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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倾城

[温皇同人文/正常剧情向][九变.天局](15.6.27更新至番外七,顺便,全文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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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11-24 23:51 | 显示全部楼层
温蝶党低调路过,楼主加油,等忙完了接着更[s:3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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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TA的每日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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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25-12-16 02:33
  • 签到天数: 614 天

    [LV.9]以坛为家II

    发表于 2014-11-29 18:49 | 显示全部楼层
    楼主加油[s:346][s:3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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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12-15 20:46 | 显示全部楼层
    番外二   三月 上篇

        单肘支在椅侧木扶之上,白晰手掌翻上而向,撑在垂瀑如丝的耳畔,规律的扣指声由椅侧另外一边的扶手之上轻跳不断。
    笃,笃,笃!昏昏欲睡的感觉,未能如愿被这不吵、但却扰人的轻响驱散,反而,频率的节奏在无形中越加催动了体内徘徊不散的倦怠。
    一如预料,潜藏体内的圣魔两气虽是受毒元侵蚀暂处沉眠境况,但,一旦妄自动用真气便会激发此两相难融之气重新互斥激烈,想要重新压下这互制互克两气,无论是精力还是心力,都将大为消耗,一如现在此身无力之感,即使,已离那时十数天有余,却仍是让人觉的有些难耐。
    恍恍惚忽,意识渐入虚无,轻叩的指越敲越慢,越敲越轻,就在半寐双眼即将彻底合拢一刻,肩上突落一物打断入眠之意。
    “千雪?!”
    “主人,义父正在为你准备汤药。”
    “唉,他是准备让吾此生以后每天都以药渡日么?!”沉叹无奈,从困意中挣出一丝清醒,温皇施施然睁开疲累双眼。
    “主人,义父是担心你。”
    “吾知道,罗碧呢,还在看着这神蛊峰的下山路径么?!”
    “主人!”
    “好了好了,吾知道,他和你义父一样,而这一切,都是吾自作自受罢了。”拈指揉额,已从几句简短交谈中彻底回神,温皇微微抬头,迎着扑面清风远眺峰外绝景。
    “主人……你……,该回去了。”
    “凤蝶,吾很清楚的感受到你话中的小心翼翼了。”
    “主人,吾…”立身在后,椅中之人视角难以触及之处,一身婷婷的女子欲诉又止。
    “凤蝶,这三年,你……过的……还……好么?!”隐隐颤声,隐隐欲泣,即使不曾回头,即使不曾注目,椅中的人仍在脑中清晰勾勒出重回故居时那一眼的素白憔悴。
    “主人,凤蝶求你,麦再离开了,麦再……”
    “傻蝴蝶,吾现在这样,便是想,也难。你以为你义父和罗碧为何久留在此,吾啊,快要忘记有多久未曾体验过如此安静的生活了,上一次,还是吾在神蛊峰隐居十年的时候吧。”双目远对,叠障成峦的景,如绘布上的画色映入瞳中,让人情不自禁追溯着旧时淡出江湖的怡然。
    如果,不是那一场的风雨,一切,该是不会改变吧,闲居的世外之人,尽情享受着独善其身的自在,一如当初卦中所示,善者,位身其外,可避凶劫。
    “主人,如今天下已平,你可以安心了,咱们……可以永远在神蛊峰继续隐居,就像以前一样。”
    “天下虽暂定,但风波……,一如天上流云,谁也不知下一刻会是大雨倾盆还是霜雪交加,人,立在世间,双足所站也许是世外静土,但江湖呢,如此无形之物,不是退后一步便一定能可避的了的。”早就悉透人心,看惯世态变化,淡淡所语,未有不甘怨怼,只有微微沧桑通透此生世情之味,在双眼神色若入朦胧时,轻诉之人一转话音,“而且,三年时光如水而逝,物是早就人非,那里还能和以前一样,凤蝶,你真正确定现在你眼中的吾和过去的温皇毫无差异么?!
    “主人,吾们可以不管……””
    “凤蝶,做不到真正的绝情无心,人,便注定割不断此生牵系之人,不管两字……实在太难了。”
    “主人……”
    “嗯,那吾可以认为,你每日必来在此崖,是因为此地所对正是灵界所在方位,那条通往魔世的通道……”
    “萧无名!!”横插而入的声音颇让温皇意外,挑眉正眼时,手下力达五指,顿时将所坐木椅调转回向。
    “吾记的,那日,你双魂归一时,双腿并无异样!”横眼扫过稳坐未动的人,一步一步正自接近的萧无名眼中讶色明显。
    “嗯,你的记力很好,当日所见的确如此。”
    “那你现在……,难道你准备告诉吾,你突然对默苍离有了几分仰慕,所以才以行动来略表敬意么?!”
    “许久不见,你的幽默感进步不小。凤蝶,备茶。”迎面对视,昂步而来的是曾经剑上论锋的亦敌亦友,温皇谴言身侧凤蝶时,轻手一挥,拂去几步之距处圆石冷桌之上浮尘。
    “凤姑娘,久见了。”对着在木轮的转轴杂声中靠近的人,萧无名微微颔首,一眼的对视,瞳中所闪,是默允的放心之意。
    “萧大侠,有礼。”慧诘于心,心知对方已然看穿自己挂虑,在看到他暗许之意后,凤蝶悄然松了口气,俯身一礼过后,领命而去。
    “你不是一心退隐么,怎的突然有了兴致来吾这神蛊峰,不担心吾这是非地再让你惹上是非么?!”
    温和一笑,掬身坐在对面石椅之上,萧无名回视相看之人,“从另一个角度想的话,是非,也是一种机遇,既然来了,又何必要躲。”
    “哈,当初也不知道是什么人几番回避,甚至不惜诈死避身,如今这话听得吾实在是不知要如何接话了。”
    “那何妨将之全部揭过呢,人生所历不该只停留在久远前的一页旧章。”
    “嗯,说的很好,所以,你今天来是……”
    “这个,只是以寄居此地客人的身份,前来和主人打声招呼而已。”
    “寄居?!”本不该出现的名词,温皇短暂轻怔后,若有所悟,“你又回到神蛊峰之下的深谷了?!”
    “咳,尘世喧嚣太重,世外之地难寻,借你神蛊温皇大名,这神蛊峰下的无名深谷是个很不错的选择。”
    “萧无名,萧大侠!”
    “咳,况且吾久居于此,已经很习惯了。”
    平静一眼对视,坦荡之下亦有磊落,温皇突的一笑,“你这当师父的到是有心了,嗯,罢了,不管如何,吾这神蛊峰上的……蝴蝶,总也算得惠你之照看了,在此,吾还当向你说声多谢。”
    微然一笑,即不拒,也不应,一话就此揭过,萧无名却是再开新头,“方才来时,吾在路上遇到藏镜人了,他……似乎……很不安。”
    “哦,你如何确定他……不安呢?!”
    “本也不敢太确定,但在随后又逢狼主,以及适才看到凤蝶时,吾才确信,那股笼罩在他们身上的隐涩感,让他们每一个人都难以安定心神。”
    “你对事物的观察力,一如你对剑法的感悟力,让人既羡又妒了。”
    “何必岔开话题呢,依吾对你了解,你不像是遇事回避之人,何以这次……”
    “回避么?!你怎知回避的人……一定会是吾呢?!”
    “这神蛊峰上,能难牵动他们几人心绪的人,除了你还有何人,可是……又发生了什么事情么?!”
    淡然一问问的直接,问的坦然,换来的,却是温皇一瞬的沉默,直到被风吹乱的墨发随着风止之势贴回前襟,温皇才吐露一息轻叹。
    “萧无名!”水润清音叩音成名,搭在椅扶之上双手却是突然压传掌力至指下所握,接着,蓝如碧空一般的云衫在足下一步迈至尘间时,一直久坐之人,在莫名怪异眼神中走离石桌,“你……,对裂魂术了解多少!”
    “当是与分灵化体一类术法类似,只是,裂魂之术的影响应该较其它近似术法更为严苛。”
    “确实如此,裂魂之术一旦施行,首先便将折损施用者一半寿元做为代价。”
    “一半的寿元!”
    “一半的寿元,一人的半世性命,而这,仅仅是一个开始。裂魂之术的效果,有别于其他术法,一人剖分双灵,可以不受任何所限,无论武力或是心智皆是与元身无异,只要保持双灵之间感应不断,化分双身可天地自由行走,随心所欲。”
    “听起来确实很方便。嗯,照这样说来,当初,你在灵界施用三途蛊是为了锁住对通道的控制权,好保持神蛊温皇与任飘渺双灵之间联系。”
    “苗疆,中原,魔世,无论那一方吾皆不能置手不理,但这三处却是隔在两境,若不是这样为难,吾也不会选此下策,尤其,裂魂之术的影响,是双灵分化越久,越会消减使用者之剩余寿数。”
    “剩余寿数,那不是……”
    “在双魂重新归一前,每一日的拖延,都是以术者两日的生命时间来做为计算,一点一点,不断被削减着,直到术法终止或是……末路之上划下句点。”
    “即使如此,前后时间,你也不该……”
    “施术途中,若遇重伤命危之况,命数将再折其二分!”
    “什么?!”
    “没有人,能可以两段不同的人生来完成本就属于一人的……时间。”崖边处,置身欣欣焕荣的绿意中,独立的人,微睁的眼,几分孤寂,几许飘渺,“觉的残酷么,但,这就是上天所给的公平啊。”
    “温皇。”
    “坦白说,自从……重生,呵,吾想,也许可以这样说吧,吾一直疑惑,现在的吾,到底是怎样的存在,最后的那一战,吾之命数该是已然用尽,否则,也不会出现当时情景,至于受两界灵脉所护得保双灵,也许真的只是一时机缘,但谁也无法保证,这种……巧合,到底会持续多久,一天,两天,一月,两月,还是一年、两年?!!”
    “……”
    “千雪……对裂魂术的影响也知之甚深,虽然没有说出,但他、罗碧还有凤蝶,当也是很清楚这一点,所以……一切,如你所见了。”
    “难道……,就没有什么解法么?!”
    “不确定的因素太多了,吾实在想不出该如何解决,目前,圣魔两气是依靠吾由三途蛊身上之毒所重新凝聚的毒元来勉强压制,一旦这种束缚被挣脱,再次的爆发将……无法避免的让一切走回……也许是原本就该有的正轨。”
    首闻这从未被揭示人前的秘辛,即使心境一贯稳健的萧无名也禁不住当下无声可应,只因,这一切实在是太过惊世骇俗。
    “萧无名,你认为亲眼见证绝望,与带有一丝微末寄望而……痛苦的活着,那一种方式会更……”
    “你想离开?!”
    “总好过于那不能确定的某一天来临时,让他们再体会一次心碎的感觉。”
    “温皇,你这种保护的方式对他们……太残忍了。”
    “难道,相同的情况之下,你,有更好的选择?”
    “温皇,你的残酷实在……”
    “温皇一向以诚待人,吾早就说过,吾……是一个很自私的人,萧大侠。”
    “唉,吾该感叹幸好你吾只是相识,并未深交么?!”
    “做为旁观者的立场,吾很支持你的看法,所以,当初吾选择在剑道之上与你一较高下也是最明智的选择。”
    “咳,你那时的手段不用再拿到此时来炫耀了。”
    “哈……”
    “看你们相谈甚欢的样子,吾是不是来的很不是时候。”
    冷冷飘来一语,打断平和氛围,在察觉一股凶恶寒意正逼袭身时,温皇立时止声,拿手成拳掩过唇上轻咳,随着转身回眸,刹时,一道火辣目光紧锁而至。
    “千雪!”
    “现在,你,立刻,马上,给吾回到那张椅上,否则,你知道再惹到吾的后果。”单掌擎持一碗余热盈荡的药碗,面若寒霜的狼主直盯着不远处的某人,目光如炬如刀。
    “咳……”再次一声虚咳出口,努力化淡着脸上难以让人察觉的尴尬,蓝衫之下的轻履缓慢提步。
    默默看着一步一步由崖边走回的人,甚是安份地坐回先前离开的木椅,萧无名心上一阵笑意浮现,但在紧跟着发觉自己太过正视的眼神引来潜在的危机之后,也是一记轻咳做声,随即转眸他顾。
    矮身倾回椅中,直到双手搭回双扶之上,温皇仍能感受到身后近在咫尺的阵阵冷热交逼之气,当下却是硬着头皮开口,想要化解如此僵局,“千……”
    “药!!”
    “……”一字哑口,看着被强横展示在眼前的碗中之物,心有认知这是自己推脱不掉的劫数后,温皇唯剩百般无奈。
    指上余温未散,碗中,涩苦之味已入腹中,接着,是回味难尽的苦涩加倍在体内翻涌着药效,顿时惹的温皇连连作嗽,“千雪,天霁兰可不是这样用的。”
    “你少罗嗦,论毒,吾比不过你,但药理方面,你不见的一定能强过吾。”
    “千雪……”
    “你出来的时间不短了,现在,该回去休息了。”
    “狼主,还有客人在呢。”
    “吾相信这位萧大侠是非常明白事理的人,在他清楚此地主人有恙在身时,一定不会介意主人失陪先行的。你说呢,萧-大-侠!”
    兽眼藏凶,即使表面的客套再多恭敬,也抵不过这一眼的阴暗投视,在此明暗两重的“示意”下,借着拂发之举悄悄抹去额上虚汗的萧无名忙不迭的应声,“狼主说的对,今日来访本就是吾冒昧,既然温皇身有不便,吾也不好意思再继续相扰在此,就此别过,两位,请!”
    “萧无……”
    “温皇,好好休息,来日有闲,吾再来看你。”行动如风,请辞之意出口时,萧无名已是长身而起。
    身侧一阵微风急旋,再看时,身前,不过眨眼前还在相谈之人已是余迹难觅,一阵哑然时,温皇一阵无语,只有身后森森冷意还在不断从贴身之人身上传来。
    “咳,千雪,吾想……”
    “你知道现在吾在想什么么,温仔?!。”
    “……”
    “很好,吾很欣慰你总是能这么快就理解吾的意思,所以吾一直都在说,你……很聪明。”
    “狼主。”
    “谨记,良好习惯就该继续保持。还有,吾不管你何时解开了腿上穴道,但你最好给吾记的,如果让吾发现你这双脚敢踏出神蛊峰半步,吾就让它们以后再也不用辛苦替主人卖命了。”
    “唉……”
    “收起你的这一套吧,吾吃亏已经吃够了。”
    悄然西斜的光,拉长着地上一人偎坐、一人尽心推送的倒影,远远离去的人,在轧轧木轴的转动声中,飘传着不绝于耳的轻絮叨叨。
    重复冷清的圆石青桌,被随手搁置在上空碗,成了无人问津的一角摆设,直到远处的人与声统统不见,临山巨壁后,一角黑衫随着战靴踢踏至前,趁着一日的最后一抹余光映照,伸出的手指,点落在冰冰凉凉的碗口。
    “他的话,你都听到了。其实,不安的人不只是你、狼主和凤蝶,温皇他……同样也是,甚至,比你们更甚。”
    “你不是应该离开了么,萧无名!”敛下所有外露情绪,融一身在薄幕黄晖中,回身的人冷情无温,回视的眼警中带煞。
    “无须这样戒备吾,藏镜人。”轻笑扬唇,去而复返的人,神定气闲的看着隐约带着噬血之意的苗疆战神。
    “无须?!你以为吾真的会相信你只是一时兴起才来神蛊峰的么?!对你,吾只说一句,谁敢动到他,吾……绝不放过。”
    “哈,吾可不是温皇,不会做那自找麻烦之事。虽然,吾确实受人之托想向温皇探问关于黩武炎帝留在魔世通道入口处的封界一事,不过,既然你们不愿他再涉事非,吾不问便是。”
    “很好,现在,你可以走了。”
    “何必这么急着下逐客令呢,外事吾不会再提,但有关温皇的事,吾还有几句想和你谈谈。”
    “萧无名,你对他的过分关注,让吾……不快了。”
    恬然浅笑,完全无视对身之人一身流窜燥动之感,借着步下轻转小半,萧无名回眸一眼瞥向崖边留有寸印之处,“未知你可有发觉,温皇身上……圣灵之气似是一直都在不停外泻。”
    “嗯!!”
    低身,俯腰,挥手以拭,手背上立时传来花草柔嫩之感。
    萧无名看着眼中新绿娇黄,轻含笑意的面上也似一瞬黯然几分,“此地,是方才温皇所站之处,而吾很清楚的记的,在他踏足此地之前,此处,并无花草相生。”
    “什么!!”
    “温皇自言,他体内两气受毒元压制才勉强稳固双魂,而这压制,可并不代表此两气便是完全受制其中。血肉之躯,到底还是比不得以术所炼之器,能可长久凝聚灵气不散。适才,他不过站了片刻,便已是引的地层之中草木受灵气润泽而长,长此以往,若是不想办法锁住他身上外流灵气,只怕那得龙气所护的半灵会……”
    “萧无名!!!”
    “藏镜人,听吾一言,温皇,恐怕难以如你们所愿,久居在这神蛊峰了。”憾然轻语,语尽长叹,掩不住的唏嘘,双眼轻闭时,萧无名一心恻然。
    裂魂术!到底,还是摆脱不掉这一层死亡阴影笼罩的枷锁么?为什么,就是不肯放过他呢,他都已经……经历了这么多了,还……不够么?!
    顷照一世的光,被时间推推搡搡的压入了地线尽头,夜,无声无息的又被时间推入了一日时辰替换的舞台。
    悬于檐下的孤灯,一阵飘飘摇摇,将逐渐靠近的影摇的格外孤单。
    信手轻推掌下结实,门扉传响,暗哑而低沉。一步跨越,越过了支影寥落的烛火,却又让人掉入了另一片阑珊昏黄。
    “他怎样了?!”
    “已经睡了。”守在床前,仔细看顾着睡颜沉沉的人,狼主虽是语中长露松懈,却还是尽可能的将声音压到最低。
    “若是以往,这么近的距离,早就足以让他清醒了,而现在……”
    “他很累,虽然他并没有说,但吾知道。其实,自从他“回来”后,一直都是如此,要制衡体内相异的两气,是一件很辛苦的事。”
    “千雪,刚才,萧无名对吾说,他身上护持灵元的圣魔两气……正在不断散溢。”
    全身微震,一直抵在床边的手瞬间收缩,陷在烛光难以映照的半面脸孔尽成一片扭曲,“怎么会……这么快!”
    “真的……无法可想么?!”探出的手,不愿惊动已然入眠的人,最终改落在了轻披而散的墨发之上,轻捻一缕,轻轻拂梳,滑动的指缝间,露出了日间无人可见的灰白点点,顿时,黯然哀绝的眼波骤显崩碎之觞。
    “吾不会放弃,为了他,吾绝不放弃。”
    “不管如何,在想出办法之前,还是将他带回那个地方吧,至少,有龙脉在近,也可补他流失灵气。”
    “嗯,吾也要再请祭司前来一同研究他之症状。”
    “若有需要,吾可以去请梁皇无忌一起前往。”
    “虽然他术法不差,不过,跟默苍离一伙的,吾始终不放心。”
    “总也算多一个有可能的方向,至于其他,他若真有二心,吾必不容他。”
    “你既如此说,吾便不反对。那吾这就去找凤蝶,让她好好收拾准备一下,为防夜长梦多,咱们明天就起程。”
    “嗯,对于凤蝶,你这做义父的也该好好安排一下了。”
    “吾哉。三年久别,当初之事,凤蝶也为他伤心许久了,恐怕这一回很难再说服她一人留守在此,吾想,干脆带着她一起去好了,总也算多一个人照看他。”
    “你决定就好。”
    =============================
    裹身的倦怠感如同厚厚的丝茧,层层密密将他缚于其间,也许是此身此心太过疲累,也许是此情此境太过熟悉,竟让他甘愿沉坠不愿复醒。
    昏昏沉沉,朦朦胧胧,恍恍惚惚,迷迷离离,无感的世界全然不觉时间是否有所曾经的驻步,只是在身上陡然降下一泓暖流时,如被冰寒封冻的心怦然一跳。
    睫上一阵微颤,接着,久闭多时的眼帘慢慢上掀,还不待看清周身事物,下一刻,仍是涣散的瞳,立时被满目圣光华彩刺的难以视物。
    本能所趋,即使臂上一阵力弱,却仍是不由自主横伸面上,将扑面顷洒的光线挡在了掌袖之外。
    轻微细动带动轻微细响,令得一直警视关注的人立时有了反应,随着一句“主人!”殷唤,熟悉的面容当下已是探入视线。
    “凤蝶?!”犹疑难解的迷惑,眼中的人,是熟悉的人,但,为何这衬在她身后的景,却不是应该出现的存在。
    此地……,分明是龙脉灵地!
    只是,为何……
    “凤蝶,吾……睡了多久?!”
    “主人。”
    “神蛊峰离此地路途不短,当不可能是一日之内到达,而且,吾很清楚的记得,吾合眼之前仍是在神蛊峰内。”
    “主人,你……睡了已经二日了。”眼见实在难以回避,不得已,凤蝶只得据实奉告。
    “二日?!”意外的回答,一瞬怔住刚醒不久的温皇,虽然他确知自己的情况并不乐观,但一次沉睡,却是让他整整跳过了两天的时间,这似乎……
    难道,是他最担心的事……将要发生了吗?!
    “主人,你睡了二日,期间水米皆未少进,此时醒转当是……”
    “凤蝶,你义父与罗碧呢!”打断积极转身正欲端茶递食之人,支身坐起后,温皇却是冷眉环顾除了这随侍身侧十载有余的女子再无他人踪迹的隐世秘地。
    闻言,凤蝶轻怔片刻,随即,如蝶翼扇动的纤睫快速低垂,“主人,义父和藏镜人正在外面与祭司和梁皇无忌商量事宜。”
    “祭司?梁皇无忌?他们怎会……”
    “是义父与藏镜人将他们请来此处的。”
    “是么?如此说来,吾的时间……”
    “你的时间还长的很,但这不代表你就该将之浪费在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上。”横空插来一句,接着,是并肩而入的狼主与藏镜人连袂走近。
    仰目扫过近身两人,就着席地铺就的简单软卧,温皇浅笑着支起一膝,随后以一臂之肘轻抵其上,随意而摊的指掌轻轻按抚在额角之上,“这般遮掩有何意义,有些事,不曾说在明处,但……你吾又有谁不是心知肚明呢。”
    “你还敢说,你是想让吾继封你腿上穴道之后,再封上你这张嘴么?!”仄仄语调,顿时招来狼主一阵忿火急升。
    怒目瞪视,无形之中威慑更重,但却无碍生死之前仍是一身淡然之人脸上的平静,“将吾带来此处,无补于事,即使有圣气能可补吾身上流失之气,但,一旦过渡接触,同样也会引起吾体内魔气反弹,千雪,罗碧,你们的苦心不过是……”
    “温皇,你是聪明人,所以,你该懂的,什么叫适可而止。”耳中喋喋似是不将所忧之事彻底击碎绝不罢休一般,越听越是心热,越听越是火大,又恨又憎下,藏镜人已是重掌锁肩。
    “呵,罗碧,吾知你们不愿亲见那一刻,既如此,何妨……让吾离开呢,于你,于他,于吾,皆是……”
    “休想,在你……无事前,吾……绝不会放你走。”
    “罗碧。”
    “好了,吾可不是来陪你扯这些闲话的,趁着还有时间,多休息一下,稍后,会由祭司和梁皇无忌施法,引渡适当圣气入你体内,至于魔气……,便交吾和千雪了。”
    “罗碧,你们不能……”
    “能与不能,由吾和千雪决定,现在的你,没有选择的余地。”
    “你们疯了么,频繁动用魔气会使你们彻底入魔的。”
    “那又如何,身为苗疆三奇之一的你不是早就是魔了么,既然当初许诺生死共同进退,那吾入魔又有何不可,再说,世人眼中的罪魁,与魔又差了多少呢!”
    “罗碧……”
    “你便是一定要逼吾动粗才甘心么?!”快步一指封断余音欲继之声,藏镜人冷面垂眸时,手下已是轻轻将人扶回简卧。
    “啧,真是自讨苦吃。”凉凉几声风言,却是在另一侧矮身俯低的狼主重新拉回锦被还盖在身。
    唇上嗫喏,字形可现,但却无声以和,尽尝无奈的人心知难有回寰,最后一眼清明看过身边两友,索性敛目收眉,不再挣扎。
    光与影,同立。
    术与法,并生。
    顺着身处外围,各据一端的梁皇无忌与苗疆祭司脚下,一片流转灵光将巨大法阵充斥着满满皆是,而在阵法中心位置,则是一片炽烈绯红环绕三身不散。
    掌下元功不断,体内元气不竭,曾经设下的禁制,早在心有觉悟的念起时,已是勘破难挽,任由血脉之间那一滴极魔之元肆意渲染,直至将此身全部融与魔氛侵蚀之下。
    昔日金身重甲,此时宛如鲜血淋漓,交相着殷红浓稠的发色,让那张狂意十足的俊顔上再添一抹横世霸劲。
    同是血发血颜,同是血衣长飘,同是一双腥红赤瞳,亦是笼身在如焰一般的温度之下,狼主却是将双手紧紧贴在迎面而坐之人的身上。
    源源不绝的力量,由身前身后的两双手掌不停的输入体内,因龙脉至圣灵能入体而至被唤醒的属于魔的不屈与倔犟,在察觉违逆的对抗之力正在强势镇压己方时,立时逆势力搏而上。
    掌心一阵异力相传,当下便有所觉者,藏镜人和狼主同时凛色,眼神在空中交汇瞬间,立时引导掌下所传之气汇于魔魇起始之处。
    刹那间,宿于血肉之躯内的炽盛魔元仿似有了自主意识一般,在有感同源之力突然显现当下,竟是毫不犹豫化劲为纳,积极将一脉所出之能融与自身,随后,便是加倍汹涌反扑之势以抗衡无端压制之力。
    强大吸纳之力,绵绵不绝的吸食着双掌所传之力,其势之凶,其势之猛,似极了受本能驱使的魔兽,为了不被剥夺自身存在的权利,为了免于永久消亡于虚无之界的威胁,在猎物与对手之前,它绝不会松开口中的利齿,以及爪上的寒利。
    这是一场早有预料的拉锯之战,但,如果不是此身亲历,任是谁人也难以想像,其中辛苦根本是远远超出预想数倍之多。
    不过短短的一刻,体内,原本的浩然劲息已是被无情掠走大半,而空虚的力弱感却在不断加剧。汗水,就像是淋淋不绝的雨势,在出现的刹那,已是不断由额上滑下,落在前襟,湿了后衫。
    然,即使面对如此艰辛,两个人,却是谁也不肯就此收手,因为他们明白,自己此掌所系,不再只是自己此身一命。
    是为挚友,是为相交,不能放手,更是不愿停手,他们……一定要救他,他们……一定要他安然。
    既然承诺的此生不负,既然许下的此世不离,此时的辛苦,又算的什么,只要能换他平安归来,只要能让他远离黑暗笼罩,他们……情愿付出一切。
    对峙而敌的两道异劲,在齐时复苏的霎那,此起一浪强涌,彼掀惊涛狂击,激烈迸发之势顿时将五腑之内翻搅如乱。
    一声痛吟倒灌入喉,紧蹙的眉,揪扯的心,难耐的痛楚中,一瞬陷入昏暗的视线却是吃力的对向抵掌相对之人。
    看着眼中一时明晰一时模糊的影像,感受着身上掌心处传来的难是遏止的微颤,努力持平的心终是不忍,雪白薄唇,微露一线。
    “你该知道,无论你再说什么,结果……都不会改变的,温皇!”
    经脉之间,又是一波无形之力角逐较劲,心口之处,又是一阵刮骨之痛直入骨髓,眉上冷汗直直摔落当下,失了颜色的唇却似不肯放弃,又是轻启寸许。
    “他想说,便让他说,反正,现在他分心在此,便是真有意外,这一次……总也是有咱们陪着他了。”掌下一阵阵力乏之感延布全身,却是犹自强撑、坚不肯让的狼主,废力一字一句说的更似磐石之重。
    入耳的话,清清楚楚,模糊的影还在虚实中不停的变换,是心悬,是情忧,倏然分散的这一丝心神,像是意识灵壁上的一道细小裂缝,当这一点的微弱破绽轻现时,随之而来的,是再也无法撑持的碎裂之响。
    “啊!”为身苦,为心痛,抢先一步出口的,不是完整的句话,却是一声被久抑难忍的高喝满荡幽窟。
    “温皇!”“温仔!”贴身最近,亦是感触最为直接的两人,在惊觉掌下之躯已入失控当下,两声惊骇同时起声。
    各自一声惊异分从左右,负责主阵、助阵之人眼见事态急转交迫,神情顿时紧敛,一边提元力压,一边施术强固。
    尖锐不绝的长啸中,地面陡然再传异震,还在循规而运的法阵如受异力影响,蓦然一瞬,竟是将持续而作之术效催行加速。
    一时间,灵阵之内灵光大作,还不待细想其间缘由,下一瞬,一直流浮于空中的纯然龙脉圣气强绽极光,本是平静如水一般的纯然和煦之感立如激流,在空中急旋如锥刺向下方一点灼亮之处。
    蓝衫锦织下,一点微光透体而出,起的诡异,亮的莫名,却,竟是源于体内一块残而未碎之片而来,如接如引一般,在与空中降下的光束相接刹那,本是近于死寂的力量焕然新生之息。
    受气流鼓荡,一篷扬于空中的散发,赫然随光一闪竟转金泽,本是带着书卷儒雅之气的俊容亦是刹那化为剑者武相之态。
    任飘渺!!怎会……,满目惊愕,满腹难解,一疑陡生,一念还悬时,下一刻,又是再起惊人之变。
    绰约圣者之姿的剑者之形,在紫中透金的冷漠神情中一闪而逝,接着,是由圣境引入魔道中的红影乍现,发丝如赤,眉目染赭,瞳色透丹,一片血色当中,骤然显现的魔相之上,清晰可见的一道裂纹由额上发心处噼啪一声延滑向下。
    神秘异象无从解释,当众人还处在一幕接继一幕的惊讶与震憾时,一线红流溢破唇齿,凝于下颚,坠成一滴红珠轻落。
    只需一滴,只需一眼,血的颜色,血的气味,勾动着人心深处最为不安的恐惧,只因,关于血的记忆,实在太过沉痛。
    “温皇(温仔)!!”第二声的急切,第二次的焦唤,分了一直不敢大意的心神,乱了一直未曾放下的惶恐,掌下一霎的拿捏失衡,立时引来浩然元力反噬,鲜血,继地面第一抹艳色后,再次惊尘。
    “狼主!!”
    “不妙!!”
    从愕然中惊回神智,鲜血溅洒一刻,立时察知情势已入危境,匆忙一眼相视,各自点头相契,先行一手,梁皇无忌合指并化,口中急颂法咒。
    术力扩散,本是生效运转之阵如受干扰,卡顿磨耳之声骤然刺耳,几息之后,本是顺时而转之阵顷刻进入倒转之迹。
    灵力被阻断一瞬,大祭司伺准时机,玄杖重重一点,重光如幕刹那便将龙脉灵光与下方三人隔断两界。
    失了重力钳制,立时让此身轻松不少,缓下一口长气,狼主与藏镜人却是无暇分顾己身,口中腥咸之味犹重当下,急忙一眼锁定被抵持在中间的人的身上。
    温皇!!/温仔!!
    “藏镜人,狼主,吾现在要切断温皇与龙脉之关联系,为防事态再行恶化,你们,该停手了。”
    一语惊心,看着发色极速褪向灰败之色,形容隐约趋向淡化的身影,狼主一阵揪心而痛,“不行,此时若吾们停手,温仔……将会因为两气失衡而……”
    “狼主,温皇情况你亦看到了,你若持续贯输魔气入他体内,只会再激发圣气相抗,到时,恐会再伤及他另一半灵识。”
    “但……”
    “狼主,灵能传输并不如咱们所想一样简单,温皇身上……仍有未解之谜,在彻底弄清其中关键前,咱们……不宜操之过急。”
    “说的容易,温仔……根本没有多少时间可以……”
    “狼主!吾能体会你为救友一片赤诚,但,如果冒然而动,只会适得其反,到那时,你不但救不了温皇,还会……害他连最后的机会都失去的。”
    “吾……”
    “吾们可以停手,但,梁皇无忌,你能确保吾们罢手之后温皇之安危么?!”
    冷眼一瞬投射,梁皇无忌立感身上煞气凝重,心悸时,眼一合一开,“吾只能说,吾会尽吾最大能力,在你们停手时,以封灵之术暂时封住温皇受损半灵,以此来暂保他之安危。”
    “你有几分把握。”
    “四成!!”
    “连半数都不到?!”
    “温皇的情况实在特殊,未有前鉴可参,吾亦是在无法之下不得不冒险一试。”
    “你之冒险试探便是他一命牵系,吾……”少见挣扎之色流于面上,为这渺茫之机,一时间,藏镜人甚为踌躇难决。
    掌下所抵薄弱身躯恰逢此时一阵轻摇,面色越见失温的人,在迷离中,眼神更加涣散二分,继而隐有就此沉闭之势。
    “温皇!”
    “他之时间不多了,藏镜人。”
    迫在燃眉,藏镜人狠狠一咬牙关,“好,吾便信你这回,梁皇无忌。”
    “嗯,放心,吾必全力而为。现在,请你们准备好。”一声令出,梁皇无忌不敢怠慢,提元聚力,将指印之上术威催至极限。
    如似重临了三年前的那场生死交关,看着眼中的影,忆着旧时的景,心头一阵百味纠缠,唯苦,唯涩,唯酸,唯痛,在不断凌迟着人心的承受之限。
    “叱灵……封禁!”
    随着一声斥断之声,藏镜人与狼主一力压下心头所悸,敛元撤掌时,只觉疾风划掠身畔,然后但见指上灵光一点吐芒,刹那便印入净白额心。
    眉心处,曾经失之元初,曾经交纵错杂的繁复画痕,在莹光点入瞬间,隐约中,将近崩碎的血色魔相立时为之顿势。
    见状,梁皇无忌已知术封起效,心下先行一宽。口中再次轻喝,指下之力便是再无顾忌的全力施为,片刻之后,魔身圣体尽数归虚,还于元身之貌的人在指尖抽离时,已是无力软倒。
    ==========================
    夜风送凉,惊动半空暗云匆匆浮动,一片朦胧如烟中,清冷的光,在不停的明暗下将世间万物照的明灭不断。
    深遂幽远的暗道前,被斜拉在地、在壁的影随着光出而生,应着光失而逝。
    静谥的隐约当下,一股莫名的萧瑟愁怀鼓动人心,映着不断摆伏的树影、枝影、叶影,寂绝中凄凉之意更重几分。
    微微轻响传声,半露影外,半融影中的洞口,一只勾花蓝履以异常艰辛之态跨出隔世之线。
    薄底轻靴轻轻踩踏于地,一瞬的重力交替,带给人的,不是平衡的定感,而是,强烈窜入意识间的眩晕。
    握剑数十载的手,曾经谱造天下第一的传奇,这一刻,却是虚弱到只能借着撑扶岩壁来稳住自己蹒跚的步伐。
    长息急喘,牵动的嘴角,虽是笑意浮现,却是苦涩凝成的最为无奈的感叹,想不到,他……居然也会有落至如此狼狈之时。
    幽咽冷风轻啸,阵阵寒意拂体,被汗水打湿的眼,模糊地看着前路,时间不多,好不容易清醒,好不容易寻得此机,他必须快些离开才行,否则,一旦让那两人恢复,自己……
    已是透支太多的身体强挣出一丝微末力量,在劲透掌心时,借着一推之力,使得错摇而晃的身躯偏向踏出一步。
    一步轻踏,一步踉跄,一寸挪移,一分艰难,然而,却是为着心中所愿,坚不肯屈的人,硬是顶承着意识中一波复一波的催促入眠之觉,一步一寸,一步一分的向前走着。
    急与缓的鼻息相闻中,长与短的呼吸相间下,迈行的步,慢而重,一不小心,坎坷路面颠簸了单薄之身。
    脚下一趄,再也抽不出半分力道可以相援的身体立时下坠而沉,膝头点在尘间时,一阵冰凉入骨,一阵钝痛如似火灼。
    起来!快些……起来!
    他,必须趁着他们还未追来,他……必须离开,无解的劫,若是他早定的命数,他便一人承受已够,又何必再去拖他们入这苦海。
    紧攥的指,颤抖着支向地面,染了一袭黄尘的下衫,在被撑起的微微距离中,已是先一步乘风而乱。
    一分起,一寸升,一尺攀高,而后,是怦然重响声中,勉强支起的膝头重又陷地入泥,随着如雨而下的汗水,好不容易撑持的清明意识骤转昏暗。
    “温……皇。”一声轻唤和着幽幽轻叹,早在暗中关视的人终是再也看不下去,踏步现身时,迷幻紫瞳交织百感。
    “梁皇……无忌,躲在暗处偷偷注意别人,不仅有失礼数,更是有损你所代表的灵界形象。”淡然瞥视,尽管眼中仍是昏与明的交错,却仍是让人在一眼之下已能辨认出黑色长靴属于何人,懈心解去当下,温皇只觉疲感愈剧。
    “以你现在情况,不该再随意乱走的。”
    “以吾现在情况,是否随意走动有何差别。”
    “温皇!”
    “你之封印终究难以久持,一旦吾受魔所染半灵彻底崩毁,温皇此名仍是……”
    “所以你就选择放弃么?!”
    “非是放弃,吾只是……”
    “温皇,你知道么,三年前那一战,当一切结束时,你之灵识渐至消散殆尽,藏镜人与狼主欲带你回魔世,可是九龙灵脉因灵源失衡而导致地势倾塌,一时错手间,你自藏镜人身上摔落无底深渊,那一刻,如果不是北競王与史艳文及时拦住了他们,他们……一定会陪你同坠无间。”
    合起的眸,阻断了双眼视线,然而,入耳的话,却在自脑海中摹绘出一幕生死刹那的凄绝,以及阴阳岔路前的不悔相随。
    眼一垂,扫落尘间无力起身、亦无答以应的人,梁皇无忌又是一叹在怀,“吾听萧无名说了,只是,温皇,你从未想过藏镜人与狼主的心情么,三年前的旧事还不够证明你对于他们的重要么,离开,也许是很容易的一件事,但,温皇,你真能确保他们在你离开后,不会出事么!!”
    眸紧闭,声紧敛,还在缓减的气息由远长而至渐于平短,湿濡的面上,静、沉、淡,让人完全读不出这一刻他脸孔上表情到底是何含义。如果不是一直按抚在心口处的手,极其轻微的抽动了一下,又有何人能可察觉,这表象之上的淡漠不过是借以掩饰的伪装,实则,无人能可窥及的心海,早为这一句接续一句的话而扬泛巨澜。
    “温皇,吾希望你能想清楚,你之苦心很可能酿成你最不愿见的苦果,如果不想铸憾此生,你……,唉,吾言尽于此,你……自行斟酌吧。”一声言尽,话音已止,莫名出现的人,在留下尽心善劝后,轻身回转,如来时一般无声而去。
    远去的步伐,带走了远去的背影,当紫色长披悄然没于云迹之下朦胧的光影中时,只余一人的空阔之地,幽幽飘响一声低喃,“遗憾……么?!”
    纤睫轻翻,一对墨中染赤、血中透金的瞳,依着微微高仰的角度,看向无星相伴的云中冷月,耳畔刮掠的风声,一瞬成了不绝于耳的雨打之声。
    无色的雨水,蓦地被空中溅洒的绯红绢染成浊,在无形的火焰灼热心扉刹那,响彻天地的嘶吼由月余前的那一瞬间回贯此时静谥双耳。
    “唉,实在……让人头疼。”信手拨动入风舞荡长发,脱口的郁结,随着长身站起的身形,拂袖一扫,尽去满身尘埃。
    去了焦迫急切之心,已是还境于明的人,合眼当下,长出一气,回手还在腰后,另外一手却是化出熟悉的蓝色羽扇抚叩在胸。
    一眼遥望,无垠夜空下,眺望的彼端,是此心所系的另外一境异地,亦是此生所牵所挂的……另外两人。
    “也不知道,他们……现在……”出神时的一声低语,虽是有心而动,却是不及其意尽吐,身后,急步伴着急风已是瞬间而至。
    疾风成啸,疾劲如刀,落在左右两肩,立时传出碎骨一般的痛楚,冷汗再湿额际时,一身深蓝入夜的人启唇应声,“你们,来的还真是……快啊!”
    “温皇,你实在……”“混帐家伙,你……”
    怒气临身,即使无焰着燃,盈身热度依旧炽人难耐,而脸若风清,神若云淡的人,却似若无所觉,只在唇齿相离刹那,飘逸出一句,“罗碧,千雪,可否……允吾一事。”
    ???!!!
    惊于这一刻自己听闻之声别有异样,愕然这一刻自己所见之人别有情怀,意是忘言自己未尽话意,藏镜人与狼主齐时怔在当下。
    “答应吾,麦再让……更多的人牵扯于吾之事内,如果你们应允,吾……便保证,从此不再离开。”
    !!!???
    又是连串惊愕在耳,在身,在心,这完全不曾预料过的请求,以及这完全超出预想的保证,竟是让人不知该喜还是该忧。
    “温皇(温仔)!”
    “这不是你们一直想要的么,怎样,吾出的条件不够让你们动心么?!”
    “你怎会突然……”
    “理由说与不说,对你们意义不大,因此,也没必要纠结此上吧,吾,只需要你们答应吾这件事,吾便一定言出必行,绝不私下离开。”
    瞬间转入静默的氛围,一刹坠入无声的世界,诧异的人,错愕的人,只能注视着手下所握的背影,不知是该就此答应,或是坚决拒绝。
    几句交谈,短短互诉,听不到应诺之声的人并未露出着急之态,只是,在眼前视线现次由明转昏,且再无回转之象时,被他横在腰后的手,回伸,轻抬,落垂,抚眉。
    “温仔!!”见他如此动作,狼主惊觉回醒,面色霎时急促。
    “好,吾答应你。”手中所握之处骤然下沉,藏镜人眸光一黯,沉声应许时,再附一掌相扶。
    “哈,能得你们如此轻易允诺,吾实在该倍感荣兴啊。”
    “废话可以停了,你要的,吾们已经答应了,现在,你也该乖乖随吾们回去了。”
    “没问题,只是,在那之前,吾……”
    “你什么,你若是想反悔,别以为吾会饶了你。”
    “用不着动怒,吾只想在回去之前,饮口酒而已。”
    酒?!又是一个意外中的字意外出现,顿时让狼主飙窜之怒意如雪消融,“你现在这样,饮什么酒,不准。”
    “狼主!”
    “少罗嗦,想饮,等你恢复之后,无论想饮多少,吾都奉陪到底。”
    “何必这么严苛,自吾半灵受封,前后昏昏沉沉,清清醒醒,已是将近半月,难得想借机轻松一下你也不准。”
    “现在你是病人,吾是大夫,准与不准,吾说了算。”
    “唉,你如此说,实是一点也不体贴吾这病患苦闷,下一次清醒,吾……都不知道要到何时,你当真……”
    “不准就是不准!”
    “千雪,酒醉,总比昏去的模样要好多了,不是么?!”
    “你……”一话拨动心弦,狼主狠咬牙关时,指间已因握力过猛而白。
    “够了,既然累了,就麦再说这么多的话。千雪,去拿酒来。”
    “藏仔!”
    “难得他老实一回,便遂他此愿,权当奖励。”横口插言,打断两人争论,藏镜人一句定下最终结果。
    “可……”
    抬眸一眼,对照刹那,狼主将余话吞回腹中,悻悻起身,悻悻回步。
    “好了,千雪去取酒了,在他回来前,你还是先坐下休息一阵吧。”
    就着肩上扶持的有力双掌,已有倾身下滑之势的温皇,含着浅浅笑意,坐在了身侧的冷硬石块之上。
    捻指轻扯,系绳脱出结扣时,藏镜人反手轻张,将由身上解下浑然深披盖在单薄身躯之上。
    “无心还好么,难得你们父女相认,你不多陪陪她么?!”
    “无心很懂事,她一直对吾说,希望她的温皇阿叔能早些好起来。”
    “哈,恐怕她的温皇阿叔要让她失望了,吾怕是……”
    “有吾在,无心她……一定会如愿的。”
    “这么霸道,实在难以想像,你到底与无心是如何相处的。”
    “你亲眼一见,不就知道了。”
    “若有机会的话,吾想吾会吧。”
    “讲什么傻话,你有是机会。”
    “呵,罗碧!”
    “何事。”
    “吾想,吾等不到千雪回来了。”
    “那就把这次没饮的酒也留到以后。”
    “哈,你真会想。不过,一切终究要看……天意了。”渐低渐轻的语调,在眼中景物彻底转至不存时,斜倾的人轻轻向后仰倒。
    延臂横扩,微薄之重入怀刹那,坚如铁石的面上乍然显痛。片刻沉默,无声注视,直到一直被绞于五指的狂劲颓然卸下,包附于护甲之下的手才改以探前,在为已入混沌之境的人紧了紧着身风披后,轻轻再送一臂至他双膝之下。
    话至还头,却说重回秘洞的狼主好不容易在随身携带之物中翻找出一瓶封存完好的酒壶,嘴中免不了的一番絮絮唠叨,不过到底还是悬心不下另外两人,当下也不敢有所怠慢,取壶入手时已然起身回步。
    “义父!”
    “嗯,凤蝶?!”甫回身,通道处倩影入目,狼主步下顿止。
    “义父,主人他……”
    “放心,在吾在,他没事。”
    “义父!”
