府被损毁了将近一半仍能挣扎至此,并有自我修复之象,简直非人也!方才经我入药,伤情已稳定下来,再无性命之忧。”天巧韵方要道谢,先前小童却忿忿走出,大声道:“先生,明明是我下的药,怎么现在都变成你的功劳了?有你这么为人师表的吗?”药郎不悦地唔了一声,皱眉道:“没大没小,还敢跟我抢功劳,有你这么做学童的吗?跟你说了多少次,行医切忌急躁,诸病不先审察清楚便没头没脑瞎折腾,迟早要出事的。”小童不服道:“我跟先生至今,只有将死人医活,没有将活人医死过,这又怎说?”药郎摇头道:“小伙子,年轻人,你要走的路还长着呢,不要自满啊!就像眼前这位漂亮姐姐,就足以让你束手无策呀。”小童喔了一声,快步走近天巧韵,围着她转了一圈,大声道:“我记得她,四年前来过。不错,我医不了她,但先生你也没有什么好方法不是吗?”药郎挥手道:“错!错!错!不是医不了,是她自己不配合,我也没办法,不过,现在,此时,我却可以将她病根拔除,你能乎?”小童闻言将两只眼睛睁得滚圆,半信半疑道:“先生若真能立时解了她的病根,童儿保证以后乖乖听话,如何?”“好,一言为定!”药郎自信满满,伸手从袖中摸出一个玉瓶,随即向天巧韵招招手,示意上前来。天巧韵此时关心的并非自己病情,听闻药郎有法根除自己病根,心内并无太大欢喜,只是听候吩咐上前而已。只闻药郎得意道:“哈,带来一个病患,救回两条性命,划算划算。”天巧韵闻言不解道:“大夫先生此话何意?”药郎伸手道:“快别这么叫我了,大夫先生?这算什么称呼?小时你不懂事可以这么叫,怎么现在还不改掉?要么叫大夫,要么跟他一样叫先生,哪有两样并作一起的?”天巧韵立刻作揖道:“啊,是巧韵失言了,请先生见谅。”药郎点点头,笑道:“哪里!你那位师弟体质特异你可知晓?”“恩,师弟乃百年难得一见的至阴之体,故能抵住火毒至今。”“并且,他胸口那团至阴之力具有极强的修复力,方才吾徒刚为他祛除火毒,他之肌体便开始再生,真是匪夷所思!出于好奇,我汲取了一点阴力,正好也可用来为你治病,岂不是一举两得吗?哈哈……”“啊!先生你好狡猾,不算不算啊!”“嘿!好徒儿,愿赌服输啊,以后要听话,知道了吗?”“先生耍诈,灵儿不服!”钟灵儿性子一起,飞奔而出,也不见药郎阻他。“先生。”天巧韵平静道,“巧韵现下并不打算将病患治愈,先生美意,心领了。”药郎不解,问何故,天巧韵轻笑道:“这是天子师弟给我的承诺呀!”“喔?”药郎意会,朗笑数声,道,“既如此,我也不便强求,这瓶先留在我这里,日后你若改变主意,随时可以来取。你师弟尚须在药汤里泡上三日才能痊愈,此时你也不便入内,且四处走走,欣赏一下小别泉的景致吧,我不奉陪了。”“先生请便。”……“漂亮姐姐——漂亮姐姐——快回来,先生唤你呢。”“啊,我马上就来。”天巧韵急匆匆拉着一个看似有些呆滞的女孩,向茅屋赶去。刚进屋内,一股奇异药香扑鼻而来,初闻苦涩难堪,中人欲呕,再闻犹如酗酒,神魂颠倒,最后,神志渐渐清醒,灵台比之以往更为清明,感觉全身皆爽,烦恼皆祛,怡然自得。还在陶醉,药郎已一手扶过天巧韵身旁女子,向钟灵儿吩咐道:“带你家钱姐姐出去玩耍,勿在这里添乱。”钟灵儿很不满地看了药郎一眼,也不多话,牵着女子之手便往外走。原来这女子便是全家被饕餮所害,后为东方堪舆所救的钱有青,经灭门惨案后便神志昏昏,东方堪舆见她可怜,便让其子东方晓白带她来到此间求医,得闲便会前来关心。药郎虽是江湖名医,号称无病不能用药医,对她,却是一筹莫展。见钟灵儿已经远去,药郎轻声说道:“你师弟果然是人中之龙,那样的伤势,两天便已痊愈,如果世人都像他那样,我的药就卖不出去了,呵呵……”“先生还有后话是吗?”