    “凤蝶,好好守在此处,吾……去把他带回来。”
    几番欲言又止,压抑在心的话,到底还是说不出,摒唇啮齿中,凤蝶只能不断绞紧手下轻纱,足下一步一步侧偏,让出了来往之道。
    “凤蝶!”大掌一探一落,香肩之上已承重载,看着满脸委屈又担心的女子,狼主展眉一笑,“义父向你保证,温仔他……一定会没事的。”
    “嗯。”许是被面前暖暖笑容所感染,心头微微宽赦几分,终也松了面上表情的凤蝶点头应声。
    “吾去去就回,这些日子你也甚是辛苦,快些休息吧。”
    “吾不要紧,义父放心。”
    “麦说傻话,你若再累病了,吾可真是要疯了。”
    “义父。”
    “好了,不许和义父顶嘴,现在,乖乖去休息,若不然,吾可是会赶你回神蛊峰的哦。”
    “义……,是,凤蝶这就听义父的话去休息,凤蝶……告退。”谦谦一礼俯身,面对近声之胁,难以反驳的凤蝶只得告声请退。
    看着顺从离开的人,狼主慢慢换下脸上强撑笑意,静静独站片刻,方才挪步向着洞外重新迈步。
    幽回暗道,一段不算太长的路程,却是走的狼主既忧心,又焦燥,盏茶功夫硬是缩至半柱香内,只是,当他前脚才踏出洞口,迎面风中,身影修长之人紧抱着怀中的人正在靠近当中。
    心下瞬间一凉,狼主只觉手中所握沉重到几乎难以把持,“温……”
    “他没事,只是太累所以先睡了,他还说,等不及你拿酒回来实在可惜。”
    “有什么可惜,等他好了,想什么时候饮酒便什么时候饮,谁还会拦他不成。”
    “千雪,吾送他回去,你,去将祭司与梁皇无忌请来,他的问题……,一定要解决!”抑顿之声在入尾之处陡然转沉,肃然中更显坚决之意,双眼挑睁刹那,锐芒直耀浓重暗夜之色。
    “吾知道了。”沉声相应,垂眼所映之颜,是不舍、是难舍,但,为了此情所系之人,便是再艰难,便是再难舍,亦要选择割断,狠心当下,狼主猛力回身,错肩而过后便是择路而去。
    夜风咻咻,带来夜之冷寂,垂眸看向怀中之人时,藏镜人微挪双步,将冷寒之意完全挡在背后。
    随着环抱双臂一紧再紧,夜下,被留在洞口的,只有一句决不妥协的执意,“你不会有事的,吾……一定不会让你有事的。”
    细碎步声,在音落处接继而起,举步而行的人,坚定不移的走入暗洞通道,消没其间的身影,连同先前的语声、步声,渐渐的,一点一点的开始消散。
    风,又一次冷淡刮过,不管有人无人,不管是静是闹,空阔之地,一片浮尘受劲轻飘,扬扬洒洒,半数落在草丛,半数粘着枝上深翠。
    夜色浓厚,扰人视线,远景如迷,让人难以辨识,然而,迎着风向,一股淡醇飘逸的若有若无却是勾人奇心,勉强欲认,模模糊糊中,只在暗影下隐约看到一壶状之物被摆在一处无人角落。
    “如何了?!”轻手扯回盖身锦裘,细心照拂静眠不醒之人同时,藏镜人冷声以询刚刚探视完毕两人。
    “很棘手。”捋髯蹙眉,满是愁色的祭司回眼一看地上之人,眼中难色再覆二分。
    “怎样说?!”
    “这要如何说呢……”开口便是为难,实不知如何详述其中关键,祭司无奈,只得转眼一向另外一边的梁皇无忌。
    “实情到底如何,祭司但请直说便可。”
    “唔……”
    “还是由吾来说吧,必竟,温皇此时状况还是与魔有关。”
    “嗯?!”突然开口之人,当下一句,立时引的两人侧目。
    “因龙脉圣气冲击,使的温皇魔染半灵受损,吾虽尽力施印封存,以免损害持续加大,但,此法终也不是治根之法,而,温皇现今昏睡时间远远长于清醒之时,由此可见,情况并不乐观。”
    “所以呢……”
    “若不能修复他受损半灵,一旦封印之效减弱,或是彻底失效,那一半灵识恐有崩碎之险。”
    “如果,真到了那一步,温皇……,会变成如何?!!”
    “也许因半灵毁灭而至他彻底消亡,也许,可凭龙脉保他余下半灵,只是,若真让情况演变至那一步,温皇他……怕是一生都将陷入沉眠,再也不会有苏醒的那一天了。”
    “说来说去,意思就是,必须将温仔的灵识修复才行,是么!!”
    “确实,想要温皇恢复,这是唯一的办法。”
    “既然如此,那便做啊,是需要什么东西,还是需要器具,你们直说,吾会去将之找来。”
    “狼主,事情不是如此简单。修补灵识之法,人世少有见闻,灵界古籍虽有提及,却也只是记录了一星半点,并未完全详载,吾……无法保证此法能可在吾手中顺利重现,而且,温皇所伤半灵,是魔之灵,吾不知一旦施法,会否再度引起他体内圣气相冲。”
    “你……,想告诉吾,其实,你根本没办法救温仔,是么,梁皇无忌。”
    凌冽目光如刺扎身,寻常之人早因其气其势而至胆怯,反观梁皇无忌却是不惊不惧,仍是照着心中所思娓娓轻述,“是,吾确实……救不了温皇。”
    “梁皇无忌!!”
    “狼主,匆急,听他将话讲完。”早所有料,祭司及时拦住怒急而欲发难之人。
    “以吾能力,实在难以救他,不过,却也不是完全没有希望。”由沉思之中回神,却是突然转身向外的梁皇无际,隔着晦暗交明的狭小遂道,遥遥望向暗夜之下的某个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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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篇将彻底解决吾温仔的问题,接着,当然 就是满满的幸福即将随之而来,[s:3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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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12-30 22:13 | 显示全部楼层
    番外二  三月  下篇

    玄异生波,一波一荡,一荡一漪。
    通道,通向魔世之道,贯于人界奇异路径,无人问津的岁月下,不知又迎来多少破晓,送走多少晨昏。
    而今,风中的别样不同,似乎正在预示着一场即将发生的异变。一阵沙沙草叶做响时,玄波渺渺的关口处,赫然轻波骤转强纹。
    一直被派于驻守险地的魔世兵将,因眼前一幕异象乍生而觉惊骇莫名,当下立时便是打起十分的小心。
    强纹剖裂,被不断扭曲的空间中,先是一股压人气息汹汹涌至,不等回神,下一刻,已是紧迫临身的一众魔军,皆是目瞪口呆的看着由那一方异境中强势跨出的一足,在经过了短暂的浮空后,稳稳的着落在魔世的土地之上。
    “众人小心!!”为首之人手按刀柄时,不忘警慎提示身后众人。
    异象生以异景,异影合以异人,如鬼魅一般强行越过两境封界的人,当他之双足完全带出己身之时,立对身前紧肃有所察觉,被盖于灰色圆衫之下的手瞬间已是紧扣腰间长刀。
    一记森冷兽芒由身前直射而来,迎对在前的人,立时心上一抽。
    似熟悉,因为他感受到了对方身上绝不陌生的魔气,又似陌生,只为那熟悉的魔魇血气之中偏又掺杂了太多人类的气息,如此迥异的两气共存之象,引人惊诧时,更引人惊惧。
    “你……是什么人?!”
    “呿,运气实在有差,竟然一进来便被人抓个正着,这下要怎样办呢?!嗯,杀人灭口也不失是一个好办法,你说呢,藏仔?!”薄刃离鞘,随着抽取之势,一线寒光至勾魂断命之刃冷冷划闪,微微仰抬的角度,给了顶头烈阳剥离暗影遮掩的最佳良机,连衣圆帽之下,露出的,正是熟悉的脸孔。
    “杀与不杀不是问题,但若是因节外生枝而引动不必要的麻烦,只会浪费咱们的时间,所以……”空中诡异飘话二度惊愕围守群众,在一音节顿当下,入口之处,再是一道不世身影正式伫足立身。
    只是一眼对视,负责守卫之从皆是心弦紧缩。即使久历魔世征战,哪怕久经对阵厮杀,袭身之狂猛霸气仍是令得在场之人不由湿冷滑汗。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重复的疑问,得到的是一般无二的结果,不管是初次现身的人,还是二度越界的人,对其皆是充耳不闻,毫不理会。反而,在众目睽睽之下,新入之人旁若无人般的伸出一手,在探到身后某物时,轻轻一抬一托。
    那是……
    先前还未有察觉,直到此时经由他手下异动,才注意到那略显高浮了几分的一侧单肩似有异样,眼尖的为首之人定晴刹那才始惊觉,原来,由异境横越而来的人,并非只有眼前两人,而是……,整整三人。
    “喂,小心哦,乱看,可是会惹祸上身的!!”插身一挡,拦在前方,阻断探索目光当下,狼主语中阴鸷更厉。
    “放肆,尔等究竟何人,岂不知天城范围早已属吾北域辖地,如今擅闯,到底有何图谋?!”一再挑衅威吓之言,虽是气势慑人,却也深深挑动魔之本性,压下依旧环身冷窒寒意,随着眼中退却的惊异与骇然,窜升的红,如血而艳。
    “哟哟,这魔世还当真小瞧不得,想不到你一个小小的带兵统领就有这等胆量,不错,实在很不错,只不过,很可惜,本狼主,也不是被吓大的。”回锋一转,刀尖所向直指眼前,脚下蓄劲沉步,早有觉悟的千雪孤鸣眼中温度瞬至冰寒。
    暂缓而熄的杀意一瞬又至浓烈,警心骤起,一身厚厚绒装打扮的雪族将领手中动作亦是不慢,在银刃泄芒刺痛双眼时,也是翻刀起式,身后随侍兵卒眼见干戈将起,也是立时扣器入掌。
    “千雪!”
    “藏仔,这不能怪吾,你也看到了,是这些人先挑事的。”身不动,头不回,后方含带暗意的一声唤名虽是清晰传至,却也未能缓下狼主手中狼刃。
    “一场战事与你与吾皆是无所谓,但于此时的他来说,耗不得。”
    一句沉中带稳的淡叙,如同最致命的无形利器,在插入最为脆弱的罩门时,狼主顿时僵在原地,半晌过后,才在恨恨的磨牙声中撤了手上所持。
    “你来顾着他,至于他们,由吾来。”几步走至近前,话说同时,藏镜人小心翼翼将背后所承重量转手送出。
    忿然重哼,狼主动作却是不慢,在身边之人起手动作时,手中银华在空中一弧入轨,锵然清鸣声起时,利锋已是还归鞘内,随即,那双方始弃了兵器的手,却是格外慎重的接过了长披之下若隐若现的削瘦身影。
    双手撑扶以助,直到确信手中交托之人稳稳载于狼主背部,藏镜人心下才稍缓一息,当下也不急于应对眼前随时可能爆发的争执,却是对那静静伏在他人背上的人再三留意过后,才毅然回身,并步上前。
    不明异客再起异动,当前者,雪族公仪长寒手中长刀立时前伸以指,一为警,二为戒。
    眼前噬血刀剑如同不存,藏镜人大步前踏时,浑然嗓音带出为兵为将者特有威仪,“吾等此行无意挑动事端,只为私事特地前来一寻炎月苍鸣,还望放行让路。”
    坦言直换愕然,转念身上杀机已淡三分,眉间有所松动时,公仪长寒开口即带疑惑掺半,“你们……是为寻炎帝而来?!”
    “是。”
    “你们找炎帝何事?!”
    “吾说过,是为吾之私事,详情不便相告。”
    “是不便,还是……不敢!”暂缓的紧张之气,刹那过后又再紧迫,公仪长寒冷笑开言,“你们一身魔气,却由人界而来,说与炎帝相识,却不敢表明身份,如此相互矛盾之说,你以为吾会相信你之说词么?”
    “吾所说句句是真,至于入魔世之目的……,吾曾听梁皇无忌说及,现今魔世内部五族互争,若吾此刻坦言此次行目的,也许于魔世又是一番风云变色,想来这既是你雪族不愿乐见,更是……“他”不愿所见的。”
    “梁皇无忌?!昔日帝鬼座下赫赫有名的魔之左手,如今的魔世叛徒,哈,他当年叛离魔世,却又在多年之后开始为魔世之安稳担心么,简直……笑话!!”
    唇上微动,想辨又止,只以眼角末光偷瞥狼主肩上之影,藏镜人眸中不觉闪过酸涩苦楚。
    “如此毫无诚意的坦言,吾不想再听了。魔世,人界,如今河水不犯井水,吾奉劝你们,若不想命丧异乡,还是回到属于你们的世界为好。”
    “在事情解决之前,吾,不会走,而黩武炎帝,吾,一定要见。”
    “好大的口气,魔世帝尊,也是你想见便能见的么?!”
    “是否夸口,你可拭目以待,只不过,你将以汝等性命作为见证的代价!!”心知前关难以轻行,心下横念,藏镜人也不愿长久耗于此地,冷言送上誓取之决,脚下已然取步向前。
    “狂妄无知之辈,便让你见识一下魔世内,吾北峰雪域之威名。”凌然不惧,扬动手中暮雪,公仪长寒展露一身魔之傲骨。
    “哼,阻吾前路者,唯有……死!!。”怒色染眉,为着心中所悬,不甘脚步停滞不前,藏镜人一起手一祭招便是绝世武学,“飞爆--怒潮!!”。
    “暮雪--饮岁!”身前飞爆之潮如怒浪袭卷,其势惊天,其势撼地,不敢轻心以视,公仪长寒立舞手中雪刃,随着急转下降的温度,蒙蒙空中飘落一瓣雪晶挟冻寒之气封阻前路。
    怒潮如雷,其劲之强,无坚不摧,两力相较,只闻一声脆响碎断眼前冰幽寒径,刚猛拳劲已是突破暮雪刀锋,下一瞬,身如电,步如风,霸道一拳直取心脉所在。
    取命,只在顷刻,命危,只在眨眼。危急时,却是高空云层之内突传尖锐鸟啼,随继,风动,羽落,身动,带起一片雪降如灾。
    悍然一响,飞沙走石,荒尘爆窜成雾,阻碍眼前视线,直到流风揠息,弥散满目昏然,相抵一掌、一拳随着最后余劲迸散,金甲,雪铠,各退一步。
    ?!讶然一眼投注身前女子之身,在惊诧于魔世之内竟然有如此实力的女人同时,藏镜人亦对眼前之人有了猜测,“凌雪……寒霜?!”
    白发如雪,映衬面之上冷眉冷目,明眸轻闪,先是关注身后部属安然无虑,接着,冷若娇霜,艳若倾城之姿才得回眸正眼对敌之人,“你是……藏镜人?!”
    眉上一挑,甚是意外魔世内四君之一者竟能认出自己。既然一切已是揭破,藏镜人却也不再刻意隐瞒,“是吾!”
    一语承定,却是瞬息又入无声。对视之中,凌雪寒霜在将身前之人打量过后,调转视线,再次凝往不远之处的另外一人,异饰异服,异装异扮,加之已经确定的一人身份,前后联想,心头已是有所定论。
    薄唇轻张,皓齿吐音,神情不变的雪族之君淡然而问,“你们……要找炎月苍鸣?!”
    “是!!”
    坚定不改之回答,入耳时,撩动冰眸深处一丝异样,为着那抹映在瞳底的低伏之影,凌雪寒霜一瞬如没空无之境。一瞬如闪,静默当下彷似经历了虚长时间,而在清音再起时,竟是意外了所有在场之人,“公仪长寒,着人送他们去越武峰。”
    “雪君!!”
    “如何,你在置信吾之决定么?!”
    “属下……不敢。”如冰如冷的一眼,公仪长寒立时心下生寒,一膝当即曲落在地。
    却是不看身后屈膝之人,最后一眼落向跨境而来的三人时,凌雪寒霜冷冷抛下一句警告后,便重新纵身跃回上方盘旋的巨大雪鹰脊背,“天城属吾北域之地,路途之间,你们若有损吾雪族之举,吾凌雪寒霜必不放过。”
    虽是疑惑对方何以如此轻易让关,却是无心太过深究,远远一眼轻看,但见空中白影如雪,潇洒如云,正是一方高不可犯之意。
    由高向下,依旧清晰的一眼可辨之地,淡漠的看着又是一阵简短的沉寂。片刻之后,一身狂意肆染之人小心引护着身后两人,随着前方引路兵卒渐行渐远。
    轻敛双眉,一合双眸,无声中,凌雪寒霜唯在心头泛出一句不曾出口的话,九言,当初承你之情,今日……还你!!
    ----------------------------------
    “沿此方向再向前大概半个时辰就能看到炎帝贩越武峰了。”遥指前方已是隐约显露连绵山脉险峻之处,负责引路的雪族士兵,回头对着身后几人详细解说。
    “吾知道了,多谢。”立在风端顶口,听过前方所传讯息,藏镜人也不吝回以诚挚谢意。
    “呃……”
    “还有事么?!”
    “现在所处之地还在魑族范围,你们……”
    “你之提醒,吾记下了。你放心,吾有要事在身,不会去惹到邪皇一脉。”
    “吾不是这个意思,吾其实想说……”
    “累你远途为吾们引路,在此,吾十分感谢。余下路程,吾想吾们自行前往便可,你尚有雪族之责在身,趁着天色未晚,也该及早回去了。”
    看似礼谦十足,实则,一字一句暗露逐人之意,听在耳中,已是明白在心的雪族之人当既哑口。
    神色难免几分尴尬,干笑声中,雪族引路之人半是不甘,半是无奈的转步向后。只是,实在抵不过心内好奇,勉强向前蹭出几步后,忍不住,偷偷向后瞄去。
    一处碎岩自砌成壁的避风之处,已然揭下连帽的狼主正手持水袋,细心的喂着靠在怀中的人一点一点饮下。
    脚下又是一步走偏,眼中的角度亦是再次倾斜,借着再次绕开遮掩视角的障碍,素中带静的几分睡颜立时勾起心底熟悉感觉。
    “九……”憾然入心,只为眼前一幕,急涌上喉的两字,唇间正自急吐,却只来的及一字成音,一片暗影立时兜头罩下,当即哑了后续一字。
    “时间不早,请回!!”一声请回,声厉如刀,一声请回,眼若寒潭,藏镜人闪身在前,全线挡往窥探目光,身后之手更是隐然欲动。
    不曾体会过的狂炽煞意染身,让人忍不住开始怀疑,下一刻,身处此境的自己会在这焚炽如烈的无形之焰下化成天地之间一抹余烬么。
    “吾……吾,告……告辞!”满额冷汗淋漓,满腹担颤心惊,强势的压迫逼的雪族之人难再停留,匆匆一声请辞后,双脚起步如飞,片刻之后已不见了踪影。
    “哼!”一声冷然重哼,看着人迹消失的方向,藏镜人转身回眸看向最为关切之人时,方才敛下眼底寒意。
    “藏仔,咱们真的……”仔细打理好仍陷沉睡的温皇,重新为其披回遮身灰袍,狼主抬头时,面上略有迟疑。
    “他有言在先,不想再让那两个小子牵扯进来,咱们也已经答应过了,便……依他之意吧。”颇多感慨尽成心头无奈,多情的人,为这情字究竟广布了多少无情,当时的一句允诺,原来,是他早就为了日后所安所排,如今回想,藏镜人只觉倍感辛酸。
    “他这么替那两个小子着想,看来,是真正有将他们放在心上了。”
    “你吾早知的,在这一字之上,他不动意便罢,一旦动心,便是再难割舍。”
    “他这种人,典型的死鸭子嘴硬,明明在意,却什么不说。不过,幸好这一次他所针对不是你吾,否则,吾是说什么也不肯与他甘休的。”絮唠之间,再度想起连年所受欺瞒之苦,狼主口中不禁又怨又恨,偏是恼怒中又兼挥之不去的无奈心痛。
    “好了,休息过了,咱们该起程了。”
    “嗯!”整束好行装,重新将怀中贴靠之上小心负回背后,狼主猛然灌力于双脚之下,“走吧。”
    不再多说,恢复了一路前行时的沉默,荒尘满布的路程上,依旧是孤身一人的藏镜人在前,行走间,戒心不减,时刻警惕不断变迁的环境是否藏有危机。
    狼主在后且随且行,一步提升,一足稳沉,扑袭面上砂砾刺刺生疼,手臂虽是频抬,却非为己扫去颊上不适,而是屡屡回护身后知觉全无之人。
    时间拖沓,两个人,两双足,不断缩减着脚下行程,柔软难以着力之感,渐渐转成尖锐凹凸硬质之觉,视线里,高耸尖峰之绝岭,亦开始逐渐显露全貌。
    眼见目标所指之地已在咫尺,因这一路平稳无波,藏镜人不觉暗中长长吐息,脚下不停依旧向前时,略微转头向后提醒一句,“就要到了。”
    “嗯,能走的这样顺利还真是意外,吾原以为会有不少麻烦的。”
    “他之情况越是久拖越是不利,路上能得如此平顺,是好事。”
    “话是如此,只是不知道,那个黩武炎帝是否真的肯出手相助。”
    “梁皇无忌说过,除了九……,魔世之内,唯一有可能帮助咱们的,只剩炎月苍鸣了。”
    “但那个炎帝的个性实在……”
    “为了“他”,任何条件,吾皆能答应。”
    “藏仔!”
    “嗯?。”
    “要吾提醒你忘了一件事么!”
    “什么?”
    “苗疆三奇,可不只是你和吾身上这个家伙,吾嘛也是要算在内的。”
    “哈。”立时听出轻描淡写之下的刻意所指,藏镜人展眉一笑。
    “喂,麦以为笑一声就能将吾糊弄过去,吾跟你讲,若是你也敢学他那坏毛病,吾可是会翻脸的。”
    “你放心,有他这前鉴做警,吾便是有心也绝对不敢瞒你什……”踱行之步倏然止顿,为着前方不该,却又偏偏出现的影,最后一字,亦然倏断。
    !!
    敏锐武感当即察觉前方异样,一瞬敛息,同时停步的狼主立时沉眼提戒。
    立在风中的人,也似一直等待的人,听到身后规律步声止歇刹那,闭合有时的双瞳蓦然而睁。
    眉间一拢,聚峰成皱,看着缓慢转身以面正对的人,藏镜人不觉轻抽掌中五指。
    “这是你们的自做主张,还是……他的意思?!!”对在空中的视线,冷中藏炽,在掠过连续两人后,落在最终一点之上的眼,烈中更寒。
    “九……寰!”
    “怎样,已经想好吾要的答案了么,藏-镜-人!”
    “吾没任何答案给你,对你,吾只有一句话,让路。”
    “你以为,你是凭什么能可命令到吾,藏镜人。”
    “九寰,即便是看在他的面子上,也不代表你之举止可让吾无限度的容忍下去。”
    “同样的话,吾一字不差的送还给你。现在,吾要听实话,他……可是又出事了?!”血样的眸,赤红的瞳,牢牢锁定那处在静中不发半声、不见半响之人的身上,鼓荡的衣袍下,交叠的两手各自强握。
    “有吾们在,他的事,不劳你魑族少皇来此费心。”
    “既知吾乃魑族少皇,你当也不至忘了,九言他……可是尚未从吾族当中除名,他的事,吾自是有权插手。”
    “苗疆三奇之事,你,凭什么轻言插手。”
    “当他选择人界,选择苗疆时,他自是苗疆三奇之一的神蛊温皇。但如今,他既处身吾魔世天地之间,但是吾魑族之内九师,你……,才是那个无权干涉的人。”
    争锋相对,各为私情,各为己心,俱不退让间,氛围已入紧迫。
    “喂,你们这样明目张胆在此挑事,是不是忘了,这越武峰的主人可是还好端端的活着哩。”冷不防,闲散一句凭空插来,打断即将燃爆之火时,亦是挑动内心惊骇。
    齐势转眸,齐时定晴,离身不远处,闲逸之姿正依靠山角巨石,环臂抱于胸前,一双看似随意的眼正兴味十足的看向这边。
    “炎月苍鸣!!”“黩武炎帝!!”
    懒散挥手算是回应,炎月苍鸣双眼一滑,下一秒已是转至浑然不知自己已成争执肇因之源之人身上,“唔,吾该说他真是好本事么,才不过一月过半,他就又将自己弄成这付模样,啧啧,他这“天下第一”的名号实在不虚啊。”
    “你看到了什么?!”“你可有什么办法?!”
    “吾说,你们还真是一点都不客气。不过……”停顿的话语,转带出唇上一抹诡笑,接着,异彩相间的瞳内,异芒疾如流星快速划闪,“吾越武峰可也是有规矩的,不论你们所求为何,上了得峰顶,你们便有与吾一谈的机会。”
    “炎月……”“黩武……”
    “至于他么……”一瞬敛合的眸,一瞬加深的弧度,是危险、是变数将至的前兆。
    惊心一刻,两声厉喝同时出口,“你敢!”“休想!”
    “哈!”桀傲笑声贯透满场,幻影如烟,消散的刹那,扬劲扑来的九寰只觉掌下所触之点空荡异常,情知不妙,不等力尽势满,足尖急点脚下坚硬。
    急身回撤,一拳凝元,一掌聚力,停足顿步时,藏镜人已觉劲风近在鼻息,一声好快乍现心头,再想满招迎敌已是晚了一步,不得已,匆忙之间只得仓促出招。
    “嗯,反应不差。”
    轻描淡写一句话间,拳掌之上如若微风轻拂而过,恍然间,冷息窒人,藏镜人却是急切一声向后示警,“千雪。”
    警讯方起,早是长刀入手的狼主一式向前急挥,脚下暗劲贯送,身影倾化狼影不进反退。
    “来都来了,又何必急着走呢,若是觉的不便,何妨……先将人交吾看顾,如何?!”
    “你做……”
    “梦还是留到晚上好了,现在,吾便先带这位贵客在吾武殿恭候诸位大驾了。”
    身形飘忽,如梦如幻,面对捉摸不定的影,一刀尽落空处已成注定结果,紧随而至的,是快到不可思议,快的让人难以置信的速度错乱了眼中的视线,颈项方觉有风骤起,背上所负之重已然神奇消失。
    “温仔!”“温皇!”“九言!”
    一瞬急进,一瞬快退,红色的光影,别于来时的悄无声息,在张扬的腾窜中一闪而失,慢了一拍,顶处远峰之上才轻轻传来一句有意无意的刻意,“你们……,千万不要让吾等的太久了哦。”
    “恭迎帝……”不世人影乍现身前,祟武殿外一众负责守卫之人急忙恭身欲迎,却不料,眼中向来独来独往之人如今竟是怀抱一人大步走来,顿让在场之人呆若木石。
    “嗯,起来吧。今日有客来访,派人传令下去,负责接待之人务必尽心接迎!”
    “是!”声传令下,顷刻间,还在讶然中的众人立时整肃面上神情,随着衔命之人离开,很快,高峰顶处,一声洪亮号角响彻山峦,回观原处,由地起身者,无不一身冷冽武意涌荡。
    武者之魄点燃武者之魂,灼烈温度如浪渐高,已然走入正殿的炎帝感受着隐约传来的滚滚争雄之意,唇角一笑深浮。
    “逸非踪!”将至帝座之位,环伺一眼准确抓到正躲在柱后偷饮长醉的人,炎帝当即开口传唤。
    “咳……”狠呛一声,半是不甘,半是幽怨的看了未曾落喉,却是全然溅洒在衣衫之上的水渍湿迹,逸非踪苦着脸由后走出,“帝尊,这可是吾珍藏了二十年的好酒。”
    “嗯,很浓的味道,果然是酒中佳品。”只得鼻间轻嗅,已可想象此酒醇烈何等快意,口中赞颂间,炎帝却是神色不动,径自将手中所抱之人放在王座之上。
    “帝尊,方才那已是最后一口了。”
    “是么,可惜,如此好酒就让你浪费了。”
    “帝尊……”
    “哈,不用叫的这么委屈,吾可是没有如此好酒可赔你。”
    “……”
    “不过,如果你不介意,吾用眼前之物做赔,如何?!”
    黯淡眼神蓦地一转,当之落在座中一衣长掩之身时,逸非踪顿时眼中一亮,“帝尊,你终于想通了,决定找个女人回来成亲了么?!”
    “女人?成亲?哈,吾若有此想法,便是疯去了。”
    “那此人……”
    “既然你如此好奇,何不亲自一观呢。”
    满面疑惑,轻瞥一眼将人安置稳妥后便抽身一旁椅中落座之人,再回首,疑窦眼神仍旧紧盯王椅之上静卧的神秘人影。
    犹豫的手,带着试探向前探出,途至之半中,却又改换路径,缩回颚下轻轻搔弄,片刻后,游移浮动的视线,经过再三于两影之间的徘徊后,终究还是抵不住一腔好奇之心,所以,最终,那只伸出的手,还是扯下了罩覆真相的一角布衫。
    “这……,九言,怎会……是他!!”熟悉的面容乍然入眼,却是惊的逸非踪失步连退。
    “你很怕他么,竟然吓成这样。”
    “非是怕,而是……”
    “怎样呢?!”
    “帝尊,你是傻去了么,这个人左脸写着麻烦,右脸写着事非,如此麻烦人物,别人都是唯恐避之不及,你却巴巴的将人带回此地,你是觉的咱们越武峰平静的过头了么?!”
    “吾这越武峰自成立至今,一向不涉权争,只为证武求道,此点你不是一直很清楚么。”
    “既然如此,帝尊为何还屡屡……”
    “逸非踪,当年,邪皇扩境之举因多项变数而至功败,元身虽毁,却是有幸保住灵识,以至保全了魑族延续。”
    “接下来,帝鬼以力强制魔世多年,随着通往人界通道打开,随着帝鬼野心强入人世,随着他……神蛊温皇现身魔世,这前后又掀起了多少混乱是非。”历历在目,历历轻述,回忆之间,逸非踪也不禁对魔世这几载起伏唏嘘颇多。
    “这些是非,带来了魔世的种种变数,带来了魔世的惊天劫数,更带来了魔世的一次又一次的转机,一变临一劫,一劫转一机,就这样兜兜转转之下,延伸出了至今魔世奇妙的平衡。”
    “帝尊!吾不否认九言之实力确实让人心动,但……,他真值的帝尊这般上心在意么,即便魔世之内再无帝尊看的上的对手,总也……”
    “逸非踪,九言除了拥有让吾动心的实力之外,他之价值同样让吾动心啊。”
    “价值?”
    “哈,你没听见么,殿门之外,山路之上,他,所牵来的价值,就快到了!”
    “嗯?!”好奇转目,逸非踪遥向大殿外向张望。
    “去吧,好生招呼客人,顺便,也提醒一下客人,如是手下太过,吾这主人总也是不能就这样看着手下伤亡惨重。”
    “既然如此,属下告退。”警敏已知有事发生,一声告退,逸非踪即刻退身出殿。
    闲手挥摆以应,看着退出的人影,再看座中久眠不醒之人,炎月苍鸣面上再浮一笑,长身起立时,一步紧跟一步,来至王阶之前。
    “欠了吾这久的债,你总也该还了,今天的客人,只能算做利息哦,九言!”慢指轻舒,一拭睡容眉间微尘,转尔,又是划过落在座外长发,“嗯,来日方长,而你,将为吾,发挥出你最大的价值,哈,吾衷心希望你不会到时承担的太过为难啊,神蛊……温皇!”
    庞然一声,紧随殿内一句诡语尾音,余光斜回,看着殿门之外积集的人群,黩武炎帝袖风强回身后。
    “嗯,来的不慢,果然,是拥有值得让人动心的实力。接下来,便是该吾亲自一会了,致于你么,头疼的事,还在放在稍后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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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篇会出乎意料的长,这次先发1/3上来,诸位将就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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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1-3 11:56 | 显示全部楼层
    一瞬静音,执杯慢饮的人后知后觉一般,在蓦地感觉似乎此时的自己特别受人关注时,慢慢将手中之物放回桌上,借着一声虚咳做掩,恍若无事模样的炎月苍鸣随意一眼扫向围聚于寝榻前的左右几人。
    位身在左,已然探过脉象,知悉并未因这错分的短暂时间而使的挚友险情有所恶化,而得暂松心头紧迫的狼主却是不依不饶,熊熊如火目光依旧狠瞪座中之人。
    居位其中,在仔细察看过沉眠之人情况后,九寰一脸紧肃,先是一眼怨恨分投身侧两人,尔后一眼恨怒之情锁定搅入乱局之人。
    右角驻足,为着眼中有惊无险之人,藏镜人缓下心上悬忧,举手一片轻柔,为着榻上好友小心拢合盖身之物后,暖情转瞬化为厉色迎对恼恨之人。
    “咳,人不是安然无事么,你们有必要这样盯着吾嘛?!”许着投来的视线太过热切,即使久经风浪者,也不禁面上颇是几分不得自在。
    话出当下,本就满腔恨怨立如药炸,腾然一步下阶时,狼主火怒迅流身外,“你……”
    “千雪。”亦是怨怼满心,却是终究记得自己此行为何,理智,快了一步,按下了急于爆发的人。
    “炎月苍鸣!!”
    “哦,如此直唤吾名,莫非魑族少皇还有何指教不成。”眼波流转,由上至下划过年少之身,眼中所映,皆是衣衫上面力战过后的斑驳疮痍,默武炎帝笑中扬眉。
    “你!你不要太……”
    “吾怎样,在吾自己的地盘之上,吾便是这样放肆了,你……不准么?!”
    “炎月……”
    “哈哈哈哈……”染怒之面如若丹云,看在眼中,却是让黩武炎帝大笑连声。
    刺耳长笑,错映着青白、红赤变换的神情,咬牙当下,垂在身侧两手传来骨节作响脆声,又是一秒的沉重压抑,随即,终是再难克制的人,扬手一抬,即准备讨回眼前新仇以及前时新怨。
    “够了,麦再闹了。”一手未松,但见此时另外年少之人经不得有心之人撩拨,也是即将步入暴走状态,心下暗叹时,藏镜人也是手下一快,抢先扣住血甲轻肩。
    “藏镜人!!”
    “如此失态,冷静全无,你可是真有将他之悉心教导放在心上?!”冷言责问同时,藏镜人眼下随之扫回榻上之人。
    “吾……”一道静影,瞬息浇灭心头火烧,哑口当下,九寰恨恨别头不再看那可恶之人。
    见到已是敛下脾气的少年皇者终于不再理会无聊之人,一丝欣慰由心浮现,刹那的合眸后,藏镜人凌厉回头,“黩武炎帝!!”
    小小无聊把戏瞬眼已被识破,不愠不恼,反肘支在桌上,撑在颚下,听到再次名唤,炎月苍鸣带笑抬眼,“怎样,换你再来指教了么?!”
    “省下闲言吧,吾只想问,你可有解决温皇困境之法。”
    斜睨一眼,俊逸面容之上,格外严峻的神情,带动炎帝唇边笑意再深一分,“你为何有此一问,梁皇无忌难道不曾告知你,吾不擅术法,所以,关于他……,嗯,九言那染魔半灵的修复问题,你们……恐怕是找错人了。”
    “炎帝!”
    “不用喊的这么大声,吾说的很清楚,而你,也并未听错,吾对他之情况,一样束手无策,藏-镜-人!”
    凝重表情刹时转黯,是不能置信,更是不敢相信,怀抱一丝希望而来,而结果,却还是逃不掉的破灭,怎会如此,怎能……如此?!!
    温……皇!!
    “哼,愚蠢!!”暗骂一句,收回落在两张苍白冰颜之上的视线,一膝下曲,两手平张,稳稳将榻上之上接入怀中时,九寰足下全力撑起此身、彼身两重重量。
    尽管为耳中意外之言同时失神于刹那,然,当异动自身边乍起时,两人即刻同时引手前伸做阻,“你做什么?!”
    “做什么?!自然是带九言回皇都,吾魑族司权可不是眼前这个废物,夜煊他……,一定可以为九言修补好受损的半灵,吾也一定要……治好九言。”合掌一力拥紧护在怀中的人,一昂头,少年决然面色,更衬其一身皇威不可侵犯。
    一片无声,唯心寄语,垂眸时,注目间,分别来自两肩的钳制,又在同一时间慢慢松开。
    再无强力成困,九寰当即步一提,足随动,由横阶走下时,却是看也不看一旁座中的王殿之帝,径直越身向外而去。
    半指之隔,前方的人走的果决,走的毫不留恋,而在后方,重铠、轻衣,无声默契,一随左侧,一从右畔,牢牢将置身于中的“人”,全然笼于自己一掌可控之范围。
    看着陆续离开的三人,独坐空荡寝殿的默武炎帝,笑不减,意不淡,只在下一秒的开眼时,闲音成唤,“逸非踪。”
    “帝尊。”角落暗影处,应声而出的人笔直来至近前。
    “你与孤影顾好越武峰,吾……”
    满耳话语再入,却是早有所料一般,逸非踪面上一阵抽动,“帝尊,跟着人家凑热闹,实在是很失身份的一件事呢!”
    “只要吾高兴就好,其他……,吾何曾在乎过呢!”
    “帝尊,能不能请你不要将这种丢脸失面的话说的理所当然。”
    “有何关系,魔,本就任性而为,而吾,有足够的实力与资格,不是么。”
    “吾不想与你说下去了,你不是要去跟人看热闹么,还不走么,再晚,说不定什么也看不到了。”
    “哈,连吾这堂堂帝尊也有胆向外赶了,逸非踪,吾该说,你被九言带坏了么。”
    “帝尊何不说,是帝尊将属下带黑了呢?!”
    “啧,嘴上功夫也是见涨,实在没白费当初吾安排你在人身边学习。”
    “帝……尊。”旧事重提,逸非踪当即脸上黑了三分。
    “咳,吾走了。”一整面色,不再闲言轻扯,估算着时间,终也是由座中起身,黩武炎帝最后一声知会,亦是大步而出。
    映入眼中的影,很快消失,回顾处身之地冷清无伴,长长一叹,愁着眉,苦着脸,思及肩上又被扔来的一堆杂事重担,逸非踪下意识的摸向腰间酒袋。及至指下方才触及皮襄表层,意识才恍然忆起唯一珍藏的最后一口也被浪费,顿时,逸非踪脸色更形纠结。
    “右军。”
    “何事。”垮着脸,寻声而回头的逸非踪看向身后之人。
    “左领派人传话,说是日间魑族少皇三人所伤之人已经安置妥善,而且,所有损伤之地也已修砌完毕。”
    “嗯,知道了,现在帝尊有事外出,你再传话下去,让负责各处守卫之人多加小心留意。”
    “是。”
    “等一下。”
    “右军还有事吩咐?”应声而停,传讯守卫好奇回望。
    “没什么,只想让你再帮吾带一句话给你们的左领大人。”眼色一荡,一抹坏笑浮现眸中。
    “右军请说,属下一定如实转达。”
    “嗯,替吾告知孤影,帝尊走前亲自交待,要吾出外查探四族动静,至于武峰诸般事宜,便由他全权打理了。”
    “是。”二次领命,不疑有它,负责传讯之人即刻返行。
    奸计得逞,暗自得意轻笑,下一刻,借口脱身的人连一眼留视也未,便是趁着烛光飘摇之际,幻身不见。
    腾火猛力一窜,桔色的热光,一瞬跃至高端,而一直被拂照于门墙上的影,也随着窜升之势而越显斜长。
    方让人感觉眼前清亮不少,驀然又是阵风刮过,拔高的星焰顿时又被强压而坠,连带着,将匆匆一刻的光明也还原于最早的昏暗。
    一瞬的起伏,一瞬的变换,从昏到明,由明至暗,变迁,更迭,这世间恒久的不变定律,仍是尽心尽力的在描绘着世界的本质。
    忽然又是一阵弱晖在明灭之间浮现,细细看去,那如碎如星的微光,却是正由锁于额际的残月而出。
    轻摇,浅晃,一阵如铃响般的低吟,惊开了久闭的眼。
    似等,是盼,凝若一汪烈泉的眼眸,在看到无边暗夜中依旧未有回返的身影出现时,渐渐荡出了迷离的浅殇。
    已经整整大半天了,为何,还未回来?!
    或者,是出了什么意外么?!
    多时难以平绪的心,因这突然的一念而有紧缩之感,间接的,搭在封云之上的手亦开始不安紧攥。
    还……,要等下去么?!还……,应该再盲目的继续等待么?!如果,他当真遇险需要支援,自己又怎能不在他的身边。
    不,不能再等了!
    他,与自己不同,他是一族少皇,有责在身,容不得有任何差池,不像自己,只是异世流浪苟活的孤魂一介,有幸此界有人真心相待,他断断不能辜负此情,否则,便是枉费了他口中的“兄弟”两字。
    而且,他,更是“他”惦念在心的人,自己,一定不能让他有事,否则,他又如何能回报“他”之期望。
    脑海浮现月余未见的人,是一股心暖热了此身,也一股心涩痛了此心,不过,只要“他”一切安好,便是此生再不相见,亦是无谓。
    指下瞬紧,双眼倏冷,压下心头泛涌点点温馨,为着还未返身之人,千尘再不犹豫,脚下一步力足向前而踏。
    听到异动,一直低伏腿边的白色兽影即有所觉,也是即刻起身仰头。
    “雪影,待在这儿,吾,要去找九寰回来。”千尘低手一拂厚绒满布狼首,简短一语算是交待,随即,撇了低吠不止的雪狼,继续向着皇门之外快步而行。
    兽眼通灵,看着前步再不回头的人,雪狼再次传吠,四爪正欲有所动时,一阵夜风吹凉,似有某种气味一并传来,当即便让一对尖耳直竖,身后白尾兴奋猛甩。
    又是一声吠叫响起,听在耳中,只觉相比之前皆是大声不少,步行在前的千尘虽有听到,却是一心牵挂他人,无暇回顾分神。
    脚下又是一步迈出,冷不防,身后一阵逆风携劲急追而来。
    “雪影!”口中匆忙喊喝,耳中,爪印落地脆响已是再近一丈,不得已,千尘只得停步,只是,在脚下方才轻旋回转时,身侧,,一道白色快影已是越身冲入夜幕。
    “雪影,回来,吾要去找九寰,没时间看顾……”赫然顿止的声音,是为无意间,另有一种异声闯入耳中,停口当下,千尘足不动,身不动,唯有握刀的手,悄然抽出了鞘内饮血无数的利刃。
    “嗷~”一声响彻暗夜的狼嚎,眨眼便从颇远之处响起。
    满声贯耳,千尘只觉心下很是疑惑,不明异响分明还在持续,但,何以平时最为警惕的白狼,却如此轻易懈下了戒心,不仅如此,那一声远吠,何以是被满满的欢欣之意所充斥。
    难道,是离开的人,终于回来了?!一念突起,千尘双眼乍亮,再次迎身面向无尽黑暗之地,被握在手中的刀,在转锋时,已是注劲其上。
    沙地再传被重力挤压时的细碎流陷之声,然后,是重力又拔起时带出的细沙窣窣滑落之声,黑暗中,这奇异的声响不断的响起,又不断的重复着。
    然后,在声与距同时被拉近与清晰间,隐约的身影由齐天幕色中隐约而现,伴随而至的,是一声熟悉的唤名,“千尘!”
    “九寰!”应声即回,脑海中一页一页皆是彼此在这三载中的互扶互持,名唤出口,眼中所见一眉一眼皆是相互并肩岁月中的棱角分明。终是见离开有时的人安然折返,终得松下了一直悬在心间的忧虑,一步前踏,一刀还鞘,迎着走出暗影的人,千尘彻底松开眉目轻结。
    “抱歉,吾,回来迟了。”
    “无妨,只要你平安回来就好。”
    轻淡两字,暖心当下,亦是如刺扎痛九寰心头,紧紧一摒双唇,欲说,又难,只有一直横托胸前的两手再次加重了五指之下的抓握力道。
    “九寰?”一瞬的静寂,来的突然,来的莫名,却让千尘恍然不解。
    “千尘,九言他……回来了!”
    意外转折的一句,愕然怔住了完全超出预想的人,心念还在快转当下,喜与慰来不及诉之与口,眼中,已是看见他面上难掩痛色。
    心,还未及因这回返的消息而暖融彻透,骤然又为这扎入心扉的痛色而冷窒如冻!
    “日间所传的消息,真正是……”
    “是!”
    “那你此去,可是找到他了,他……,不好,是不是?!”
    “他……”迟疑声起,痛觉已然封喉,眼垂而视,偎靠在怀中的人,仍是,一动不动。
    蓦然心惊,蓦然心冷,蓦然……再是心痛,顺着他低垂的视线,转眸时,千尘克制不了一腔冲动,颤抖地伸出手,掀开了裹身长衫。
    !!!
    眼前,白净的睡颜,睡的沉,睡的深,睡的好似对这身处之界完全未有贪恋,在经过了这一路的奔波碌碌,受了整整连日的风吹、日晒、沙袭、寒侵,仍是不愿从那未有人能触及的幽秘梦境中醒来。
    一片的空白的意识,只剩空白一片的感觉,恍惚一瞬,眼前的人,眼前的景,究竟是三年前最为惨痛一幕的开端,还是三年之后自己正经历的一场噩梦。
    “怎会……如此!”
    怎会如此,怎会如此,当时分别匆匆,原以为,一夕离别虽苦,至少也换他半世安然,怎知,一月折半,重新出现眼前的他,竟然又是再入死关。
    “九……言!”干涩声调,刺痛咽喉,他的名,何时唤来,竟是如此费力,他的名,何时唤出,竟让自己险不成音。
    “千尘!”
    “到底……出了何事,他怎会变成如此,那时候,他不是已经……”
    “详情,吾也未知。”
    “九寰!!”
    “千尘,吾非是有意瞒你,只是……”
    “吾说,你们这两个小子到底是说够了没,这种时候,你们就让他一直待在此地不成?!”在旁听视良久,狼主虽感他们一片赤子情真,却也还是更为挂念被置身于外的挚友,当下忍不住冷着脸插口断言。
    强烈的冲击,搅动意识之内如混如乱,久久难以平复,直到再闻他人之声,方始惊回武者警觉,转念分神,抬眼凝眸,熟悉之人的背后,半步相隔之处,竟然另有两道人影静立。
    “苗疆狼主,千雪……孤鸣?!”着眼装束并不陌生,一口喊破抢声先出的人之身份,接着,横挪的眼游移至另外一边,在儒雅俊容入眼刹那,千尘心上再次紧缩而顿。
    如胶粘身的视线,换来藏镜人一记烈眸回扫,生硬的眉目间,默然的神情除了不愿多言的冷漠,更以浑然此身的强悍蛮霸之气,无声表达着此身并非另外一人的事实。
    松下的一口气,有不愿面对的释然,也有始终放不下的失落,回味在百感当下,千尘还是慢慢吐出了那个闻名遐耳的名字,“藏镜人!”
    与面上清雅之气完全相悖,眉角斜挑时,自有一股邪倿冷意肆染,面对来自血脉之声相唤,藏镜人依旧只是一眼清冷,“吾不想与你们在此虚耗时间,如果你们没有办法助他,那吾便要将人带走了。”
    “没吾同意,谁也不准带他离开!”“在他恢复之前,没人可以将他带走。”一声诉离方出,立遭两声回斥,各自侧身时,一样年青的面容之上,俱是如出一辙的坚决不允。
    “不准?不可以?就凭……你们?!”
    “藏镜人,你要……一试么?!”
    激烈争执,冷下周身气息,紧张的氛围,使的彼此对视的眼,如同看到已被自己划向楚河汉界一方的敌对之人。
    气,凝于心,息,转于脉,僵持的两方,在僵持的互瞪下各不相让,鼓动的心声,不断激沸着体内热血,叫嚣着、催促着,想要快一点分出胜负的取舍。
    “藏仔,现在不是时候。”“九寰,九言之事为重。”关键时刻,随着一句相似之意的劝阻由身侧传出时,护甲之上,赤袖之上,同被挽伸的一手所扣。
    其意相同,其指唯一,两话两音,一劝一阻,犹似一盆冰水浇熄将燃战火,带动纠缠目光终是转回彼心所重。
    “哼!”不约而同,各自一声不肯服输的冷倔过后,转回的目光,随着落点之下的同一个人,残余的一点紧张交迫之意,也全都散于风中。
    眼见干戈缓下,狼主脸上神情却不见缓和,松了握在藏镜人臂上手掌同时,亦是抬头看向对面,“喂,小子,吾没时间和你开玩笑,温仔的情况现在很不好,你若真有办法,吾自不会拦你救人,但,若是你无能为力,无论如何,吾和藏仔也是要带他走的,你要知道,吾是断不可能眼睁睁看着他最后的希望完全浪费在此地。”
    “吾说过,吾一定会救他,至于你们,尚欠吾一个解释。”重重一托怀中之人,不愿再拖时于此,毅然转身之际,九寰即刻对一旁之人着口交代,“千尘,去找夜煊去血池,吾先带九言过去。”
    “好。”心知事重,匆匆一声应过,最后一眼划过正在狼主腿边兴奋徘徊的白狼,千尘再无犹豫,足下一点,急速往回而奔。
    滴水生漪,荡破满池霞艳,横乱的轻波,搅动已失幽然处静的水面,顿时,也将水面所映的一张因这满池红水而显的恢复几分生机的逸容俊姿在模糊中不断加深。
    位身池边,看着还在以术探查温皇情况的夜煊,背双手于身后的九寰一边继续关注着血池之内的情形,一边自语般的低喃一句,“圣气冲击魔灵,所以,才造成他半灵受损么?!”
    “事情经过便是如此,如今他半灵受损,难以保持清醒的稳定状态,是以,大半时候他都是处在沉睡当中。梁皇无忌与苗疆祭司皆是前后试过其他办法,却都碍于他体内两气互斗问题,因而所施之法俱都见效甚微,没奈何之下,梁皇无忌说或许魔世之内可寻一线机会。”
    “既然你们是为他一线生机而来,何以在你们踏入魔世之后,不是直接来找吾,反是去找炎月苍鸣!”
    挟带怨怒的质问,当即沉了狼主脸色,恨恨别头还双眼所视于池中挚友之身,“注意你的态度,臭小子,若不是看在他的面上,你以为吾有此耐心和你解释么。况且,魔世之内,你……比得了黩武炎帝么?!”
    “千雪孤鸣!!”
    “怎样,吾的实话刺到你的耳朵了么,那还真是抱歉啊!”尖嘴利牙,为报此时心上不快,狼主也是即刻一句回刺。
    “哼,你别以为能瞒吾,梁皇无忌当知,魔世之内能给他最大助力的人并非炎月苍鸣,但你们却偏偏选了此路,必然是因为他早对你们有所交待,是不是!”尽管被狼主一句激的愠怒升温,却是为了此时眼中所映之影,面若罩霜的九寰始终不曾放开脑中理智。
    眉上一挑,为着他尚能持重之冷静,藏镜人眼中暗露几许赞意,“你既然心知肚明,何必定要吾说。”
    “吾就知道,一定是这样,九言他……”狠狠绞紧着双手,吐不出口的两字,是痛,是惜,望着满池破碎难全的景像,九寰却是边说同时,脑海已是自动忆起缘起之时的画面,“不想让吾牵涉其中,当初,你……便不该舍命救吾,既然救了吾,既然承了吾所予的九言之名,你……便该明白,你吾,早就割不断此缘羁绊了。”
    呓语浅低,悸中如伤,往昔的回顾,在历历如昨中,不曾淡化了这份缘、这段记忆,反是在一遍又遍的体味中,将曾经过往的痕迹更深的留刻在最为珍视的角落。
    悄然流露的感情,至真,至性,不曾漏听的人,为着心中所触之感,各自,亦在脑海中不断地翻找着与这个人相关的记忆。
    一遍的重温,是暖,是慰,是对自己此不曾错失相遇、相识、相知、相交的庆幸。
    一遍的回想,是痛,是涩,更是不愿就此与生死离别、从此两世陌路不识的坚决。
    “收。”玄术轻震,异波回聚,随着口中一声叱喝,夜煊重重一点手中藤杖,已是收了手下法术。
    听到此处有所动静,一霎陷入各自沉思的人即有所觉,当下齐齐向前几步围了过来。
    “夜煊,九言他情况怎样了?!”蹙眉而忧,当先开口者自是一族之皇,九寰。
    “很难办。”虬眉苦皱,明显为眼前难题而觉困难,夜煊脸色不霁,兼且连连摇头。
    “连你也没办法么?!”
    “如果只是单纯为修复他碎损魔灵还有法可想,只是,现在他体内的圣灵之气着实棘手。圣魔两气相克相冲,他之半灵受损亦因其故,眼下,吾若不顾圣气反激,而强行以魔气为他补灵,很难保证他受魔所染半灵恢复之时,另外一半受圣气所护灵识是否会因魔气过胜而再有损伤。”
    “难道就没有可以避开两气冲突,单纯为其补全灵识之法?”
    “没有这么简单,温……,九言他……”
    “夜煊,有话尽可直说,不必吞吞吐吐。”见他话间尽有欲言又止之意,九寰面上一冷,已觉不耐。
    踌躇良久,眼见终是不说不行,夜煊沉声一叹,“少皇,九言他体内有龙珠残片,以吾所见,这该是他半灵为何能受地脉龙气所护之因,但,这反而也是眼下最大的麻烦。”
    “龙珠?碎片?”
    “千年至圣灵气,其中所蕴力量自是非同小可,武者便是吸化一分半许都能提升不少修为,但到底能提升至何种境界,还要看武者自身根基高低。只是,气者,本就无形无实之物,更难于人体久存,当初那一战,既是生死交关,为保万一,想来,他是直接取用圣气所蘊而化的灵珠,如此方能最大程度的借圣气以抗寂灭十方邪魔功体。”
    “龙珠么?”捻眉结色,回忆当初,狼主口中低哢时,身边藏镜人也是自语不停,“竟是龙珠,难怪,难怪当时寂灭十方本欲再以寄灵之法重生,却是突然出了异状,如今听来,当是因为龙珠之内太过强大的圣气直接冲击,使其灵识受了不小的损伤,所以才得让宫本总司、梁皇无忌等人有机会施术彻底解决祸患。”
    “而今,这龙珠残片虽不比当初全功之效,只是其中所聚灵能仍是不弱,否则也不会让他能可撑持如此之久,不过,坏却坏在前段时间你们想以地脉灵气补他身上所失,结果反是造成灵脉受残片吸引,一下吸收灵气太过,才使的他以魔所染半灵受到冲击而致崩损。”
    长篇解释听完,虽是解了心中一直以来的困惑,却也让耐着性子的人开始有些不满,“说来说去,你到底有办法为他将那半灵修复没有?”
    抬眼看去,面对来自人界,且自认没必要好礼相待的异乡访客,夜煊沉脸当下冷淡回答,“你若有法尽可施为,不必在此听吾罗嗦。”
    “你……”
    “夜煊!”低喝一句,止了互看不顺的两方争执,九寰手下又是一阵攥动,“当真……,没有办法么?!”
    “少皇,非是夜煊不肯尽力,目前困境,实是难在圣魔两气互斥,臣……”语下略顿,借着垂头一刻,夜煊尽掩眼中一阵异波闪烁。
    “圣、魔、互斥,就……真的没有一点办法能可解开此中难题么?!”
    ……
    沉默中的无声,却是比亲口承认更让人觉的残酷的默认,一瞬间,仿似被打破了最后的希望,狼主在茫然中无力一步退后,藏镜人在脑海陷入空白刹那,一直纠结在双掌的手无力松脱,一直关注着水中倒影不曾出声的千尘,以及喃喃中冷却一身温度的九寰,在失神中仿似听到心中某物崩塌的巨响。
    由希望至无望,由至痛到无声,满室的寂静,静的人心冰凉无感,静的人心死寂麻木,原来,这无能为力的感觉,真的可以让人……
    “唉呀,吾错过了什么精彩的部分么,竟然一个两个皆是这种表情,嗯,虽然迟了,不过,吾想,吾还是来的及参加奠丧之礼的吧,你们……讲呢?!”一片哀绝下,冷不防的却是一句轻言戏句毫无顾忌的幽幽传来。
    一句谑言,骤化无情刃,贯耳入心,直插已是快要无力挣扎的最痛之处。
    看不见的伤口,一道新痕再绽,破裂的血肉,再次迸出看不见的红热,痛上加痛的刺激,激起的,是压抑到极致时的最直接的一拳袭面。
    “哈,这种迎客方式还真是少见,怎样,这是专门给吾的特别待遇么,可惜,有惊,没有喜啊。”语中轻调不减,诡异现身的黩武炎帝,在面对迎面疾劲时,淡淡一笑间,轻张五指,接着,看似随意的一合一握,已是稳稳将打来重拳锁于掌心。
    “嗯,力道不差,不过,吾还是那一句话,有进步,但是,还不够,想打倒吾,你……还差的远呢,千尘。”随着话音一落,总是随性的眼厉色一闪,扣合之掌瞬吐雄劲。
    庞大掌力回击,千尘当下嘴边溅红,步下亦是止不住的连连倒退,直至一掌倾力抵扶才得勉强停住身形,只是透身之力实在强憾,即使步停身止,仍是避免不了的一膝重沉。
    “炎月苍……”怒极恨极,痛极悲极,眼中血红,像是噬骨毒咒,啃蚀着九寰最后的一分理智。
    “这地方吾也不是第一次来了,你可以不用招呼吾了,九寰!”信手挥洒,浑不觉自己该有为客尊礼之仪,闲散语调说的自在、说的毫无拘束之感,随着再一步的性致所趋,黩武炎帝漫然扫过围视几人,就这样面含笑,步潇洒,带着一身镇定自若,走至血池边缘。
    “嗯,还在睡啊,喂,夜煊,身为人臣,你这样的办事效率实在让人无法欣赏哦。”举目做观,只一眼,水面之下的幽幽静眠已做通透直入心海,玩味掻颚,黩武炎帝却是一转语诉对象。
    “住口。吾皇都之事岂容外人插口,你黩武炎帝也是一界帝尊身份,如此冒然入吾魑族禁地,你真以为吾魑族不能拿你如何么,哼,来人,即刻将此人赶……”疾言厉色打断炎帝插口,眼中乍现慌乱间,夜煊急唤侍卫欲入。
    “哟哟,夜煊啊,你这样急,是不是不太好哦,难道,你不知心急则乱,乱嘛,则容易露出破绽哦?!”
    意有所指的一句,意有所窥的一眼,那抹浮笑,那分诡异,直透心间,寒凉,惊骇一心隐秘,夜煊面色顿变,还待出口时。
    “够了!”猛然一喝,九寰扶着一招成伤的千尘慢慢站起,随即力转回身,直对无约自来者,“炎月苍鸣,越武峰上,你自言无能为力,现在,你又何以出现在吾地界,还且,还敢伤吾的人,你……”
    “吾没讲错啊,在术法之上,吾确实无力可助,至于现身此地么,唔,身为债主,前来一讨前债,吾想吾这理由很正规吧。”
    “九言情况,你也看在眼内,他当初允你之战,怕是……”话转眼转,独卧血池的人,再一次割痛九寰满眼孺慕情深。
    “九寰,赖帐可不是君子该有做为,至于他嘛……”同是再落一眼,同是映衬满目血艳,黩武炎帝再开口,却是满布暗云,“吾该说,你魑族司权,并没尽到他该有的本责么。”
    “炎……”
    横手拦下焦急欲言的夜煊,迎身在前,九寰却是敏感此中有所疑问,“你,什么意思?!”
    挑然露笑,看着急不可耐,偏是不敢当面出声,只是在暗中不断施以眼色的人,黩武炎帝眼中异彩一闪,“圣魔两气固然相冲相斥,不过,圣气也不是全然排斥魔氛的,你讲是嘛,司权大人。”
    一语落定,再换一室鸦雀无声,肃冷的气息中,九寰黯淡的双眼,倏地重燃烈焰高温,“夜煊!!”
    “少皇!”惟恐一声,夜煊即刻双膝落地。
    “吾在你眼中,还是你口尊的少皇么,回答吾,夜煊!!”疾言声厉,眉上染愁,拔足旋身,看着屈膝身前的两代贤臣,九寰却是再也压抑不住心头怒火。
    “少皇,臣……”唯惶唯恐,满额冷汗中,夜煊将头一低再低。
    “夜煊,吾再问你一次,你可有办法救九言?!”
    “少皇恕罪,夜煊……”咬牙一忍,闭目时,夜煊早在心中定念,“无能!”
    “所以,这便是你给吾的回答,是么,夜煊。”
    “少皇……”
    “好,很好。你既不肯坦实,那,炎月苍鸣,为着你之前帐,你当是不会有所隐瞒吧?!”
    面前一付冷眉寒骨,眼中一身怒焰高张难抑,黩武炎帝扬声一笑,口开一瞬,即是,“哈,懂的拿有利的筹码谈判了,很好,有进步。做为奖励,吾便大方一次。九寰,当初九言入魔,先是为因你父一半邪元入体,但是,在那一天,他为了救你,不惜将体内邪元全数渡入你之体内,其后,你就不曾想过,已失邪元的他何以还能身染魔氛,甚至,引动魔世地脉之气护他半灵不失么?!”
    “你是指……”恍然似悟,定眉思忖间,九寰脑中记忆迅速倒流往回。
    “听闻九宸当初为保你一线生机,逼不得己,才将你以幼婴之形放在这血池百年有余,想不到,百年之后,竟然又有人步了你之后尘,你们啊,还真是……有缘!”
    似有所指,又似只是随意无心一语,却是瞬间点破一切因缘交错的起始,眸中仍是轻波余荡的水,是如瞳一般的赤红,更是如血一样的……撩动情衷。血绽如花,花开成艳,那一笔浓墨重彩的颜色,如同福至心灵的开悟,识海中,关于两个命运交织的原点,便是由此而始。
    想通关键,九寰慢慢舒了眉、展了颜,凝望的眼中有了释怀的轻松,“原来,只是需要吾的……血……吗?!”
    “少皇,万万不可,以血补灵虽是可行,但其中过程耗时完全不能确定长短,一旦超过你所能承受范围,你会……”
    “吾会如何,死么?!”瞥淡的一眼掠过惊恐的面孔,合眼的刹那,驻步的人,已是向前跨迈,“夜煊,你要记的,若是没他之出现,便没现在的吾存在,所以,他,吾一定要救。至于你所担心之事,身为一族少皇,吾很清楚魑族于吾之责任,父皇当初即然将之交付于吾,吾定然全力护吾魑族不灭不衰,为此,吾一定不会让自己……有事!!”
    “少皇!”
    再一次激促喊哗,没能停住落定的轻足,没水而入的瞬间,血池微波转强,平稳的声调,带出绝无回转的坚决,“夜煊,你既有你之顾忌,吾便不强求你一定出手救他,虽然可惜,不过,魑族终究还需有人主持,有你在,吾也能安心不少。至于术法之上……,千尘,速去浮生梦海请梦浮生来皇都一行,就说,吾有事相求。”
    “九寰!”愕有揉诧,为着耳中所闻,千尘心有惊,口有疑。
    “少皇!!”苦中掺涩,看着决然无悔的人,踏着无悔绝然的步,向着血池中央一步一步前行,夜煊一阵心痛含悲,这桩意外的的孽缘,到底还要延续到何时方够。
    长手一探,将全身浸于水面下的人轻轻托起,指下一伸一滑,挑开了沾染清颜的碎发,情起所感,千言万语,有多少倾诉想说,声至唇边却又悄然吞没。
    “千尘!”又是一声平淡如常的名唤,半身同置血池的九寰,在接口续声刹那,一直紧握的手,在猛然抬势中,赫然爆出一幕血烟残红。
    “九寰!!”眼中惊红乍现,如雪中丹梅,如火中飞焰,一瞬空白过后,千尘急忙提步。
    “停步,千尘。”
    “但你……”
    “吾没事,你速照吾所说行事便是,吾…和他,在此一同等你回来。”轻声低念,同待归时,倾血之腕不卸体内元功,爆散的血雾如泉喷涌,一点落下,染在端静眉间,立时引动魔身共鸣,划出一线红潮沸腾满池镜面,又是一滴沾化,缀在浮白唇上,延着狭窄微隙入口、入喉、入心,霎那间,如裂如碎之相,形显当下。
    “温皇/温仔!!”起声中,藏镜人与狼主是各自一句紧心沉喝。
    “九……寰!”眼中血染的景,痛了身,痛了心,满满的痛楚,不禁让人生恨,不禁让人起怨,为何,人生一定要有如此之多的苦楚,为何,人……不能拥有自己想要的温馨和乐。
    狠狠咬牙,紧紧握拳,一步踏出后顿在当下,千尘用力一揪前襟,“你一定要撑住,吾马上就……回来!”声落言尽,不敢再看,不忍再看,松开了衣衫上煎熬的手掌,旋身当下,痛至极处的眼中,只剩誓行到底的执拗。
    “不准去!”杖枝笃地,重响鸣震,声疾色厉的喝止声中,看着被拦在身侧即将一步相错的人,夜煊说不出心头是悲、亦凉。
    以血为染的景,以血为墨的画,以血为薪的燃烟,颓然了他所有的坚持,打破了他最后的承受,软下僵硬的身体时,一身长衫,一步轻履,在声起声落中,终是来到了血池之前。沉默的一眼相望后,夜煊在一息长吸中,蓦然定晴,左手翻指划印,右手旋舞古杖,脚下罡步力踏,口中浑厚颂念。
    “牵血为引,祭血以祝,补命、塑灵。”随着一咒定口,齐首古杖顶部异芒急绽,众人只觉一片刺眼难辨时,被投入玄光映射的血池顷刻旋涌而动。
    湍急水浪不断加剧绞动之势,持续倾洒的血不断滴化入池,越来越是耀目的赤彩下,隐于水中的红,像是突然有了自主意识,不断沿着笼罩近泰半身躯的碎纹延伸向上。
    蒸腾的水气,在浓淡中徐徐向上散去,受热气鼓动,圆形的盖身持续不停地敲打着被置于身下的瓦罐。
    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如脆清响溢荡冷室,惊动恍惚中神识远飘的人,回神一看,发觉炉上所煮之药已然到了时候,立时弃了手中扇火的破旧木片。
    借着指上厚布衬垫,隔断了下方焚灼热气,拈指轻提,掀开瓦盖后,狼主探头向罐中看了看,满满的水与药材,现在,只剩小半浓汁厚苦还在火中沸沸。
    一眼辨的分明,狼主转手持柄,将药罐由炉上挪下,在翻掌高握斜倾中,早就准备好的空碗立时被苦味十足的药液占满。
    并不打算继续逗留,端着已经熬煮好的药,狼主即刻转身往门边走去,只是,当一脚方才跨过窄隙时,却又意外停了下来。
    心头一阵辗转交战,片刻后,狼主带着不甘又无奈的轻忿,伸手在发上用力一揉,然后,那走出的一足又倒回了室内。
    先是将手中的碗轻放一旁,继而,就着先前已有过一次寻物经验的经历,狼主由摆放整齐的药材中挑挑捡捡了一番。
    取过被晾在一旁,且是刚刚用过的窑罐,将里面残余药渣统统倒出,又简单以水冲洗过后,满水重又添至罐内,接着,是将已经挑选过的药材一股脑的丢了进去。
    挪步回到余热未尽的炉前,不情不愿的将手中之物再次放在上面,随即,狼主一口气吹向炉下炭火。
    受流动风向影响,火星瞬间又燃回先前红蓝火苗,看着火上药罐,狼主一脸纠结,结果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最后,还是在不耐中按捺着性子,将被刻意放在一边的药碗也拿到炉边温着,顺便捡起地上的木片继续扇火。
    频频探查的眼,完全不似方才煎药时的静心,尤其,过程之间,负责看顾火势的手还时不时的分神探向一边药碗之上。
    终于,又是半个时辰过去,眼见瓦盖又开始嗒嗒跳动,且,鼻间又是一般独有苦味传来时,狼主当下迅速提罐倒药。
    “呿,总算是好了。”口中一声抱怨,脚下却是不慢,一手不松已在掌中所嵌的新药,另外一手取回着意煎煮的旧汤,狼主再也不肯多停留一秒,转身便是迅速出了室门。
    一路弯弯绕绕,偶尔遇到巡视守卫经过,一律凶神恶煞瞪回,片刻后,终于来到一处立僻成独的寝室前。
    已然褪去了几日前不安、绝望之情的眼,在隐约的光影中,定定对上身前阻碍,在一声长长深吸过后,横出的手肘轻轻将门撞开。
    门动传响,一声惊觉,榻前,或坐或站的几人立时纷纷投以探看眼神,一瞥过后,懈下戒心的几人重又将目光挪回原处。
    心下明白,此时的“他”,大概还感受不到来自外界的杂乱,眼黯刹那,狼主仍是刻意的,在继续递步时,放轻了脚下力度。
    虽是回了身,转了眸,却似对身后步与步之间的尺度掌握的恰到好处,被托在臂上的人,在被小心托至转而入怀时,连贯的步声正好止在手中动作停顿的刹那。
    一人抬臂,一人转递,盛载八分满的药碗,在无声的默契中,由狼主手中转至藏镜人手中,再来,便是每日惯例的重复喂饮之举。
    无声无语,看着浓苦的药汁一点一点减少,直到最后残余的一抹沉渣附在碗底,狼主方又接过转手递回的碗,并将之放到了一边木台上。
    放稳了已尽其用的药碗,狼主回身欲转,却因小小牵动,使的另外一手之中转来轻晃摇动,当下垂眼看去,顿时眉上一阵细密蹙蹙。
    “千雪!”掖掖叠叠,将因起身而显的有些凌乱的床铺重新整理妥当后,藏镜人却在眼角余光中看到了狼主脸上犹豫。
    听到熟悉声音,狼主在纠结中抬头回视。
    四目交接的刹那,视线中,那仍被端持掌中且散发着浓药苦香的碗,顿时显的有些突出,阖眼时,藏镜人唇上微张,“给他吧。”
    不需细辨,但凭这一声,狼主已知,好友已然看穿自己踌躇之举何来,默默在心上叹了一声,挑开的眼,由白净的睡颜上转到了同样净白的少年脸上。
    为着眼中苍白的病态,狼主恍惚一神分散,昨天的一幕漫天飘红,如烧红的铁烙,在血染了好友一身的当下,亦是狠狠的烙印在了心头。
    又是一记敛眉动作,很快由失神中恢复的狼主当即脸色一硬,转手一伸,便将手中之物摊在九寰面前,“把这碗药饮了。”
    ??!!
    惊中有讶,疑中带惑,九寰看着被摊摆在面前的药,不解何来如此转变。
    他……,这是在表示关心么?为什么?他们之间,明明只有互相的厌恶不是么,否则,记忆里为何与他相关的回忆,不是相争,便是相吵。
    被满是疑问的表情看的甚觉不自在,狼主脸色立时由沉转黑,“看什么看,叫你把这碗药饮了,没听到么,昨天……咳,有伤就该吃药。”
    俊朗的面容,先是由自持而重,一瞬变成几分尴尬,再是接至强硬蛮横,看的九寰一阵目瞪口呆,直到听他提及昨日之事,才又恢复一脸平静,“不用,吾无……”
    “流了那么多血还敢说无事,你当本狼主这十几年的大夫是白当的么,把这碗药老实给吾饮了,否则,吾就用灌的。”反驳之话将出未完,狼主却已是怒竖双眉,转厉口气当下,更是将伸出的手又往前递近二分。
    “狼主!”面对眼前再近的药碗,九寰眉上略收,还待推拒,不想另外一边再传一声入耳。
    “听他的话,将药饮了,再去休息下。”语淡,声冷,却是更带着一分不容拒绝的坚持,依旧守在榻前的藏镜人连身也未回,便是抛来了这一句。
    “吾……”
    “照吾说的去做。”
    “藏镜人!!”
    “你自己也说了,你有魑族责任在身,昨日之事,到底还是折损你不少元气,你该好好休息才是,他现在灵识已经稳定,不用你久顾在此。”
    “但……”
    “你该知道他是什么性子,若是醒来见你这种模样,你以为他会猜不出发生何事么,到时候,难道你是想让他再不得安稳?!”
    “……”
    “饮了药,去休息,他有吾们在此看顾,你尽可放心。而且,他的事……还未彻底解决,你若想继续插手,便需足够的精力来应付。”随着一话尽吐,保持顾守的人终是转头,终是是照眼,态度,仍是初见之时一样的强硬。
    眸中所映刚烈,一如所观之身,随时隐然可发的劲势,实在不错心中所留印象,他……到实是不愧天下罪魁如此狂名。
    还在感叹当下,肩上骤降一力,眼波一转,默然无声的九寰侧首看向身旁千尘。
    “他说的没错,此时,你确实该去休息,无论是为魑族,还是为“他”。”
    诚挚眼神,坦露一心真情关怀,稍释愁绪中,又是瞬间无声哑然,九寰再次将视线落在榻上困眠之人,然后,缓缓起了身。
    长起的身在站直当下,立刻使的撑持此身之力倾刻贯回双足,不曾想,眩目昏沉的感觉如同一直在暗处潜伏的狡兽,在捕捉到这瞬息可以逞凶的机会后,马上掀起一波强烈不适,充斥着眼前顿成一片灰白之色。
    “九寰!”“呿,就你这模样,还嘴硬?!赶紧把药饮了。”两声交叠,一手为扶为护急伸急托,另外一手却在口是心非中将指下之物贴的更近。
    借着扶持之力稳住己身,等到满身力虚的不适自行消退时,九寰双眼一睁,便是定定对上了离唇只差一分的药碗。重重一抿,微微挑高的视线,将近在一手之距的人,看的清清楚楚,一直有所迟疑、犹豫的手,在几下抽动后,慢慢挺出相接。
    浑浑浊浊,映不出景与物的暗褐水渍,如同此时一境欲静又澜的心潮,掩目合眼,一口啜饮,苦,随着味觉一直漫延到四肢百骸。
    “走吧,吾送你去休息。”扶持之手力不见弱,又转一手接过盛药空碗反置闲案,千尘小心护着九寰一步一步向外而行。
    齐肩并携的两影,断在门扉掩上的那一刻,同观共看的两双眉目竟是迟迟难以收回,这一幕的互持互重,似极了曾经年少时的自己与……
    “他们……”
    “那个九寰,实在很像过去的你,千雪!”
    “呿,那个混帐小子那里像吾了。依吾看,你那位侄儿才是与你十分相似,沉稳、内敛,审时度势很懂分寸,尤其,一旦冲动,那种脾气,啧啧……”
    “你有意见?!”
    “吾敢有么?!”
    “好了,闲话放下吧,眼下,还是他的事仍旧麻烦。”口上一转,散了闲心扯话,一转头,仍旧对上榻上平静若寂之人。
    “补灵已成,接下来的事……,到底该用何法解决他体内两气难题。”亦步上前,打眼注视睡意中意念全失的人,狼主稍事的宽心又渐成烦。
    “圣、魔两气,于他是护命之源,也是陷他成劫之因,若要他彻底无事,势必要想办法调和两气冲突才行。”
    “思路没错,只是圣魔之气自古难融,调和之法咱们到现在仍是不知从何下手,而他……也根本等不了咱们慢慢去找。”
    “咱们,需要时间,而在那之前,必须先设法控制住他向上不断外溢流散的两气。”
    “如何控制,现在,他甚至不能直接吸取两境地脉之灵做为补充。”前鉴在前,一时疏失不察,龙脉秘地险致他于死境,如今想来,仍是让狼主一阵后怕。
    “确实,问题不仅麻烦,而且棘手,但,该为之事,吾断不会停步。”
    “在那之前,温仔他……”
    “呜嗯……”
    “嗯?!”突来兽语呜咽,引来对谈两人回头,却见,一直爬俯在地的雪狼正低着头不断啃噬着什么。
    “喂,你在吃什么,真是的,都讲过多少遍了,不准乱吃东西。白养了你这么多年了,当初自己跑来魔世不说,后面直接是索性野的连家也不回,你看你现在胖成什么样了,啧,不准吃了,听到没,给吾吐出来。”看着白狼十分热衷于口中之物,狼主一脸受不了的表情,大步上前,伸手即往狼口中抢去。
    “唔嗯……”口中一下成空,眼见心爱之物被夺,白狼甚觉委屈,立时从地上站起,并围着狼主腿边不停转绕。
    ……
    看清手上之物,狼主一阵无言,刚才入手还在奇怪何以质感如此坚硬,此时瞧清,原来,只是一块毫无特异的石头。
    不过,到是形如垂泪的石头上,那个穿孔而过的红线,似乎有些看着眼熟。思索片刻,狼主一时恍然,“藏仔,这不是临行前无心给你的那块石头么?!”
    “嗯?!”诧异一声,迎手接过狼主递来之物,细眼观看,藏镜人颔首轻点,“确实是无心交吾之物,想必是吾不小心掉出,却被雪影捡到了。”
    “你实在太不小心了,好说也是无心丫头一片心意,你怎会……,唉,你做什么绑在温仔手上?!”还在抱怨好友这做人爹亲的如此大意,冷不防一眼瞅去,却见藏镜人正将红线系在温皇手中,立时愕然不已。
    “这块石头,其实是无心要吾交给温皇的,无心当时曾说,希望她的温皇阿叔能快些好起来。”娓娓轻述,手下不停,藏镜人却不自禁的回忆起离别之际女儿婉转语调。
    阿爹,无心知道你们要带温皇阿叔去魔世,无心很没用,帮不上温皇阿叔,这块石头无心一直很喜欢,现在,你帮无心交给温皇阿叔可好,无心会乖乖在这儿等等你们回来,等无心的温皇阿叔和你们一起平平安安的归来。
    一句等待,一声平安,一张满含期盼与关怀的至朴纯颜,揉成了一幅最动人心魄的画面,使映景入眼的人,烫了一颗心,暖了一腔意,更湿润了……一双眼。
    “无心这丫头,真是懂事!”怅然一叹,同样忆起临行之前稚子面上拳拳善意,狼主心下立时放软。
    指下牵扯,一抹一带,几经环绕的红绳已被打扣成结。
    看着眼中依旧人事不醒的人,藏镜人心下凄凉中默默低念一句,温皇,你听到了么,无心她……在等她的温皇阿叔……回去!
    拢指轻束,掌中,纤白的手掌在受力之下,慢慢向内屈闭,不过眨眼,拢合的指合握成了拳,那颗被小心置于掌心的石头已是再难看到。正准备将手送回暖被之下,不料,一束异光蓦然由所执之掌透出,藏镜人立时一惊。
    “温皇!”“温仔!”促然生变,又成一次悚然的骇人心神,急迫相唤间,藏镜人、狼主齐身欺前欲探。
    不想,身才前挪半分不到,一股撼然玄力便是蓦地由所握之掌强势拂来,藏镜人只觉手上一麻,顿时再难把持,五指立被弹开,脚下亦是顺劲被强推向后。
    情急,势险,藏镜人不做二想,立时沉劲顿足以求定步,待得稳身之时,身边,一同被拒在三尺开外的狼主满面惊惶。
    到底发生何事!这才好不容易从险关脱困,怎的新劫便又这般迅速涌来。
    强自按捺满心焦虑,气转全身上下时,藏镜人顶着袭身异劲一步一步艰难向前靠近,双眼在一遍的扫视中,已是发觉异状源头。
    那抹异光所现之处,正是自己片刻前落子于手的单掌。
    怎会……,难道,是那颗石头有所不对?!不管如何,为防意外再生,眼下还是需赶紧将眼前异状消除才是。
    心念一定,艰难前行移步中,藏镜人厉声直对身侧狼主,“千雪,想办法把他手上的那颗石头取出。”
    咬牙摒息,一样寸步维艰的向前挪动,早就一掌凝功,一手扣刀的狼主听得身边传声,重重应了一声,“好!”
    袭身气流超乎想像的强撼,一步挪移,竟是恍若足下系坠千斤,鼻息之间不觉自行凝重,心律亦如急鼓快响。
    “哗啦”连声,异灾突现,屋内一众摆设亦受波及,桌上杯、碟、茶、碗齐齐翻于地面,瞬间跌成粉末,再接着,桌椅、铜台也是不堪强袭,翻者翻,掀者掀,满室有序立成杂乱。
    短短三尺之距,如似耗尽全身气力,好不容易重新接近,藏镜人与狼主立时伸手探向异源起始之地,只是,当指下方才触及温热不变的肌肤时,又是一阵更加强势的气劲伴以奇异玄彩再度爆发。
    止不住压身退后的无可抗力,随着口角溢流的热液,这一次,后退的两双对足竟是隔在丈许之外。
    奇异的诡芒中,原本单一的清色在又一瞬的交闪中,骤化两极血红与金泽,而在这不断交替的变幻中,红如火热的色彩,带出了甫补修完好的血灵极艳,金晖圣耀中,不变的是那一付清圣冷颜融在一幕超凡之中。
    这是!!
    一惊再惊,心惶如乱,总是不在掌握的异变,一寸一寸割裂着难得安定的心神,起手重重一拭嘴角残迹,被拉成一线的唇,再度展现出了一模一样的誓行到底的决心。
    扬身一震,先前还待有所保留的实力,这一刻,为了搏出生之希望,尽展无遗。
    一丝烈风,在一步的接近中,犀利划破刚毅面容,一缕热流,在一分的前行时,染上薄襟,浸透内衫。
    “发生什么事情了?!”悍然一记重响,门边,接到侍卫传讯匆匆赶开的人,正的是方离开不久的千尘、九寰,以及司权夜煊。
    举目一观,险象入眼,出口之问已不需回答,脸色沉下刹那,千尘、九寰足下意随心动。
    古杖半旋,一转横空,当即挡下莽撞两人。
    “夜煊!!”受阻在前,心急悬忧,九寰立时怒眉转斥。
    “少皇勿怒,你血气折损颇巨,此事,便让夜煊代劳即可。”生怕所尊之主因怒伤身,夜煊急急辩解。
    “你有把握?!”
    “且让臣一试才知详情。”语毕,却怕稍有迟疑便是拦不住一心冲动,夜煊不敢怠慢,迎身上前,杖上一点,咒力急随口中凝颂而泻。
    魇能聚法,自成一波玄力,自杖上扩散向前时,只一瞬,便与异象所起异力互撞相触,一念相讶,却见自己杖上术力竟是如滴水相融于同源湖海,尽皆为莫名异力相吸而去。
    “咦!”惊咦咋声,夜煊却是手下不停,有心试探中,法力亦随咒念加深而重。
    “怎样了,九言可是会有危险?!”时刻关注情势,耳闻重臣一声惊中带疑,九寰、千尘不禁心上一紧。
    “唔嗯,这种气息,甚是特别,既不是魔气,也不是圣气,但却奇异的能同时吸附圣魔两气于一,目前尚难判断是否对他有害,不过,如果它之特质可保长时不变,或许,能可成为他之转机也谓可否。”
    “转机?!”
    “如果,能可借这股异力来做为载体,再借以它之特性来吸取两境地脉灵气补充温皇平时身上所失之气,所有的问题都将迎刃而解。”
    一时怔忡,谁也不曾想过,眼前以为的险关死劫,竟然亦有可能化转一线生机与存,九寰、千尘心神俱是一荡,“此话当真?!”
    “有其可能,但具体究竟如何,吾需要时间研究。”
    “那眼下……”
    “先将那两人拦下吧,冒然而行无补于事。若这异力真对温皇有所损伤,此刻,也早该有所反应才是,但,少皇且看他之气色,既然未见有异,当是无险在身。”
    顺着话音细观榻上之人,但见一片异色如幕笼罩,清俊眉间并无痛色起褶,平淡处静下却似反而舒展不少,九寰、千尘立时缓了心中焦虑。
    对望一眼,心中互有默契,脚下起步,却再不为急切欲近,而是将急流涌汹中的两人分别阻了下来。
    “臭小子你做什么,放手!”“此时拦吾,你以为吾当真不会翻脸么?!”恶声同气,出口之语更显两人耐性不存。
    “冷静一下,让司权探过情况再说。”不管手下极力挣扎,亦是克制着心内悬忧,千尘一声相劝。
    “探什么探,这种时候,若等到他探出结果,温仔他……”入眼皆险,紧要关头,偏是遭人一再拦阻,狼主立时竖眉燃火。
    “夜煊讲了,此状或许是他的转机。”
    “转机?!”
    沉眼对上藏镜人仍自抹不去的满眼心忧之情,九寰缓缓开口,仔细将片刻前一番对话重新转叙。
    细听耳边端详,再回眼榻间不见受损而伤的人,藏镜人暂放宽心时,却是一语沉吟,“你是说,这可能是找到解决调和他体内圣魔两气办法的机会?!”
    “夜煊确实如此说的。”
    “他?他说的可信么,哼,血池之前,他不就……”仍是不忘那时的有心隐瞒,虽是事情终得解决,却也还是让狼主记忆犹新,脸色沉的十分难看。
    自是没漏了近在身侧之言,夜煊也是刹那转黑面色,他一心护主何错之有,却要此时在他人面前受指承责,顿时一腔怨怒也是愤然欲发。
    “司权……”眼尖瞥到欲怒之人,千尘有心抢先劝解,不想,口中两字才吐,那厢,持续异状再起变化。
    但见昊光流转更速,沉睡之人却在两相又一次的幻显时,蓦然一睁双眼。
    “温皇/温仔!”“九言/九言!”
    哗然之声如若不闻,觑眼刹那,只见原来墨色双瞳竟呈一红一金迵异诡相,不等众人惊呼再响,平躺之人却在下一秒翻身坐起,一双异色双眸快速扫过屋内众人,瞳中深处似有轻波涟漪,却是在没人看清下,双睑一瞬敛合。
    掌外一线深红如环如绕,掌心一点如石如玉,温中带凉之感直透心脾刹那,一股特殊之气窜流体内。受此异力影响,一直潜伏的激烈相斥的两气,竟是出奇的齐向共涌,在经过掌心玄妙融和后,形成一种从未感受过的劲息。
    恍然中,几分飘渺,几分如幻的吵嘈又似重了几分,本该一眼即辨的影像,无论如何观瞧,却是始终如雾中残像。耳听不清,眼视不明,意识更是滞于似清非醒之境,本能的驱使,使的他坐身而起,然后,更是一种别样的念头突然浮现,促使他合眼,盘膝,双手拈形入定。
    半身如浴赤艳,半身如沐圣泽,心口处异劲异芒窜升,同时响应者,源于体内一腔澎湃最烈之血,在经脉逆流间齐汇半心之处。
    如牵如引,异数始初,那一块始终被握在手中的石头,慢慢自线上脱落,接着,便如受奇异诡力托扶,悬空轻飘而上,直到移至映照两极之光最耀之处,蓦然也是彩光放绽,下一秒,就见其如同有了生命一般,化做一线惊鸿直直射入血肉掩附之地。
    被贯穿的血脉,受劲裂开的皮肉,滴如泉涌的血渍,瑰丽又惊骇,震憾而凄绝,朦胧的声音听不出惊恐或是交怒,只知,此身骤然传来的痛楚,深深挑动了天性之中的不屈与倔犟。
    唇摒,直如线,眉蹙,凛如锋,一息出,弦如绷,一息回,痛入骨。汗,延滑,打在前襟时,化融一点梅红之色,血,涌落,滴在相叠处,加重反复沉渍,直至……再难抹除。
    “温仔/温皇!!”“九言/九言!!”再一声交迫,又一声热唤,不知何时近身的四条人影,立手四掌抵身,全功源源以助。
    “咳……”援力入体,震动体内沉淤,破口一声轻嗽,漫溅血莹如花。
    外力骤入,撩动静中自处,分拨一丝心神,紧闭的眼虚起一线,这一次,不再清浊如昏,这一次,身上几点暖透,是分别来自……
    “你……们……”
    “麦讲话,护好心脉。”关切一声叮嘱,藏镜人掌劲不卸,反而催逼更急。
    “罗……碧……”
    “话真多,没听到让你顾好自己么,真是。”愤然起色,狼主扬臂,手中银针向着染血处要穴急封而下。
    “千……”
    一指疾点,一手疾按,两力分来,却是合功止伤。
    寻势转眼,再一眼,是两张风华初展的年少面孔,沉沙暗哑之声,费力方成几字,“九……寰,千……尘……”。
    “九言,你平安,吾心……才安!!”
    轻浅言声,触动心怀,无奈低笑,应声浮现,“呵,你……们啊…”
    多少感怀,多少柔情,牵绊了彼此多少缘深,这一刻,直令人倾心欲诉,可惜,话,始终来不及说出,便没在了又一波的玄力加身之时。
    闷然一声,微启的眼,又一次闭合,涌动在体内的几股力量,渐渐的,全然融汇于已是钻入心室的异石之上。但见,本已是耀目已级的光华,瞬间再次提升亮度,刹那刺目,照的人再难看清眼前景物。
    旋急,在时间的匆忙间,开始逐渐放缓脚步,半块残片,魔血凝元,旋绕异石而动的两种相异奇能,在持续不停的探丝着附中,三者,一点一点,补碎成圆。
    残缺不复,瞬间臻至完美的融和,在每一次自然而然的流转中,荡出一股宛若脱胎换骨般的新生力量。先前倍受冲击的经脉,在异波新力贯达周身上下时,如受澄净细雨润泽,抚平了倍受苦楚、煎熬的同时,温润暖意,直欲醉人心神。
    术力敏感,方觉杖上玄力所出魔魇竟有回转之像,夜煊面上讶然甚至还来不及展开,却因为这一瞬的迟疑,回传之力已是入体归心。
    未觉有所不适,反而,一种舒畅难言的感觉,由心向外直透腑脏、直达四肢。但,这怎有可能,这气息明明不属魔气,而且,方才感觉,分明圣气亦相融其间,何以竟会完全不见排斥之象。
    还待惊疑不定,另一边,亦是同时察觉此状,藏镜人等四人惊色显面时,更是心忧转急,“你做什么,这种时候……”
    “罗碧,千雪,九寰,千尘,吾……无事了,你们可以……停手了。”渐渐收拢的光幕不复方才强烈中的五彩十华,渐清渐晰的面容,随着一声幽幽清吟,入眼,入耳。
    不及依言撤手,亲眼已是见证,此刻倦容上尽是一片安然处态,一直悬高之忧心,方得无患累神,长吁纳气,四掌回劲收势,撤。
    “你可有觉的怎样?!”手抽,却不回身,翻袖一卷,改扶单薄清肩之上。
    “不要紧,吾……”
    “什么不要紧,你当吾是瞎子么,伤口……都还在流血。”急忧暂放,却换满面心惜,狼主怨瞪一眼浅笑做情的人,手下即时挑衣解带。
    “千雪……”
    “闭嘴,没看到吾现在没闲么,再敢打扰吾,吾便给你好看。”厉色相斥,横眉相对,与之相反者,狼主却是极尽放轻手下动作。
    淡笑无语,心知好友脾气,温皇当即也不再出声相扰,由得他审情酌势,处理自己身上伤口。
    仔细辨识染血轻衫下的伤口,狼主眉上一阵抽紧,眼中,因深创之处依稀可见的隐约星晖而惊惧交集。那颗石头……,罢了,只要它对“他”无害就好,此时想再多也无补于事,眼前谜题只能等到来日慢慢探寻了。
    沉闷心叹,唯己能闻,狼主手下不慢,取药,敷伤,转手欲取纱布时,早有一手趁时递过,抬眼望去,却见沉稳少年直似挚友往昔年少之貌。
    一心无语,沉默的对视中,伸出的手,接过了对面指中白纱,一抖,一铺,白纱如练,在空中交出一圈轻环,仔细向血肉腥创处裹去。
    伤处传压,带动痛感泛重,一时间,难得展平双眉再沾汗濡,恰在此际,一绢轻帕细腻拭过额上。举目相望,无声,无言,一样的年少,一样的关切。
    寂世清冷的心,本以为不会再为情动,谁知,异世的相遇,牵起了难解的那字“缘”,意,还是动了,冲动也罢,兴致也好,终究,他还是阻止不了心头起念,硬是再度刻下了两个名字。
    “九寰、千尘……”出口是唤,唤出的名……成了无声的叹。
    火样的眸,血样的瞳,并肩齐站的少年,看着眼中隐有不愿的人,一人开口,一人接延,“九言,如果时光能可倒流……”、“让一切回到咱们初遇的那一刻,你还会一样选择相救么?!”