“被你听出来了吗?哈,医人易,医心难,我成不了他的心药,但看你的能为了。”拍了拍天巧韵,药郎跨步而出。眼前氤氲蒸腾,模糊了视线,天巧韵摸索着向药池走近,心跳不已。水汽尽头,是熟悉又陌生的背影,那头白发分明是在宣泄,宣泄主人的悲痛。天巧韵一时愕然,情难自禁,珠泪夺眶而出,不敢去看那容颜,然而,双脚,却已绕向药池彼端,那头,身心皆疲之人极力忍耐着哭泣,面部因此扭曲了。天巧韵见之不忍,母性本能冲破陈规陋习,再无顾忌,伸手将亡天子揽入怀中,喃喃道:“哭吧,哭出来吧!这个时候,就是用来哭泣的啊!”压抑的情感难再自控,犹如溃堤之水,奔涌而出,那哭声,宛如初生的婴儿一般嘹亮、纯净,闻之心伤。“哈,终于肯放声大哭了吗?好啊,药郎我只救可救之人,你果真没令我失望!”药郎一口药酒入肚,转眼看向跟在钟灵儿身后的钱有青,哼道,“而你,便是不可救之人了。”“喂,傻妞,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的屁股好吗?真的不香,没骗你!”钟灵儿一边采药,一边还要提防身后钱有青觊觎的目光。早就憋了一肚子火,但他知道药郎在看自己,所以不能发作,不然早已把钱有青淹在小别泉里了。早前他就干过,被药郎知道后挨了一顿揍,为此一直耿耿于怀。那钱有青被东方晓白带来后便一直由他照看,不知为何,药郎很少过问其病情。起初,钟灵儿还是颇有耐心的照料,及后,那钱有青行为渐渐怪异起来,不时便会看着他流口水,有时还会趁他不注意舔他一口,弄得他心里发毛。几次向药郎请求,皆被药郎用“男子汉大丈夫,还怕一个弱质女流么?”加以拒绝。不满情绪,与日俱增。好不容易挨到天巧韵来到,终于可以把祸害推给别人了,但那钱有青在天巧韵身边时极为驯服,表现的一点也不怪异。本想,会不会是她的病在好转,回头一看,这个念头立刻打消了。“嘿嘿嘿,你怕我吗?”钱有青傻兮兮的问道。“啊?原来你会说话,好啊!竟敢愚弄我,你等着!”钟灵儿快速逃到药郎身前,上气不接下气道,“先生你听到了没?她是故意吓我的!她是在装傻!”药郎故作不知道:“胡说!她神志已昏,确有其事,休再胡搅蛮缠,好好跟她玩耍去吧。”“要玩先生跟她自己玩吧,小徒不奉陪了,哼!”钟灵儿负气而走,药郎扶额,摇了摇头,再看向药田时,钱有青已不见踪影。“先生他一定是老了,老糊涂了!再不想点办法,小爷迟早会被那傻妞给害死,该如何是好?”钟灵儿一边如厕一边思考着反客为主的计谋,正想到得意处,一张面带邪笑的脸悄悄探了进来,恰巧钟灵儿完事起身,转身欲走,双方碰个正着,“啊”字还未叫出,钱有青已一口咬住钟灵儿脖颈,让他挣扎不得。“傻妞,快松口!你真的疯了吗?先生,救命啊!吃人啦!”叫唤数声无人回应,情急无奈,钟灵儿一把抓起刚拉的粪便,往钱有青脸上糊去,大叫一声:“吃屎吧你!”右脚踹开对方,拔腿就跑。茅房位处小别泉下游,离药郎所居之地颇有距离,钟灵儿一路狂奔,双手捂住喉咙,呼吸越发急促。好在他平日吃惯了药膳,逐渐成了药人,就连手上所沾之粪亦有药用,涂抹在伤口上片刻,血已止住。一声狂叫从背后响起,钱有青快步追来,张着一嘴獠牙,欲将钟灵儿撕成碎片而食,神情骇人已极。钟灵儿亦忍不住大叫道:“别追啦,祖奶奶!我还没长大,肉不多,要吃去吃我师父吧,他的肉比我香多了!对,他的肉比唐僧肉还香啊,没骗你!”转移战术未奏效,钱有青犹有一头饥饿的牝兽,将钟灵儿扑倒在地。钟灵儿死命用双手抵住她下巴,不让她咬下来,但钱有青此时的力气大的惊人,钟灵儿的小手根本难以支撑,再加上馋涎源源不断从她嘴里留下,湿滑无比,一个用力不准,脖子上又挨了一口,当时血流如注。