    “哈,你们……长大了。”笑声中,是言意不达的一句,是听起来根本风马牛不相及的一句,偏偏,却是让人懂了这简单几字的含义。
    天,不由人,地,不由人,时,不由人,情,不由人,心……,何来诸事顺遂人意呢?!
    “好了,才刚醒,那来精神说这么多话,赶紧给吾躺下好好休息。”指下包扎已毕,不愿他太过辛苦,狼主扶着他之双肩即往榻间压下。
    厉眼带威,看的人尽管无奈,偏又明白好友此意难逆,不得已,温皇只好顺拂其意,慢慢倾势躺回被下。
    亲眼看着最为挂心的人安静依榻回平,有了闲暇,九寰当下却是一转视线,看向正在一旁皱眉苦思的人,“夜煊!”
    “少皇!”耳中有闻,匆匆回神,一族司权急声相应。
    “你可有办法探得九言此时状况?!”垂眸一眼是顾是惜,回映眸底的,却是他静下浅笑。
    不出意外的要求,直让夜煊沉眼、悄叹,“夜煊,领命!”
    受命在身,步提而前,枝杖点笃,随着石板上最后一声沉重,隐敛不过片刻的杖首,再放轻波念力。森重魅彩,厚紫挟红,在心念锁定目标时,全部拢向如寐似醒之人身上,一层铺开,再是一层叠压跟上。
    “怎会,竟然已经……融合了?!”一念尽透,一念回传,反馈的讯息实是让夜煊难以置信。
    苍老面容之上,一瞬浮出的惊愕,震动在场皆是心系不安众人。
    手下一紧,瞳内一缩,当先起身者,九寰急声以询,“怎样了,可是……有所不妥!”
    “不是不妥,而是……太过匪夷所思了。”口中啧啧,连绵低语尽是难以理解的困惑,不等二问再临,纠眉若结的夜煊已是为眼前奇异而陷自言,“怎有可能?圣、魔之间对峙,其势自上古便一直沿袭至今,吾从未听闻有法可使两者达成如此平和共处之状,后世典籍也同样未有相关记载,这到底……,不,也许……,圣魔两气,是自天地初分时便一同诞生于人、魔两界的特有灵气,但这并非一切力量之根源,在天地划分,日月出现之前,一片黯淡的世界只存在……混沌!”
    “吾说,你在那里自言自语是说够了没,什么融合,什么混沌,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满室只听一人絮絮不断,然而却是全然无关最让人心焦之事,狼主当先不耐拍案起身。
    “混沌!一定是混沌之气,那粒石头之上一定带有混沌之气,不,也许那颗石头本身就是混沌石,只有如此,方能解释何以它能将两气融归合一!!”耳中沉喝宛如不闻,完全沉浸一心思绪的夜煊,因骤然一瞬的开悟而面露恍然之喜。
    “夜煊,此时此刻,九言情况最为重要,你究竟……”亦是不想一再所闻只是无关之语,九寰横眉间,语调渐厉。
    “少皇,少皇且请宽心,那颗石头,在入体之后已然自行调和圣魔两气,温皇此时当是再无危险。”啼名引唤,夜煊分散心神立时复归,转眼一看,发觉年少之面神色隐约不喜时,急忙进言宽慰。
    “真的?!”一字一字皆是入耳清晰,只是这由惊转喜的过程太过起伏,直让人想要相信,又不敢相信。
    “确实如此,如果吾所推想无误,那颗石头乃是自创世之初所遗留在世的混沌元石,它所携带的混沌之气可说是万气之始,自能轻易融合天地各种灵气,只要有此石在,借地脉灵能护温皇元识不散再不会有任何问题了。不过,因为还不知一境地气长久汲取是否会改变此石特质,吾还是建议划定时间为限,人界、魔世,他需分时往返。”脑中缜密思虑过后,夜煊也是尽心倾言。
    “这有何难,但不知这取时长短该如何定夺?!”掌下握定,更是心下落定,为着苦苦期待得来的再生之机,欢颜尽展的九寰声出如坚。
    “嗯,依他双灵合一之后的时间默算,如今已是将近两月时间,现下,他也需要时间养复伤势,吾也正可借机再做详查,不妨,就先暂定以三个月为准吧!”
    三个月?!有形、无声,低吟、浅念,相同的几字在各自心头一声默语,之后,纷纷转回的视线看向一程皆在静听的人,但见熟悉的薄唇上,一笑浮现,随即,一惯的从容中,黑眸轻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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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1-22 21:39 | 显示全部楼层
    番外三   月满西楼

    蓝缨扬风轻飘,带动剑柄处净白环玉摇曳生姿,门扉启合刹那,一室典雅清丽骤显身前,一直静中合眸以待的人,蓦然睁开了眼。
    “一剑随风,你回来了?!”
    “嗯,楼主呢?!”点头做应,随手抛过手中染血包裹,一剑随风向内厅随步踏进时,一边随意而问。
    “还是老样子,在西月楼。”随口回声,负责前来接引的剑客随意打量着手中颇有些份量的包袱。
    “嗯,吾去见楼主,剩下的事交给你了。”
    “喂,吾只是好心来接你,不是来替你扛杂事的。”一听此话,亦是身背长剑的灰衣剑客当即黑脸抱怨。
    “筹金分你一成。”
    面上一僵,神情由黑转硬的人望着着潇洒而去的背影,恨不得上去用力揍上一拳。真是的,什么叫分他一成的筹金,他当他是他的跑腿小弟还是跟班了。
    悻悻忿忿,恨恨憎憎,口中一阵磨牙过后,对着早无踪迹的空白之地,陡然垮塌了双肩的灰衣剑客仍是转身向着楼内另一处座落屋室行去。
    一路穿廊越径,很快,眼中玉白碉砌的几分脱世超俗之楼已在眼中。
    步下顿停,旋即,一眼相合后再度起奏,只是,还差着三丈距离的最后一次拐角处,却是几声浅语远远飘来。
    “你听说了么,神蛊温皇已由魔世回到神蛊峰了?”
    “你是说前任楼主?但不是传闻他武功尽失,而且命不久矣?!”
    “你是白痴么,如此传闻也敢相信。”
    “难道不是?!”
    “自前楼主天三年前表露身份开始,你也不算算,这其中设计了多少智者、多少雄杰,而今这虚妄传言,你还敢信么,说不定,这又是他为了针对什么人而故意散布而出的假消息。”
    “说的也是,想当初,还珠楼叛徒百里潇湘死的怎一个惨字了得。”
    “惨还罢了,最可怜者,百里潇湘屡番自做聪明之举,却在前楼主眼中只剩可笑两字。”
    “要吾说,不是百里潇湘太笨,而是前楼主太过聪明才是。”
    “这还用你来说,赤羽,默苍离,便是苗疆顶智之称的北競王不也在前楼主手头吃亏不小。”
    “前楼主确实是天下少有不世之才,不过,他为何起念将无上令牌让出呢,吾实在想不通。”
    “你若想的通,也不会只是在这儿做还珠楼的一名死客了。”
    “喂,少在那挖苦吾。你说,上一次前楼主故意指定百里潇湘走上代主之位,结果却是让他死无葬身之地,这一次他将楼主之位又让给现在的楼主,他会不会……”
    “古人有言,不能警言自省其身者,只会自招祸端。”不等已然近身将及的清晰话语全息吐露,潇洒扬步间,一剑随风漫声飘音。
    横插而来的一声,惊变私下窃语几人,惊目中,只见身边飒爽风姿已然劲步而过。
    汗湿满襟,色变如惨,有心向着前方之影开口求诉,偏不见人去之向有意回头,各自惊魄难定时,只见远走的人,越行越远,直至消没于月牙小门之内。
    无视身后一片促促难安之心,一剑随风踩踏着满地清青石板,一衣撩过圆月半门后,仰目一望三台月楼,依稀间,飞檐铃角之下,一袭隐约白衣应风飘逸。
    膝下屈点在地,垂首敛目时,一剑随风敬言叩声,“一剑随风,见过楼主!”
    “你回来了,想必任务顺利完成了!”身不动,足不挪,偎伴似在远观远处山水景色的人,只以浑元鼓劲传音做回。
    “是。”
    “嗯,很好。”
    “谢楼主夸赞。”。
    “回来的路上,可有何消息么?!”
    “无,最近一年来,武林中人已经很少再有人敢上论剑峰叫嚣了。”
    “既是这样,你下去休息吧。”
    “是!”点头应命,利落起身,远远再一眼看向满身如沐月白的人影,一剑随风眼中异样轻动。
    “楼主!”
    “还有何事未曾禀告。”
    “苗疆狼主与藏镜人不日前,携神蛊温皇再由魔世而返。”
    讯传当下,换来阁楼之上久久一息沉默,一剑随风悄没双眼时,再次恭身请礼,“属下,告退。”
    不言不语,静静默闻楼下离去的轻步声声,远眺的眼,虽是仍旧盛载满景在瞳,但心,却早在那一句话间失了陷。
    茫然的失神中,不知是光线让视觉产生了错幻,还是暗影对时间产生了影响,只知,当心海开始一遍一遍不停重复着那个名字的时候,眼前一切开始急旋腾飞,及直一切喧闹嘎然而止时……
    ==================================
    高岭绝峰上,风寒卷冷,一袭白衣如染清月,遗世独立之姿,如玉无暇,沉浸在一念旧约中的人,蓦然因相领之峰所传傲世狂语,启视双眼。
    “哈,什么飘渺剑式,什么神蛊温皇,什么任飘渺,他也敢配称天下第一剑。”
    “武林神话,哈,早已是过去的一桩笑话,真正的剑界传奇,是吾才对。”
    “任飘渺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蠢货,吾看你也不逢多让,天下第一,他配不起,你更配不上,这个名头,分明是为吾厉云天所设。”
    “夸口,就凭你那烂到不堪入目的剑法,竟然还想与吾一争天下第一之名?!”
    “顾谦之,注意你说话的态度。”
    “怎样,吾的实话戳到你的痛处了么。”
    “顾谦之!若有胆量,你敢与吾一较高下么。”
    “有何不敢,你厉云天的风雷八剑不过是江湖上不流的末等剑法。”
    “竟敢如此藐视吾之风雷剑法,顾谦之,你将用你的性命来拓写吾厉云天不世盛名。”
    “不知死活之辈,你才是那个将要见证吾绝天九式一举登上剑界顶锋的渺小凡庸。”
    “一个两个皆是夸夸其谈之辈,就凭你们那笑死人的剑法,还敢妄想第一之称,身为剑客,你们当真是一点自尊都没。”
    “宿清霄!!”再是一句不屑插声而入,立时引得已入激烈之势的两人齐声怒目。
    “如何,你们准备在此继续你们井底之蛙一般的叫嚣么,吾不会,天下第一之名,吾会凭吾之实力取到,你们若不服,尽可向吾挑战,至于……任飘渺,至于飘渺剑式,吾会用吾的胜利将之彻底抹去。”黑衣剑者满身傲气,冷眼睥睨之态,直似不将凡世看在眼中。
    面上阵青阵白,受尽讥讽奚落的两人,一时为之气结。
    冷嗤一声,不再理会那边怒气满溢两人,转头回眸,一眼望向凌云晓峰处,心内一阵油然向往与热血雄志。正自心神激荡时,一阵森冷寒意率先罩身,接着,警觉自升刹那,绝顶之处乍见眩目白光急坠而来。
    “什么人?!”疾声厉喝,脚下同时警戒而退,反手快抽,背后黑鞘,墨锋长出。
    “你,在问吾是什么人?哈,你不是说,你要超越吾,成为真正的剑界第一么,你不是说,你要彻底抹去飘渺剑法于世所留的惊艳么!!你,以为吾是谁呢?!”白履白足,一步随踏,一身沓然,白衣白袖,随势摆荡,尽显超凡,白眉白发,情冷心寂,唯有那双紫色的瞳,孤高绝傲中又带着说不出的邪氛肆染。
    “你是……”看清眼中越走越近的清绝冷颜,一身墨黑的宿清霄心头顿时一震,“任飘渺!!”
    一声点名而唤,震骇另外两人心神时,更是难以描述的玄疑不解充斥满脑。
    怎会?!这个人,不是应该已经死了么,怎会又出现在此地?!是传闻有误?还是,这个人又一次的故布疑阵?!
    “哈,你们的表情真是让吾愉悦。”随意一笑浅淡,融一身于白的人,脚下已是再近一步。
    “麦再那里装神弄鬼,神蛊温皇已经死了,那一战,传遍天下,你不可能是他,你到底是谁,假冒他之身份,有何居心。”
    “哦,从何时开始,吾在世人眼中竟成了如此拙计之人,死亡么,纵观吾出世以来,吾对这个字似乎颇有经验啊。”
    “你……”旧事再提,惹动旧景浮心,刹那间,几人脸色瞬变。
    “喂,何必这种模样呢,吾没死不好么,你们不是想要打败吾,想要夺等这剑界第一的名头么,现在,吾就站在这儿,给你们一个天大的良机,好来实践自己的价值啊!”
    耳中,明明是轻描淡写的随性之言,却在入心之后,转成一幕不屑以顾的轻藐,禁不住让人心生愤怒,又寒栗满身。
    觑眼对面寒怒交迸的三人,完美的唇,再勾出一抹轻笑,“怎样了,你们在迟疑什么,你们不是要证明自己的剑法远胜飘渺剑式么,吾就在这儿,你们……不动手么?!”
    “任飘渺!!”
    “神蛊温皇!!”
    “你不要太……”
    “哦,你们……准备好了么,嗯,很好,必竟吾的时间可是……有限的!”三声厉色丝毫不动一心沉静如水,却在扬笑间,白袖翻起一阵风云,随后,一柄举世神器由空飘降。
    铿然长吟,两个人,两口剑,峙敌以待。
    “不用顾忌,三人……齐上吧。”轻手搭落,五指合力,外抽的力道,带动长剑出鞘时特有的脆鸣。
    先是轻怔,再是惊愕,后是极怒,一瞬间,只因为一句话,身为剑者的骄傲,身为剑者的自尊,都绝不容许有人能可这样轻谩。
    情绪,在被挑动的刹那已是将近失控。
    “吾会让你后悔这句话。”
    “任飘渺,你将为你之狂妄付出代价。”
    “神蛊温皇,吾会让你知道,天下剑者不是能可任你这般羞辱的!”
    “嗯,如此挑衅实在让吾心悦,你们……可以开始了。”浑不觉三双怒目燃炽的烈焰足可焚天,淡笑一记轻扫,紫眸绽耀时,剑锋之上所映清颜一瞬如染血狂。
    一滴划落,点染一迹土黄,在湿迹润化当下,混浊尘色再添一抹深重。
    冷然看向屈伏一地的败兵之将,曲线成孤的唇,说不出的讥诮冷嘲,“这就是你们实力么,真是在让吾失望,亏你们还敢夸口,说要从吾手中摘下天下第一之称,人啊,连一点自知之明都无,实在是……可悲!”
    “你…………”
    “可……恶……”
    “士可杀,不可辱!你……动手啊!”
    “哈,你们……连让吾动杀念的价值也无,一群自以为天下无敌,实则不过是一班跳梁小丑般的存在,剑,在你们手中,才是最大的侮辱。”
    “你说什么!!”
    “愤怒么,哈,此时此刻,除了愤怒,你们现在还能有什么呢,如此脆弱的剑法,还想超越飘渺剑式,便是再给你们十年的时间,你们怕也是做不到吧?!”
    “任飘渺,你不要欺……人太甚了。”
    “唉呀,真是脆弱的心灵啊。算了,看在你们勇气可嘉,有胆向吾挑战的份上,现在,你们马上从吾眼前消失,不要让吾再看到你们,否则,吾可不会再委屈你们手中的剑。”
    “神蛊温皇!!吾……吾会打败你,吾一定要打败你,吾一定要让你为今天侮辱身为剑者的吾而后悔。”
    “哈,你……做的到么?!”
    “吾……吾一定会……”
    “废话连篇,吾没耐心再听下去了,打败吾?!哈,哈哈哈哈……”仰天长笑声中,受残血轻红渲染的持剑之手,猛然一舞袖白,极光,由剑身绽出的刹那,震慑寰宇之招横空破世。
    “剑十.天葬!”随着一声剑名喊哗出声,一剑擎天之威,瞬间划破苍穹,惊动天地,嶙峋巨壁之上,一道深遂剑痕霎时如刻清晰。
    举目惊望,壁上蜿蜒巨痕,在映入双眼时,心头顿时泛起一种莫名震憾,止不住的战栗中,是畏惧在无限漫延,控制不住的满身颤抖中,还有一种名叫“敬畏”的情绪一点一点烙印成迹。
    碎石如雨倾幕天降,吹飞满目四起烟尘,借着些微空隙,视线之内,那位着白一身的不世剑客,不知何时失了踪影,濛濛细渺中,只有一句远飘轻语冷冷淡淡,“破的了这一招,再来说打败吾之类的狂言吧!”
    失魂落魄,身上剑伤复又加上锐石所创。血,越流越多,只是,一片失神中的人,却像是感觉不到痛楚一样,只是不瞬眼地看着那方残壁,看着那道残痕中尽情释放的无可匹敌的绝世剑意。
    ----------------------
    白靴踏落,倾轧柔波绿嫩,徐步徐行于林间的人,骤然,停了。
    “噗!”强制的压抑过后,是再难负荷的反噬,刺人鼻息的浓重血腥,由口中喷洒落空。
    沉坠之力直似铁铅贯膝,挺直此身的双脚,在气空力尽时再难撑持满心的空虚、寂寞。片刻前,绝峰之上的傲世剑者,此时,却只是对着满手自己的热血怅然失神。
    还不够么?!是…还不够吧!自己竟然会伤成这样。哈,哈哈,始终还是比不过…那个人吧。
    如果是那个人……,如果是真正的“他”在这儿,那几个人,恐怕连让“他”拿出一半实力的兴趣都没吧。
    他,会轻易的打败他们!他们,也根本不可能有机会伤到他,他是天才,他是最完美的剑者,他是当之无愧的天下第一。
    他,还是远远的站在自己触摸不到的高度,即使自己拼了命的去追赶,所能看到的,仍然只是那一袭隐约的背影而已。
    “楼……主!沉呢的一声低唤,涣散的眼再难维持此身幻化,随着一阵影光散离,世人所熟悉的面容,褪如清雾。
    “还不够,还不够,吾……,还不够强,这样的吾,是无法打败楼主的。吾……,不能这样,吾还要更……”
    临光成映,冷冷清晖,由身旁点镶五星华宝的剑鞘上反射而出,下意识的寻光望云,但见熟悉的脸孔上,几分破碎的陌生感,被月光,一同照在了曲折的痕面。
    这个与自己长着同样一张脸的人,是谁?是……吾么,怎么可能,吾,怎么可能会露出这么脆弱的表情,一定是……看错了。
    对,没错,这个人,绝对不会是自己!楼主……,是绝对不会挑选这样的人做为对手的!!
    “哈,楼……主……,你没忘记吧,你曾允吾的全力一战。吾,丰都月,一定会令你瓜目相看,吾会证明给你看,能够打败你,超越你飘渺剑式的人,只有吾!!”
    迷惘中,回忆里的一段月下对饮,如同划破迷障的利剑,让他又一次看清了优雅端坐的人,是以怎样的一种潇洒在笑看红尘。
    楼主!吾不会让你失望,吾更不会让自己失望,那些有关你已经不在、已经死亡的流言,吾不会相信。吾,会等你回来,等你亲自来完成与吾的约定,而吾,也一定不会辜负你的期待,成为你最好的对手的。
    释下了心中迷惘,卸尽了此身脆弱,挽袖拭唇,信念,给了双足再次起身的足够力量,前所未有的坚定,带出嘴角一笑傲然,几乎由剑上松脱的手,紧紧握住鞘柄,随着回手反抽之势,一剑……承背。
    “哈!”
    清笑,也是轻笑,阖拢的眼,在追忆过自己最为彷徨、最为无措的糟糕感觉到过后,丰都月将背在身后的手又向腰间贴的紧了几分。
    眼中这片远峦之景,又开始变的有了颜色,瞳中这片墨山绿河,又开始变的有了生机,而在视角之下的某一处……
    楼主!
    你……,终于回来了!
    ==================================
    暮色成昏,受此浸染的天地,渐渐的,被笼上了属于夜色将临的颜色,天空中,几只融在西斜余晖中的倦鸟,依着归巢的本能,一路寻着西向往东飞回。
    鸟群迅捷,在两翼用力扇动之下,下方盛茂低林很快便被弃之在后,随即,只在地上留下一串游移动影时,它们继续无惧险阻地向着前方峻峭山峰飞越。
    翻袖一手轻抬,或白至淡白,或浅蓝而渐深幽,铺羽为面的扇,在这一送一举中,悄然接住由空中无意散落而下的一根翎羽。
    不束不执,恍然一身如淡的人,静静看着羽扇之上那根落羽在轻微的翻转后,再次由铺展的面上被吹至崖外随风自去,心下一境如水生漪。
    由生到死,由死又至复生,生生死死,死死生生,痛苦之中的煎熬,忍耐之中的静待,几载沉浮已逝的光阴,直似,在一敛一开的眼波中勾划出了一场虚幻梦境。
    “啧,这种恍如隔世的感觉啊,实在……”
    “实在怎样?!”
    身后一声警中带告的佯怒之声横传,牵动平线之唇泛浮浅笑在面,“千雪!”
    “现在都什么时辰了,你还给吾在这儿傻站着,你当现下没事了,吾就不会对你发火么?!!”
    厉厉磨牙之声,衬着一张难看脸色,越是走近,越是让人在看清狰狞之态后,心下一阵惊重。只不过,崖边之人却是全然无动于衷,只做淡笑回应时,支身依旧挺拔,“抱歉,一时出神,忘了时间了。”
    “出神!出什么神,还有什么事值的你出神的,你别是又在动什么歪脑筋,吾警告你……”
    “哈,你不是也说了,一切都已经过去了,你又何必这么紧张呢,千雪。”
    “是那个混蛋尽做些不让人放心的事呢,而且一做就……,哼!”
    “大祭司不是有过推算,大劫之后,便是大兴将至,世间……将慢慢迎来难得的百年盛世,虽然未必就此天下靖平、四海安乐,但也不至再有无可抗之劫数,至于那些兴波事非,苗疆之内新王贤名远播,又有名臣相佐左右,何足他人挂心在怀,至于中原这边,有那一门史家在,天下为责怕也是难落旁人之身了。你以为现在这种局势之下,还会有人需要吾……神蛊温皇么?!吾,现在可是实实在在的闲人一个了。”
    “说的好听,若真有事,吾才不信你会袖手旁观,别的不说,单是那两个小子,你能放的下,吾千雪孤鸣的名字从今天开始便倒过来写!”
    “千雪……”
    “少罗嗦,天色够晚了,你马上跟吾回去。”
    解释尽成无用,无耐尽成无言,一脸牵强合成苦笑连连,温皇长声叹息时,仰头窥向空中如钩冷月。虽是一弯如弦,虽是浅光清亮,悬于穹顶的新月,却还是如往日一般,默默冷照着皆在此时陷入寂静尘世的每一个角落。
    转眼五载春秋更迭,自从那一夜天现异兆,他,已在太过深远的算计下,失了只为纯粹一眼月之洁美的心情。而今,一切终是止在了荏苒光阴之下,曾经肩上所负之愁,已是能得尽卸此身,难得的平静心情,难得的闲身立世,这一刻,眼中的月,虽不全,却……格外的……皎美!
    身前仰视的背影,恬静,宁远,沐一身月华如玉的人,脱尘,出凡,如果不是生死一别的三年早已心骨之上留痕为证,狼主也不会因为旧时片段闪现回流而勃然欲怒,“不准再看了,马上跟吾回去吃药!”
    又来了……
    吃药!这自再聚首时便被不断在耳边重复的两字,生生打断怡情于月的人,无尽感慨中,温皇无奈轻吐,“狼主,吾已经吃了你整整三个月的药了,先前还有故可说,但现在,夜煊不也说吾无碍了,你为何还是不肯……放过吾呢!?”
    “放过你?!哼,你自己讲,自从裂魂双分之后,你撑了多久,这其间,你又动了几次的真气,又打了几场的架,又让自己受了几次的伤!想吾放过你,好啊,从一开始你骗吾的那天算起,你瞒吾多久,这药就要吃多久!!”
    “狼主,你这挟怨报复之举,实非君子该为。”
    “让你那套君子说词统统见鬼去吧,对你君子,对你君子的下场就是让你以小人之态待吾。给你骗的这么惨,吾若再对你君子,吾就是猪。”
    “狼主……”迎身一阵汹涌怒潮,被指的哑口无语的人再次无奈低叹。
    “少废话,随吾回去吃药!”气势坚定,更是不容拒绝,一心愤愤的狼主大步上前拉了人便往向走。
    强势的拖拉行拽中,一声接继一声的苦叹不绝于耳,难以抽身脱困的人,只是在一次随意的翻手背后时,那被握在掌中羽覆成面的扇下,飘然一抹幽光追着不知从何而来的夜蝶轻纵而逝。
    月,是静,夜,尽暗。
    飘摇在这静暗中的烛火,终于还是在夜深之际熄了所有光亮。微弱暖馨很快便被吹散,没了温度的存在,月下的夜,才算是彻底完成了与白昼火阳的交替。
    静中的月,持续着无形早定的轨迹,一路由东而出,一路往西而坠。暗沉的夜,照旧着同样的变迁,在时轨不停的转动下,终于进入到曙光将出之前的一刻。
    更打五连,声声笃响,随着晷上指针倒影点入新的铭度一瞬,寅时,这个在夜中,永远代表着一日内,最为黑暗的一刻已经悄然而至。
    月没已尽,日还未出,晨曦未见,暗夜……还在持续。
    举目所望,凡所之地无不暗入无边,侧耳细闻,那些在入夜之后还能听到的嗡嗡虫鸣,以及林间偶有所见的疾迅兽影,此时……竟是全都寂于刹那。无情的风,吹奏着无温的凉曲,在这刻拂身吹袭时,除了带起无尽冷寒,也……勾动着人心最为不愿面对的恐惧之源。
    这样的时间,这样的夜暗,一滴凝露由承受一夜冷寂包裹的草叶之上轻轻滴落,而后,本该缈无人迹山野林道,却是传来了一声浅浅步踏。
    无色的夜,无光的夜,如墨重一般的夜,风扬之刻,翩然一角轻衣,在一道欣长的影后徐飘徐张。
    氤氲水气经过一夜寒封,不待初阳相见,已做袅袅烟雾弥散在水面之上,飘溢于山林之间,包裹于……幽幽清瘦之身。
    举步不见有急,行踏不见有徐,只是轻步慢抬,只是轻步轻落,黑蓝相交的快靴,一路慢慢而行,一路慢慢而走。
    而,顺着这夜下突然出现的神秘之人所行之方向,稍有眼力者,便在一眼后即能认出,此路所对,正是自天允山风云论碑之后一直最受武林人士热衷谈论的比剑名地——论剑峰!!
    莫名的人,出现的莫名而诡异。偏是在这样的时间、这样的地点出现,却又多了几分让人难以琢磨的莫名疑窦。
    这个人,是谁?!
    选在此时上山,有何目的?
    是为了结身上所负的恩怨是非,还是为了终结过往的对错纠缠,而特意选在此地,以了生死邀约?
    论剑名地,何足轻凡可踏,此行,若是不为情仇,却难道是为论剑,是为争锋?亦或……,是为解破那耸天崎壁之上的绝世之招,好成就新的剑界顶锋之名?
    一片玄疑难解中,无语而行的人,终是一步落定在峰顶剑坪,仰目一望壁上之痕时,轻笑突传,“嗯,看起来,应该是已经突破至剑十一了,哈,你果然未负吾之期待啊,丰-都-月!”
    一声唤名声出,顶峰绝晓处,天地交接之地骤然投出日间的第一道微光,薄薄浅浅,弱弱淡淡,仿佛水一般柔和的光,照在了夜下不远远山来此的神秘之人身上。
    美逸如斯的五官,即有文人儒风衬其之雅,更带武者傲然托其之高,唇边弯曲的弧度不见稍减,反而,在飘然的甩袖回身中,因双眼内倒映出的人影而愈发加深,“吾该说,多年未见,别来无恙么?”
    应衬一身月白,亦是逸姿俊容的丰都月,正迈着健步,由山径另一头相行靠近,稳步相踩,沉步而踏,待到一丈之距相对时,步下止歇刹那,隐于体内的一腔热沸险些烧毁面上沉静若定,“应该是吾说,久违了,楼……主!!”
    “还楼主的楼主,不是你丰都月么,如此唤吾,好么?!”
    “还楼主的楼主,从来都不曾是吾,即使是在……你离开之后!”
    “哦,所以,你这是想要放弃的意思么?!”
    “吾既然来此,便不打算将那一夜你对吾所说之话置于一梦诞言,而你,吾之……楼主,这件东西,吾已替你保管许久了,现在,也该是时候送还于你了。”冷言冷语,冷面冷情,话尽一刻,丰都月扬手抛过一物。
    信手轻接,摊掌而瞧,静静栖于指下的物件,正是还珠楼最高权力之象征——无上令牌。
    轻然一笑,玩味眼神在看过手中之物后转回身前,温皇开口尽是几分趣味,“当初百里潇湘心心念念之物,你便这般简单又让其脱出掌握,难道,是吾看错,你不曾对此……有心过?!”
    “生死予夺的无上令牌,还珠楼内,恐怕还没有人会对它毫不动心。”
    “所以,是什么又让你改变了想法呢?!”
    “不能超越你,此令予吾,毫无意义。”
    “哈,你之执念还是一如从前啊,丰都月。”
    “自你出现在吾面前的那一刻起,自吾知晓你天下第一的身份时,你……一直都是吾的目标。无上令牌代表着还珠楼,而还珠楼,是你一手所创,吾不否认亦对其动过心,但,吾很清楚,唯有真正的打败你,吾才能真正握住它所具有意义。”
    含笑由前方抻指的指上转尔低头瞥向手中所握,温皇一眉斜挑入鬓,顿时凤眼中一阵浓烈邪氛肆染,“想以实力从吾手中接过它,可是会让你付出很大的代价的。难为吾甘愿拱手相送,你却这样浪费了如此良机,你……就不怕自己会成为第二个百里潇湘么,丰都月?!”
    “不是自己亲手得来,吾,怎对的起楼主当日赠吾月饮之意,你说对么,楼主!”
    “哈哈,哈哈……。”朗笑尽声,合握令牌之手慢慢横转,在一片浮莹蓝光飞散中,被摆至腰后的手已是空无一物。
    直视对面焕然流动一身风彩的人,温皇扣胸羽扇再度点合,“吾果然没看错人,你,确实比百里潇湘有趣多了,丰都月!”
    “多谢楼主……赞赏!”谦逊一句,丰都月回的必恭必敬,更是不卑不亢。
    “嗯,说够了,你,也等够了,三年前的那桩诺言,吾今天便遂你之愿,在此了结,丰都月,让吾一见你在这三年中的剑上所悟吧。”
    一听允战之词,丰都月禁不住体内一阵血热如狂。
    终于等到了,这盼望已久的一战。那怕,此战的结果只会让自己落得身毁命殒的地步,他,仍是想让这几乎占据了半生记忆的、也是最遥不可及的人,留下一句肯定,留下一句赞叹。
    “楼主,请!”长息深吸,稳住因激动不已而略微轻颤的执剑之手,一声请字过后,摒息敛气的丰都月,铿然探剑直指眼中所映。
    淡然一笑,温皇扫袖抬手,在化去羽扇刹那,足下墨履配合一步前提,蓝衫飞动,如飘如逸时,被转回身前的手上,一指并以另外两指,齐齐向内屈闭。
    双指拈诀,划式成剑,隐然欲发的玄妙剑意,在凛心之刻,更是蹙动原本寄心以待之人的双眉,“你仍在看不起吾么,楼主?!”
    “哈,你还真是敏感。吾不出剑,不代表是对你有所轻视,只不过,属于无双的故事,已经落幕多时,吾,不想再将之翻出而已。”一眼窥破扑身而来的浓浓火愠缘何而来,温皇轻笑间,随口一言低婉沉缅。
    旧时,一直不曾离身的佩剑,那口陪了他半生冷暖的无双,如今,也只能以这种宿寄于记忆中的方式来继续相随身侧了。
    “此战既是你亲口许吾,便不能拿如此说词做为借口,你说你想看吾在剑界之上新悟,吾同样想亲眼一见你毫无保留的全力究竟强至何种地步。三年吾都已经等了,不在乎再多上一些时日,既然你此时未有合手兵器,此战尽可择日再约。但,只有一件事,吾所要者,一定是手中有剑的你,楼主!”
    入耳声声句句,尽显其人固执,入眼执意不改,尽露其性傲中带倔,温皇听的感慨不已,摇头当下,感叹成言,“你啊,还真是固执。”
    “这一战,是吾一生所盼,吾,绝不希望留下任何遗憾!”
    “嗯,既如此,那便……”正自心下掂算改期之事,不想,空中突来一声尖锐破风疾响,温皇眉一紧,脚下快点急转,避过撄身强劲。
    突然之变,随着砰然沉闷巨响,震的世外之峰一阵颠簸难定,壁上沙石一时滚滚不断。
    脚下定身瞬间,温皇双眼已是落向惊爆源始之处,但见红缨漫飘中,一柄精铁所铸长鞘正竖地而立,虽是未曾亲手以试鞘中兵器如何锋锐,但凭这不断由鞘上散出的冷华阵阵,有所见识者便是心内清楚,这口窄刀虽不是什么绝世神兵,却绝对是难得一见的刀中上品。
    只是,那柄上熟悉的飘缨,鞘上绝不陌生的纹路,却是让看清此刀当下的温皇骤感背后一阵至寒阴冷森森透骨,不由的,额上开始一阵阵的闷然抽痛,“唉,你们……怎会也来了,千雪,罗碧!”
    “怎样,你来的,吾便来不得么?!”长身立于飘蓝一丈相隔之处,做环手抱胸之态的狼主看似冷静自处,实则,眉目间满溢的怒气,正与周身如霜的寒息交叠向外充斥。
    “千雪……”
    “恶习不改,屡教不听,竟然敢又自己一个人走出来惹事,看起来,对你,吾还是太过宽容了!”
    “千雪,吾之问题既然已经解决,你又何必……”
    “事机败露,不思悔改,还敢顶嘴,刑期加倍!!”
    面对恶声恶气咄咄相欺,几番张口,全是话未完已被打断,此时再闻噩耗之恸,温皇脸上顿时一僵,“千雪……”
    “再敢还口,一年变二年!!”怒目瞪视中,每每想及若非自己当时有所察觉,此时此刻,眼中这任性胡来的人,又不知要为自己招来多少麻烦,狼主心下恨的险些咬碎牙关。
    “……”结眉而涩,无语辩驳中,温皇无奈着表情,由心忿难平的好友身上转向一侧同站之人。
    “不知收敛,任意妄为,你早该料到结果一定会是这样!”冷眼回送时,厚重嗓音还送一腔森冷。
    唇上又是一度张合,却在两对厉眼盯视下最终成了满心颓然,无奈抚额中,温皇无奈摇头,“吾若认错,可否揭过此事?!”
    “做梦!!”“免想!!”
    异声同口皆是横断难改,温皇咂舌成叹,“唉,算了,随你们吧。”
    “哼!”
    “现在,吾能问一句,对吾,你们有何打算么?”
    “你不是要与此人比剑么,吾成全你,无双已失,吾的刀,暂借你用!!”
    “哦?吾以为……”意外的回答,惹的温皇眼中意外之情浮现。
    “不用以为,对你,吾们也是太过了解,既然你心意已决,无论吾与千雪阻止与否,你到底还是不会听的,既如此,吾们索性成全你,免的你又暗做手脚累人害己!”
    “哈,罗碧,你这话说的,还真是不嫌刺耳。”
    “刺耳算什么,比这更过份的话、事,你不是都说过做过了么?!”
    “喂,吾说,你们到底还要记恨到何时才算,这整日被你们挂在嘴头上,吾这脸便是再厚也是要留点底给别人看的。”
    “少再罗嗦,你不是要比剑么,吾给你一个时辰,到时你若不能彻底解决他,那就换吾来……解决你!!”犀利一指先是点过远处别有用心之人,然后,在最后一语定论下,藏镜人直锁身前伫步之人。
    “咳……”虚声轻咳中,躲闪的眼神在一番顾左盼右之后,温皇借着步下调转之势,避过了对面戾煞难挡的单指。
    步下一提,径自走到竖插在地的长刀前,平垂宽袖中滑出的分明指节,在探手握上刀柄刹那,柄尾处,连贯刀身与轻缕长缨的银环立时受荡摆动,一下一下敲在鞘上,发出叮叮如铃清响。
    凛冽肃杀之气由手中寒柄肆染袭来,一瞬间,温热与冰冷在交替中,勾起了昔日一幕因奇兴突来,而换器以娱的旧景。
    “隔了这么多年,吾都快要忘记握住白浪究竟是怎样的一种感觉了。”语如呓,神如幻,在刹那的追忆中,手下所握的刀,传来了愈发清晰的触感。
    “你在那里是又在发什么呆,你以为你很有时间在这里闲闲无事么,赶紧打完了事,然后跟吾回去吃药。”
    “哈!”背后刻意谴斥,醒觉了飘移出神的意识,温皇轻声一笑,拢合的五指一瞬力贯刀身。名锋出鞘,一夕间,只觉满目所映,皆是刀线流光,一绽如雪冷,耳中所闻,尽是刀气引振,声惊若排浪。
    “你真正决定以刀代剑?!”
    “你也听到了,吾现在可是步步受限,所以,把握好眼前的机会吧,丰都月。”
    静心静眸,一扫虽是立身在远,却随时可近的两人,接着,重新让自己关注落回最为挂心之人身上,丰都月剑上轻挽飞花,已是蓄式准备。
    薄唇淡然斜向上勾,诡魅到说不出的让人心悸、心惊、心惧的轻淡笑意中,被倒垂而握的长刀,在一翻一转间已是指对向天。
    无了峰壁凌乱遮掩,尽身沐于晨光之下的白浪,窄薄刀身一时清亮如镜,直将其上所映半颜,衬在一片的幽蓝浮影中,更显此刻握刀之人心境如冷如空。
    论剑之争,始于一瞬而动的两个人,两道影,以及……两口兵。
    刹那交汇的冲击,震的足下方寸之地亦是受波而颤。旁观两人却似毫无所觉,脚下稳立不动时,双眼亦是时刻不离幻为玄彩的那一抹蓝。
    “看起来,运功似是不再成碍了。”关注转瞬即成胶着的热烈激战,边看之时,亦是在暗中仔细观察的狼主忽的开口低述。
    “嗯,梁皇无忌、祭司与魔世那个夜煊都讲过,两界地脉所蕴之能皆是至纯极力,于武者不蒂是一种提高修为的有益之助,只是凡人之躯所受终究有限,不像他,长年受此圣魔两气养护,他之经脉也必然早就不同以往,现在兼之有那个混沌石调和了两气冲突,依吾看,只要他想,在功力这点上,绝对难有人能可与他匹敌。”
    “虽是如此,不过,到底还是不算完美,混沌石虽是解了他两气冲突之苦,却仍是无法阻止两气外散这点,尤其,是一旦动了真气,他身上灵气流失速度也是更为迅速。”观察中,越是发现问题,狼主眉上皱的也是越紧。
    肉眼所见,蓝白相间之身,蒙蒙一丝暗金,无声无息中随着每一次的真气鼓荡而悄然流逝,飘飘一缕淡赤,不知不觉中随着每一次的力搏而撞,洒落在周围丛生野地。
    “看起来,从今尔后,对他必须要有所限制才行,与人动武交战之事,严令禁止,真到万不得己,也一定要把握好其中分寸,否则,一次汲取之地脉灵能根本无法让他撑到三个月。混沌石的事情,目前所知大部分仍是来源于咱们的推测与传闻,在无确凿的实证前,既然无法保证频繁动用到它毫无属性之特点,会否令它因为长期承受而致毁坏,那索性直接将其纳入危险设想。”
    “嗯,保险起见,也只能如此了。不过这家伙实在不老实,若是无人看着他,保不准又弄出什么是非来。”
    “无妨,现下苗疆境内还算稳定,你吾有时间看着他,至于将来……,若真的遇上有事需要离开,你吾两人总是要留一人在他身边为好。”
    “没问题。”一口允诺,暂时结束了私下暗中商议,再没分神杂思相扰,狼主才有心情认真观礼起眼前这场激战。
    “咦,藏仔,你觉不觉的丰都月的剑法……”
    满目闪耀,一柄剑,一口刀,因为渐炽的日光而愈发烁亮,因为激烈的交锋而燃溅星火点点,片刻的观察,藏镜人已是自其中窥出差异,当即接了狼主出口疑窦,“他的剑法,不同了!”
    一声不同,引动身前刀剑再次倾力互击的一招比试,余波散威,蓝衫之上肩头突然一线成破,而另一边,却是三步后退中,白衣轻袖处血梅滴现。
    “这便是你这三年来的领悟么,嗯,实在趣味,也实在……很让吾……满意!!”口中不吝称赞,温皇看着对面那个一直以来不停在身后追逐自己的人,面上欣然成悦之情毫不掩饰。
    “实在承蒙你之……夸奖了,楼主!”不顾虎口伤处热血淋洒,热烈的眼神,由空中飞碎的薄衫,转至在此生永铭不忘的脸孔上时,丰都月倾身一礼做谦为应,同时,手下亦是不停,剑划玄黄中,后式已是蓄劲在手。
    “哈,你以飘渺剑法为基,却是将自己所悟融入其中,这几招下来,飘渺依旧,却也与往昔再不相同了。”
    “楼主教诲,吾一直紧记在心。三年闭关,吾渐渐明白,飘渺剑法永远是飘渺剑法,想以这套剑法超越你的吾从一开始就错了,你的剑,是你所行之路,而吾,如果只是不停的去重复你脚下的每一步,那么剑界顶锋这路上,吾将永远也不可能有机会追上你。”
    “哦?!”
    “想通了这一点,吾……终于看清了,吾脚下的路,吾手中的剑,将会走上另一条道路,一条名为丰都月的漫长剑途。”
    “哈哈哈哈,说的……好啊!所以,你所要展现的,必不会只是这几招而已吧,那便,让吾一见你证道之路上的顶尖杰作,如何?!”
    “吾正有此意,但请楼主……赐教!”一声请招,一声请教,但见丰都月足下一沉,顿时地陷三分,随着功至极限,绚烂一招震天撼地,“剑十一.殊途!”
    招出一瞬,强劲掩袭风云,剑上灵光竟是力压昊阳之威,一时间,但觉入目不见骄阳,唯有璀璨难辨剑芒慑人心魂。
    嗯?!
    惊觉这将出一招气势非凡,藏镜人、狼主同是收敛心态,虽仍是默然立身在外,依旧做那旁观之状,却是刹那脚下已自有所轻移,准备见机入危也好及早插手。
    罕见剑意汹涌扑身时,温皇不觉临面寒意威胁之氛,却是看着那虚剑化影,在那一片月白之后交划出的互逆而转的两排剑轮,唇上一笑轻泛。
    随即,回剑横提时,露在明蓝之外的双指一力点透玄光,由白浪刀尾直划锋尖,“剑十一.涅槃!!”
    回影如急,幻化的刀身,立时如剑而旋,旋动的剑,自行回聚成圆,将持刀的人罩于一式由圆而始,由圆而动,由圆至终的无匹神威之下。
    无数次渴望的画面,在透身的至寒凛杀中,未曾浇灭一腔热血翼动,反而,将一直盼望着这一刻的人,催上了人类体温的最高顶点。
    在怦然急律而奏的心息中,丰都月再不迟疑,再不犹豫,抱持着此生最大的执念,点地欺身向前。
    清榻之上,一铺清清浅色,袅然云烟缭绕下,一直盘膝调息的人,在一声浅低的长长吐息中结束了体内运转之力。
    修长眉眼渐起而开,随即便是侧首看向肩上透红在外的伤处,撤了拈决的手,在下一刻间,抚上了仍是积郁难以尽消的左胸。
    已经包扎过的伤处,无不叫嚣着痛感的真实,而在这难耐的痛楚中,忆起了这一身累累伤痕由何而来的人,默然中自陷失神。
    旧景中的灰白当下,他,忘不了那一刻两招争雄的荡人心魄,他如愿看到了那绝美无缺的影像上,因为自己的一剑而染上了明艳丹红,那一刻,雀跃、心悦的难言感觉,尽管以是自身亦受创严重为代价,却还是让他到此时此刻仍心沸难抑。
    牵动的唇,虽是苍白无色,但却难掩此时丰都月一心畅意,终日漠然摒直的眉,亦在细微变化中微有弯曲。
    “楼主……”
    喃喃的一声低念,剪不碎纵意过后的从容以待,在双足落榻的刹那,一瞬眨动的眼自觉浮映脑海中的后续一幕。
    泣血、染血,分毫之差,引致成败。含笑、带笑,一招落败的人不见自恼,不见不甘,在下一秒中,重新对他绽出一笑绝世,“好招!嗯,你如此尽力施为以证自心,吾自不能让你失望而回,这剑十二么,你便仔细体会吧。”
    扬刀拟剑中,仿若才经一场浩世大灾,而显的一片愁云惨淡的论剑之峰上,蓦然再现绝世传奇中的瑰丽一招,“剑十二.万象!”
    名出,声顿,刀上冷芒直破霄汉九重,受这一式惊动,天地寰宇顿时禁若失声。极端耀目中,但见那熟悉蓝影瞬间转至凛白至圣之象,随着眼中一线紫金华彩动人心神间,扑天盖地的剑意,如惊浪布雨掩袭尘寰而来。
    意识,在窥清这一招强威无匹中,陷入了一种惶恐、更兼奇异心醉之觉的微妙感觉中。拎剑,回招,是在本能的驱使所成,然而,当那撼世一剑在轻易破开了回挡之招后,他只觉耳际一阵微凉转瞬即逝。
    茫然失神中,他明白自己……败了!
    “哈,楼主果然是楼主,吾……到底还是……”笑中酣然畅快,笑中失意落没,终究没能完成的愿望,在烛光之下,不知何时立身桌案前的人,看着恍惚间自己留于纸上几字着墨。
    “嗯,月渺……剑式?!!”一声低回轻念,带着甫离迷境的人再入虚幻。
    眼中一片似模糊似清明,耳中鸣鸣似有言语钻入,他却浑然不觉,只是在几分迷散的神智因为察觉近身多时的人终于返身渐远时,几尽空白的脑海终于清醒了二分。
    “楼……”
    “丰都月,你今日之剑甚是让吾欣悦,既然你之剑法已然脱出飘渺自成一格,不妨就正式改名为……月渺剑式吧!”
    “楼主!”
    “此战已了,欠约己还,你的剑,却仍是让吾更为期待,这条已然错开的剑路之上,你究竟能走到那一步,吾,拭目……以待!”
    “楼主!!”忘神忘情,一唤切切,眼中的背影,在离别中越见减缩,抚胸按心,一体之内,因为失败而显消沉的心与意,却在这逆风轻言下昂然再次抬头。
    “风满楼,卷黄沙,舞剑春秋,名震天下,雨飘渺,倦红尘,还君明珠,秋水……浮萍!”朗朗清韵化诗入境,轻履不迫,从容慢行,飞扬的衣角上血迹斑驳,一瞬的过耳长风中,飘飞的雪白发丝眨眼转回墨黑无垠。
    “楼……主!”记忆的断篇,停在了这一声出现在过去与现在同样的一声低唤中。
    再启眸,已脱幻景的丰都月,看着手中细巧白豪之下的那页纸笺,流畅的墨迹,在不知不觉中已是勾描出了新的几字——神蛊温皇!
    三年静心闭关,三年潜修悟剑,功成之招虽是一破天威,却……,还是败了,败在了这个名字之上。然而,败虽败矣,却让他败的毫无怨怼,让他输的口服心服,只因那个人不是别人,是他眼中永远完美无缺的……楼主!
    “楼主!”
    正自心思,房门之外突传启唤,丰都月顺势将笔挂回竹架,摆袖回身时,口中即时相应,“进来吧。”
    “是!”听到门内应声,屋外等待之人不敢怠慢,当即推门而入。
    “何事?”肃眉正色,换下所有纷扰外露情绪,丰都月淡淡看向入门之人。
    “禀楼主,有人送来一封信和一个木盒,说要交予楼主。”简言承语,一身黑衣打扮的男子拱手将所捧之物推至眼前。
    嗯?!看着那简单的四方木盒,以及其上那方方正正且并未属名落款的一封信笺,丰都月禁不住心起轻疑,“可知是何人送来的?!”
    “回楼主,这两件东西是在楼前旷地发现,负责守卫之人虽也曾刻意寻找线索,但,周围除了地上留有楼主之名外,再无其它痕迹可查,是故并无人清楚究竟是何人将之送来的。”
    以还珠楼之暗部实力,竟是对此桩异事毫无察觉,看来,这留物之人当是那些普通的江湖人,只是,世人对还珠楼之印象一直留于花钱买命之说,怎的却是突然有人会做出如此奇怪举动呢?!
    “楼主?楼主可是觉的不妥,那……,需要属下将这两样东西拿去处理掉么?”等待时始终不见回应,暗中一瞥向前,在看到冷清面上一付浅吟凝思之态的人,腰悬长剑的黑衣男子不禁小声试探。
    “不用了,将东西交吾吧。”受到外音所扰,从沉思中拔醒,丰都月一敛眉目眼,伸手将东西接过。
    “是!”
    一手执信,一手托盒,左右一番衡量,丰都月却是先将左手薄信置于桌上,在抬手向着木盒罩下时,口中突出一语,“楼中各部之人是否有所缺席者。”
    “这个,属下不知详情如何,但近来楼内交涉专卖不少,所以……”
    “嗯,罢了,人虽不齐,但也不碍事,苏漠。”
    “属下在。”
    “替吾传令于楼中上下各部,自今日起,还珠楼楼主之位吾会交还于神蛊……”嘎然音断,丰都月面上淡然处静之态,一瞬崩于双眼照见盒内之物的刹那,连带着,口中惊人之句亦是顿止无声。
    ?!
    正自聆耳细闻尊上所下喻令,不想意是一句断在当下,不解的人,茫然中向着引发怪异的源始处探去一眼暗察,只见无盖相遮的木盒内,一枚精铁剑令正静卧铺锦之中。
    “无上令牌?!”失声一口道破,身着墨衣的苏漠更是愕然怔在当下。
    这……,代表还珠楼无上权威的令牌,怎会出现在盒中?而且,还是方才自己亲手将之由外门接过送至此处?但,它不是应该一直都在楼主手中么,怎有可能……,难道……,其实它早在无人知晓时已然失落?
    一闪一念,如电窜闪,苏漠神色瞬间再变,觑眼对身而站的人时,脑中自动回流着晨日间一袭白身带着满目鲜红蹒跚归来的景像,顿时,骇然之想浮于心间。楼主方才……,好似提到了楼主之位,与……前任楼主之名,而且最近亦有消息传回,言说前楼主已然平安归来,莫非……?当初百里潇湘的结局,将要再度上演?!
    刹那的惊异莫名过后,仅是一眼眨合,丰都月己是回到原初平静表情,不言不语中,他转手放下木盒,改而拿起那封墨香仍留余味的信件。
    抖手将抽出的纸页展开,一眼看去,第一页上,寥寥数语,道尽玄机。撤手再换第二页纸信于上,唯见其书简单五字,剑十二.万象,映在字上的眸光倏然沉了又轻,接着,是第三页的墨迹留痕置换旧景。
    “嗯,怎会还是……剑十二?!”浅声喃语,看清这手中所捏薄页这上的几字后,丰都月霎时眉上一折。
    剑十二.众生!这,是一时疏失写错了呢,还是……,这同名的十二之剑别有不同呢?攒眉皱蹙,丰都月一边仔细审视着名同、字异的几字,一边又转手将方才一页重新取回。
    两页薄纸并行而铺,一样苍劲刚毅的字,一横一竖走势凌厉,如剑之锋,如刃之利,一撇一捺,不拘以定,几分张扬写意间,更是透着一种飘渺无定的灵逸之感。
    默言沉思,一眼看左,一眼侧右,丰都月看的仔细,看的入神,却在恍惚间,意识隐隐约约中似是捕捉到了笔下走意入境之举,因而,当他再一次敛眉合目时,丰都月骤感己身如坠无名暗界,而身前,浩如烟海,瀚若星河的异地上空,各自一剑玄招,倾成最为眩目醉神的完美剑意。
    一室静默中,出神的人,满心醉于眼中所见,只是不停看着手中两页轻薄。旁观的人,猜不透眼中诡异是福是祸,一心忐忑中,不敢有所妄动,直到多时之后,随着一声低笑打破沉寂凝息,才得以松了心口鼓噪感觉。
    “哈,原来,飘渺之剑……己至分途而行的程度了么。”念声如低,终于看透这两纸之上含义,丰都月又是片刻的静沉独思,而后,抽出了倒数排二的那一页。
    剑十一.殊途!嗯?这不是……,自己所悟之招么?
    新纸新字,新书新意,眼前,又是一题新出,丰都月好不容易方得平展的眉,很快又开始聚而拢合。
    这又是什么意思,楼主他……何以要把自己所悟之招写在上面?疑心起,丰都月手下却是不停,直接将最后一纸也摊于眼前。
    剑十二.……!
    这……,无名……之招?怎会呢?是因为此招名即为无,还是因为此招根本未全,所以难以落笔成撰?
    不……,不对!猛然心上一动,皱眉苦思的丰都月即时取回已被掀过的前章纸页。
    剑十一.殊途!此页此招,分明排前,而这一张未有名录的剑十二,是最后一张,它正排在自己新招之下,其意莫不是指……
    “哈,哈哈哈哈,这便是你之用意、你之用心么,你……在期待吾的剑十二,是吗?楼……主!!”灵光一念悟出其中关窍,丰都月当下展了剑眉,舒声高扬中,是十数年来从未有过的开怀尽情释放。
    吾……并未让你失望,是吗?楼主!你……仍对吾有所期待,对吗?楼主!
    “楼……楼主?!”张口结舌,完全不懂何以上一刻还置身诡异静谥中的人,下一刻却是急转颠狂,苏漠看在眼内,惊在心头。
    “苏,传吾之令,一刻后,还珠楼内各部主事务必到沧海阁正厅齐聚,吾……有要事宣布。”
    “是!”蓦然一语惊醒回神,拱手领命后,不敢怠慢的苏漠脚下连退三步以敬为礼,随即方始正身转向往外行去。
    不闻身后由淡渐至无声的脚步,无视离去之人出门前那刻意投来了一眼打量,站在桌案之前,丰都月看着平滑之面上被摆放成排的纸页,眼眸轻合时,嘴角所噙之笑越发深遂。
    精巧小炉,暗下飞红,燃香成烟,一篷一篷不断由圆顶铁盖上的镂空花路徐徐散出,不浓,不重,很是雅淡的味道,使人嗅之一旷心神。几分飘渺的如梦如幻中,早就立身以候的人,静静闭目收眉,反贴于腰际的手背,一下一下轻扣慢敲。
    随着一刻限约临近,清冷的室厅外,渐渐传来几路不同的脚步之声。
    “楼主!”恭声一问,当先带头进入者立时发现早就相候其中的人,立时敛性自沉。
    “嗯,你们来了。”
    “是,楼主有所召唤,吾等不敢轻慢。只是,未知楼主此时相召,是为何故?!”纷纵而入,以位分列左右后,依然是先前应声者,在几人眼神示意下摒气沉心,一语相询。
    “子书镜,公坚平佑,景溪鸀,左琰,自这还珠楼创立开始,尔等便一直在楼中供职,想来,对还珠楼上下以何为尊,尊何奉令而行,心内自清吧。”
    无端抛出的一问,不曾解答先前众人疑虑,反是当下又让几人一怔莫名,不敢轻率以答时,私下暗换的眼神开始频繁。
    右手排下最末之人,心下一番盘算后,小心翼翼出列轻问,“楼主……,此问何意?!”
    “不用多心,照直回答吾便可。”
    “这……”宽袖之下指腹间一阵揉搓,眉间疑色渐凝成痕,实在难以测度这诡异氛围背后藏了什么算计,景溪鸀在舌上一字打结后,不得不再次细心打量起厅前正位权座下方独身而立的人,“还珠楼内,一向以来便是奉神蛊温皇当初所铸之无上令牌为首,一切事宜也皆以尊其令而行。”
    “无上令牌么……”听到终是有人提及此点,丰都月唇上一勾,在翩然转身正面以对众人时,握有一物的左手同时抬高,“你所指的,便是它吧!”
    “楼主!!”惊见身前所现之令,位在下首之人齐齐心惊,顿时各自俯首低头。
    一眼环过身前惶恐、惊惧、沉色、疑心等种种各异表情,丰都月淡然之色不变,“几日前,神蛊温皇,亦即还珠楼的……楼主,已然复归人世,尔等想必已经听闻了吧。”
    “楼主!还请楼主放心,当初既是有言在先,吾等必然不会违逆手中执有令牌的楼主,那怕温皇才是这还珠楼创始之人。”
    浅淡一眼落在出声之人身上,丰都月瞳底骤显一抹冷绝,“许是吾忘记提及,当初,此令是温皇楼主亲交吾手,言明有事在身,要吾暂代楼主之责,如今他既然回来,吾也是时候回归己位。”
    句连句,声连声,一番直言说出,先前急于表露衷心之人立时脸上混杂五彩,反而其他几人,虽是私下各有嘲讽或是不屑,却也觉的今日之会越加异样。
    “今早,吾已与楼主见过面了,他虽有意让吾继续持掌楼主之位,但,吾不想为此分心耽误了剑道领悟,所以……”语顿声歇,慢眼随扫,状似无心,更似无意,却在环顾四下之时,眼底分明映出了一付付垂涎不止、贪婪渴求、欲望野心等人性中的百般丑态。
    心下冷冷一笑,丰都月扬手一震,被贯以浑然内元的无上令牌立时如急箭疾射,接着,便是一记铁器铿然的重响,由厅内正止方青玉砌壁的圆环中心发出。
    望着嵌入石壁重愈尺深之物,凡眼所望者,列位在场的人无不心惊而骇,“楼……,楼主!”
    “现在,吾宣布,即时起,还珠楼楼主之位吾当众交中,不过……”厉眼扫荡一片蠢动人心,丰都月眼神越见冷冽,“无论楼内何人对此位有心,吾皆不会阻拦,尔等若想相争,吾亦不会过问,唯有一点,谁自问有此能力能可担起此令所喻之威,必得先通过吾之考验,胜者,荣登天位,败者,命入黄泉!!”
    前言甫惊心,岂料,这后语再闻,更是骇然众人面色,原本还有遐思之人立时如吞刺入喉,隐然刺痛深扎肺腑。
    “吾言尽于此,尔等……自行酌情思量吧。”最后一句冷言送出,丰都月合眸敛杀,脚下正步一迈往外而行。
    惶惶众人不敢迟疑,纷纷避闪让出正中通道,垂首两侧者,俱是不敢抬首以望,只能在低垂的视角中,看着那双白履轻踏而过。
    “嗯,还有一事,在楼主之位未有决出之前,吾丰都月……唯皇以尊!”堪然停在门边一步之地时,满背以对的丰都月再次抛下最终一句立场分明之话,随即,在出门一刹点名相唤,“一剑随风。”
    一门之外,闻讯而齐聚了不少或为探听消息,或为打探局势,亦或纯然一凑热闹的楼中死客之地,一人闻声站出,“属下在!”
    “从明日开始,吾要闭关,楼内除非有重大事情难决可来寻吾,除此之外,不得再有人前来扰乱。”
    “是,副楼主!”不顾纷投而来的各种目光,脸静无波的一剑随风在点头应命时,以目相送一身月白清姿潇洒自去。
    片刻的对峙,在某人认命的认败妥协下,慢手接过了满碗的难以推脱之苦,无声浅叹中,偎在软榻的人默默将沸煮多时的药一饮而尽。
    “哼,算你识相!”眼见对方干脆态度,狼主亦是难得的舒了心头积火怒气。
    “咳。”一咳将口中余味喷除,倒卧在榻的温皇侧头望了眼窗外渐升玉轮,“吾若不识相,岂不是又来换来再次加倍之罪临身,如此得不偿失之事,一次已经足够让吾铭心刻骨了,那里还能不吸引教训?!”
    “说的这般委屈,你怎不自问,如此苦果,究竟何来?!”恰至门外一人轻推而入,在听到耳中无尽凄凉时,藏镜人漠然回奉一句。
    “唉,你们是一定要这样念吾念到死么,吾都已经任你们处置了,就不能口上放吾这一次么?!”一声怨叹,更似抱嗔,看着终于返归的人,温皇眉上,眼中,面上,唯成一字——苦!
    “以前对你何曾未有宽待放纵之时,你到好,拿着吾们给你的容忍一再放肆任性。对你,吾也算是看清了,严加看管,务必鉴行。”
    “咳咳,这个话题还是换过吧,东西呢,交给他了?!”眼见又要复陷雷火重区,温皇连咳两声急忙转了话题。
    一瞥横瞪,怎不知他回避是为什么,不过却是不想再此之上继续唠叨,藏镜人低身落座时,缓缓应答,“嗯,照你所言,吾送到还珠楼后,亲眼看着楼中之人将东西取回才离开的。”
    “嗯,如此也算是了了一桩心事。”
    “什么了了心事,要吾看,你简直是傻去了,还珠楼是你一手辛苦所创,你为何现在却是拱手轻易让给那个丰都月,难道你忘了,以前,他可是没少在暗中掺合手脚针对你。”眉扬眼中不忿隐约可见,狼主一提及那几个字便是满腹的心火难平。
    “想要针对吾,也要他有这本事,至于当初之事……,哈!”
    “啧,笑的这么鬼,当初他暗害你之事想来也是你故意露给他的破绽吧。”
    “耶,狼主,凡事心知即可,何必定要说的这么明白呢。”
    “你这家伙,实在有坏。”面上虽是不耻瞪目,手下,却是轻捏被角沿身向上扯盖。
    “还珠楼不是不能交出,吾也乐见你不再插手这些杂事,从此安心在神蛊峰静养,但,为何你偏是选了他呢?!”取杯自饮,温湿水泽入唇刹那,藏镜人不禁疑下出声。
    “还珠楼本就龙蛇混杂,吾既不在置心其上,总也要找个能担的起这份职责之人才是。至于为何是丰都月么?吾到想问,为何不能是他呢?还珠楼内,其他人虽然也能担此之任,任他们之野心实在容易惹出事端,为了不想以后再添麻烦,丰都月,是一个很合的选择,而且他今天的能为,你们也看到了,以他如今实力,足能压的下还珠楼内的各方算计心思。”
    “你大可再培养一个人去接管还珠楼啊,为什么偏要认定他,哼,如此厚颜无耻之辈,他以为他是谁,竟然也敢假冒你之身份去剑海一争锋魁,吾呸!”
    看着满面愤意难舒的狼主,温皇却是眉上斜扬,“假冒吾之身份?”
    “没错,当初他……,哼!”性急口快,五字方出,狼主却是瞬间不知想到了什么,脸色顿时沉下,连带后续亦不愿再说。
    愕然不解,不知好友怎会突然变了情绪,温皇无声暗询,望向屋内另外一人。
    “没什么,都已经过去了,再提也无意义。”虽是看到他递来之眼神,藏镜人却是借着低头饮茶之机,虚口一言轻带而过。
    口说不提,心,却止不住在垂看盏中茶面倒映的面孔时,回忆起那一年,那一月,那一日,闻讯赶来的自己,在看到了幻像之后真实的刹那,那种心欲碎,魂欲断的至极之痛。
    清茶以涩留味,以甘回喉,一瞬由过往拔身的人,在饮下齿间流润时,复抬的眼,因这近在咫尺的容颜,终于,再不会惶然难安,再不觉撕心裂肺。
    慧眼明心,一窥已知,个中详情,于他们来说,显然不是一个值的记的美好旧事,侧身轻挪间,温皇闭眼错了话题。
    “虽然吾也可重新培养人选,但过程难免又要耗时许久,兼且,其中少不得又要生出难以预料之变,你们既不愿吾再多事,此法自然可以不用考虑了。”
    “嗯,也是。只是,好说是你一手创建,如今你送人送的这么轻易,当真一点都不后悔么?”
    “哈,有何难以舍下,吾本就不是勤快之人,虽说还珠楼是吾所创,但你们见吾在楼内时间可曾长久过?!”
    “呿,你这甩手掌柜当的,吾到是真想替那帮家伙喊冤报屈了。”
    “唉呀,狼主,你既为他们叫屈,可是表示想让吾收回无上令牌么?”
    “呸呸呸呸,你少在那儿歪曲吾的意思,令牌什么的,丢都丢出去了,你还有脸再捡回来,现下,你就给吾老老实实、安安份份过你的退隐生活就好。”
    “是,狼主金口玉言,吾一个小小布衣自当遵从,若有违背,岂不是自寻死路。”
    “哼,你知道就好,若是再让吾发现你敢暗中动手段,吾就……”
    静坐一边听着两位挚友互扛互抬,藏镜人一眼落在清爽眉目上,在切实几度打量,确定未有发现任何不甘后,心下舒气同时,更有疑问,“温皇,你既心不在还珠楼之上,当初,却是又为何要创建此门。”
    “这吗……”含笑拖音,温皇侧头一望窗外高升明月,压在心底,从未有人能可看到的一角处,是被翻出的沉埋已久的旧景。
    堂皇贵室,宣歌载舞,一片荣景欢腾间,偌大华宅靠近后院的一处回廊下,长身欣站一人,清姿卓约,面若美玉。
    一抬手,一摇扇,风彩尽出时,指间淡蓝之羽应对点扣在前襟之上。无意间的一眼打量扫视,却看到了一路进酒奉肴的侍队正款款由院头另一角,那棵催飘紫丁无数的古树下经过。
    “喂,你是在看什么,以前约你来此,你是怎的都不肯来,不是找这个借口,就是拿那个理由推脱吾。今日难得肯移驾一回,你却一个人四处闲逛。”
    “狼主,你也说了,吾难得有兴,应你之邀来此一遭,自是要借此机会好好一观你苗疆皇室何等富丽荣贵。”
    “别在那儿讲什么暗讽带刺的话,吾听的出来的哦。不过,这宅中景致倒确实不错,你想看,明日清早吾带你尽情看个够,现在天色已暗,那里能看出好坏,走了走了,前厅之宴已经开始了,快跟吾走,若是让王兄看到吾迟了,肯定又要念吾许久。”
    “哈,狼主,你对你之兄长还真是十分畏惧啊。”
    “王兄从小就对吾看管甚严,吾心存敬畏有什么不对,不过,比起来,王兄已经算好了,你不知道,那个競日孤鸣才更让人头疼。”
    “哦,你是在讲你那位王叔么。”
    “啧,这两个字听的真是,唉,明明年纪只比吾大几岁,吾却要叫人叫叔,实在有够。”
    “哈。”
    “麦笑了,快走啦,藏仔应该也快来了。”
    “嗯,你皇室今日为北競王之诞辰祝庆到是排场不小。”
    “唉,没办法,他那个人啊,自小就身体不好,身边一直也少不了人照顾,难得今年精神不错,王兄才刻意将此宴摆的隆重了。”
    “哦,他之病情还未恢复么?!”
    “宫内的御医讲过,他身上顽疾已然落下病根,想要痊愈的可能很小,只能小心理护调养。”
    “你之医术当比那些御医强很多吧,就不曾……”
    “麦提这事,每一次看到他,他就不停的逼吾看书念书背书,吾头都大了,躲都躲不及,那还敢凑上去。再说,虽然宫内那些御医医术与吾没法比,但这么多年了,他们若是疹错,吾王兄那里还容的下他们在宫内供职。”
    “嗯,到也是……”
    “行了,别再黑白想了,等一下你自有机会亲眼看见他的。”说话之间,身后又是一队侍婢经过,狼主回头一看,顿时停步召过其中一人。
    “见过狼主!”受召上前,轻腰软柳,一俯如云如岫。
    随意摆手让其起身,狼主看着被她奉在双手之中的汤蛊,“这是给王爷熬的药?!”
    “正是。”
    听到切实回复后,狼主指间在下颚处一阵划搔,随即,便是一探左手将瓷盖掀起,接着,他伸头向着浓浓汤药一阵张望,至到鼻间满被苦味充斥才撤身将手中圆盖重新盖回,“嗯,加了月露草,药煮好后,最好是一刻内服饮为佳,你快点送过去吧,免的误了事。”
    “是,奴婢告退。”浅腰薄施礼,罗裙起带漪,衍令在身,容貌俏丽的女婢立时退身先行。
    “怎样?!”
    “没,月露草对他的病也算适当。走吧,快到了。”
    一手被执,一路拉拉扯扯,终得进到正厅后,眼见各位已有不少人入座,狼主环顾一圈后,立时拉着人朝着某处而去,“藏仔!”
    “千雪。嗯,你也来了?”先是一应好友相唤,接着,在看到被牵扯在后的人时,一身征甲不卸的藏镜人难掩眼中几分意外。
    “闲来无事,便来一凑热闹罢了。”
    “坐吧。”点头相应,也不继续追问,起身间,藏镜人招呼着两人一同坐下。
    亦不拘束,在礼让过后,三人环聚席间一桌,顿时,一者皇胄显耀,一者军权重威,身系不同的两人立时引来周边不少眼光探视。
    “呵,坐在这儿,吾好像压力不小啊。”感受到诸般心思的各异眼神纷纷投来,摇扇不停的温皇蓦然一笑。
    白眼鄙送,早就习惯他这虚假面具的狼主径自取过桌上银壶,然后将几只空杯相继满上,“麦在那儿假了,饮酒吧。”
    触眼荣华,倾耳奢靡,举怀时,修长眼线不改眸底冷然轻嘲,一怀已尽时,身虽在,心,却似己远的人,在一瞥当下,看到了斜角在上的铺锦朱案。熟悉的盏花雕漆,此时,正被片刻前才见过一面的女婢小心奉上。而在桌案后方,难掩病容几分清瘦的华贵青年正慢慢将随身侧侍倒于碗中的汤药一点一点饮下。
    嗯,依装束扮饰来看,这位应该就是一直卧病在榻的北競王吧!心有所测时,顺着那纤掌落碗之举,倏然,抚胸之扇顿停。
    紫丁花粉若遇月露草,最是容易引发沉痾旧患!而现在,那一蛊汤药,以及那一桌刚刚呈上的,隐在酒香之下,却是经由花树之下送呈而来的美味侍肴么……
    哈,这无意间的巧合,竟在无意间绘出了一付久埋在光鲜之下的……阴暗心思啊!
    正自凝神以思时,仿似察觉到他人之注视,一脸不盛娇弱之态的青年在回望刹那,让他看到了他眼底深藏的清冷。
    “喂,你这又是那一出哩,问你话你半天没反应不说,这才刚回神,就露出这么诡异的笑。”
    “没什么。”
    “没什么?心机温仔,吾脸上是不是写着好骗两字,这种脱词,你以为吾会相信么?!”
    “当真是没什么。”又是笑意染唇,温皇看着脸上尽露不信的狼主,话音一转,“吾只是想到了年少时的事罢了。”
    “年少时的事?什么事值的你现在回想。”
    “陈年旧事而已,你们不是好奇吾当初为何会突然兴念创了还珠楼么?!”
    “那时候,你一向独来独往,你自己也说过一人来去自在,不曾想,几日不见,你就弄出这么大的动静,吾当时还在奇怪呢。”
    “是啊,一向自由来去虽是无所拘束,确也……有些无聊了。”
    “喂,你不是要告诉吾,你创立还珠楼只是一时闲的发慌而已吧。”
    淡笑张扬,半敛眸,半启眼,闲适卧榻的温皇神色不露心底深思,仍是一派随意自在,“狼主,你果然深知吾心啊。”
    “你这家伙……”未想自己所等竟是如此做答,狼主不禁一时语噎。
    打眼看过狼主一脸无语黑线,藏镜人神色稳静不动,举手放下茶盏时,“吾记的,在你决定建楼之前,你不是一直忙着风云碑之争么?”
    “罗碧!”
    “如何?”
    “你的记忆就不能不要这么好么!”
    “那何不换吾来说,你的谎话连篇就不能在吾面前少一些么?!”
    “……”无语成无奈,看着紧视不放己身的人,温皇拈指揉额。
    “所以……,你果然又是在骗吾,是不是,心-机-温-仔!!”
    “狼主……”
    “你是又想让吾加长监管期是不是?!”狠眼瞪去,狼主倒竖双眉,阴沉的脸色随时欲翻。
    “咳咳,好了好了,吾说就是,还珠楼么,不过是为了防止苗疆事变,才兴起而建的,这下,你们满意了吧!”一连两道如刀眼神不停压逼而来,越发觉的头痛的温皇无耐认败,在轻述如实间,再一眼瞥过晴空圆月。
    嗯,如此好月,如此良时,能得如此闲心以赏,实在……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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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2-19 02:24 | 显示全部楼层
    番外四   剑…十三
    简室素朴,依山独立,半阳西照,拖出一地斜长倒影。风吹过境,四角悬铃叮呤连响,半敞朱窗应势一阵微晃,沉哑木声,惊动倾身在卧之人。
    启眼刹那,看着近身而侧,稳步而立的人,如剑锋眉一阵抽搐纠结,“你还真是准时。”
    “那两人特意交待的,吾只是照办而已。”
    “他们现下又不在魔世,你大可睁一眼闭一眼。”
    “你要吾回去时,也照直转复九寰?”
    默然无语,一手抵额,一摇再摇兼三摇,状做无奈,满脸奈何的温皇长叹随起,“唉,你们一个两个越来越会威胁人了。”
    “那里,还赶不上你耍赖的程度。”
    “千尘,沉默是金!”
    “九言,良药苦口。”自持不惧,看着自榻上挪足下落的人,身形越发拔高的千尘淡言间送上手中所执。
    “这药……,吾已经饮了一年有半了。”双眼落处,距唇几分的暖热蒸腾,让温皇甚是感慨。
    “是啊,本来,你若肯安心静养,这药便早该停了,谁知你却硬是又让它拖长了半年之数。”
    “千尘……”
    “不用看吾,这是你自找的,若不是上回你回魔世时,私下与炎帝约斗比试又弄的一身是伤,吾与九寰也不会依旧你严加看管。”
    “千尘,你可知你越来越有罗碧的风范了。”抬眼一记相视,手中羽扇随之一下点落前襟,语中感叹无尽的温皇,下一刻转为自嘲一句轻叹,“严加看管,唉,说的还真是贴切。你们四个,日日看,天天管,让吾想不认为自己是犯人都难。”
    “九言,不用再拖时间,这药,你推不掉的。”一声难推,一声执意,满碗重涩再近两分。
    是默,是漠,不语时,温皇对着身前这碗浓苦,仍有挣扎。
    “九言,以你之智,当知有些事久拖未必是福,已经这个时辰了,吾相信,九寰亦快要赶来了。”冷面无情的人,看着一脸抗拒的人,坚决不容悔改之意,在又一句冷言说出时,成了第三轮的压逼。
    一言入耳,换来苦声长叹,温皇无奈,温皇无语,黯然摇头中,终究还是伸出一手接持而来,“真是败给你们了。”
    慢慢接递,慢慢撤力回移,一温方润下唇,自知命数难改的人,在慢慢扬抬的动作中,慢慢合了眼,只待沾唇已是苦味回韵十足的滋味一举入腹,好结束这场短暂的口上交锋。
    “启禀九师,启禀千帅,北峰雪君求见!”
    静谥一室的空间内,通传之话方才音尽,立时便有一素白长手,以电闪之速将指下青瓷稳稳放在身边方几之上,“将人请入!”
    “是。”不理一门相隔,在外间负责守卫的人,接到指令当下便即应声而去。
    但见房内,亲眼看着狡猾之人是如何趁着这一隙可趁之机而撇了良药在桌,千尘一直冷硬如铁的表情骤现一丝崩溃,“九……言……!”
    “耶,莫恼,莫怒,你也看到了,有客人来访,吾总不能一付病弱不堪的模样招呼人吧,所以,这药,吾想,还是晚一些再饮吧。”
    “你……”
    含笑而立,手中轻扇以连续之势点在重甲单肩,温皇在错身之际,奉上一语宽言,“放心吧,吾绝不实言,客人一走,这药,吾保证老实饮下。”
    袖中紧握之手,在闻听此言当下顿时懈然一松,最后一眼留视划过桌上那碗争执之源,随即,千尘一吸长气,尽敛心头所有浮动,脚下,在听到背后传来声响之时,决然一袂回身。
    门扉轻启,对扇木门由内向外打开,一足纤素如雪,挟携一身清流寒意卷入门中,雪菲淡瞳,只一眼,已着闲身在座之人。
    从容回视,浅笑为应,一袭翩蓝拱手抬扇做迎时,另外一手倾一注清香纯茗于杯奉客,“久时未见,雪君风彩不减,今日难得有暇来访,吾权以清茶一杯聊表心意。”
    谦礼之词暗顿素足轻步,只是,心头悬事到底还是容不得耽搁,因而,在主意拿定当下,一眼瞬间由闭而开,凌雪寒霜直步进前,“九言!”
    随着步近身近,迎而扑袭冷意愈加明显。不改淡然,温皇推杯在前时,已在一眼打量过后有了几分计较,“吾观雪君面色不愉,未知可是九言有何失礼得罪之处,还请雪君恕罪,顺便以做明示。”
    一句如梗,堵住欲说之话,凌雪寒霜复杂眼神再次掠过清俊面容,方定之念又起踌躇。
    “嗯,吾好奇了,到底是何事,竟使的雪君如此为难,如此……犹豫!”
    轻音传耳,如若惊雷震心,凌雪寒霜双瞳瞬间已做警备之状,与此同时,雪衣羽裘下,素手力合而握,“九……言!”
    一笑未尽,一笑再浮,颇觉意味的看着一脸纠结的寒雪绝黛,温皇一次敛目后再次接话,“前两日,吾曾听九寰闲时提及,北域雪峰境内,最近似乎……不算安稳。”
    “九言!!”
    “哈,既然来了,何不坦白直言呢,雪君!魑族对雪族之态度从未有变,自这几年来一直如此,相信雪君也是看在眼中,所以,又何必这般紧张呢。”
    指下又是一番捏攥用力,然后,在缓下紧绷两肩时,松开了眉目的凌雪寒霜,也终是敛下了一身的清冷排拒,“九言,今日此来,吾……有事相求!”
    恳求之语,倏然顿住执扇之手,平静的脸上,看不出是为意外而怔忡的错愕,还是因为有所预料而笃定的早有盘算之得,仅仅是自然的不能再随意的举手,引杯,浅啜,慢饮,四个动作连贯结束后,温皇淡定的放怀回桌,“未知雪君,何事难解?!”
    一话既已出口,也不愿再做矜持骄装之态,磊落大方,迎着对面之问,凌雪寒霜如实轻述,“吾听闻你医术不弱,兼且毒蛊修为亦是不凡,所以,想请你往吾北域一行。”
    “嗯?!”“绝不可能!!”未曾预想之言,诧异两人当下,一者惊声有疑,一者声冷坚拒。
    雪眸横扫一坐一立两人,凌雪寒霜足下不动,持身而站时,紧接一言再说,“吾知吾之请求有其过份之处,但,时间紧迫,吾也只是抱着一线可能前来向你求助,你若回绝,吾也不会埋怨,这便离开。”
    “他之情况,在魔世之内也不算隐秘,所以,即便是雪君之请,吾也不得不向雪君说声抱歉。”千尘昂步一足踏向前位,将静坐之人挡在身后时,脸色如铁而硬。
    素色浅眸扬波一瞥露在直身一侧的一角轻蓝,在渐缓下敛中,心中希望一瞬剥落而黯,“既如此,吾告辞了。”
    雪色战袍扬手一动,飘逸之彩,更衬其巾帼英姿不让须眉,随着白靴转步,面前,再无可阅之相,正欲另外一足随步迈动,却闻一声清音喝顿。
    “雪君!”
    “九言,你……”
    “千尘,稍安勿躁!”挥扇打断急心之言,在一身锦衣悉响摩擦声中,长身而起的温皇淡然一眼直锁前方。
    “喊停于吾,未知还有……何事?!”身虽停,步虽止,稳步不动当下,凌雪寒霜面上冷意不减,仅是侧首半回。
    “雪君前来求助,想来也是被逼无奈,吾斗胆一问,若吾真不能应雪君此请,雪君……可是打算另寻他法以援?!”
    “吾说过,事情紧迫,你既不能助吾,吾……自然是要另辟他想!”
    “嗯,如此么……”指下一点轻叩在桌,合眼,开眼,一瞬之间,心思,己定,“九言便要请雪君……万勿弃嫌才是。”
    “九言!”
    “千尘,回去转告九寰,吾需往雪域一趟,少则二三日,多则五六日便回,让他勿为吾担心。”
    “九言!!”横臂一拦即步动身之人,千尘眉间薄愠如染,“北峰苦寒之地,寻常之人尚且难以忍受,更何况你如今之况。不能运功御寒,于你自身有损,但若你一直紧运功体不放,只会使你身上灵力加倍流失,到时万一再有意外,你如何撑的下去。此行,无论如何,吾不准你去。”
    “千尘,在你眼里,吾何时变的柔弱至此了,只是区区几日时间,吾自问足可应付,更何况,雪峰乃雪君之地,吾若能在此出了意外,岂非是表明雪君能为不足?!”
    “吾从不怀疑魔君威能,但一人之力,终究难能周全以尽。你……,已在吾眼前经历了太多,所以,不管怎样,你,不能去。”一念丛生,便是曾经最为可怕的梦魇回袭,在一片忐忑难安的惶恐中,千尘更是不肯将阻拦在前的手臂撤回。
    “吾有吾之考量,此行已是必然,你若坚不肯放,便是逼吾拿出实力相对了,千尘。”
    “九言……!”
    “让开吧,吾知道,你……不会动手的。”
    “你……”此心牵挂,被彼一眼看透,偏偏,诚如他言,自己……如何能对他以武相向,含怨生恨间,千尘青白着面色,伸手横阻之臂犹似千钧重系,一点一点向下落回。
    “千尘,不用担心吾,以前不管多少风浪,吾,不是也安然回来了么?!”
    “那不同,你虽回来,却已不再是过去的你。此时的你,步步受限,处处制肘,如何还能像以往一般驰骋风云、天地任行,你所失去的,永远都……回不来了。”
    “麦在说这些傻话,有你在,有九寰在,有千雪与罗碧在,吾很清楚,需要怎样做才不会加重你们日日念吾之举。”
    “九言。”
    “放心,有你们天天这一碗苦药相候,吾会把握好行事分寸的,必竟,吾可不想再让此刑延至无期。”
    “九……”
    “好了,你去告知九寰一声,让他不可冲动,吾会速去速回。”最后一语宽言,看着他面上犹自难舍之情,温皇轻笑,拈掌一拍他之肩头。
    欲阻难成,在他面前,早知一败即是涂地,千尘轻叹,“九寰那里,派人通传即可,对你,吾还是不放心,若你真的一定要往北峰,吾陪你去。”
    “千尘!!”
    “但,在那之前,九言,你答应过吾,这碗药,你会老老实实饮下的,如今,远行在即,你更无理由再推脱了。”改口随行时,无视对面脸上奈何之色,千尘转手却是将桌上之药重执在手。
    绝岭云巅,一幕茫茫雪飘,历时百载仍是不休、不止。
    落足一瞬时,风幕急雪掩身卷袭,耳中虽闻雪鹰振翼长啼,却已是无心顾盼雄鸟展翅,于此恶劣非常状态下仍自高飞不屈的浑然风骨,温皇长眉轻蹙间,亦是举袖稍挡凝窒人息的强冷绝寒。
    “九言。”见他动作,一直贴身而站的千尘立有若觉。
    “吾无事,只是初来如此寒雪之境,有些难以适应。”不想他太过担心,运元满卸身上奇寒冷意时,温皇摇头示意并无大碍。
    “所以吾说了,以你现在情况,根本不应该来此地的。”满脸难以赞同之色,看着文逸之容被满目雪色映的更加晰白,千尘不禁再说埋怨。
    “哈,麦再抱怨吾了,走吧,莫让雪君久候才是。”望向前方几步之遥,是在刻意错开、也是刻意放缓着步行之速的清丽背影,温皇一笑淡淡,口说同时,脚下一步已然向前迈踏。
    唇上一动,想说又止,眼前一雪带着六角之芒飘飘飞落,而后,再一片,又一片,连绵之势直似无边云幕,眨眼已是将两步之外的人掩的几分入虚。
    心头一紧,不敢再慢,千尘急提双足匆匆赶上,顺手扯下身后长风,转而从后围向来不及应备御寒厚衣的削弱之躯。
    “千尘,不用了,吾……”
    “不想吾现在就带你回去,你最好什么话都别再说。”
    面对一脸执意如坚,温皇一怔过后,唇上微挑上扬,亦不再多话,只是在默默感受着加身之衣暖意融融间,又是一步继续跟上。
    积雪深沉,茫茫白路上,一路向前延伸的脚印,在半刻之后,因为终于看清了前方集屋错落的小型村落时而稍有止歇。
    风雪虽是漫天如灾,但,早就惯于此境的原生之人,在敏锐的察觉到异样声响音,立即大声喊哗,“什么人?!”
    “是吾!”冷声以应,脚下又是一步再近时,凌雪寒霜看着持警守在入口两侧的士卒,凌眉斥问。
    “雪君!”赫见来人真容,左右守卫立时惊跪迎见。
    “起来吧,潇霜北越呢?!”
    “禀君上,潇霜上军此时正在村里巡视。”
    “嗯,村内情况……可还稳定?!”
    “这个……”恭手低头,迎着昂然踏入雪影,两厢守卫脸色一时犹豫难解。
    “嗯?!”
    “不敢欺瞒君上,村内吾族子民,情况并不乐观。”
    “太华医师呢,吾走之前,不是一切还能控制么?!”一瞬动怒,亦是更为忧心族民安危,俏眼雪眉,立染轻红。
    “君上息怒,太华医师此时正在忙着压制伤情,至于情势恶化加速,实乃因吾雪域天然环境所至。”隐约雷霆震怒当下惊到应话之人,诚惶诚恐间,急忙容禀详情。
    岂不知自己一族受此天然困境所限,数百年来,一直未有欣荣之盛所出,为此而叹,这百年之间已记不清到底有过多少次了。至今再闻因此生变,凌雪寒霜心下,为苦、为艰,为了所领族民,一声长叹延绵萧瑟。
    惊闻有变,凌雪寒霜脚下不停,直接越过身侧守卫,入的村内之后,更是直接择路而往。身后,相随而来的温皇、千尘两人在门口一番对谈时,暗中一眼对视,随即,亦是跟步随行。
    只是,在入口临步刹那,温皇狭长凤眼在环过周遭高岭绝峰时,眸内瞬闪一丝异样心思。
    不似村外雪地,四处皆是掩径迷雪,已被刻意清扫出的巷道虽是阻不了持续满落的雪花,却也要比外围尺深积雪容易行走很多了。
    街头巷尾,除了偶尔可见风毛厚衣着身的雪族之人路过,也只有按时寻向的几队负责警卫兵卒不断徘徊。
    嗯,如此生僻的气氛,看来,此地的实际状况要远超于这表现上的平静。
    暗中观察不断,步下却未刻意有所留滞,随着身前拖地雪氅一路行进,未几时,远处一角青屋乍然入眼。
    隐忧夹以莫名怜惜,快速由冷颜绝美面容之上掠闪,脚下步速正欲再提时,青屋之内,一声难耐痛苦嘶嚎猛然传出。
    “雪仪!”贯耳之音,何等熟悉,惊喊出口时,凌雪寒霜脸色已变。
    急步匆匆,几下便至门前,不等屋外早已候驾之人屈身以迎,纤玉素手,竟是直接将门强行推开。
    门开一刹,一股难以言讲异味扑面而来,浓浓腥膻中,更有几分腐烂恶臭引人做呕。对此如似未感,白衣白纱临步直往内室,及至一榻惨不忍睹落在眼内,足下方始顿步。
    只觉眼前白影虚晃连连,下一秒,绝世之姿已是消匿无踪。眉上轻挑勾弦,为这一丝意外,温皇讶然,心上一阵浮沉起落。
    想不到,一向惯于冷若冰霜之人,竟也有这失情失态的一面。想来,这屋中之人该是对她十分重要了。
    心下有所盘衡,身却不为此停,几息之隔,温皇也已至身石屋门前,脚下本待相续相随之意,冷不防,双刀早在警觉当下,横交前关为阻。
    “你们这是什么意思?!”凛眉倒竖,本就对此行颇多怨叹的千尘,在看到守门双卫警戒举止时,禁不住心火窜燃。
    “未得吾君相召,闲杂人等不得擅入。”紧持己责在身,满无惧意中,其中一卫冷言迎对。
    “好一句闲杂人等?!哼,吾们受你雪族之君亲邀而来,如今,主家却是如此失仪将客人挡在门外,你雪族实在是……好礼法!”
    “既然是客,便该明白为客之道,主家未请,外客何以胆敢堂而皇之的不请自入,客仪已失,又何敢开口责论主家在礼法之上有欠。”
    “倒是生的一付好口舌,既然你雪族如此防备吾们,此行,吾看亦可不必深行了,九言,咱们回去。”冷笑一声,面对明暗两层是警是斥,千尘火性更盛,漠然丢下一句,便转身欲拉身边之人离开。
    “哈,何必生气呢,这来都来了,若是一事无成而返,岂不是叫人笑话,背后,若是再被人扣上一顶毫无容人之量的小家子气的帽子,那才是得不偿失呢。”对峙之争全不入心,只在淡淡一笑间,温皇先缓了身旁青年一身怒意,然后在转身相对守卫时,双眼轻轻一敛,却是一句莫名不以的诡异脱口而出,“嗯,这毒,好生猛烈啊。”
    心下是惊是疑,身位却是稳站不动,负责守卫的两人,手中双刀暗中一握再紧。
    “罢了,既然你等坚持唯有贵主相传,吾等才能进入,吾们便紧守为客之道便是。不过,贵主不辞劳苦请吾来此之意,你等也自是明白,有时候一线之差,便是生死倒悬,所以,届时,若你雪族因此而损,吾……只能说句遗憾了。”
    一句透染不祥,立时彻骨冷意泌心入肺,指下虽是不敢稍有松动,心头,却已在此话当下有所动摇。
    微然笑意不遮不掩,眼中玩味之情睨视门前双卫,下一刻,温皇慢步一转欲离,“千尘,走吧,难得来北峰一行,且陪吾一观这雪域奇景。”
    抿口相默,不语间,千尘横眼冷扫阻路在前的两人,脚下亦是随着墨履轻转。
    “九师且慢!”