“先生我恨你,先生我恨你……”“小子说什么胡话呢?”熟悉的调侃语调在耳畔响起,钟灵儿不明所以。“恩?”摸了摸脖子,全无受伤痕迹,自己正睡在榻上,那方才之竟是在做梦么?还是难以置信,钟灵儿问道:“先生,是你救我的吗?”“哈!”药郎一边磨着药粉,一边笑答道,“救你脱离梦境吗?不是。”“恩?当真是在做梦?”“你说呢?”“……太逼真了!为什么我会做这种愚蠢的梦呢?”“是你自己心神不够坚定,才会被梦魇所扰,怨不得人。你一直觉得你家钱姐姐对你不怀好意,进而为其身所带之负面力量所影响,逐渐出现幻觉,幻听。其实你家钱姐姐跟在你身旁或者其他人身旁时,都是一个样子,是你自己心存恐惧罢了。”“啊?我会怕她?”话还未说完,天巧韵正好牵着钱有青的手走进屋内,吓得钟灵儿立刻躲到药郎身后,瑟瑟发抖。“恩,灵儿这是?”天巧韵不明所以。“别管他。你师弟呢,怎未一同回来?”“师弟他需要独处。”“喔?你倒是很体贴嘛。”“先生见笑了。”“呵呵。”药郎轻笑两声,随即转身对钟灵儿吩咐道,“还呆在这里作甚?接客去。”钟灵儿正愁不能离开,闻言跑的飞快。药郎瞄了他一眼,旋即换上一副正经面孔,道:“好了,你师弟我也医好了,珍贵药材用了一池不说,续命灯也费了两盏,这医药费么……”天巧韵闻言讪讪道:“啊,先生规矩巧韵差点忘了,这就为先生献上一曲,以表谢意!”言罢,正要去取白玉琴,药郎赶紧挥手道:“别别别!我的规矩你并不熟悉,何来忘了一说?我只医可医之人,诊金还需病患自己来偿还。上次是你来求医,我只给了药方,并未彻底医好你,故只收你一曲,如今这位嘛,哈哈!”天巧韵为难道:“这……师弟目前身无分文,先生能否通融下?”药郎摇头道:“不不不!难得遇到这样的病人,谈钱就把我的格调拉下来了。一曲,我只要他为我奏上一曲,就算扯平了,如何?”“喔?先生已看出师弟乃个中翘楚了!”药郎得意道:“哈,你师弟那双手用来舞刀弄剑着实可惜,琴更适合他。我知他现今无此心情,我也不急,就破例允他赊一次账,只要你替他答应便可。”天巧韵恭敬道:“先生对师弟有救命之恩,本该如此,但巧韵不能替师弟做主。先生放心,巧韵一定将先生之意代为转达便是。”药郎摇头道:“你是他同门师姐,又是他救命恩人,如何做不了他的主?有什么可为难的呢?”天巧韵心知药郎脾气,不敢执意违拗,只得轻叹一声道:“唉,那巧韵便擅作主张,代师弟答应先生了。”药郎闻言开怀笑道:“恩!这样就对了,哈哈哈!”小别泉上游,一个并不甚高的山坡上,亡天子背着手,眺望远方,昨日发泄之后,突然进入一个特别的状态,不喜不悲,甚至有点超然物外,这是好事,但亡天子却因此自责。他自责,自己刚刚经历丧亲之痛,为何这么快就忘记了那份痛楚?是天生冷血吗?不该是这样。两道破空之声由远及近,降落下来,正是前来关心钱有青病况的东方晓白与姬无双。两人刚一落下,便发现不远处有一人临崖而立,白发如雪,气质特异,非是凡夫。东方晓白近来求学不倦,道力精进,稍加端详便已认出是亡天子,二话不说,扬手一根水矛向他掷去,却在临身一刻为无我剑护罩震散。亡天子自始至终,不曾回过头理会一二,这让东方晓白极为忿恨,开口喝道:“好你个染衅,竟敢如此目中无人,你当真以为自己天下无敌了吗?”见亡天子还是没有反应,东方晓白正要再施伎俩,姬无双阻止道:“别招惹他。”东方晓白对姬无双颇为敬仰,闻言只得轻哼一声,转而向药郎所在而去。姬无双步伐稍稍落后,待东方晓白走远,回头“喂”了一声,见亡天子不加理睬,笑道:“看来魔界一行效果不如预期啊,哈。”