    “耶,两位尽且宽心,吾无意冒犯雪族之威,只因对这天然雪境心存几分兴趣,所以想四下走走看看,若有触及雪族定律,必会自行回避。”
    “九师,吾主……”
    “若是雪君有事传召,还要请两位辛苦一趟,找人通知吾即可,请!”请字出口,背身以对顾守两卫的温皇,佯似未曾瞥到那一模一样的迟疑犹豫表情,脚下一提便要向前迈出。
    “九……”
    “九言!!”清丽之声不脱女性特有之柔软,却在冷冽之中兼具无上王威强势,打断门边守卫难决之疑后,重由屋内走出的雪衣倩影,水眸直锁欲走之人。
    笑,乍然入深,意,直透眼底,回身当下,温皇从容以淡,“雪……君!”
    “吾请你来,可不是为了满足你一时的雅兴。”
    “哈,雪君言重了,吾既受雪君请托来此,必当一尽心力,无奈雪族之威吾不敢轻犯,既然事有阻碍,当然就只能……事急……从缓了!”
    “不用话中带刺,魔世各族,从来便是照其族律行事而已,方才之事,或许吾雪族确有不周,但,与之相比的话,魑族之内,吾不是也同样待遇?!”
    “唉呀,先前还怕雪君误会,未想到底还是吾解释不清,惹的雪君不快了,实是罪过啊。”
    “九言,你也不用在此一直虚言应付吾,此番请托,你若肯尽力助吾雪族,此情,吾凌雪寒霜必不相忘,若是不愿,吾不为难,即刻派人送你们回去。”
    面对几分咄咄之意,温皇神色不变,只是眼中一阵异波掠闪,“以雪君之智,当初既选择了魑族、选择了吾,自是有所衡量,吾……,怕是并没多少选择的余地,不是么?!”
    雪瞳无温,波澜不兴,面对前方男子玄异一语,凌雪寒霜敛眸时,并不直接接话,反是开口另出莫名,“你自有你之盘算,吾当然也有吾之计较,既然双方互有利益可得,何乐不为。”
    “哈,雪君倒是快人快语,就如吾方才所说,既然吾已经来了,自是不能无功而返,现下,一切但凭……君意了。”
    漠然一眼扫过情若悠闲之人,凌雪寒霜却在身转过半时,淡淡飘送一句,“伤患就在内中,还要请你费心了。”
    “雪君……客气了!”温和一笑,延手摆袖间,温皇轻踱慢步而回。
    这一次,再无双刀为阻,门边双卫在一步各退时,引礼以奉。
    应照入眼的背影,搅动心头一阵难解疑惑,想问,却知眼下并非时间,只好压下满腹费解,千尘大步一昂,最后入到青石小屋当中。
    先前在门口已是刺人鼻息的异味,在入到室中当下,立刻又浓重了三分,蹙眉间,千尘忍下举袖掩鼻的冲动,一步一步走向已然入到内室,此刻正站在一方青榻之前的温皇身边。
    “如何,你可有把握?”立身在旁,尽管表面持静而重,然而,开口的刹那,一丝微弱到不易被人察觉的颤音,却还是泄漏了她此时内心不安。
    早已来回数遍扫过躺在榻上的柔弱瘦躯,难得一向平静以惯的俊颜,也在这几乎包附了全身的伤情之下敛皱二分,“只凭表面观察,吾难以判定她之伤情。”
    “你想如何?!”
    “吾需要将她身上裹伤之物全部去除,唯有亲见她之伤势到底严重到何种地步,吾才能给你定论。”
    “这……”心下犹豫,转眼再望榻上纤细弱躯,凌雪寒霜张口即是不忍,“今日才换的伤药,如果此时卸除这些,她……怕是承受不了如此痛苦。”
    “如果怕她承受不起,雪君早该一掌了断如此折磨。”
    “九言!!”疾言利色喝断无情之话,只一瞬,为这残酷至极之言,倾城之姿顿染天怒。
    “如何,雪君认为吾残忍么?!哈,她之情况如何,雪君当是比吾更清楚才是,能拖到现在,已是奇迹,但,即便是这世上难得一见的奇迹,也不会永远持续下去,雪域之严寒,阻了她体内之毒蔓延速度,却也加重了毒素越发侵蚀她的五脏与经脉,伤口难以愈合,便是难以止住外出血势,照这状况下去,相信不出二三日,她……终究还是会……”
    “够了,吾不想听这些废话,九言,吾……”
    “想要为她求的一线生机,便照吾的话去做,当然,这只是吾的要求,必竟,这雪域之主是你凌雪寒霜,所以,到底要如何做,由你决定。”
    重重一言敲在心头,雪眸,粉唇,几不可察各自绞紧,眼视床榻上还在苦苦挣扎弱女,凌雪寒霜满心是痛,“雪仪……”
    见她自陷内心纠结,温皇再不出声相扰,静默当下,转而再次仔细看着伤痕累累的十岁女童,看着这满身白布裹袭的妖小之躯,闭目一瞬,脑海却是浮现出当年另外一幕相似情景。
    呵,转眼,当年的小女娃,如今已是婷玉芳华,如果不是多年前的那场旧事,她,也该已然嫁为人妇了吧。
    到是,说起来,她的年纪好像已经不小了,也该是时候了。嗯,只不过,她所选之人么……,实在是……
    唉……
    感慨一叹,转念回神,启眼刹那,正对上满盈泪花的纯真眼神。
    “你,你能……救吾……嘛?!”
    哦?!意外一句童音澄澈,虽在入耳时颤若弦音,却是挑起了温皇几分赞赏,“你……,叫雪仪,是么?!”
    “是……是的,吾叫……雪仪!”
    “嗯,你方才问吾是否能救你,是么?你……很想活下去么?!”
    “九言!!你……,你怎能,雪仪她才只是一个孩子,你……”
    耳畔厉喝不过引人一笑过唇,全然如置未闻,温皇一付饶有兴趣的模样,继续看着因满身痛楚不绝,以致一身湿濡的年幼女童,“伤的这么重,而且中毒很深,你能继续存活的机会很小,而且,吾观你父母此时皆不在你之身边守护,想来,他们必是遭遇了不测,换句话说,现在的你,是孤身一人了,以后无人在旁照料,你……如何又能活的下去?!”
    乍闻噩耗,童女眼中顿时泪落如珠,染湿一脸痛绝之色。
    “九言,你够了,若是再过分放肆,吾……”
    “吾知你现在一定很痛苦,如何,只要你开口一句,吾不仅可以让你自这人间炼狱脱出,使你不再受其永无止尽的痛苦折磨,还能……送你去与你的父母相见!”邪魅之笑洋溢满面,无情至极,更是残酷至极的冷酷,在那一双薄唇之间,用看似温润馨暖的声调,将出口的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描绘成了来自地狱最甜美的诱惑。
    “九言!!”满耳不断的,如同魔鬼一般的无情低语,在又一次充斥入耳时,凌雪寒霜再也压抑不住心头怒火,扬手一掌便是全功而出。
    “你敢!”一声怒斥,此方一掌正落,却是横手被插入的另外一掌极力挡下。
    “闪开!如此毫无人性之人,吾真是是昏了头才会相信你。面对一个孩子,你居然能说出这种话,吾岂能容你。”雪眉如赤,俏颜如火,简直不能相信自己双耳所闻,凌雪寒霜恨不得立毙眼前之人于掌下。
    “有吾在,谁也不能动他!!”冷眉为坚,铁掌如铁,执意守护之人,脚下一步誓不肯退,唯在迎对之掌上,千尘一力尽全,毫无保留。
    “就凭你,也想拦吾,你真当吾这雪域之君,只是虚名而已么?!”娇言怒斥,一言不合间,凌雪寒霜已是一掌再出。
    “你名非虚!吾之名也不是只做摆设,吾说了,有吾在,谁……都不能动到他!!”一言一誓,左掌未回,迎对再来之掌,右手五指一拢和掌,强势力道呼啸生风。
    近在咫尺的近身之战,一者因怒问杀,一者为情而守,稳立不动的人却似与这一切完全无关,淡定的面容,依旧笑对重伤弱女,“如何,可想好了,你……,雪仪,要选择那一条路呢?!”
    “吾……,吾要……活……下去!”断断续续一句残破,说的异常艰难,然而,不断陨落着泪水的双眼却在痛苦的挣扎中,透出别样的果决。
    “哦?!”
    “阿爹,阿娘,为……了救……吾,才会……死,雪君……为了……吾,向人……示弱,吾……若……放弃,会让……爹娘……伤心,会让……雪……君……辛苦……成了白……费,吾不能……让大家……失望,吾一定要……活下去,吾一定……不能……放弃,所以,吾求你,救……吾,魑族……九……师!”
    童音臻澈,即使微弱,那怕苦楚,却还是在娓娓断续中表明了自己的坚强。而将这一切听在耳中,看在眼内的人,轻笑有了刹那的沉淀,随即,一怔过后的俊逸脸孔再扬浅笑,“哈,小小年纪就有这等坚强的意志,实在难得。嗯,既然你做了如此选择,吾……便成全你,只是,也许其中过程将会比你现在所受还要痛上百倍,你……可能忍受的了?!”
    “吾……吾……能!”
    “很好,现在,吾要解去你身上包扎,以便仔细观察你之伤势,你,可要做好准备。”
    “吾……会!”
    “嗯!在那之前么,还有一件事要做。这里,实在很吵!”终是从眼前之况挪出一分心神,有了闲暇分顾身后一团乱斗之地,温皇信手一挥,一袭罡风立时震开近身胶战两人。
    “你……”一步向后而退,满面怒容的凌雪寒霜怒目已极瞪视着突然出手之人。
    左右双脚各自一步退后,千尘眼见对手依旧怒意不减,戒心也不敢轻卸,错步刹那,已是借势挡在前方。
    “大夫诊治时间,还请各位安静。”好整以暇,对着暂时罢手两人笑语一句后,便不再管身后之争是要就此结束,或是重新开始。温皇转步重新看向床上时,已是化去羽扇之手配合另外一手,开始一点一点解去眼中层层包附。
    一层一层被解卸的、染着墨中带绿、绿中又夹杂一抹微弱深红的布带,每一次的解除,或回或探的手,皆能清楚的感受到被包缠在下的娇小身躯传来越来越剧烈的震动。
    “很痛么?!”
    泪落泪涌,一双泪眼,泪下更添朦胧,带着倔犟,带着不屈,在这一声如描淡写的询问中,努力而坚定的摇着。
    “哈,真是好强。不过,你既然都如此明显的表示出你的态度了,看来吾不尽力也不行了,否则,岂不是砸了自己的招牌了。”闲声笑语,温皇空出一手,一扬一翻后,如蜻蜓点水般拂过青涩额头。
    只见,本是素净不染纤尘的手掌内,腾然窜飞几点莹碧微光,随着这一抹之势,在沾肤刹那,立时尽没入体。
    “你……,你对她做了什么,如果雪仪有事,吾不会……”
    “不用紧张,五绝蛊之效在于影响人体对五官的感知程度,吾只是……减弱了她身上几分痛觉而已。”解说当下,一度几步,蓦然又是一次的回身,温皇着手,即是将最后程序彻底完成。
    “什……?”悄然转换的语调,再不若方才如魔如魅,侧眼轻瞥床上挣扎已然弱了不少的女童,错愕之色立时换下凌雪寒霜满脸张扬怒气。
    “你,根本不了解他!!”冷氛一敛回身,面对诧异面容,千尘一句冰言敬上后,再不分心他顾,转身时,一片丹心唯照前身。
    最后一线拆除,最后一带卸下,入眼,是伤、是毒,是两害造成的一幕惨烈异常,犀利兽爪裂碎眼中此身,如同被利刃轻划而过的薄纸,简单、轻易。
    竟伤的这样深!!
    眼望伤处隐约而透的白骨之色,温皇不语,眉皱成蹙时,一手轻翻,两指之间已是银针在捻,下一刻,快字只在一瞬,空中微光方有闪耀,接着便是如丝没于腐败伤口之内。
    “啊…………!”本是淡化的痛楚,此时,却在如线细针入体刹那,冲破了压抑的忍耐极限,一声凄厉痛嚎霎时出喉。
    “雪仪!”心悬为念,耳中乍然痛声,哀哀凄凄,直似割裂人心,然而除了不忍,一身绝世却是丝毫难以为助,是愧,是恨,唯有袖中玉手难以散拳做掌,“九言,吾要听你的解释。”
    “五绝蛊确有夺人五感之能,但,人只要还活着,就不可能毫无感觉,唯一能做到如此反应的,那是死人特有的权利,吾想,雪君该是不愿一见吾将五绝蛊之能催致全功的景象吧。”
    “九言!”
    “她还能喊痛,该是幸事,至少,她还活着。”凝眉于势,凝心于伤,拔针一瞬,温皇身不动,头不回,只有一句看似轻、又似重的浅言做应。
    一语如重,凝了口中尚来不及说出的话,雪色的瞳,看着因针离体而惨声转淡的年幼弱女,就要染血的手,终是放缓了绞合的力度。
    拈针回手,慢慢自鼻下轻缓划动,漆黑如墨的半针,带来一股繁杂的难闻气味,随着其味入鼻,随着其味入心,温皇却是心有所动。
    “嗯!”念随心闪,行为所动,静眸一启当下,温皇再翻一手,聚元为球的掌心之内,充盈元气包裹着一只翩翩彩蝶。
    那是……,三途蛊!!一眼已然辨识出那只邪异彩蝶真实面貌,千尘却是神色不动,依旧站住脚下随时可应之位。
    拈指捻针,御蝶之手,两向取中而汇,却见,本是平静无异的蝴蝶,在距离越是接近中,琥是兴奋难耐。
    送针往入,在墨黑之色侵入气团刹那,翩红双翅急扇起落,纤纤如丝一般的细足在牢牢把握住身下之物时,已是急不可待的埋头吸食。
    静静看着蛊蝶将针上所附墨毒全部汲取而尽后,温皇撤针化散,然后,又是一时的默默等待,直到半刻间后,发觉掌心斑斓之蝶未有陨损迹象,才轻挥衣袖,将之重新收归原处。
    “情况如何,雪仪她可还有……”见他动作稍有停顿,凌雪寒霜已是迫不急待追问起来。
    “雪君,此事请容吾稍后再向你详述。”不急不徐,简单一句聊为做应后,温皇一扫榻上破败之躯,扬手又是一片蒙蒙淡紫莹气覆履其上,接着便是重新取过旁边几上干净纱布将受创之处小心包扎成结。
    “九……九师……”早在一场苦痛折磨下淋漓了一身冷汗,待到那双自身上抽离的手闲情以待的重新握回羽扇,雪一般的纤睫带着不堪的疲惫,殷然望向神情无悲无喜的人。
    “麦说话了,好好休息,接下来的医治过程,你需要相当的体力才能撑下去。”
    看似平淡的一句话,却如重新点燃的希望之火,让本是忐忑、黯淡的眼瞳内骤现一抹对希望的渴望。
    微微一笑,指下轻轻拂过落在女童额上的碎发,温皇开口一瞬即是定言,“若是治不了你,吾这大夫的名头,天下第一的美誉,岂不是铁定要砸锅了么,如此有损颜面之事,吾可是做不出的。”
    菀然一笑,虽轻,却是尽显安心,得到他之准确答复,再也撑持不住这一日来的几番折腾,眼帘垂下时,下一刻,苍白的童颜已入梦乡。
    终是见她入睡,心间轻叹时,温皇着手取被为她盖在身上,接着,转身一刻,即时迎上一双热切眼神。
    “还请雪君移步一叙。”摆手一礼相邀,温皇已是提步走向内室之外。
    步下不慢,紧随先行蓝色背影直至外间,身才甫出,凌雪寒霜立时压低声音急切询问,“雪仪的伤,你……”
    “伤毒两者皆重,虽然很麻烦,但,她还有机会。”
    “此话当真?!”绝处乍逢一线生机,即使雪颜也露春浓。
    “唉呀,雪君不相信吾么,或者,吾在雪君眼内,从来都只是虚名以欺的小人呢?!”
    “吾并非此意,你……”
    “哈,玩笑一句,雪君不用当真。”眼见娇雪之颜瞬染羞赧,温皇却是一笑轻松转了口气,“虽说吾确有法能医治她,但……,还是有不少的困难存在,现在正是准备与雪君商讨其中关键。”
    “有何困难,你尽可直说,若是缺少什么珍贵药材,吾可立时着人找寻。”
    “耶,雪君不用心急,且听吾将话说完不迟。”阻了急不可耐、立时便欲动作的魔世帝君,温皇继续说道:“治疗的过程实非轻易,方才吾之试探,她……已然用自己坚强的韧性做了表态,吾相信这最艰难的一步,她足可承受,眼下吾所指麻烦却是因为,吾不可能分心兼顾她之外伤,与她所中毒患。”
    “嗯?!你的意思是,你需要……”愕然轻怔过后,雪域之君很快有所反应。
    “吾需要有人配合。”心中暗赞她之机智,温皇开口时,正是应了凌雪寒霜猜测。
    “可以,吾即刻派人将吾族太华医师寻来。”不愿久拖再使伤情恶化,听他一言肯定,凌雪寒霜也是不慢,转身即往门外传令去了。
    轻笑一记,由心急如火的女子身上转回目光,淡然一暼间,温皇好整以暇问着身边寸步不离的人,“你不是有问题要问吾么,如何又不问了?”
    丰唇轻抿,看一眼依窗而望的人,千尘反身却是自一旁桌上取过茶水,在满满酌了一杯后递了过来,“你当真只是为了救人才非要行此雪域一遭么?!”
    “你认为呢?!”接杯入手,就着尚有几分暖烫的热度浅饮一分,温皇不答反问。
    “你的每一步皆有算计,加之方才你在门口与凌雪寒霜之言,可见此行目的并不如表面单纯,你……,在担心什么?!”
    笑中略带玩味之意,扬眉一斜身旁神色凝重之人,温皇将手中之物轻轻放下,“千尘,近来魔世之内,可还稳定?!”
    “嗯?!”这一问,问的莫名,听的诧异,千尘怔忡之间,却在暗下不断仔细推敲此语用意,“你不在的那三年里,先是妖族一直图谋不轨,屡番挑动事端,而后,梦浮生与艳风情先后也偶有不安迹象,不过却是自你双魂重归合一之后,这三族到是暂时安份不少,近来也少有挑衅。”
    “你认为,这三人的野心会因为吾之出现而有所收敛么?!”
    “你是说……”一言点透,千尘心头立时一震,“他们三人有可能暗中勾结在一起了?但,妖忏独明与梦浮生之间不是……”
    “利益之前,是敌是友,一念之间。”
    “所以,你坚持来北峰,是为了防止雪族也加入其中?”
    “四君之间,单一一方,有你与九寰在,足可应付,便是两者联手,你们仍有周旋余地,三君若是站在同一战线,你们恐怕都难以周全,雪族如今虽是未有迹象表明会与他们结盟蒂约,却实是不能不防,否则,魑族倾覆,不会太远!”
    “你如何确定雪族不会参与,你不是也说利益在前么?!”
    “吾不能确定,吾只是在赌!”
    “赌?”
    “赌当年邪皇对这位雪域之君的另眼相看啊!”
    “……”
    “哈,你那是什么表情?!”打趣一句脸色顿陷怪异的千尘,温皇轻笑着继续说,“吾所指,乃是凌雪寒霜一惯的行事风格而已,你到是想到那里去了。”
    “咳……”敛咳一声,脚下轻转半寸,掩过些许尴尬之后,千尘才接口再言,“以她个性来看,确实不大可能会在暗中行此卑鄙龌龊之举。”
    “若是只为她个人,她确实不会,但,若是牵上整个雪族,她之行为便难预料了。”
    “所以,你才坚持来此救人,只为让雪族欠你一个人情?!”
    “呵,你以为只凭此小小人情就足以打动雪族,让其不会介入魔世争斗?!”
    “嗯?!”
    见他不解,温皇反袖转手,在望着窗外叠沓来往的人影时,浅笑莫名转淡,“千尘,你忘了,这次可是凌雪寒霜先来找咱们的。”
    “你是说,她这是在表明自己的立场?!”
    “错了,她是借机在试探魑族的立场。”
    “什么?!”
    “魑族若不能给予她们一定的助益,她们,完全不会介意转向他途!”
    “还以为凌雪寒霜孤高绝傲,原来竟也……”
    “千尘,为王为君者,不比单身独行来去任意,有时候,为了大局,个人荣辱必须放下。”
    “如此说来,即使眼下雪族应你之情,也未必会永远保持独善其身的立场了,那你此举……”
    “做了,总是能为魑族争取一分优势,不做,就只能看着一切演变至最麻烦的境地。”
    “九言!”
    “其实,一劳永逸的方式也不是没,只要你们肯将吾之门上那块匾撤下,吾……”
    “不可能,这一点,无论是吾,九寰,还是那两人,都不可能答应的,你还是老老实实的过你的退隐生活吧。”话未说完,已被千尘一口截断,冷眼轻睨中,是誓行到底的坚决。
    “哈,吾就知道一定又是这样的结果。”再闻强势难改之言,温皇既不争辨,也不强驳,一笑而过时,“嗯,人回来了,也该着手准备医治之事了。”
    “可还需要吾做什么?!”
    “医治这方面,雪族能有人配合吾,已然足够。到是……”
    “嗯?”
    “其他方面,却不得不防啊!”转目回身,对上投注在身的一双利眼,温皇拂扇一笑,无声暗自送意。
    听着门外即将踏入的步声,千尘会心一敛清眸,一直久离兵刃的手,也自按在柄上。
    “啧,瞧此情形,雪族此次受损非轻啊。”不冷不热,好似随口一句应景闲话,在漫天风雪之下,幽幽由一座陡峭雪崖上响起。
    “唉呀,此情此景,实在让人不忍。”立身在旁,一身锦袭华衣,娇颜粉腮更胜倾城的绝美脸孔,仿似百般感慨地应和着先前的话语。
    “哈,总算也是一场相识,咱们在此轻松闲谈,是不是有落井下石之嫌啊。”
    “哟,堂堂一族妖君,此时说话口气,怎样,是舍不得了,还是……后悔了呢?!”
    “艳君,吾若有悔心,当初联手之说也不会由吾提出。眼下难得的良机,既不能站在同一战线之内,便是最有可能成为对手的敌人了,吾何来舍不得之心呢!”
    “妖群既有此言,也不枉吾所做之选择喽。只是啊……”
    “嗯?!”
    “这小小雪村之内,那最诱人的猎物,却着实让吾了有几分不舍啊。”
    “艳君当下不舍之心,可是会为自己招来无数祸端,何妨听吾一劝,美色与权利,就如鱼与熊掌,难能兼得。”
    “唉,此理吾岂不知,只是难得遇上这样出色的男人,却要生生在吾眼前陨落,心下颇是感叹而已。”
    “他之厉害,在于他即使不出手,就己能让你吾投鼠忌器,难以施展。尤其,他之身后,还牵扯着另外两人,眼下他是无心,一旦他动了意,魑族得他与那两人全力之助的话,这魔世,那里还有你吾立足之地。”
    “这一点,吾很清楚,所以,这也是吾答应你联盟共战的原因。论智,且不说他在人界所为,单就自他入身魔世以来,魑族能得再兴,那一步不是他精心算计得来;论武,寂灭十方一战,他之能为已是魔世之内少有人能可匹敌之强;此两项除外,他最让人忌惮的,还是他在毒、蛊之上的手段,三途蛊,陷帝鬼于万劫不复,元生食蛊,置寂灭十方一败涂地,吾不是危言耸听,他便是只凭这一项,就已能将整个魔世都推入绝境。”
    “艳君说的极是,如此人物,不除,非只留患你吾,更是遗患整个魔世,是以,眼下如此机会,你吾实是不能错放了。”
    “其中道理,非只你吾两人明白,梦浮生也自心内有数,否则,结盟之事他也不会如此爽快应允。说起来,这件事,到是吾这牵线搭桥的人最为奔波劳苦,若是事成,你可是要想法好好谢吾了,妖忏独明!”
    “艳君放心,到时,吾之谢礼,必让你满意。”
    “哈,如此就好。”
    身后同样的风雪之地,艰难行步的人在终是回到离开之地后,当即一膝沉下,向着前方并立双影启声,“禀艳君,计划已经安排妥当,只等君上一声令下,便可开始。”
    “嗯,梦浮生那边可有消息传来?”
    “梦主已然着人前来通传,那边也己准备完毕,随时可以行动。”
    “既如此,便,照计划而行吧,你说呢,妖君?!”
    “可以,这雪域严寒对外族之人功体皆有不同程度压制,再等下去,未必对咱们更有利,未免夜长梦多,计划,即刻开始。”
    声落当下,大袖一挥,妖忏独明身后五步之遥处,接到命令者,立时默然无声,随同前来通传的人一起离开。
    “既然已经开始行动,咱们也不能再站在这儿了,走吧,难得的入笼之局,若是一个不小心出了疏漏,结果可是会引来大火烧身啊!”
    “嗯!”听到此话,已是谴了下属先行的妖忏独明迎着满目急风密雪,最后看了眼山下座落的幽静小村,终是提步走在了身妖艳的艳风情身旁。
    不多时,风中雪下,孤崖之上还归一片冷寂,曾经留下有人存在过的证明,也慢慢被扬扬洒洒的积雪一点一点填平。
    青石小屋之内,经过大半日的忙碌,凄厉的痛吟,终是自柔弱的女童口中消弥无声,虚弱的眉眼,再也撑持不住生死大劫过后的倦意,在身上又一次被新取的白纱包上后,彻底陷入了沉睡。
    “如何了,可顺利?”终是见得联袂着手医治之人停了动作,一直在旁等候的凌雪寒霜立时上前探问情况。
    “君上请放心,九师毒术精湛,雪仪身上的毒已去了七八成,余下的二三分是因为拖时太久一时难以尽除,只要后期再配合伤药即可慢慢祛除,至于她之伤口,有了九师建议,吾也已处理妥善,现下,雪仪已无性命之忧。”挽袖一抹额上浓浓汗迹,因为伤情稳固而得以长舒了一口气的雪族医师慢慢解释。
    医师一句宽言彻底抚平满室不安,凌雪寒霜悄卸紧绷心弦,走到床前仔细打量了一番熟睡中的人后,在看到连日来陷于一片痛楚的童颜难得舒缓了一分,心头是止不住的欣慰。
    能保得这年幼的性命,总也算……能够告慰逝去的亡者了。
    默默心间几语,是向亡魂祝祷,是为让死者安息,是愿一对爱护子女的父与母,在冥途之上走的安心,直至最终,沉痛的一声叹惜,做了结束。
    小心为脆弱的娇小身躯整理好身上所盖,直起身,白裘旋动时,凌雪寒霜终是将视线落在了正坐在外间椅中的人。
    “多谢你,九言!”
    一声谢字,引的正举怀欲饮的人顿住了手上动作,侧首回顾时,正见一身雪白英装的女子诚意表态。
    温皇轻笑,“雪君客气了。”
    “并非客气,为了雪仪,劳你远途而来,前后为保她之性命,还要赖你尽心尽力一番辛苦,这个谢字,本是该然。”
    “哈,吾这份尽心尽力,亦是雪君付出代价交换而来的,既然不曾相欠,这一声谢,又何必呢!”
    “九言……”明话暗语,岂会不知其意,想及此番相请之行目的,凌雪寒霜不禁面上微热。
    “雪君,九言也劳累了不少时间,加之他之情况你亦清楚,若是无事,明日,吾便要带他回去了。”横声插入,不愿眼中的人再过辛苦,千尘冷面一语已将暗意挑明。
    “嗯,明日一早吾便派人送你们回去,眼下天色已晚,你们也该休息了,吾已让人打点好一切,这就让人带你们过去。”仰目望着窗外渐暗的天色,凌雪寒霜说话时,已往门边而行。
    “其实,咱们没必要这么赶的,难得来雪域,如此异地绝景还未好好赏过便回去,实在让人可惜了。”
    “麦找借口,你明日的药,赖不掉的。”冷冷一哂,怎不知此时开口找机的人打的是什么主意,千尘直接一口将其挑在明处。
    “咳,千尘,你这话说的可就差了,这一年半来,有那一碗药是吾没依你们的意思老实饮下的?!你们就算坚持要吾退隐,也不可能让吾一直都足不出户,这样实在很闷。”
    “若不是你前科累累,吾们何置于时刻悬心,如果不时刻看着你,吾很难想像,你又会招惹什么样的麻烦。想赏景,可以,但不能是眼下,别的不说,你自己看,只不过才一日,你体内灵力流失,就已造成这样的变化,你以为你还能在此撑多久。”轻抓一把青丝入手,拉至他的面前,看着那尾梢之处已然略微转向浅灰的色泽,千尘口气连同面色愈形冷冽。
    无语无奈,垂眸以视被摆在眼前的“如山铁证”,温皇苦笑过后跟着一声轻叹,自己这算……报应不爽么?!
    此处方断,门边,已是传令有时的凌雪寒霜已见走回,“吾已吩咐过了,他会带你们去休息的地方。”
    颔首轻点,算是回应,千尘接着一眼望向躬身示礼之人,而后又身回头,“九言!”
    “是,是,是,这位千尘千大管事,吾听到了,吾照办,可以了么!”无奈相应时,是在无奈的轻轻摇头中,最是无奈的温皇抚着隐隐生疼的额际,伸出执杯的手,向着桌面轻落而去。
    浅低矮樽,勾圆成圈,方沾桌面硬实,未等轻执五指抽离,却在杯身稳固的刹那,还余半蛊未尽的清茶,徒然一波绵绵细荡。
    嗯?!!
    本是闲心以待的人,在感受到来自杯身的那一波余劲轻颤时,闲情做逸的脸上,立时凝肃几分。
    “九言,麦再拖了,你该……”未觉有异,只知一举已止的人却又突然再无动作,千尘下意识的拧眉告诫,却不料,未等话尽,一只握扇之手,已然向着自己缓缓轻竖。
    多年习惯,多年熟识,他的一举一动,他的每一个表情,只需一记示意,千尘已能通透于心。因而,在他扇举当下,在他神凝之间,放松的心戒,随着一袭骤冷的气息,漫向满室。
    武者警觉不慢,尤为一界帝君之人。察觉突来浓重冷肃感,凌雪寒霜神情一变,袖中之手瞬间已处蓄势待发之状,“你们……想做什么?!”
    “雪……,凌雪……寒霜!”蹙眉开口,声出立转,名唤当下,温皇长身一起,“你最好,即刻让你雪族之人从此村撤出,若是再晚,恐怕就来不及了!”
    “你……什么意思?!”为他一句玄疑,秀眉即时成结,眼看之刻,凌雪寒霜却是心防不消。
    “没时间解释了,千尘……”来不及解释,温皇匆匆一声再唤,脚下亦正转步间,桌上本是被平置于面的轻巧小杯,随着桌面猛然翻震,立时倒翻坠地。
    清脆碎响瞬间打破对峙紧迫,下一刻,还不来及弄清这突兀事变从何起因,凌雪寒霜却在桌面再次的颠簸中陡然色变。不容细想,一念顾险,甩手撇袍时,银靴急跨,几步抢至门外。
    耳畔,先是一阵低沉隆隆汇声入耳,接下来,也仅在二次的眨眼过后,远远遥响已在逐渐清晰中惊转排浪悍涛之势。
    “旈沐,即刻敲响警钟,通知村内之人各自避入暗道,快!”
    “是!”入耳同样声响,已知发生何事,被点名前站的人领了警讯后,不敢懈怠,急步如火即往警楼而去。
    此处遵令之人刚刚离去,凌雪寒霜一息未歇,已见另一边急奔而来的,正是负责守在雪村外围的守卫。
    “君上,不好了,西峰积雪崩塌,正快速向吾族流泻!”
    “你确定是西峰?!”
    “是,属下确定。”
    准确一言肯定,恰如铁证确凿,雪颜妖面之上霎时一片铁色如青。
    半月前,西岭雪峰上,陈年积雪早已崩坍一回,即使雪域雪灾严酷,但也不该仅是这月余过半,便能再次引起雪峰走势,既然不是天灾造成,那就只能是……人祸!
    转瞬理出端详,却只是更为加重脸上厉色,但,凌雪寒霜心知此时此刻,一分的耽搁与拖延,对雪族都是伤骨之痛,不得已,只能暗中先自按下心头火烧。
    “吾知道了,你去传话各路负责守卫之人,要他们全部撤入暗道,小心将村内民众护送回南嶽。”
    “是!”急领一命,前来禀报之人即时转走各处传令而去。
    一令紧接一令传下,耳中,翁翁钟鸣已由村落中心之处远远扩散开来,眼见栖入暗夜的小小村落再次灯火通明,凌雪寒霜转目四望,满心忧叹。
    “雪君,九师与魑族千帅往出口处去了。”侍身在侧,看着周围一族之人为避天险而入步履匆匆之境,一身红白交错的潇霜北越却是冷静报上一句己身所见。
    出口?便是他们为避险关而选择离开,也不该是选择此向才是。以九言之智,当不会犯下如此错误,难道,他是发现了什么?!
    心念至此,凌雪寒霜一目远眺,入村方向处,隐约一袭轻蓝映的忽明忽暗的火光之下,即使眼前景像皆在天地巨颤中一阵颠倒左右,那双墨履之下的脚步,却在每一步的踏迈间,仍是那般从容、不迫。
    “潇霜北越,你在此小心顾守,务必确保吾雪族之人全部安然撤离。吾,要去看看外面情形如何!”
    “是!”
    一声应命,一步稍退,再抬头,雪衣雪袍,雪颜雪甲,已在百步之外。
    迎着风刀扑面,应着冷雪袭身,衣下清摆和着脚下飘荡,一步拓下一印,一印轻痕,又很快被满天落雪抹平。
    “九言,你明知此时危险,为何一定坚持来此!”
    “凌雪寒霜执掌雪域多年,对雪域该有之险当是了若指掌,若无相当认定,吾想她也不会大胆让雪族之人在此落居,此次之事,吾可不认为是意外巧合。”
    “你是指有人暗中做了手脚?!”
    “雪域之主亲身到吾闲云斋做请相邀,你以为此点无人关注么?!”
    “是其他几人!”
    微微一笑,步下再落,此身已然出得守关之口,抬眼一扫远处奔腾如浪的积雪山石,温皇背手在后,“每个人都不是傻瓜,每个人都不想让自己处在不利的位置,如何做才能为自己一方争取到最大的优势,每一个人,皆自有盘算。”
    “即便如此,此事也没必要由咱们出面吧。只是救人一事,你不是都已经做情给凌雪寒霜了么?”
    “哈,你也说了,这不过是一份人情,那里值的让凌雪寒霜一界之君就此择定立场。”
    “那你还多此一事?!”
    “魔世内斗,势所难免。至于雪族么,在这场还未真正兴起的兵戎相见前,至关重要,因为,只要雪族尚存一日,它,便永远都会被排在魑族之前。”
    “你是想以雪族为盾,借以减轻魑族消耗?!”
    轻孤慢绽,笑,笑的仍旧一派淡然,毫不为己一片暗心自觉有愧,温皇再次打量身前翻涌雪潮,“既然有人要将这样的机会送至吾之面前,吾又有何……不为的道理呢?!说起来,吾到是还要感谢那几个人了。”
    暗自思忖他话中厉害时,千尘冷冷一眼扫过神色不动之人,“感谢他们?!怕是他们要感谢别人才是,若无雪族之事,你未必会被牵入其中,而他们又如何寻的这样可以一举两得的天赐良机!”
    “唉唉,你到真是看的起吾,以此一举,冒着不惜与雪族彻底对立的结果,只为置吾于死地,吾何德何能啊。”
    “过份的谦虚是不是也算是别样的自夸呢,九言?!”闲闲打趣不过过耳之风,听过,便是抛开,只在转目当下,千尘却在同样迎视更加逼近的掩天暴雪逆流中认真说起,“若不是你安然归来,不论是妖忏独明,艳风情,或是梦浮生,怎会在这大半年的时间内沉潜蛰伏,若不是因为顾忌你,他们大可像过去的三年一样,直接对魑族正面挑战,如果不是他们太清楚你之心计,他们又何需如此迂回,在雪族之事上如此卖力!”
    “啧啧,你这形容,怎么听起来,好像吾已经不是普通的人类,而是传闻中的妖魔鬼物了呢,千尘。”
    “单只一个寂灭十方,就已足够给他们留下永远难忘的记忆了。现在,怕是在他们心中,你比那妖魔鬼怪还要恐怖万分了。”
    “哈,这算是赞美呢,还是讽刺呢?吾是该欣然领受呢,还是要自省己身呢?!”双足之下,受这撼天之势影响,使的积雪之面强动如崩,风雪酷寒却是难遮清笑盈面,温皇一句回应时,扇自手中一散,卷动的袍袖,暗劲吸回被无意遗留在雪地的一柄青锋。
    “你想如何做?!”
    “雪流洪灾将近,雪族撤离的时间怕是并不充足,既然如此,那不妨引北山之势一用,借此冲击,迫使雪流改道,即便不能全然成功,至少,也能挣的几分时间。”
    “嗯,此事让吾来!”
    “一定要把握好时间与力道,否则,只会使灾情加重。”
    “吾知道!”
    “那便……开始吧。有心人的苦心算计,可不会只为图此一着,后继的行动,吾想,很快就会……来了!”
    随着他面上淡笑冷了温度,千尘不再迟疑,跺步腾身跃然于空时,口中低喝伴着腰间云断一式千封憾然袭向暮白北巅。
    惊天一声磅礴巨响,受劲非轻的雪山之巅,立时开始大片积雪齐齐而滚,因为地势陡峭之固,雪片下落速度十分迅速,不过眨眼便是合着陈雪之下的泥石形成一道新的威势可观的惊天流道。
    “小心!”落地回身,无暇己顾,匆忙的探视间,洪荒雪灾已是近在眼前,不及心思,急忙一声警示中,但见玄衣铁臂长展如堑,默然背身向后的身姿,如峦之伟岸,如山之重厚。
    而,就在千尘一力尽护身后之人的当下,来自夹道两端的雪潮激烈交击在了一起,飞溅的雪,崩飞的泥石,呼啸着向四方急射猛弹。
    “唉,如此蠢笨之法,是吾对你之教导,有误么,你啊!”无奈轻怨,无奈怨下更是无奈轻叹,温皇颓然摇首时,一手伸出,正欲将拦护身前的人拉出险地,却不料,在指尖才触及清晰暖热当下,一线寒光破空刺入。
    无波之容,恬静不改,然而,当这竟是刻意欲逼人入绝境的一式袭来时,淡然的黑眸一瞬转入极端凌厉。
    唇线一刹封直,伸出的手,欲牵的手,机变一转,掌心一劲轻吐,巧力前送时,恰是将急迫一身的人推离洪荒雪劫。
    并非没有察觉到眼前惊变,只是在反应回神的刹那,更早一步的,却是被抢在了前头的迎胸一掌。
    色变顷霎,千尘一句“九言”急唤,奈何,身不由己之势下,倒飞而出的他,只能无措地看着眼中的人,在乱溅的雪暴中越来越远,直至己身亦被凭生的诡异白雾锁入幻境,那模糊的身影才至最终不见。
    方避过被雪湮灭之灾,化劲消去身上残余之力,当双足重新落在实地时,由沉默中抬起的脸上,是一双已被恨火烧红的怒眸。
    “梦……浮……生!你……”该死!!
    不曾出口的两字,在刀起刀落间,由千封云断上,那尽在一式之间,尽纳全身功力的一招上,做了最直接的宣战。
    雪流之劫,起势汹涌,却在经历了吞噬一切生物的可怕威力与场面后,只留下了灾去时意外的悄没无声。
    摒息以静,凤目轻睨,茫然落白的世界中,仿似遗世的人,飘然一剑随心走意,一式至中,乍分双途,向左为玄,袭右定真。
    “既是有心来此,又何必避而不见,或者,两位是因吾并非是这雪域之主,所以,才吝于一面相会么?妖君,艳君!”
    “哈,吾就知道,定然是瞒不过你的,看来,这本想为你准备的惊喜,怕是无用武之地了,九言。”
    一震袖,玉手皓腕巧劲抖甩,曳地许长的花骨玉链顿如灵蛇翻身,而在那一节一节的骨花绽放时,迎身之招,轻易遭破。随即,一袭款款软腰带出了妸娜美态,在若莺婉转的醉嘤中,娇笑着走出一人。
    “何必自折身价呢,你之价值,可是丝毫不逊这北峰之主的。只是,魔世之内,几族间势成水火,吾不现身,原是不想让你为难罢了。”
    一反掌,妖纹铭篆的刀身上,闪烁着一片如碧妖异,旋势应招时,狂猛刀式,立碎剑八于当下。接着,一身重甲妖绿,牵出了狂放武者之姿,一声浑厚如钟的嗓音中,借以不忍为名的真实,被摆在了妖魅而虚伪的脸孔之上。
    “唉呀,吾何德何能,竟得双君如此厚爱、周全,九言,怕是承受不起,更恐有负双君拳拳之心啊!”一声做叹时,同是掩了真情的面上,是一付厚情难为、又怕相负的惶惶之意。
    “你这张巧嘴,总是能哄的奴家心悦心喜,实是人世难寻的玲珑心肝,也让吾越看越是心动了,九言!”柳枝腰,粉黛眉,倾城色,绝世姿,玫色红唇含笑添香,一开口,字里行间,尽是勾心动魄。
    “如此自谦,是要说吾这识人眼光太差么,九言?!老实讲,九寰的幸运,着实让吾嫉妒不已啊。”一招过手,妖刀已轻,面上虽是闲意随手而握,实在,在一片风云暗涌的妖瞳下,贴在背后的刀,只是刻意将刃上无情敛在暗处。
    “哈,双君惦念之情,九言铭感五内,只是,吾到底还只是一介懒散闲人,不比双君心怀壮志。”轻轻一笑,客气让面上礼谦之意带过,双眼扫向分别前后的两人时,温皇一转话意,“嗯,双君难得拨冗雪域一行,想来是要事欲寻雪君商量,吾虽不才,昨日受雪君相邀,闲情来此一游,难得却又在此与两位相遇,不妨,就由吾为双君引路去一见君上如何?!”
    诡异暗涌,媚眼,妖瞳,对视间,各自一闪,然后,却见艳风情莲足正欲轻移,妖忏独明唇上一张正待开口时……
    “不用寻了,想见吾,吾这不是来了么!”清冽一声,几人回头,远目视线内,一袭冷霜如雪飘逸,银袍银甲顺风自摆,阔步迈行间,更显别样风采。
    无声一笑,温皇轻瞥两端两人,飞快的神色变幻中,未曾错过那抹意外的色沉。
    “难道你们有兴致来吾雪域,怎的也不着人告知吾一声,也好让吾一尽地主之谊。”
    “那里,吾等也是日间得知消息,说是雪域最近频有灾患发生,所以,特地前来表示关心,顺便也想看下是否有需要吾等相助之处。”一打眉眼,暗下互通心意后,独忏独明当先接话。
    “不敢,吾雪域虽说气境苦寒,但这几百年也是过来了,便是有灾有难,也已习以为常,自能应付,两位好意,吾心领了。”
    简单一句,便是将借机之话悉数挡回,艳风情与妖忏独明心知托词难以作效,也不再多说,却是,一番细细打算的计划,如今,到底还是未能如预料之中顺利,实在有些恼人。
    “吾雪域严寒,与雪族之外之人一律皆有损伤功体之害,吾本有心留两位好好招待一番,如今也不得不说声抱歉了,若是无事,两位请回,来日得闲,吾必亲自上门为今日之情致谢。”引句尽是客谦礼尽,然而话间逐客之意又是分明,凌雪寒霜说罢,冷眼直对脸色有所僵硬的两人。
    “雪君何必这么拒人与千里之外呢,你吾总也算相识一场,这小小风雪便是对吾功体有所影响,又怎及咱们之间这同为四君之情,此时雪族有难,吾若真正就此袖手在旁,一来对不起当初共约之谊,二来,于吾心上也是难安。”不欲所布暗局受破,妖忏独明眼下一转,即时换上一付婉叹模样。
    “妖君此言甚是,虽说这几年来四族之间难免有所嫌隙,但说到底,你吾终究也是统归魔世之人,便是再有不对,吾又如何能看着雪族大难之前而不伸手相助呢。”在前,有妖族之君巧言闪避为掩,艳风情当即也是接口相和。
    哼,真当她不知这两人打的什么主意么?!若然让他们就这样进入村中,一切就会失了掌控,而她雪族怕是未得一分真心援助,却会换来一场灭顶之灾!
    无语当下,凌雪寒霜怎不会这满面虚情的两人打着什么心思,因而,却也是在更为清楚这两人野心,雪瞳之内冷芒越见犀利。
    看着眼前这三人在一来一往间的不断暗中较技,温皇口噙淡笑,冷不丁的插口一言,“雪君,请恕吾多事,既然两君有心尽力,你又何必拂了此番好意呢。”
    “嗯?!”凭空插话顿时引来三道目光,注视之间,相同的疑色如出了辙。
    “雪族前逢蛮兽暗袭,今遇雪流洪灾,虽说雪君执掌雪域多年,眼前难关必能应付,不过,魔世旷大,除去现今一帝一皇、以及四族四君,终究还是有些闲散在外的游兵暗勇,为免这其中心有不轨者借机造次,不若就请双君协力此次,一来正可借机一正君威,二来,也是警告那些心有谋算者,堂堂魔世帝君,绝不是能由人设计摆弄的愚蠢之辈。”
    一言一句,一风扫划青眉,淡然转处的视角中,慢慢从一环至最末,直到墨瞳对上雪眸刹那,弯弦轻笑瞬间点透冰心玲珑。
    “九言此话……”转音轻拖,步下一横,凌雪寒霜却是一瞬转和他人之言,“说的有理,妖君、艳君诚心襄助,吾也确实不该推脱,既如此,吾便要厚颜请两位入吾雪族深议了。”
    一眼即成一语默契,一语即转一句回还,话说时,凌雪寒霜却步一让,随手摆礼做迎,“两位,请!”
    虽亦有借机引局之心,但这急转而下的决定,却是直让双君同时怔愕,并且,更在私下引起心底一阵难明揣测。
    不解当下,却显犹豫的两人当即对眼相视。
    “怎样了,是吾诚意不够么,二位……如何不走呢?!”恰在疑心有变当下,静待随行的人再出一语,眼,也再度游移双身之上。
    受此一声惊动,艳风情先是回神,一眼回视时,面上妖笑随起,“雪君客气了,能得雪君如此大礼相迎,是吾等荣幸,又怎敢说是雪君诚意不够呢。”
    “哦,原是如此么?吾还以为吾之礼数不周,引的双君不快,既然非是吾有所失仪,那便请吧。”再是一字请,凌雪寒霜面上冷情不减,脚下却是开始迈步在前,引路回程。
    柳眉一挑,看着一步一步在前,几乎与这风雪融入一色的背影,艳风情却是并未立即跟随,而是,转头看向了一边自插过一句话后便再未出声的温皇身上。
    探究的眼神着于己身刹那,温皇已有所觉,当即一记浅笑为应,却是不改摒口默语,反而轻步一提,亦跟着雪地上那清晰的引路之印默默前行。
    反常之态,再度加重心下悬疑,回眸再扫,彼方,妖忏独明晦暗不明的眼神也正看来。
    有“他”在,只怕已被察觉了什么,而且凌雪寒霜竟然如此简单便答应入村要求,吾怀疑,是不是他们早已有所准备。眸光几转,莲步如生花,红衣如娇艳,并行在肩时,艳风情眉间神色也自凝重不少。
    如此一来便是不妙,虽然就此撤出计划比较保险,但,眼前已是苦等多时的良机,如果错失,还不知又要再忍耐到何时!势成骑虎,话已说出,此时不得不也自迈步挪身,妖忏独明却在行步间以眼传讯。
    梦浮生那边已然动手,咱们这里若是未有动作以应,只怕他会翻脸,到时三族之约也将不攻自破。要怪,便只能怪……“他”……,出现的太早了!为这无奈变数成叹,艳风情回以眼色同时,眸光不自觉又盯向身前几步之外的身影之人。
    既然已无罢手可能,那便只能放手一搏了。
    但是,该何时动手才好,现在局势,你吾两人也不占利。
    嗯,那不妨,等到进入雪族之后,吾暗中传令,先让族下之人行动,借以乱势,你吾再寻时机。
    可以!
    点颚颔首,权做默允此刻权宜之策。商量妥当后,齐进两人再不拖沓脚步,当即开始缩短已被拉开的前后之距。
    身后明显频快的步声,引得前方一界之君暗中回头打量,在瞥到两张完全看不出破绽的脸孔时,又悄然转向仅在身后三步不远处的人。
    不变的浅笑,始终挂在唇边,笑的随意,笑的自在,而这笑,在这份写意自得之下,却又带着一种说不出的讳莫如深的诡异,衬着不断由积雪之上传出的压轧之声,莫名的,突然由一瞬之间转入寂静的氛围,开始隐隐流动着莫测难辨的不安。
    引路的人,在前,不语;随后的人,在中,无声;尾末跟随的人,落后,敛声。
    半刻之后,熟悉的景貌在还归入眼一刻,已代表此行目的将达。
    “唉呀,吾险些忘了一事,雪君,妖君,艳君,请恕吾失礼,方才洪雪之灾来临时,吾与千尘在外失散,此时既然凶险已过,吾也该将他寻回才是。”临近入村当下,一直缄默以对的温皇却似突地恍然回神。
    “什……”突出一言,顿时愕然其他三人。
    “雪君有贵客需要招呼,吾这个闲人便不去讨嫌,就此向诸君请过了!”谦虚一礼拱手为敬,温皇温和一笑后,转身即走。
    “且……”
    “九言,你不熟悉吾雪域环境,既要寻人,吾便着人为你领路,也免的你寻人不着,再令自己陷入迷途,届时,吾可没办法向你的少皇交待。”
    “多谢雪君关怀,对雪域吾虽不熟,但要说及寻人之事,好说千尘也在吾身边待了不少时间,吾自有别法能寻到他,至于其它么,九言不才,那怕武功不能与诸君相提比论,但自保却不成问题。雪族现在人力不宜分散,带路之情,九言在此心领谢过。”
    “九言!”看不透他这一举到底何意,凌雪寒霜语重二分时,眉上微拢。
    “雪君!”飘声如轻,笑意应和,温皇抬眼间,无声之语直透雪色双瞳,“待客为要,九言之事,不必挂心,双君之于雪族,绝对有所益助,至于九言与雪族,两者孰轻孰重,吾想,雪君自有明鉴。”
    对眼只在一刹,沉默只在一瞬,凌雪寒霜蓦然转身回头,冷声一冽呈音化句,“既如此,你自便吧。”
    “多谢!”最后一笑,最后一声,谢字离口,翩然之身在转回刹那,迎上前回欲阻未成的两人,“双君,请。”
    礼让而过,持剑挽袖,轻步一踏,水蓝,交相而错。
    袖中暗手一紧,看着擦肩而过之人,妖忏独明眼中倏转极暗。不行,不能让他就这样离开。
    术阵已起,代表梦浮生已然动手,如果此时让他将人救出,顺便击退梦海一方势力,此行,等于已破半数胜算,若然他再顺势回头,今日之事将成彻底破局。虽然他口上说是寻人,但万一只是借机转入暗处,实则却是暗布阴谋,伺机对付被他逼至明面的自己两人,那后果实是不妙。
    心下转念至此,妖忏独明已是再难按捺,一眼送讯至身边艳风情后,眸中妖光一耀,手中妖兵即时出手。
    铁器交击,锵然铮鸣,身做急影,手做急势,剑若急走,式若急应,看着抵身在近的流异妖绿,温皇神色仿似观云赏月,不惊不动,只是淡淡出声,“妖君此举……何意?!”
    “哈,还望九言切莫误会才是。吾只是听闻上一次你回魔世时,与炎帝相约一战,剑上新境,堪称武绝天下,吾闻之心慕不已,如今难得机会与你在此相遇,一时心痒难耐,忍不住欲向你讨教一二,也好借机印证吾这几年可有长进。”
    “哦,妖君……原是此意么?!”
    “自是如此,还望九言……万勿推却!”
    审视的眼,看着近在咫尺,正倾力压制己身的人,玩味的神情上,当浅然笑意重新勾勒时,薄薄的唇线在弯曲的弧度中一字接着一字轻吐,“妖君既有此意,吾,定当不负。”
    熟悉的笑,带着熟悉的温中沁冷,未曾感受到这笑中让人心怡的释怀,反而,更像是渊深无底的湖,总是带着让人看不透、读不出的算计,总是让人不自觉心悸的同时又心惧不已。
    深深将这抹笑看在眼中,妖忏独明却是心头禁不住一紧再紧。明明,阻路留行是自己所要结果,为何,却在将人拦下后,不安的感觉非但不见减弱,反是越来越剧呢?!
    难道,这一切背后的真相并不如表面上的肤浅,自己审时度势的变更计划,非但未能达成自己所求,却反让自己在不知不觉中,已经一步踏入了他不知何时设下的圈套?!
    “妖君,这样分心眼前,好么,吾可是说了,不会有负妖君约战盛情啊?!”察觉妖刀之上力道瞬间出现强弱断层,温皇口送一句戏谑轻言,手中之剑,亦在功至极端时,憾然全数外放。
    线与线的交点,细而微,但刃与刃的交锋,却冷而寒,一刹转至汹涌的极元牵回分散心神,忙着运功相抗时,劲与劲的较量,已是最终爆发。
    强流袭卷,一时劲猛,竟是压的风雪改向偏道。
    颊上霜冷雪飘,眼前乱流如暴,快身一步,银戟早在手间横向伸出,冰颜侧回,像是随意,也如有心,直对另外一张妖艳花面,“他们两人有意一较高低,咱们不是应该成人之美么,何以艳君却是……如此模样呢?!”
    先是脸上,再是手中,被那寒冻目光相继扫过,再闻刺耳目之话,艳风情面色顿时一僵,讪然之中不禁更带干涩,抽轻巧运,地上被抖开的玉链顿时缠回腕上,“唉呀,见他两人起了争雄之心,禁不住也惹动吾之心思,一时忘形之举,到是惹的雪君不快,实是惭愧。”
    心下冷笑,凌雪寒霜却是稳定长戟一动不动,“难得一见的旷世之战,怎能不让武者起心论长评短,艳君心情,吾亦能体会,但,这终究是妖君与九言之间的事,你吾还是在旁做一回壁上观即可。”
    “雪君说的……是。”生怕露出马脚,艳风情听得这暗含教训之语,心下一阵恨怒渐升,却又不得不保持着面上风轻云淡之态。
    冷瞥一眼瞬间微波抽动的秀眉如柳,凌雪寒霜不动声色,只在住口当下将长伸在侧的王戟收了回来。
    一波一波乱流,仿佛永不止歇的潮水,前浪未尽,后潮已至,搅的空中飞舞盈雪急旋如涡,一次一次自周身不停刮过。
    勾魂媚眼,如丝如刃,打量着交手渐转激烈的两人,再以眼角余光轻睨一眼身旁身修如玉之人,忽的眸光一闪,“嗯,妖君与九言两人,一者,刀式勇猛又不乏走势巧变,一者,剑上飘渺真意无形无迹,果真是难得一见的惊世对决。只是,吾等前来,本是为了一助雪族之危,不想妖君一时兴起,又生出此等事情,也不知对雪族灾情会否延误。”
    “还请艳君放心,吾族虽遇险灾,所幸并未有重大伤亡,此番请九师前来,也只是因为其中几名伤患病情较为麻烦,所幸现下一切已经解决,至于九言提及的那些暗中鬼祟之辈,吾雪族之内早已落备机关以待,若他们安份守己便罢,如果他们一心寻死,吾也不介意用他们的血,为吾雪域添上一幅传世艳绘。”
    “机关?!!”乍然听闻这两字,一直心有盘算的艳风情立时心惊。
    “自然是机关,吾雪域地险人少,虽不若魔世其他几族人才济济,但到底还是有些保命的本事,尤其,此番更是得惠九师妙手,于机关阵术之上又加了些毒、蛊之类的手段,依吾所见,那些野心勃勃的愚蠢之辈若是敢来,定能体会一把人间极乐的味道。”
    冷语如冰,浇透一心冰凉,早知“他”的存在将会是最棘手的麻烦,不想,这才一转眼,便已是让“他”借机在雪族布下暗局。眼看精心策划将成破灭,更甚者,恐怕更将对三族兵力造成不小重创,心寒之时,艳风情更是一腔怒意直冲脑海。
    “凌雪寒霜!!”
    一声呼啸,伴着一声凌厉,在宛若灵蛇的玉骨花链绞缠于通身银雪的长戟上时,凌雪寒霜终是换下了面上淡然如水的表情,“如此直呼吾名,艳君……莫非有何指教不成?!”
    “你……”
    “艳君有话但请直言,不必吞吞吐吐,便是再有为难,看着今日艳君前来相助之情,若吾能力所及,必不推辞。”
    至谦之词堵的艳风情一时哑口,奈何满腹恨火却在憋屈之下越烧越旺。
    暗下冷嗤,岂不知自己一番言词已是挑动暗火熊熊,同是屈忍眼前对一付狠毒心肠,再挑眉,凌雪寒霜却是接口再言,“艳君好似不便开口,那,不妨让吾一猜。莫不是,因为眼前难得一战,所以引的艳君也自手痒,若真如此,吾凌雪寒霜不才,也愿奉驾助兴一回,还望艳君莫要嫌弃才是。”
    前言已是堵口积怨,此话更有催逼挑衅之意,身为一界之君,何曾受人如此蔑视嘲弄,但见细眉勾怒,纤纤素腕再也不耐指下默然无声之链,起劲一抖,细如玉骨之器立如灵蛇,在从圆身长戟上脱离一瞬,立时张口噬向雪甲银身。
    “哦,看来,吾,是猜对艳君之意了!”
    “雪君一向聪慧,既然猜中吾之心思,今日便要劳你陪吾一尽武兴了。”
    “那有何难,只是,吾却怕自己下手轻重拿捏不准,万一不小心伤到艳君,岂不是难辞其罪了。”
    “雪君说笑了,吾艳风情自问不及炎帝,不及当年的帝鬼,更不及魔世尊权多年的邪皇,但,吾到底还是一族之君,不是轻易就这般能可让人伤到的。”
    “艳君即有此等自信,那吾……可以安心了。”话声一落,银戟旋动之势骤然回剧,一落一挑间,其势之强,其劲之猛,竟是连这风雪也不禁为之闪避。
    蓦然转剧的压力,带出热焰红唇上的一抹轻嘲冷笑,倏地转至阴寒的眸,时刻不离对手致命之处,手中之器也是越舞越是刁钻诡变。
    远处,恰逢又是一招对拼之后的各自退步,有闲余光在瞥到此处新起战端时,擎剑立招的温皇一笑出声,“哈!”
    同是一瞬观察,急转之下的情势,带动心头越沉越深之重,情知再难计深,当下,也是暗了脸色后,妖忏独明唯在刀上掌下加快攻取之力。
    蓦然转急的招式,腾然转剧的力量,在已然生变的心思所趋下,立时让一剑在手的温皇有所察觉。
    哈,这是……开始心急了么,妖忏独明?!也是,精心所布良策,到头来非旦将成竹篮取水尽落空势,反而,也将自己旗下实力推至将受重创的地步,他,又如何能不急呢!?
    眼前再是霍霍刀光连闪,引动剑走圆滑的温皇心思越发深遂。
    时至此刻,他再无保留的展现,到是远超估计,与之夕年相比,这位妖族之君的功力似是提升的非常迅速。
    虽然离世三载有余,但在双魂合一之后的一年多时间,妖族动向,九寰与千尘皆有详细描述,在他屡屡起心挑动战端的行为下,妖、魑两族似乎并无太久的平缓之期,既然如此,他又何来的潜心修练一说。
    既然非是凭借本身修为而成今日之功,那么,就只剩纳取外力来提升功体一法了,然而,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就将功力提升至如厮境界,那便只能是……
    铮铮铁响再次由刀与剑相击刹那传声而出,清眸淡扫,看着眼前今已别夕的人,温皇口中恍似自语般的呢喃几字,“妖脉之力么?!”
    喃语声轻,却是入耳即如雷响,妖忏独明心愕更是心惊。
    “此种表情……,看来,吾是猜对了!”
    “哼!”沉声冷喝,不语不应中,只有妖刀快取一招,衬着一式急闪寒芒。
    “啧啧,吾该说,妖君如此急功非是好事么?!”
    “九言,你之指手画脚,不觉越界么?!”
    “唉唉,是九言失言,不过,妖君为提功体之限冒取地脉之能所用,此举,虽是为妖君助力不少,但却于妖族一脉有损啊!”
    “前有九寰魑族明面为阻,暗幕之后更有你九言运筹,吾,若还是只能停留在原来的境界,妖族何谈未来,这一切,皆是为你所逼啊,九言!”
    “如此罪状,九言只是听闻就己惶恐不已了,吾只是一介平凡,有何能耐逼妖君不惜自损源脉,妖君,你怕是误会什么了吧?!”
    “误会?九寰因你而归,魑族因你而兴,邪皇一脉如今盛荣,难道不是你一手促成,吾,何来误会呢?!”
    “哈,若不是有心相侵,何须在意旁人安与危,若不是有心相害,何须惧怕他族兴与衰,吾不讳言魑族今日之貌有吾之影响存在,但,妖君,你是假作不知,还是想要刻意避开,吾,现在可是隐居之身,并未立位皇都啊。”
    “有心隐居,世外之地何处不可寻的,你虽未身立皇都,但你的心,有真正放下过那两个小子么?终归,你不可能只做那一方闲塌上的旁观者,既如此,吾,有何理由再落于人后,受人制肘。”
    “魔世是乱是定,皆在诸君一念之间,九言是隐是现,也全凭几位野心大小,至于这结果么……,端看你,是顺吾之意,还是逼吾之心了。”
    “哈,魔世自有魔世之行事风格,不争不斗,那魔还有何存在的价值,不取不夺,吾这妖族之君又如何对的起一族仰望。”
    “哦,如此说来,妖君是不肯放下这逐鹿雄心了?!”
    “你们人类尚有人类之傲骨长心,做为魔的吾,若放下了壮吾一族的心愿,吾这一君之名,岂不白称?!”
    “如此说来,这是非红尘,吾是誓必要再渡一回了!”
    “不愿是非染身,你,尽可退出魔世!”
    “哈,妖君善言,可惜,说的晚了!”
    “哦?!”
    “如今,即便不论九寰、魑族、邪脉,吾,也是不能只在壁上坐观,因为,吾很惜命啊!”
    “九言,你……”
    “妖君,吾这一年多的药吃的很苦,但吾却一直未曾真正拒绝,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因为吾很清楚,吾的存在,是他们最大的安心,而吾,不愿再见他们因吾之故而心神两伤,所以,魔世,这一半系吾命源之地,吾,注定不能抽身了!”掷地一言虽如落雪无声,但,全力拼搏的一剑,却是极尽彰显此心之决。
    宏力相撞,强势之劲,在震裂了握刀的手腕时,血,一刹那便红艳了足下方寸之白。刺激感官的痛楚,居于劣势的屈辱,在眼厉当下,妖忏独明再无顾忌,竖刀映空时,绝式扬威。
    寒风御骨,酷冷噬神,拖战此刻,再次提元催劲,更是加倍外泄之力流速,温皇也在冷眸当下,摒了唇,息了声,只见剑上十二之式,破耀顶穹暗夜之空。
    绝式,强招,一刀破风御雪,取力直进,一剑拈雪驭风,横力而交,强力交撞的刹那,掀动数里风雪急吹,如海生啸。
    泼溅在空的红,沥沥成滴,滴在入目唯白的雪中,一滴如似梅生,再一滴如似梅绽,又一滴如似梅艳。
    雪伴着翻出在外的泥泞,被一双裹甲附铁的腿勾犁出更深的曲槽,在一记重重的驻地声中,蹒跚而摇晃的人,在缓过紧窒的郁结之气后,慢慢持刀直身。
    从何时开始的,他们之间的差距,竟然已经大到如此地步,哪怕他不惜自损妖族命脉,强势纳地源以提升功体,却仍是无法弥平两者实力悬殊。
    明明,他记的,“他”初入魔世之时,自己与他相较,仍是自己稍占上风,然后,随着剑十二的领悟,随着极魔之血的催化,一瞬之间,优劣之势转变,然后,寂灭十方一战,他的突然消失,让他一度以为,平生最大的劲敌再也不会成为自己前路的障碍。可谁能料到,三年之后,他如消失那时的突然一样,回来的同样出人意料,不仅如此,再临魔世的他,却已站在了他尚无能触及的高度。
    “剑.十三……归一!”
    恍惚的心神还未从一招之败下清醒,接蹱而来的,是凌空传来的清晰喊喝,不甘与屈辱的耻辱感,仍是促使一心傲然的人抬头仰望。
    但见半是飘渺的月光映照之下,腾身在空的人,像是入降凡尘的一抹仙踪,手中的那口剑,在三分冷情的睨视中,似乎已将天地三千世界、万象众生纳入伊始之初,而后,绽出了最为朴实无华的光芒。
    看似平凡无彩的一式剑招,却带着让人难以遏制的心悸当空罩下,在死亡的威胁一瞬浇淋全身时,妖忏独明紧咬了牙关,将全身的功力转瞬全部贯于妖刀之上。
    那怕结局注定,他也不能就此认败,他,绝不能在此止了脚步,即使最终不过换来黄土立碑的下场,他也绝不能就此屈了这身武者傲骨。
    心念把定之刻,再无任何迟疑,眼中所露坚决,即是武者执念,也是身为一族之君的全力承担。
    “妖噬--玄黄!”最终一式,最后一招,是拼上所有一切的再无保留,在妖刀直指临空降下的臻美至绝剑意中,通碧如玄的刀芒,顷刻映绿了整片雪谷。
    看着下方倾全力以备迎招的人,温皇淡淡一笑,身势不停,如急星坠地,俯冲而下。
    磅礴之势,交汇的一瞬,本该惊天撼世,却,出奇的,在极光灼耀的刹那,只有一记叮吟铁断之声,以及一泓如烈日一般温度的热血,齐齐融落一地严寒。
    凝于一息,仿佛只是止于眨眼之间的时间,在一瓣雪花由空中慢慢飘落在地的时候,停顿的时轨终于又恢复到了正常。
    默然下垂的眼,怔然于遍染鲜血的手掌,一声至轻至浅的叹息,在风中幽幽而逝。随即,弃了掌心满捧残破碎片,温皇一拂衣袖,最后一次看了眼满地血红却再无人迹的地方,便转身独自离开了。
    平稳的脚步,看不出是急是缓,只有落在雪中的模印,在无人察觉的忽视中,慢慢将深与浅的分别一点一点加大。
    刚刚走出了一场乱事已熄的人,却并未就此抽离还在持续的混乱,在转身之后的不多时,他,就又踏入了另一场还未停止的争斗。
    细眼一抬,扫过一时难分轩轾的两人,满眼所映,皆是妖魅之红,与霜冷之白,胶着的难以分剖。
    “唉唉,想不到艳君与雪君竟也来了性致,不过,这么晚了,再战下去,怕是于双君皆有不利,两位,何妨就此罢战呢!”张口扬言,虽是意有劝和,但见手动时,却是一掌轻送薄薄迷离浅香于激烈之地。
    嗯?!本能之觉,在察觉风中不同寻常的举动时,还待持续纠缠的两人即时各自闪身,将即将笼身之轻烟避在一旁。
    “九言!”一样两字,同时娇叱,所对,只为一人。
    微然淡笑,独对落身两道目光,温皇再次出声,“方才吾应妖君之约而战,不意比至中途,许是妖族有急,妖君匆匆接了消息便即离开,临走前,他还特意嘱吾告知艳君一声,吾因想着双君即是携步同来,所以不敢拖慢消息,这才斗胆扰了两位雅兴,还望双君勿怪。”
    听闻此话,凌雪寒霜却不多言,只是冷眼观视时,眼下有意无意扫过那依稀微露在外,且泛着几分褐渍的纱袖。
    “妖忏独明他……走了?!”半是怀疑,半是不能置信,已从休止之斗中缓下气息的艳无情回问时,一双明媚杏眼,也不住向着四下打探。
    “正是,吾虽有心替雪君留客,但也不敢耽误了妖族大事,是以,只能独身而回了。”
    “嗯?!”轻声作咦,是疑,也是惊。回头探看,茫白一片的雪地上,那让人难以忽视的血与红,慑动人心颤动不已。
    人,不见了。是败而逃走,还是已经……
    还在惊心魂魄之际,那边,总是一付温润柔和的桑音,却又如魔鬼低吟再次响起,“天色将晚,此处也不是谈话的好地方,雪君,不请艳君入内一叙么?!”
    “嗯,说的也是,艳君,请!”冷肃一身,仿佛片刻前的热战只是一场幻梦所觉,此时尽现一身清贵出尘之姿的凌雪寒霜在还戟于后时,伸手摆礼,一请入内之仪。
    一见请礼之行,艳风情顿时面上神色开始不停变幻,眉间亦是踌躇更添不定。虽然一开始借机进入便是计划的一部分,但此时状况,自己一人冒然而进,只怕反会落入他人圈套。
    “如何,艳君不动,是嫌吾礼数不够呢,还是觉的吾雪族不值尊驾相移呢?!”
    “唉呀,雪里说的那里话,吾只是突然想起还有事在身,此番恐是不能应雪君之请好好一叙旧日情谊了。”
    “哦,原来……如此么?!”眉长勾,眼轻挑,睨视着眼前前言不搭后语之人,翘起的嘴角说不出的讽刺。
    为君百年,何种颜色的表情不曾看过,是而,这暗含讥讽的眉目,在入目当下,便让人一眼通透其意,只是心下虽然因此而感不快,却,到底还是顾着己身为重,所以不得不在面上挂起阴郁讪笑。
    “既然风月香情有事急待艳君处理,那吾,便不留艳君了,只是,吾雪族现在也是一堆事情待办,恐怕无暇拨人为艳君引路离开了。”
    “雪君客气了,你吾共处魔世这么久,这雪域吾也不是头一回来,下山之路,吾自然知晓该如何走,就不用雪君费心,特意派人为吾带路了。”
    “嗯,那艳君自便,吾,就不送了。”
    “客气,吾在这里,请了。”
    一人言送,一人回请,你来我往的应措,全在一片波涛暗涌之间互较心机,虚伪的假笑,一如既往的面如冰霜,最后一眼的对视中,红粉娇腮转一步如莲生花,逆着风中雪势,慢慢远走。
    “就这样让她离开,好么?!”望着渐渐被风雪吞没的背影,凌雪寒霜漠然问着身边的人。
    “至少,比让她留下更好,不是么?!”
    “你明知此次是他们……”
    “那又如何,虽然他们此番前来确实心怀叵测,但,你不是也无实际的证据能可证明么,再说,无论是这明面上的两人,还是那一直都暗藏未出的一个,俱都不是能可轻易相与之人,于其与他们费力周旋自损实力,不如就此揭过,也能为雪族换得所需的养息时间。”
    “但如此轻易便让他们回去,只怕后患无穷。”
    “哈,他们的存在又岂是后患两字能可尽述的。”
    “那你还……”
    “放心吧,既然对他们的野心,你也看的很清楚了,行事之间只要多加小心便可。”
    “九言!”
    “雪君,有些事,有些人,你拦不了的。况且,你也未必有能力将这些隐患彻底消除。”
    “九言,不要说的这般与己无关。你愿意应吾之约来吾雪族,当也是有自己的算计在内,为了魑族,为了九寰,吾很清楚你会做到何种地步,你不在乎别人的想法,也不在乎别人的眼光,你只做你想做之事,你只做你认为值得的事。所以,那怕是像这种将吾雪族一脉当成你掌心攻防皆可的盾牌这种小人行径,只要你愿意,就没人能够了阻止的了你。”
    “哈,雪君到是很了解吾,吾该说这是吾之荣幸么?!”
    淡然一瞥处之泰然之人,随即,凌雪寒霜又调转视线,重新看着眼前迷濛雪景,“九言,吾自认确实做不到一劳永逸之法,但你呢,不说你现今实力早在君位之上,便是于毒蛊两术之上,也足可轻举任意一方势力,你为何却要拒绝如此简单的方式,而选了长久持耗之策。”
    “雪君此话,吾能理解为,雪族今后将以魑族马首是瞻么?!”
    奇异一句不答反问,立时凝了淡眸之下波澜暗浮。
    淡淡一问出口,良久却是未有回应,温皇却是轻笑出声,“未有他人相助,魑族终究势孤,九寰、千尘成长再大,还是经验之上有所缺欠,而吾,在魔世能可停留的时间,终究只有三个月。一击即准的方式,可一不可再,无论吾选了那一方下手,势必惊动另外两人,而接下来的时间,尤其是吾必须离开的时间,魑族将会成为余下之人全力针对的对象。如此不智之举,知此难为之事,吾,如何做的出呢?!”
    默中之沉,在此话后,转的更为沉默。
    “天色不早,雪君还是请回吧,虽说双君因势被逼的不得不退,但难保不会暗中留下人手来伺机生事,若有雪君亲自坐阵,想来这一层顾忌可以忽略不计。”
    “你呢?!”
    “吾,当然是要将迷失在外的游子找回喽。”
    “可要吾……”
    “雪君专神于雪族之事便可。”婉言相谢,一笑过后,温皇横眼一扫周身所处,然后玄指轻拈,但见一点莹莹碧光由指尖轻飘而出。
    无视加身风袭雪淹,微弱一点莹光飘飘荡荡,也不知是依凭何感,在认准一方所向时,轻飘飘的开始穿梭于雪与花的空隙之间。
    唇上一动,欲语,却未成语,眼前风动,雪落,发飘,即使夜已入暗,却还是能一眼可辨的那抹轻蓝慢慢在远离的步中,先是……缩小,再是……模糊,最终……消失。
    心上那股明灭不停的感觉甚是复杂,纠结到所有感觉,只能化为一声难以言说的轻叹。合了唇,盍了眼,转了身,抛下心头多余杂念后,再睁眼,凌雪寒霜只看到前方自己身出之处。
    满面风冷雪寒,呼吸之间的微末热度,在转瞬之间便被冰封。又是一口长息轻吐,在温度飞快散尽的刹那,又是一分难耐的凝重,被沉沉压在了不敢松懈的神经之上。
    慢行的脚步,不因风雪难行而有所迟疑,移动的身体,不因越来越是明显的艰辛之感而稍有停顿,墨色的瞳,心无旁骛,只是专注于前方引路的那一点幽光,直至,它开始不停的于某处徘徊时,他,方才住了脚下之行。
    “嗯,就在……此处了么?!”随着一声疑似定语,温皇一拢身上长披,接着,在转眸之时,已开始仔细打量前方奇诡雾团。
    “唉呀,在吾动手之前,也许吾该好心提醒一下,虽然现下雪族事忙,但有雪君坐阵,外人有胆选择此时生事者,不是愚蠢,就是白痴。当然了,阁下如此自恃,想必是有过人之能,不过,魔世四君之名又岂是虚评,即便阁下不将雪族一君放在眼内,但,魔世四君之间情谊非凡,便是今日前来准备一力相助的妖君与艳君,也非是等闲之人能可相比,虽然两君因为临时族内有事而又返回,但吾相信,若是今日传出什么不好的消息,双君怕是绝不会与阁下善罢甘休的。”
    说者神色,凿凿烁烁,让看者的眼中,因为惶惶而生疑,说者声色,烁烁凿凿,让听者的耳中,疑中顿生惶然。
    浓郁的迷幻之色,也许是因为瞬间的疑惑,使的完美的掩饰有了一刹那的破绽。而,一旁稳定如闲的人,在眼尖的捕捉到这分毫之差的间隙时,抬手使是一挥衣袖,随即,另一篷同样颜色的幻雾已如长针插入到先前的迷障之中。
    欲阻已迟,想挡已慢,匿身在暗的人,飞快在脑海中一番盘算,然后,便是如急流一般涌速而退。
    “哈!”长声轻笑,除了一举之动,再无任何举动的人闲手轻负,只眼看着急急而退的幻雾迷团,看着一切消褪之后只身显影在内的年轻身影。
    “如何,亲身一试梦境主宰的感觉……如何?!”
    “九言!”
    “好了,既然事了,便先回雪族休息吧,明日,咱们也该回去,若不然,吾怕吾又要挨上一顿重责了。”
    “九言!”
    “走吧,这一场的辛苦,吾也确实累了。”
    “麦在说了。”尚不及平缓鼻间急喘,却已是急步上前的人,重重一扣转身相对的人。
    “千尘。”
    触手一侧轻肩,即使隔着几重棉纱,那种彻寒之感却还是印透五指直入骨髓,心惊只在瞬念,千尘急手再扣腰间那只闲背之腕。
    “千……”
    “不要逼吾让你噤声!”
    “……”
    十足威势,立时,收效十分。
    静默一刻,已然探知他此时状况,千尘脸色立时冷到骇人,再一眼看去,削肩之后搭落的发,不知何时己然一缕尽白。
    “放心吧,吾还撑的住,等明天回去后,血池会补足吾现在所失之气的。”反过一手轻拍经脉暴凸的手掌,温皇温声出言宽慰。
    “吾真不该答应让你来此。”暗哑嗓音,尽布悔意连连,一语诉出,千尘松了掌中所扣,改而将他身上长披再度收紧。
    “来都已经来了,还提什么该与不该。总之,今日之事已了,短时间内,魑族当是无虑了,吾,也可以顺你们之意,静心休养了。”
    “静心?!你何时静的下心了,只要他们还在一天,只要他们的野心还不曾放下,你永远都会给自己找来一堆麻烦。”
    “麦说的这么幽怨,吾做这些也不只是为了魑族,魔世若乱,等于断吾一半的生路,届时你们若是全都发疯,吾可是会更头疼。”
    “所以,你是想告诉吾,你做这些,只为自保?!”
    “当然!不过,自保之余,既然能顺手一举两得,吾何乐不为呢?!”
    “哼,狡辨!”
    “吾句句实言,怎会成了狡辩之词。千尘,你便是对吾再有不满,也不该如此看吾!”
    “够了,你不是说累了,怎的还不肯闭嘴。”
    “哈!”
    青涩眉目越怒越是斜扬上挑,看在巍然不动者的眼中,却是几分轻松悦然,一笑过后,眼前,风雪尽处,静僻小村已在不远。
    惯性的一步微微停顿,然后,雪中的双足,又开始再度迈动。
    “什么人?!”远远的,传来了一声如初至此地时的那句警讯。
    冷冷一凝脸上明显外露之情,迎视警视目光,对着戒备冷器,千尘紧护着手中所扶,“带吾去休息的地方,另外,吾需要大量的木柴!”
    近似于命令一样强势的口吻,直让负责在外警戒的雪族之人,一时间如同木鸡呆立,良久难以回神。
    “咳,千尘,咱们是客人。”扇半掩,面半遮,一声轻咳,二分尴尬。
    “既是客人,就该享受到客人该有的待遇,吾不想主人感觉自己有失礼数,所以,直接一点好了。”
    “咳咳……”再是两声连咳,一脸无语的看着身边“本该如此”模样的人,温皇再添一心无耐,不得已,只好亲自将话题接过,“烦请两位为吾们带路了。”
    功行七周,撤掌卸劲,长长一口吐息,待到体内鼎沸之意开始渐消,千尘才慢慢睁开双眼,看着近在一臂之距的人,“如何,有感觉好点了么?!”
    “吾说过,吾不要紧,你完全不用如此的。”
    “嗯,看起来是恢复一些了。”耳中话声虽然仍是低弱,却已多了二分轻快,释下悬心,千尘转身下榻后,将摆放整齐的木柴又扔了一些到火炉之内。
    新柴入炉,无情热焰,立时如贪婪之兽,紧紧咬住新来猎物时,环绕红炬如爪缚锁,只是一瞬,屋内热度再攀新高。
    “还觉的冷么?!”
    “你前后已经添了五回的柴了,千尘。如果吾还有冷的感觉,吾想吾可以不再烦恼这三个月的制约了。”
    “九言!!”
    “唉,又触到你的敏感点了么?!”
    “还有一个时辰天就亮了,你不就能老实的休息一下么?!”
    “这句话,要吾送还给你么?!”终于从调息之中回神,方启眼,墨瞳之内立时倒映出一张勃然将爆的怒颜。
    心知撩拨已到极限,温皇即时一笑,重新将眼合起,“千尘,不要忘了,随时随地,冷静,是你必须保持的东西。”
    长久以来,不断在耳边回响的,始终都是来自于他所教导的两字,如醍醐之水,迅速冷却了将近失控的理智。
    “很好,不要让情绪影响你的判断,切记,这是对敌时最需要注意的。”
    松下口中紧持的郁气,看着榻上闭目静坐之人,千尘顺手又丢了几块木柴后,重新走回床前,“既然你不想睡,那咱们就聊些别的吧。”
    “哦?!”
    “你手上的伤,是自己弄的?!”
    “这嘛……”
    “剑十二,还是……十三?!”
    唇角微有上扬,温皇却是保持原样不动,“从剑十二开始,那柄剑已经承受不了吾如今内元,至于剑十三,还不及发挥其式八成的力量,剑身已经开始断裂了。”
    “所以说,是因为没有合适的剑供你使用,才让你又伤到自己的!”
    “可以这样说吧。圣、魔两气,到底还是不可能完全不影响到现在的吾的。”
    “这种影响可不是好事,上一回,你与炎帝之战,也是亏在此上,今日又是如此。”
    “吾亏在此上不好么,你们不是一直希望吾能更安份一些?!”
    “那你又真正照吾们所希望的做了么?!无论那一回有事,你又肯置身事外了呢?!”
    “吾也想无事一身轻,奈何,有些事不是吾避不过,而是它们主动找上吾的。”
    “借口,吾明明看你一付乐在其中的模样。”
    “那有,吾只不过是在避无可避的情势下,小小的娱乐一把而已。”
    蓦然向着语中自我满足的人横去一眼,千尘转口时,心底一直存在的念头还是在此时重又浮现,“你,还是需要一把剑,一把能可承受的起圣魔极元的绝世好剑。”
    “唉?!你有此想法,莫不是准备将吾屋外那方轻匾换下了么?!”
    “你永远都不要做此愿想。至于……剑的问题,一来是为你防身所备,二来,身为剑客,那怕是一个退隐世外的剑客,一口稀世之品,也是必须的,要不然如何对的起你天下第一的名头。”
    “你若不提,吾都快要忘了,吾还是那个风云碑前、名人册上著名留传的第一之人,啧啧,感觉,好似是很遥远的记忆了啊。”
    “别话中带刺,吾听的出来。”
    “哈,吾可没胆敢讽刺你。必竟,吾这第一之名的人,还在你的监管之下呢。”
    “你知道最好。”
    浮笑连连,在又是一记冷冽目光落在身上时,温皇很识时务的不再开口。
    没好气地瞪了眼静默下来的人,转势又看了眼窗外已渐转淡的夜色,然后,千尘顺着榻边慢慢坐了下来。
    剑的问题,不能再拖了。魔世内,有太多的人将目光放在他的身上。
    这一次雪域之行,若说那几人将一半的心思放在了针对雪族之上,那剩下的一半,却是全数落在他这一边。
    正如他们所思所想的,“他”的存在,是一个随时可以颠覆魔世平衡的威胁,不能除之,“他”,就会像一根在背的芒刺,时时提醒着他们,只要“他”愿意,“他”,随时都可以将他们刺到极痛。
    算起来,时日也差不多了,此番回去,也该是将那件东西交给他了。整整一年的时间,前后费了不少时间寻找材料,如今即将功成,却不知是否合他所用。
    还有,还需要为“它”取个名字。
    他记得,他以前用过的那柄剑,是叫……“无双”!
    也许,这口为他所铸的新剑,可以……
    “抱歉!”
    门外一声歉语,即时打断沉思之人,回神当下,千尘长身而起,几步来到门前,然后一手将之打开。
    “何事?!”
    “吾君着吾传讯,魑族之内有人上山,想是为了迎九师回去,是以特让吾来告知两位。”
    有人上山?难道是九寰?!心上一念而惑,面上却是滴水不漏,让人难以窥破,千尘冷淡回应着:“吾知道了,请容吾们稍事准备一下再随你前往。”
    “是。”应诺一声,前来通传之人便也是紧守礼仪,退到门前五步之外相候。
    回手将门重新关起,回步将身送回屋间内室,回眸将眼再度放在盘膝而坐之人的身上,黑眸在对视当中,一句已是抛来,“是雪族的人?”
    “凌雪寒霜派人前来,说是又有人上山了!”
    “哦,魑族之人?还是……九寰?!”
    “以吾对九寰的了解,他能等到此时也差不多是极限了。”
    “所以,你认为九寰的可能更大?!”
    “现在知道怕了么?!”
    “咳,吾只是……”欲掩难遮,脸上几分干涩尽化一声干咳,还想辩解,屋外蓦地传来一声清晰狼暤。
    “嗯,这声音,是雪影?!它怎的也跟来了?!”
    一耳满是身边疑惑,一耳再传,却为更是清晰的狼叫,温皇眉间止不住一阵抽动时,开口吐声尽是无奈,“唉,这种叫声,怕是真正的……狼,来了!”
    “你指苗疆狼主?!”怔愕当下,千尘疑声未尽,便听得门外一阵喧哗杂乱,脚下正一步欲挪时,木门已被用力撞开。
    雪狼欣吠,四爪轻轻一沾青石地砖,便是用力一个前扑,撞进榻上之人怀中。
    眉上纠结,心下感叹,一字做苦,不等成形,门口处,一道汹汹气势已是跟着踏入屋内,接着,千尘、温皇,两人耳中只听得一声咬牙切齿之愤,“神蛊……温皇!!!”
    “狼主,你……”
    “再让吾听到你多说一字,你就等着后悔吧!!”
    “……”僵硬一扯唇边苦笑,温皇无奈中尽收口中未出之话。
    牙关不停狠磨,入屋之后,狼主大步不停,直接来至床榻之近,先是急眼一番打量,目光在看到那尽如雪白的一抹长丝时,跃然期间的火气立时又窜升十分,接着,长手一把捞过他之一腕,双指一落一搭,即是准确压在脉上。
    指下一脉,一跳一落间,稳中显弱。
    一指探的实情,脸色霎时再度难看八分的狼主,瞪着一双血红兽眼,真似恨不得将面前这人生吞一般“你这……!”
    “这个,千雪,吾……”
    “你,你怎样,是又准备拿你那套借口、说词来唬弄吾,还是你要对吾说,这一次,不是你自愿,实则是有人逼你至此,嗯?!”
    “咳,好友果然甚是了解吾,这一回,吾的确是为人所逼,所以,才不得不动武的。”
    “神蛊温皇!!!”震天一声怒吼,直透四壁而出,其劲之强,在一众经过的巡守之人眼中,那坚若磐石的小屋仿似也在不断颠颤。
    狼主怒睁双眼,瞳内满是不能相信,眼前这可恶之人,竟然真的敢用这烂到底的理由来对付自己,“你……是不是……真把吾当成……白痴了!!!”
    “狼主,吾说的句句实话,你若不信,可向千尘寻证,这一回的事,吾当真是为人所逼。”轻揉一片杂音翁翁的双耳,温皇脸上尽是无辜。
    犀利如刀,盯视如炬,烈温双目着身一刻,千尘冷冷一眼回觑将引火之信转到己身之人,下一刻,唇上微动。
    “咳咳……”见他欲说,温皇悄然取扇掩在鼻下,两声轻咳才出,本意暗中提点,不料却将怒火引回自身。
    “咳什么咳,这种时候还敢拉人替你掩饰,你皮又在痒是不是?!”闻声回头,眼中凶光再狠,直到将人看的不敢再有暗作,狼主才又转头回顾,“小子,你来说,他方才所说是不是真的?!”
    故意调转视向,撇了又在暗机传递眼神的人,迎对狼主直视,千尘缓缓开口,“为人所逼是真,但,其中一半,也是他自己招惹的。”
    “……”话听至此,温皇再难保持脸上一片泰然,无语当下,向着口述实情的千法,暗暗投去一记颇为幽怨的眼神。
    “这下你还有何好说的?!”
    “狼主,咳,虽然千尘之话有失公允,但至少也表明了,吾确实不曾骗你,所以,这次之事,能否……”
    “想吾不与你计较此事?做梦!药,再加罚半年!”
    “……”心中侥幸,到底难免,一罚再加,温皇脸上淡然终于不再,长叹声下,唯有苦色更重。
    提步一迈,脚下一跨,越了横槛,人,已是倾身入室。
    早离雪境,此时,交叠的炎暖,在身入一刻已自涌袭周身,顿时去了最后附骨寒意,喟然而叹时,温皇一摆下衫,坐落椅中。
    砰的一声,身后紧随之人一点也不见慢,在他入座当下,手中所托之物立被置放在桌。
    “唉,狼主,吾才刚坐下,你能否……”
    “犯错之人,没有讨价还价的资格,马上把药饮了,然后去血池!”
    冷声如噎,当下便堵的温皇有话难讲,不得己,只好在几双连袂瞪视的眼下,百般不愿又无奈的将桌上浓药取入指掌。
    慢慢持平,慢慢托高,慢慢回撤,药至唇边,一股浓浓苦涩先自扑鼻息,受此味冲呛,温皇眉间几番抽搐,“咳,这药……”
    “这药……怎样?!自你决定要去雪域,吾使派人一直顾在炉边,此时,当是正好与人服用才对!”冷漠表情,板正肃然着一张俊美无双的脸孔,外人望之生畏的血金赤瞳,只有相熟之人才能看出其下压抑着怎样的一腔怒意。
    “咳咳,吾只是想说,这药……熬的火候很够。”
    “是么,能得你之夸奖,实在难得,稍后,吾定要重赏这位为你煎药之人才行,你看如何,九……言!”
    “咳咳咳,少皇……随意就好。”
    “嗯,吾便当你是答应了。现在,这碗药,你赞也赞过了,赏也赏过了,可以……饮了么?!”
    萦绕周身的低冷气压还在持续,只不过,相较而言,反是耳中这一声冷过一声的话音,更让人觉的难耐。
    唏嘘不已,更是感慨万千,温皇无语,亦是无奈,环顾着身边分足三方而立的三个人,在齐齐如一的、不容拒绝的目光下,还是张口将那碗药送饮而下。
    “咳!”不同以往的虚声之咳,这一回,被吐出的是浓浓的苦涩之味。
    “感觉如何?!”
    “少皇若有兴趣,下次可以亲身体会一下。”
    “吾?吾既不曾失约于人,更不曾做出伤己之事,吾想,吾没有此等体验的机会了。”
    “九寰,吾有说过你讽刺人的功夫见涨么?!”
    “说过,而且吾非常诚恳的收下了。”
    “哈。”一声笑过,口中余苦,也在接过千尘所递的一杯清茶掩味后几尽无感。信手而伸,正准备将手中清盏放下时,眼角余光正好扫到墙角一个被斜竖而放的长形木盒上。
    “那是什么?!”
    “没什么,稍后给让你看的。现在,既然药已经饮了,你也该回血池了。”顺着他疑惑之色转头回望,一眼所见,正是自己所携之物,狼主当下随意应了一句后,便开始催促起来。
    “狼主,你真有必要这样步步紧逼于吾么?!眼下,有你们这么多人在,吾就算有心,难道你们还能就这样让吾逃了不成?!”