亡天子闻言依旧不声不响,但姬无双可以感觉到,一股负面的情绪正在他身上滋长,这便够了。“先生,客人来了!”两人跟着钟灵儿缓步迈入茅屋,刚刚走进,东方晓白一眼看见天巧韵亭亭玉立在钱有青身侧,真个天姿国色,美绝尘寰,钱有青那种俗艳完全不能与之媲美,当场看个目瞪口呆,礼仪全忘。天巧韵何等矜持自爱,经不起他这种毫无掩饰的目光,向药郎作了一揖便自告退。待其走后,东方晓白终于回神,忍不住问道:“先生,方才那位小姐是?”药郎闻言指着他笑骂道:“没见过你这般如狼似虎的,瞧瞧,都把人家吓跑了!要爱爱在心里,哪能轻易表露出来,真是没有礼貌呐!”东方堪舆家教极严,东方晓白看去老成,其实内心还很稚嫩,只要老父不在便肆无忌惮,而姬无双也不大拘礼,性情直率,故而两人一拍即合,结为忘年之交。此时听药郎数落,也没当回事,依旧催促药郎快说。姬无双笑而不语,他想知道的是亡天子为何在此。药郎拗不过东方晓白,只得答道:“她呀,是尸罗门天琴馆馆主琴咏高足,名唤天巧韵,正是那染衅的师姐,此次前来只为求医。如此回答,可解了二位所惑?”东方晓白闻言喃喃自语道:“怎会是尸罗门之人?唉呀!”药郎见他神情,揶揄道:“如何,这么快便望而却步了吗,年轻人?”东方晓白兀自沉吟不语,姬无双不去理他,问药郎道:“钱家小姐状况如何了?”药郎摇头道:“你分明对那个染衅更感兴趣,何必要转移话题呢?”姬无双笑道:“确实,本座对他较为在意,但今日之行目的不在他,还请先生如实相告吧。”“也好。简单的说,这位钱家小姐是没救了。”“喔?连江湖第一名医也束手无策吗?”“不必太恭维我,名医归名医,但还没到起死回生的地步。她心灵已死,空有一副皮囊,没得药医,你们还是找个良辰吉日将她带回吧,医药费也免了。”“且慢,先生有试过医治她吗?”“没必要,我药郎看人一眼,就知道他是能救还是不能救,这一点,还轮不到一个外行来质疑。”“唔!”姬无双不满一哼,双方僵持了片刻,东方晓白见势头不对,连忙劝说道:“两位少安毋躁,有话好说。先生说不能治便罢,只是武林如今正处多事之秋,钱小姐之安危我等无暇顾及,还请先生多收留她几日,待魔祸弥平之后,东方晓白必定携家父亲自登门道谢,如何?”药郎轻哼一声,道:“还是东方家的小子明事理,比某些自诩仙人转世而目中无人的人要强多了。”“你!”姬无双正要发作,东方晓白见势不佳,迅速挡在他身前,对药郎作揖道:“今日一会,受益良多,我等先行告辞,来日再会。”言罢,瞄了姬无双一眼,相继破空离去。两人走后不久,钟灵儿上前问道:“先生,虽然我对医心不是很懂,但当真没有办法吗?”药郎看了他一眼,反问道:“听你话意,是有什么想法吧?说出来。”钟灵儿恩了一声,道:“人云‘剑胆琴心’,胆怯可用剑医,而心主神志,不知心魔是否也能用琴来医呢?”药郎沉吟了一声,看着钟灵儿语重心长道:“原来你比我预期的还要来的聪明吗?可惜啊,不行!你家钱姐姐的名字已被写在阎王簿上了,抹不掉喽。”钟灵儿当时没有反驳,也因此,一个惨痛的教训正等着他。云层之上,东方晓白两人御风而行,欲回转千年天卷宗,姬无双不满道:“这卖药郎真是不识抬举,早晚要让他吃点苦头。”东方晓白笑道:“前辈何必气愤呢?小别泉名医享誉武林,家父对他亦颇多赞美,既然断言无救,应该便是无救,纠缠下去也是无果。至于他的态度么,呵,倒是不敢恭维。观他处世之道,刚愎自用,不易屈服于外物,遇上我们名门正派之人,自然无甚惊险,但如今江湖动荡,邪魔妖厉倾巢而出,难保他能永远偏安一隅。到时,还是得依附在我等卵翼之下,不是吗?”“哈,你说的倒也有理。”“可不是吗?”……天巧韵自来到小别泉后便被钟灵儿要求照顾钱有青,寄人篱下,焉敢不从?是故鲜少有机会与亡天子独处,如今亡天子痊愈,成天登高望远,更是连说句话的机会也没有了。难得今日借故得来些许空暇,又有药郎嘱托,正好去寻他一遭,解解相思之苦。眼前背影羸弱、凌乱,在早春的风中宛如新发的嫩芽,颤抖飘摇。那发,不是发,是三千柔丝汇成的银瀑,倾泻在少女干涸的心泉里,荡成一池甘露。天巧韵却因此却步了,她没有勇气面对那瀑布后的容颜,亦不知该用何种表情去面对,或者,此时来找他,就是一个一厢情愿到不能再错的错误。不出所料,那张脸缓缓转了过来,淡漠、疏离,苍白的教人心寒。那一声“师弟”,已到嘴边,却无论如何也叫不出口,只能相对无语,任由时光冲淡那份忧愁。那一汪秋水,有毒,看久了,便陷了进去,无法自拔,进而被同化。原本的焦虑、不安,渐渐转淡,最后滤出的只剩一份空空如也的虚无,一份足以包容天地的虚无,宽广的难以想象。“师姐,在我眼中,你看到了什么?”“这……”“有感觉到丝毫的悲痛吗?”“……”“一定没有吧,看呐,我就是这样一个人,一个不知感恩,厚颜冷血的人。这样的我根本没有资格亲切地称呼任何人,你是谁?他又是谁?不知。我只是我,人世间匆匆一名过客,生时不染纤尘,死后回归黄土,不是吗?”话落,迈步向前,跌落悬崖。天巧韵迷茫了一瞬,刚刚那些话是在婉拒自己吗?来不及悲伤,身体快于思考,她追了上去。突来的温柔令亡天子全身一震,睁眼,是一抹动人的娇艳,不该出现在这里的娇艳。“胡闹!快放开我!”“不放!”“你会死!”“你不是说人生只是在世间匆匆走一遭吗?那生死又有何意义?不如就这样同你摔个四分五裂,倒还壮烈!”“我只是在说自己,你何必跟着想不开呢?”“因为我很高兴啊!”“……”“我很高兴你唤我的时候没有加上‘师姐’二字,而用对等的‘你’呀!”“高兴到要陪我去死吗?”“是啊!”“那便死吧!”眼看两人即将撞上突出之岩石,弄个头破血流,天巧韵不禁紧闭了双眼。千钧一发之际,亡天子一手抱住佳人,一手发力,借劲将自身旋转到泉水之内,一声噗通,双双落水。下落的冲击虽被泉水减缓,依旧可观,天巧韵一时眩晕,顺流漂去。亡天子迅速钻出水面,稍稍定神便追踪过去,费了些力气,终于将她拉起,停靠在泉中圆石上稍作喘息。“天师姐,以后别再做这种傻事了,不值得。”“咳咳……好,我答应你,不过你也得答应我,承担起你自己所背负的责任,切莫轻生。”“责任……”“是!对自己,对友人,对曾经与你接触过的人,对已经建立起的关系,正在成型的羁绊,守护到底!”“……我很软弱,也许做不到。”“对,你是很软弱,软弱到一打消了自尽的念头,就立刻用道德伦理约束住自己的地步,连直呼我的姓名也不敢!但不要紧,我会在背后支持你,累了,倦了,随时可以靠下休憩,没有人会责怪你。”“……多谢你,天巧韵……师姐。”“呵,慢慢来吧。”“恩!早春未暖,我先扶你入内换件衣服吧,来。”亡天子先下到水中,伸手去搀天巧韵,恰好一阵寒风掠过,让她打了个寒颤,亡天子心有所感,转而半蹲下去,道:“泉水阴寒,师姐有疾在身,不宜跋涉,还是让天子背你上岸吧。”天巧韵闻言面上微微泛红,许久未有动作,亡天子见状轻笑道:“抱都抱过了,还在意这些繁文缛节吗?刚刚不是说要在背后支持我吗?这么快就要食言?”天巧韵考量片刻,最终道了声“也是”,乖乖靠了上去。她心中已然明了,自己从不会是眼前人的避风港,反而是眼前人,将成为她一生的依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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