    “吾很高兴你有如此自知之明。”
    “所以,狼主,能否容吾先稍事休息一下再去,必竟吾在雪族之内可是并未有多少轻闲的时间。”
    “你是准备提醒吾对你的惩罚过轻了么?!”
    “千雪……,吾已经被你念的头很痛了。”
    “哼,你自找的。”悻悻瞪去一眼,狼主也不再继续紧逼之势,转身挪步,将墙角木盒拿到桌上。
    “嗯,画则盒长,琴则盒窄,这种寸度的话,难道是……”指下轻滑桐漆木盒,双眼只是一线扫过,木拿尺度已在心内成数,只是一念成形时,却让温皇有些不敢置信。
    “你不是要看么,怎的不打开?!”
    “呵,原来,最近你是在忙此事。”迎着好友挑眉之举,温皇展颜一笑,指下一挑一拨,已是将盒上搭扣打开。
    随着盒盖轻掀,铺锦内匣中,雪鞘、红晶,玉环、明珠,绶带、长穗,竟是……双器共存。
    “双剑?!”
    面对老友讶然目光,狼主换下脸上冷硬,改以一付尽显得意之形,“以前你只用无双,不是因为你无法同时双手用剑,而是除了无双,再找不到适合你用的剑。自从那件事后,无双尽毁,再难修复,加之你现今情况也异于往夕,普通的兵刃难以承受你之气劲,如今双剑虽是铸成,却不知是否合你所用。”
    “想铸一柄好剑,所需所耗已是不小,而今,这两口剑……”
    “麦多想,就算吾是苗疆狼主,那些东西也不是吾想要多少就有多少的,吾所费功夫,也不过是凑齐一剑所需,这剑匣之中,有一口是藏仔弄来的。”
    “罗碧?!”
    “你的情况,不只吾清楚,他也同样,不过吾也没料到他也在做此事,此回却是赶巧,两口剑一同铸好,所以吾就全都带来了。”
    “让你们……费心了。”
    “说什么费不费心,比起你做的,吾们这些又能算的了什么!”
    “千雪!”
    “麦说了,剑吾已经带来了,你还是试一下,看看和不和手。”
    情到深处,却成无言。淡淡一笑,温皇再不多说,探手伸入匣内,五指一合间,已是扣在白鞘之上。
    未等取剑而出,门外,愉在此时有人叩门应声。
    “少皇!”
    “进来。”
    “是!”
    得到允准,门外之人应手将门推开,接着,便是在众人一致瞠目下,或背或抱,或扛或夹的,带着上下好几个长度相近的木匣走了进来。
    “禀少皇,这是炼师让吾送来的东西,说是少皇特意交代之物,还有,这是千帅所托之物也已铸好,呃,这个是方才雪族之人送来的,说是雪君为谢九师相助之谢礼,还有这个,这个是炎帝着人来指名要转交九师的。”满额是汗,前来禀事之人,一边将身上之物放下,一边将其来厉细数当下。
    “这些……”看着桌一堆琳琅,温皇险些难以回神。
    一旁,亦是看着被摆放成排的木盒,狼主脸上尽是相同的诧异,“不会吧,看这木盒大小相差不多,难道内中装的都是……剑?!”
    一个接着一个,顺着摆放之序一一打量过去,温皇却不急于将木盒全部打开,只在转手重新举茶时轻声一唤,“九寰,千尘,能解释一下为什么这两件东西会直接送来此处么?!”
    对望一眼,各自在彼此眼中看到了同样的惊讶,以及“果然”的心有默契。接着九寰先是谴退了前来送讯之人,随即来到桌旁,与一肩之侧的人一同将木盒打开。
    入眼一瞬,一盒红鞘勾金,一匣玄碧入墨,同是一双惊世名锋。
    “这两口剑……”
    “是为你准备的,至于理由,吾想吾们不需要再重复一遍了吧。”
    “哈,你们啊!”自是将他们一片心意看在眼中,含笑中,温皇微微摇头。转回头,桌上,仍是两方木盒未启,沉吟中,指下连挑。
    一盒之中,锦红如华,一方三尺晶紫静静横嵌,即使刃未离鞘,也能让人惊觉内中森冷寒意直慑人魂。
    再观另外锦匣,其内暮白如雪,银色长锋如似白龙默卧,不须多看,只是一眼,已能让人透彻鞘中冰冽足够封冻一切生灵。
    “这口剑,应该是用武峰独有紫脉灵砂所铸,倒是看不出,这黩武炎帝如此舍得。”探指轻抚盒内紫晶长剑,九寰在辨出其质后,很是有些意外。
    “此剑触手有如玄冰在掌,寒意之冽世间少见,既是出自雪族,想来当是用其一族最珍贵的寒精雪礁铸造的吧。”横手划过剑身,一股犀利霜冻之气浸骨蚀肉,心下惊叹同时,千尘也是飞快认出此剑来历。
    “嗯,一者武峰所出,一者雪族所铸,两者皆非凡品,吾到真是受宠若惊了。另外,九寰,魑族虽说独产血晶,但到底势不及百年前的盛情,血晶对魑族地脉之重,你不该忘记,上一次,那架血琴已是耗费不少,这一回,你怎地又取之炼剑去了。还有,千尘,这玄碧妖砂是出自妖族之物吧,你是何时弄到手的,吾想吾可以理解妖忏独明最近为何越来越是焦虑了。”
    “关于血晶,你多虑了,为了怕损及魑族地脉灵气,除去你毫无意识的那三年,再有就是你为补灵重回魔世的那一次,而这以后的时间,你都是坚持以血池内的灵气为用,如今,吾魑族虽说还未能真正重现昔日全盛之势,但已然好了很多,这一点血晶,有或无,影响并不大,这剑,你安心使用即可。”
    “至于这妖砂,妖忏独明其人如何,你也是十分清楚,这几年来,他明里暗里动作不断,魑族为免意外之变,少不得多次应战,他既然有胆生事,自也要有勇气承担后果,吾取这一些东西已算是便宜他了。”
    “你到是真敢说,无怪一向心高气傲的妖族之君会选择与其它两君结盟一说。”好笑地看着身边侃侃畅谈两人,温皇无奈不已,“罢了,剑已成,说再也多也是无用,只要你们行事时能记的其中分寸就好。”
    “温仔,你也够了,这剑炼就炼了,还啰啰嗦嗦这多,你赶紧试试,看用着是否合手。”漫扫一眼两个受训而站的人,狼主眼一转,故意伸手将桌上之剑往前推了推。
    回以一记轻淡眼神,多年交情,老友这小小算计自是瞒不过他,不过,该说的已说了,剩下的话,确实已无必要。当下,温皇也不再多说,应着狼主推送之势,却是伸手将盒中长剑取出。
    合指一握,剑柄之处,属于铁器之独有质感清晰透骨,再循指送力时,鞘中之身在有力后抽之势下,在空中化出一抹浮光如同掠影的耀眼寒芒,直让在场观视之众不得不微眯双目以避其锐。
    两指按滑,但觉指下之剑,如水清,如泉洌,轻轻一叩,剑鸣若铃动,声而脆,绵而长,使的持剑之人不觉脱口一声赞叹,“好剑!”
    “废话,费了这些功夫,若只得一般寻常末流庸俗之剑,吾又怎有脸拿到你的面前。”听得夸赞,狼主不觉洋洋得意起来。
    “剑身如此通透,不见一丝瑕疵,难得持手在握不仅清,而且轻,隐隐更有水幕之华流动,千雪,你用了极年冰魄吗?!”
    “哈,好眼光,不愧是用剑多年啊,温仔!”
    “冰魄少有,这极年冰魄却更是难寻难得,此剑三尺有二,怕是耗量不少,你是那里寻来这么多的极年冰魄的。”
    “吾如何寻的,你就不用操心了,你还是一试剑身是否受的住你现在元力吧。”一口岔开,狼主不答,反是不断催促起来。
    一付摆明不想说的倔犟模样,看的温皇一阵无语摇头,也不再执意追问。掌中之剑,随着身前之平,慢慢横势由左向右一式轻划,源源内力不断灌注其上,使的剑鸣亦由低浅渐转高亢。
    “怎样?!”
    神色微微一顿,试探过后,温皇一边撤了内劲,一边扬笑,“吾要多谢好友费心了。”
    “这么说是可以了?哈!如此也不枉吾奔波劳苦了。”得到肯定回复,狼主立时喜色上眉,再来却是不甘寂寞的将匣中另外一剑也自取了出来,“再试试藏仔这把。”
    先将手中之剑放回盒中,再是转手将狼主递来之剑接过,红鞘落掌,先是一阵暖意留温,接着,迎着明珠绶带飘逸之姿,温皇另外一手已是握柄抽剑。
    “嗯?!”惊声中,流焰如火之刃,在眼中映出一片流火如焰。怔忡片刻间,最初的炽烈之感已趋缓和,手中那在开锋一瞬的难耐极温,开始如涓涓细水,始终保持着暖而不灼的温度。
    再看剑身,霞染之色却是不减初色分毫,仍是一样的绽芒耀锋,仍是一样的艳不可语。无意中,胸前披落的发,因受风轻扬中,只是微微稍有沾触一侧剑刃,便是落了一地碎丝的下场。
    好利!
    心下暗赞间,温皇正眉回眸,“是地心火钢?!”
    “吾早对藏仔讲了,这剑的源由,定是瞒不过你的。”爽朗笑意中,狼主虽未直言以答,却也并未否认。
    “这地心火钢是受地心之火久年煅烧而成,世所难寻,据吾所知,就是人界之内,有幸得此物以铸兵刃者,也是屈指可数,罗碧他……”
    “行了行了,现在追究这些还有什么意义,他做都做了,送也送了,你还要退回去不成,你就不怕惹的他发怒,到时亲自跑来找你理论,喂,温仔,吾话可说在前头,到时候,吾可是拦不住他的。”
    听得狼主所说,脑中已是自主浮出一尊怒目修罗像,不觉一阵莞尔时,温皇同是无奈摇头,还剑入鞘当下,一并将之放回了原处。
    脚下几步辗转,抬眼时,止步当下,身前正对静默无声的两人。
    温皇一笑,着手先自取出了那柄如似血铸之剑,触手之感,连同先前未曾散尽之热,却以更为凶猛之灸一瞬传遍全身。
    神色不动不变,轻手一压,剑簧弹动,鸿影如血外泌,观者只觉眼中,有如一泓血泉涌动,端的是凄美绝艳。
    不等心头惊艳稍遏,剑身出鞘刹那,一股极为熟悉的浑然魔魇已自流转一身上下,一瞬之间,久是不曾出现过的血身魔相,在两相魔气共鸣之间瞬显眼前。
    “九……”不曾预料之景,一时惊到众人,情急之下,齐齐张口出声。
    “哎!”抬手,摆袖,一举止了几人妄动,温皇还眼于剑时,再一拂袖,随着内劲撤捎,魔相也自一同隐回。
    “你……”
    “无事。”为宽众人之心,温皇敛目一刻,由剑上所传之气已被体内异石所吸,转而化为浑然无始之力运转周身。
    见他恢复,一气得缓,狼主却仍不安心,执意探脉问疹,直到亲自确认指下脉息如常,才算彻底松了心上紧绷之弦。
    “嗯,这剑,到真是好剑,其中魔气虽不及地脉至纯,也不及血池浓厚,不过,却也不算微薄,危急之时也能暂缓你燃眉之急。”盯视眼中流金血剑,狼主一度思量后,颔首点头中,望向对面一眼,意深几重。
    不闪不避,迎着他注视眼光,九寰一扬下颚,满满尽是年少飞扬之态。
    “你小子……”
    “怎样?!”
    耳畔,一声不服,一句挑衅,尽是不愿服输之倔,引的温皇失笑连连,摇头不已当下,索性懒的理会如此争强之举。
    脚微侧转,身微侧行,放回血晶红剑时,手中再取一剑墨身如绿。
    “嗯?!如此轻……”很是意外手中悬重,温皇挑眉时看向一言不发的千尘,接着,便在他之注目下抽剑而出。
    通碧如翠,窄薄剑身之上,妖异玄纹顺着双锋中位,由柄处直至剑端,默然铺就着一道银砂星痕。
    力贯当下,轻手一甩,薄如冰履之剑在颤动中,竟是上下轻弹。
    “软剑?!”
    “既然选择退隐,比斗厮杀之事就不再适合你了,剑,与你只是防身。妖族之玄碧妖砂其质绵软,极难成形,不过这特质却也自有其妙处,寻常刀剑在对战时,少不得因强加外力而使刀剑之本质受其破坏,这把剑,可以在对战时,最大程度的卸去外力,以避免兵刃受损。”
    “到是难为你这番心思了。不过,铸这样的剑给吾,你是真的准备将吾完全排除在乱事之外了吗?!”
    对上几分笑、几分戏的眼神,千尘眼内波澜不兴,“吾之立场一直都是如此!”
    “哈,你到是真够坦白的。”也不在意,只是随笑一抹,接着,温皇信手运剑,剑上妖异诡氛立时在空中做一线碧弧弯曲。
    桌上烛台,仿佛只是被风轻轻吹过,连焰芯都不曾有所倾斜,却在随后一指轻碰下,啪嗒一下滚落于地。
    看着地上切口平整如滑的半分断烛,然后,凤眼回扫剑身,却见妖魅之刃上,竟是连半分痕迹也不曾留下。
    默默点头间,温皇反手回剑,指一松,劲一送,碧刃即时没归还鞘,“也是绝品。”
    四剑皆已评过,桌上余下两剑,立时吸引所有目光。
    手下一番衡量,到底还是先置了紫晶长鞘于末,反是取了银雪长剑入掌。随即,握柄,拔剑,一势连贯,如行云,如流水,逸美非常。
    剑上白光,鳞鳞泛闪,在日照当下,犹如莹雪净美,更如冰晶霓虹。
    “嗯,也自不俗。不过,却是可惜了……”
    听出他言下惋惜,九寰小步上前,慢慢接过他手中雪剑,“雪族铸术也有其不凡之处,但,到底雪域之材其性偏寒,不适合你用。”
    “虽是如此,这礼……,怕是也不容易退回,既然如此,还是派人去雪域替吾向雪君说声多谢吧。”
    “此事吾会交代的。”九寰点头允诺间,手中之剑已被放回白锦之上。
    “这口剑,是那个什么黩武炎帝所送来的吧。也是奇怪呢,雪族至少还有个相助之情可做理由,这个炎帝什么也未说就送来这件东西,不会是别有用心吧?!”抱臂在胸,看着盒中之物,狼主止不住心头疑惑。
    别有用心?!哈,这样说……,其实也未尝不对。瞟过满脸费疑苦思的好友,温皇脸上笑意依旧,只在心间稍做思虑后,手,仍是向是盒中之剑探去。
    取物只在咫尺,却不料,旁边突然横插一手,在推开意欲取剑之掌后,更是猛的用力将盒盖重重扣合。
    “千尘!”
    “吾说过,你现在,已经退隐了!”定定眼神,无惧不屈,即使迎视之眸是心内所重之人,千尘也是不改手下否定之举。
    “所以呢,退隐的吾,与此剑,有什么直接关系么?!”
    “若无关系,炎帝何须送此剑来,九言,吾亦不想太过约束你,但,该有的老实,吾希望你能保持。”亦是瞬间想透其中关联,当下冷了脸色的魑族少皇也自在旁开口警告。
    “九寰!”
    “呿,说了半天,原来,那家伙还在惦记着比试之事,哼,吾看,他是欠人教训。”眼见两人神色具都不对,稍慢一拍悟透剑上玄机,狼主当下也是沉了脸色,愤愤当下,更是撸袖挽拳,一付准备大干一场的架势。
    “千雪!”见此模样,温皇也顾不上再行争辩,忙着先将人拉住。
    “做什么,放手。他不是想找人相杀么,就让吾来奉陪便是。”一想及,这送剑之人暗中又在打“他”的主意,狼主就忍不住一心火烧。
    “千雪,麦闹了!”
    “吾何时闹了,你所欠他之诺,上回一战,已是两清,他怎能还扯着你不放,你之情况,他又不是不清楚,如此挑事,你让吾如何忍的下去,此次,不是他死,就是吾亡。”
    “唉!”额上一阵生疼,在察觉手中又是一波更强之力扭动时,温皇简直无奈又无语,不得已,只能在一声幽幽长叹声中开口妥协,“好了,千雪,你不就是想逼吾答应你拒绝此约么,你赢了,吾依你便是!”
    “当真!”允声当下,狼主马上反手扣住肩上之掌,回身同时,那里还能看的出前一刻的涛天怒意。
    一言当下,两字之差,却是直让人对眼前一幕表情变幻感到叹为观止。
    温皇眼角一抽再抽,在勉强稳住即将崩溃的从容后,才心累已极的说道,“是,是,是!狼主!”
    “很好!你若是敢违背此话,你看吾如何还放得过你!”
    “吾若再背信,就任你处罚,可以了吧。”
    “这还差不多。”得到满意答复,狼主顿时连最后伪装也是一除而尽,脸上顷刻已是得色明显。
    “唉,能让你堂堂苗疆狼主感到满意,吾还真是不容易。”
    “麦说的多委屈,谁让你以前尽用这一套来骗吾,如今,吾只是回报一二而已。”
    难以辩驳,看着狼主洋洋得意之貌,温皇只得心下感叹,世事果有回报,只不过,一切皆是早晚而已。
    “唔,原来……还有此招可用!”
    “下一回,你吾可以借鉴一二了。”
    抑郁之情将缓未缓,还在苦叹此世何以得识此友,那边,两声暗自嘀咕险些也让温皇无奈之脸转为黑云满布,“千尘,九寰!”
    听得点名,一人咳中顾左,一个盼右作嗽,“咳,吾们什么也没讲。”
    “唉!”心下几是消磨,实在气也不是,笑也不是,一叹再叹连三之叹,温皇陡然觉的定是自己上一辈子欠了这几人的,否则,那得此世尽是对他们无可奈何。
    “好了,剑也看了,歇也歇了,温仔,你是不是该去血池了?!”
    “狼……主!”
    “你方才答应吾的!”
    “唉,吾真是……”话到此处,身上最后一丝力气也被耗尽,揉着闷疼不已的鬓角,温皇无奈起身。
    “走啦!”好友满面心累之情,仿似未见,狼主不管三七二十一,拉起温皇一手便往门外拖去。
    望着双双离屋的两人,然后又是互看对视,脚下还待一步跟随时,千尘却是扫过满桌未曾收拾之物,不由的又停了下来。
    “怎样了?!”
    “这些剑……”
    “唔嗯,好像……,太多了。”
    “即使是化身之法,他也最多只能用到四把剑。”
    “而且他一人要带这么多的剑也总是不太方便。”
    “也许,该找个人专门为他背剑。”
    “外人,恐怕难以让们咱们放心。”
    “嗯,不急,这人选,咱们可以慢慢找。”
    “说的也是,反正,他现在是在退隐。”
    “好了,把东西收收,咱们也该过去了。”
    “嗯!”
    点头应声,千尘,九寰,两人齐动,眨眼过后,已将桌上六剑收藏妥当。
    “啊,对了,温仔!”行至途中,狼主恍惚忆起一事,当下忍不住直口相问。
    “狼主,吾能请问,你还有何事吩咐么?!”疲累已极,全然不想再做挣扎,由着狼主一路拉扯的温皇,无精打彩的回问。
    “吾记的,你上回与炎帝之战时,剑十三不是……三千……么?!”
    “正是此招!”
    “但你在雪族所用的剑十三……”
    “哈,原来你在疑惑此招。”
    “喂,老实说,怎会有两个剑十三!”
    “这嘛……”
    “别卖关子,快讲!”
    “狼主,吾之飘渺剑法,已经有两个剑十二了。”
    “嗯?!你的意思是……”
    “当年,温皇,任飘渺,一魂双分,虽是灵识出自一源,但体悟已是分途而行,所以,剑十一之后,剑十二在温皇与任飘渺手中,各成一式。”
    “但你现在不是恢复了?!”
    “这剑十三,其实,是在吾毫无印象的那三年之中所悟出的。”
    “这样说,是你那时双灵依照各自剑十二之领悟,又有了新的精进了?!”
    “是。”
    “原来如此。温仔,你两式剑十二亦能合一招而用,这剑十三难道也可以?”
    “自然是可以。”
    “哇咧,还真的可以,你不会告诉吾,你这剑法……”
    “以吾目前境界,便是尽纳四式于一剑之中,也未尝不可。”
    “温仔,你……!!”惊闻此言,狼主脸上立起骇然。
    以己所见,单是一式十二,世上已是难有人敌,如今,十三名剑已出,却仍未到他之极限,他,如今究竟已强至何种地步了。
    嗯,照此说来,也就无怪那个黩武炎帝会对他心心念念,现在,便是连他自己都忍不住有些心动了。
    还在分神中,脚下却不知不觉已是本能所驱之下来到熟悉的地方。映目一池血海,微波生浪中,如同血一样的味道,传入了鼻间。
    转瞬醒觉,狼主立时停步池边,接着,便是转眸看着身旁好友自觉的一步一步慢慢踏入池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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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表于 2015-2-28 11:37 | 显示全部楼层
    大爱温皇,支持LZ壮大我主温皇 [s:3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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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表于 2015-3-1 20:46 | 显示全部楼层
    楼主加油,太佩服你的文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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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表于 2015-3-12 09:51 | 显示全部楼层
    [s:356] 我又来支持楼主,坚持下去,有读者慢慢在等你的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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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表于 2015-3-30 13:38 | 显示全部楼层
    很佩服楼主能写这么长的文章。其实自己也有写长篇的冲动,但是因为工作太忙了,所以总是耽搁了~但是看到楼主的长篇还是非常的开心,希望你继续跟下去。还有很多人愿意看哦~~评分是原文+主文完结的奖励的~~~加油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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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4-9 21:47 | 显示全部楼层
    番外五   蝶双飞

    草长莺飞,野香遍地,又是一年夏花灿烂之季,但见蝶忙蜂飞又一景。
    六角竹亮内,杀性正浓的对坐两人显然无心外景,随着瓷钵内两指轻轻捻取,一枚圆润白子定定落在纵横交差之上,“吃!”
    “又吃?!”眼见方木寸盘上又是一块不小地方被清扫成空,狼主忿忿抬头向对面瞪去一眼,接着,便是对已入颓势的所执黑棋又陷入新的一番苦思狠想。
    听他不甘报怨,蓝羽所掩半颜,一抹轻笑随心而淡。慢慢取过桌上清盏,微涩之苦,借由满杯沸热,成就香茗萦鼻。
    一嗅,一沾唇,一抿,一润喉。余味回甘时,舒缓的眉间,带出几分逸然。只在放杯于面时,温皇笑意划过眼前仍在苦思不解之人,“千雪,该你落子了。”
    “麦吵,下棋而已,有什么可催的。只要让吾好好想一下,吾一定能想的出解法,吾就不信,吾还赢不了你了。”坚不服输,一边不奈回嘴于催促继子之人,狼主一边继续拧眉苦思。
    “哈!”凉凉一笑,再不催声,温皇又是举怀饮了一口香茶,然后慢慢起身。
    独身立于崖边风口,映着扑身洒落暖阳,藏镜人仰头灌入满口泔醇,等到腹中烈意窜升时,手中举势还待再饮,却已为身后轻踏步声而顿。
    “千雪又输了?!”
    “此局还未结束。”
    “他又在死撑了。”默默回头看向亭中挣扎在输赢一线之间的好友,藏镜人实是无语,“明明棋下的很臭,偏偏死不认输。”
    也不急于应话,只是在接手好友递来的洒壶时,浅浅呷了一口入喉,接着温皇又将之递了回去,“想要不赢的太快,吾的压力也是很大的。”
    “谁要你没事说什么下棋,被他缠上了,你自求多福吧。”
    “唉,吾确实有点自找罪受,但,让你们这样看着,吾实在很无聊。”
    “与以往相比,吾情愿看你这样一直无聊下去。”
    “罗碧!”
    “需要吾去为千雪喊几声继续加油么?!”
    “咳,其实,吾感觉也没那么无聊了。”
    瞥过身边好友,藏镜人冷哼一声,再是一口烈酒灌下。
    此时,远处传来狼主一声胜券在把的得意高呼,“喂,温仔,吾想出来了,这一回,吾一定能赢你。”
    闻声回头,看着好友一脸势在必得的表情,再是一眼互视间,一者眼中颇有几分兴灾乐祸之态,另外一人则是笑中几分无奈。
    施施然抬脚走回亭中,从容撩衣落座,打眼一扫桌面棋盘,温皇重新由盒中拈出一子润白,轻轻点在墨线重合之处。
    另一边,由崖边一同走回,此刻正站在狼主千雪孤鸣身后的藏镜人再一眼全面划过黑白交锋,不着痕迹的向在座好友投去一眼感叹。
    信心满满,丝毫不觉自己一子一子下落有差,直到再一枚白子落定后,才蓦然发觉所执黑子已无生路时,狼主不禁蹙眉不满,“呿,竟然又输了。哼,藏仔,你来,吾赢不了他,还不信你也赢不了他。”
    看过对面始终保持一身风度不减的人,藏镜人挑眉再扫过忿忿起身让座的狼主,一言不发的就座入位。
    “哦,换你来了么?!这么说,吾总算不用刻意压低自己的智商了。”
    “心机温仔,注意你的态度,再让吾听出来你在骂吾,你就给吾小心了。”入耳之言句句贬斥,立时惊动狼主不悦横眉。
    “咳,罗碧,开始吧。”佯咳一声,对面悻悻怒色假做视而未见,温皇径直向对座之人请手开盘。
    笑意自瞳内快闪而过,沉稳不语间,藏镜人从盒内取子落盘。
    一子落位,对弈之面,跟着一子,在轻袍蓝袖起落间也是相继打星。
    眼见两友已入静局对峙,狼主冷哼一声不忿,取过桌上放置茶盏,一边举向唇边,一边继续观视渐入佳境之局。
    双唇印在杯口,手上一阵高低相倾,却,未有意料中的水温流入。纳闷时,狼主转回视线,但见杯内早无清绿之色。
    并未在意,狼主再伸手,方在一手提起泥砂红壶时,亦察觉到手中重量有所不对,当下再看,只见壶内也早无水茶相间。
    “嗯,原来是没有水了。”释然当下,狼主不禁又是一阵疑惑,当下扬头转向四下张望,“奇怪,凤蝶呢。”
    “狼主,不用看了!”
    “嗯?!”
    羽扇闲摇,温皇手中又是一子落下时,向着满脸疑惑之人淡淡抛去一句“你没听过么,女大不中留。”
    清茶入口,冲淡了先前顺喉落腹的重苦滋味,抬膝挪身,转手外探,恰恰一臂方展,正逢掩门之人再次近身,于是,藏镜人落座时,顺手接过他正放之杯改由自己放回。
    “你决定好了?!”
    憩在惯用长竹软榻,闻得藏镜人突然此问,温皇不紧不慢的晃着手中之扇,“她年纪已经不小了,经不得再拖。”
    “你不是一直看剑无极不上眼么?!”
    “吾看与不看毫无意义,要嫁人的,始终是凤蝶自己。”
    “啧!”唇上轻咂一声,藏镜人当即不再多说。
    “喂,温仔。”一直坐在窗口,看着屋外离去的背影终不见回转时,狼主才放心插言,“你既松了口,那接下来呢,你要自己上门去提亲?”
    “狼主。”顿声一唤,疏懒一身的温皇偎着软靠,向穿口边抛去一眼淡扫,“你是不是忘了你头上义父这两字。”
    “吾虽顶着义父这个头衔,但说起来,凤蝶还不是最听你这个主人的话。”
    “主人终究只是主人,吾能松口,却不能代表她之亲缘,何况,以你堂堂苗疆狼主身份去说,不是要比吾这闲散之人更有份量么,所以,为了你的宝贝女儿,这一趟,要劳你辛苦了。”
    “有什么辛苦一说,只要你能放的了心,吾走一趟何妨。只是,温仔,你非要推吾出来,不会是借故把吾支开,又准备做什么坏事吧。”应诺当下,狼主却是满目怀疑直扫突然有此心意之人。
    “狼主……”不想自己实心一言,竟是换来好友生疑,直让温皇满面无奈,“你实在是……多虑了!”
    “哼,对你,吾能不多虑么。”冷冷哼哼,翘坐窗前,狼主回视眼中满满讽嘲。
    “唉,相同的话题,咱们能不能就此省下。现在,谈论的可是你义女凤蝶的终生大事。”奈何之叹,抑郁着魅俊清颜上纠结不已的表情,温皇不得不出声将已然偏离的话题转回原处。
    “你要吾出面,可以,明日吾就去找剑无极的师父,宫本总司一谈。不过,温仔,你是准备提亲之后直接让他们两人完婚,还是……”
    “狼主,吾松口,只是想给他们一个机会,但不代表婚事就会这般容易。剑无极,终究还是不够。”
    “那你要如何?!”
    “你让萧无名转告剑无极,凤蝶婚事,吾会以三考为准,他过的了,此事吾再不阻拦,若是他过不了……”
    “又如何?!”
    “他若过不了,吾给他两个选择。一,他若肯彻底退出武林,吾依然允此婚事;二,他自己想办法让凤蝶就此死心!”
    话中冷意,字字寒骨,再看那双清冷墨瞳,尽染一意无改之坚,狼主、藏镜人无语当下,不由得对望一眼。
    “咳,其实,你若真的看不上剑无极,又何必允此婚事,只要你一句话,吾想,凤蝶是不会反对的。”借势掩情,藏镜人微微一咳,转开了视线。
    “吾是看不上他,但吾也没阻人姻缘的嗜好。”岂不知入耳之话何意,温皇支起一手架在额边。
    “你这还不算阻人姻缘?”狼主看鬼一般看着相熟好友,满脸尽是不以为然,“以剑无极的能耐,若想过的你所出三关,吾看,还不如直接让他去死一死可容易。”
    “他若是过不了这三关,他凭什么来护的凤蝶一生周全,狼主,你也不希望你的宝贝女儿将来因他之累而早亡于世,或是独守此身一世吧。”
    “话是这样说,但剑无极那小子……,智不及俏如来,武也只算年轻一辈中较有实力之人,他若是能过的了你亲设考验,那才是真正见到鬼!”
    “那就是他的问题了,如果他没能力,就只能选择最后那条路。”
    “温仔!”
    “再说了,吾也未说这几关试练,他不能找帮手。”
    “嗯?!”本想一言已定终局,不料话中竟还有此转寰可说,狼主愕然当下,便是连一边藏镜人都忍不住侧目许久。
    榻上,温皇闲情不改,依旧一手摇扇,一眼浅敛,“说到底,剑无极始终出身东瀛,他留在中原的理由,不过是为史家之故,将来,他若是仍一意为此奔走江湖是非,凭他一人能力,又能做出多大的事来,吾不要求凤蝶为他涉险时,次次都能由他救护,但至少,他也该有这样能为他解决麻烦的助力。”
    “话是如此,但如俏如来这一辈的年轻人,便是再有成长,也未必都能应付的了世事之变,你指望他们,还不指望吾这做义父的。”
    “吾早说过,年轻人,咱们能保的了一时,未必尽能保的了一世,有时候,你不一定能赶的上那一步之差。”
    “那你呢,你准备就此放手不管?!”点指几面,笃笃轻响中,沉思的藏镜人却是突地问了一句。
    “吾?!”听及话题牵涉己身,温皇手中扇扇之举微微一顿,“神蛊温皇的恩怨,不论是剑无极还是凤蝶,都担不起,他们若能成婚,还是与吾划清界限为好。”
    “温皇/温仔!”
    骤转凝重的两声低唤,引的温皇一笑浮唇,“天允山上,至今所留,仍有数不清的百武会之众,不是么?!为开魔世,其中牵联又有几何?!寂灭十方入世之后,枯骨成堆,血染如绘,此中伤亡,不计其数!这一笔一笔算下,又有那一点不曾与吾有关呢?!”
    “你……”
    “吾虽未曾过问,但,吾很清楚,为此旧事,你们两人与私下里,已是插手不浅了,罗碧、千雪!”
    迎面浅淡,却分明透出几分犀利的眼神,落在狼主与藏镜人眼中,令的两人同时沉默了下来,半晌之后,才由藏镜人率先开口应声,“你何时知道的?!”
    “温皇未死,此事便不算终结,自吾回来这神蛊峰,一切不是早就开始了么。”
    “你竟然一开始就知道!谁给你的消息?!”
    “丰都月!”
    “他?!”又是一个意外的名字,狼主与藏镜人再度愕然。
    “吾虽是将还珠楼大权交给他了,但他坚持位居副位,说是直到真正能超越吾才肯入身为正,你们不愿吾再多事,吾也懒的太过计较,所以此事就这样拖了下来。至于他为何会传消息给吾,当然是因为,还珠楼是花钱买命的地方。”
    一人眉上成皱,另外一人眉上已凛,“有人出钱想买你的命?!”
    毫不在意倏然冷下的氛围,温皇却像是想到什么好笑的事情,在唇上笑意方深一刻继续说道:“说起来,丰都月还给吾开了一个很高的身价呢。”
    “他竟然真有胆子敢开价,吾看,他既然嫌命太长,吾这就去替他解决一下麻烦。”一听此言,狼主顿时气势汹汹站起。
    “耶,狼主,气则伤身,何必呢。再说,你难道不好奇,他为吾所开之价么?!”
    “你少给吾露出这种事不关己的表情,有话快说,说完吾就去找他算帐。”
    “哈,丰都月在还珠楼内为吾定价,非同等命数才可,否则,此桩买卖做了亏本。”
    “同等命数?!什么意思?!”莫名几字,狼主却是琢磨不透。
    “他说,吾身负多少人命,买家便须以同等之数为价,如此计算,才算公平。”
    “这家伙……”一口气立时噎在喉中,狼主却已不知该如何接口。
    时至此刻,缓了一身凛杀之意,藏镜人闲情举过几上满水之杯,“明反暗护,他对你之心思,还真是一点都未变。”
    淡淡一笑,温皇也不意在此事上再做纠缠,“不提这些了,现今,吾将事挑在明处,也是希望你们能明白,凤蝶若是再与吾有所牵扯,日后必会惹上数不清的麻烦。而吾,一来是有三月之限在身,不能尽数看顾她;二来,你们坚持要吾退出江湖风浪,想来也必然是不准再让吾插手她的事情。所以,她若真与剑无极成婚,还是离开神蛊峰、离开吾会更安全一些。”
    “你已经将事情考虑到这一步,看来,是真正准备放手,让这只蝴蝶自己去飞了。”浅啜一口温茶,藏镜人亦自投去一眼暗意。
    “她的人生,终要靠她自己走完。”
    “嗯,既然你这样说了,明日吾会去找宫本总司将此事谈开,至于剑无极能做到你期望的几分,就看他自己的了。”前后将话说开,细思过后,狼主也终是点头应下此事。
    “那就有劳好友了。”
    “温皇!”
    “怎样了,罗碧。”
    “凤蝶的婚事,你既有打算,吾和千雪也会配合,只是,方才所提旧怨之事,如果你想让吾不在插手,那是绝不可能的!”
    “藏仔说的没错,这件事,会由吾们一手处理到底,你绝不能干预以及涉足。”
    定定看着两位好友不容反驳之情,温皇一敛双眸,淡淡笑着,“若要干预,一开始吾就会插手了,不涉足,也是因为吾知道,吾劝不动你们,而且,吾相信你们之能为足可应付。”
    “你知道就好。”
    “不过,千雪、罗碧,有一言吾要放在前头,你们若无事便罢,一但让吾感觉事入危境,吾可不会再继续置身不问,届时,也望你们不要阻止吾。”
    “温皇/温仔!”好不容易才得他默许不动,不想他接下来的一句,又重新挑动两人眉上皱出一片不悦。
    “这是条件,换吾置手在外的条件,你们答应,吾便继续如你们所愿,退在这神蛊峰隐世,否则,吾也不介意此由吾所起之患,由吾一手终结!”
    “你!”
    对视无言,相看无语,摇扇的手,持杯的手,握在刀上手,不肯松懈半分的力道,显示着每一个人心中的坚持。
    良久,一瞬沉寂的室内,在每一双自动敛合的眼下,轻轻一叹,幽幽一息,浅浅一吐,最终响起了两字,“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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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手扶腰间长刀,狼主阔步行在神蛊峰下涧深幽谷。
    壁上涓溪流泉,时而扑出迎面水气润和,时而落在坚韧于裂缝之内的葱郁碧翠,时而洒在杂石之下顽强生长的野艳山花。
    蜿蜒小径,行不多时,前方巨石所垒之壁后,已是隐约的兵刃交响,混合着武者执心所喝一起传入耳中。
    脚下一顿只在刹那,继步再行时,狼主扣在刀柄之上的手,却是暗自紧了一紧。
    不多时,步下一转一挪间,前方,旷地之处,正自交战的两条年轻身影已入眼帘,有心细看,狼主也不再紧催双步,当下便停在了只须几丈便能直进的外围之地。
    快步一闪,快身直进,乍分两人,乍然再近,双兵交接,止不住满耳翁鸣,然后,便是星光四溅之下,新的一招已在争强论短。
    举目所视,无意长枪银戟在舞动中,点刺劈划如一线织网;反而,视之所注,只在双手之上一对双刃,舞动之时如翼生风,一式若拙,另外一剑即时补巧,一招若尽,另外一手飞快连续。
    看在眼中,思在心头,狼主不禁一时出神。
    四年已过,他,不是没有成长,反而,他进步的速度非常之快,这一点由他手中越来越是娴熟、也越来越见精妙的剑招中可以看出。
    只是……
    脑中不觉倒回昨夜深谈之话,使的狼主禁不住悄然一叹。还不够,江湖这片诡谲风浪,以他目前能力,所能担起的仍然只是很小的一部分,尤其,这当中还只是他一人而已,若是加上凤蝶,还真是让人无法放心的了。
    转思回神,眼前热耀还未停止,狼主却是无心再看下去,脚下一步沉足时,霍然拔刀离鞘,下一刻,凛凛寒光中,如似满身利锋的狼影迅如电驰。
    还在交战之中的两人,惊觉突有极不寻常之凌厉快速掩身而来,当下默契于一眼对视,立时齐齐调转双刃,合以戟剑之势,共对外敌。
    冷冷轻啧,手中刀势不停,刀上暗劲再添两分,一锋独对双兵,竟在交接一瞬时,强大雄劲立时震退一双共进之足。
    双影乍分,厉影兽形却不怠慢,一刀再出,逼退起势银戟时,再一刀,取招直问另外一边持剑之人。
    见势倾危,欲援已慢,惊心中,雪山银燕急喊一声,“剑无极!”
    眼见刀下倾落即将换来一霞血艳,却在一分临身时,一指剑气堪堪扫入,随即便是耳畔一声响起,“狼主,来者是客,便让吾好好招待一番,如何?!”
    “既然决定过门一叙了,让这招待自是少不了的。不过,宫本总司,你这样护着子弟在前,就不怕换的越扶越软的结果么?!”
    “狼主说笑了,未知今日前来可是有事。”淡然一笑,错开话题,宫本总司却是一指一剑,尽在不止攻取的刀式下游刃有余。
    “你吾交情不深,若无事,吾又何必来呢。”再是一句出口,狼主手下再是一刀送出。
    “嗯,狼主此意……,是指温皇有事要你转达了?!”避身一让,闪开横腰斩势,宫本总司继续于笑间一指奉回。
    “果然是聪明人,确实是温仔在话要吾转告,但这件事,吾也是有权做主的!”
    “哦!”敏感一眼与交手间投向已是让身在旁的一人身上,宫本总司却是突的改换了话题,“久闻苗疆皇室宝典之威,如今一会,方知其利,果非虚名。”
    “行了,有话直说吧,上面那个心机温仔,吾已是了解的足够了,你这只老狐狸也不用再假了。”闲闲一记白眼,刀上紧逼继续向前,却在另外一手,狼主已是暗含异劲。
    “哈,吾听闻,这皇室宝典似是分著三部,狼主如今之势,莫非是已将其双功合一了?!”
    “嗯,好眼力,难怪温仔一直视你为很好的对手。”
    “狼主……谬赞!”
    “他已经走的太远了,吾若不加把劲,如何能赶的上他。昔日旧事已是太过令人伤心,吾,不想再重历一回了。”一句话,引动心底深埋之憾,狼主微叹时,功至圆满再无踌躇。
    雄浑刀式,辅以转圆纳巧之劲,看在宫本总司眼中,一波微澜顿时难抑,再无托词大意之闲,一手之上无极化招,一手之上神魔助念。
    同是双式,同是合招,剑中取意,刀上生威,强势交迸瞬间,气如极浪,排山倒海,立时尽摧附近地貌。
    掩目一片风沙,在肃然转静之气下渐渐消淡,而,上一刻还生死难分的两人,此一刻,已是各自罢手停步。
    细眼所望,静对两者,撤指散意之人,搭于胸前捆扎之发已有不少断于脚边,还刀入鞘之人,右肩之上,极深划痕破衣露肉。
    愕然呆怔中,剑无极与雪山银燕飞快惊神,“师尊!”
    随手一摆,止住燥动两人,还一手于腰后时,宫本总司不变脸上笑意,“未知,狼主与温皇此番有何事相告。”
    信手一掸襟上浊尘,敛了满身突起战意,狼主一眼轻轻,正对上前方稳若重山之色,“吾来找你,是为凤蝶的婚事。”
    凤蝶!
    一个完全不在预料中的名字,偏偏在此时被挑到明处,师徒三人怔然当下时,雪山银燕先是望了眼身边已在不断合紧剑上双手的剑无极,随后才转向宫本总司,“师尊。”
    抬手先止了生性冲动的银燕,宫本总司还正色于面时,伸手请礼,“嗯,听起来不是小事,还请狼主移步,咱们,需要好好谈谈。”
    “走吧。”并不推辞,应声当下,狼主跟着引步在前的人直往简居之所行去。
    眼见离去两人越走越远,银燕已是按捺不住,即时伸手扣在剑无极肩上,“剑无极。”
    “嗯?!”仿若刚刚才从震惊之中回神,脸上犹似有些恍惚不定的剑无极,在对上同门所出的师兄弟时,强自压抑着心内不安,“没事,咱们继续。”
    “剑无极,狼主说,凤蝶姑娘她……”
    “吾没聋,吾听到了,那又如何,凤蝶她……,与吾有何……”
    “剑无极!”
    “可恶,该死!温……皇……那家伙。”本不想再听,偏是让人一再触及心底最不能容忍的底线,一时间,剑无极再也装不下去,愤然中,手中长剑用力斩在一边石壁之上。
    “剑无极,冷静一下,也许事情并没有想像中的那么糟糕。”
    “银燕,不用安慰吾,吾很清楚吾在温皇眼中究竟如何,眼下他即主动提到凤蝶,吾……”两个字,就像一颗扰乱春水的碎石,在投入心湖的刹那,荡起了止不住的涟漪,让人再难保持平常心。
    “剑无极,不可灰心,不管何事,吾都帮你。”
    “银燕,这件事不一样,你……帮不了吾。”激火渐熄,却是改换满心纠痛,剑无极看着远处简陋小屋,眼内尽是一片阴云。
    “剑无极,凤姑姑对你一片真心,也许……”
    “银燕,自从魔世与寂灭十方一事过后,凤蝶对温皇,几乎是唯命是从,如果温皇执意要她……另嫁,她……绝不会反对的。”
    “剑无极!”心知他所说难以辩驳,雪山银燕哑口当下也只得一声怅叹。
    意外的消息,如刺破皮囊的尖刀,一下泄尽了剑无极浑身力量,双眼骤然黯淡下来,而手中双剑,也是沉重的再难提握。
    实在不忍见他如此消沉模样,银燕不忍当下,直接拉起剑无极一臂,“走。”
    “银燕!”
    “咱们不能让凤姑娘嫁给别人,剑无极,咱们去找温皇说清楚。”
    “银燕,没用的,温皇他……”
    “就算温皇真的对你有意见,你也不能就这样放弃,你喜欢凤姑娘,凤姑娘喜欢的人也只有你。”
    “但是银燕,吾……”“剑无极,你不能对自己这样没信心,温皇对你有看法又如何,咱们可以一起努力,让他对你有所改观。”
    “银燕。”一心犹豫,一步踌躇,双脚,在惊闻最让人失措的那个刹那,剑无极已觉脑中乱成团麻
    “剑无极,如果你此时放弃,你可知道,你所失去的,就不只是真正的自己,还有喜欢着你的凤姑娘。”
    还欲排拒,口在张开的刹那,却是断了音,沉了声,一波一波心潮翻涌,带出眼前勾魂动魄的亦幻亦真的俏丽身影,在那抹笑靥缩放的瞬间,无尽乱潮轰然于一击声中平复下来,“你说的对,吾,不能就这样放弃。”
    “那好,咱们这就去找神蛊温皇。”见他恢复,银燕却不怠慢,即刻拉着他就走。
    心定一瞬,再闻情同手足之人暗中鼓励之意,剑无极长吸一气,终于不再犹豫,脚下立时一步抬起。
    正待予行,不料,身后不远之处已是熟悉声音传来,“剑无极,银燕!”
    脚下一顿,身上一僵,面上一木,循声回望,小屋之外,相继而出的两人,正是适才相携而进的两人,其中,出声以唤的人,恰是自己最为熟悉的那人。
    “师尊。”
    抬眼扫过对面两人,狼主眸中复杂之情一闪而过,随即,“事情已与你说明,吾也该离开了。”
    “狼主慢走,吾,就不送了。”
    “免了,剩下的事情,还有的你操心的,吾看,怕是要不少的时间吧。”
    “狼主说笑了。”
    “是不是说笑,你自己体会吧,将来真要是过不了,你的脸也不见的会有多好看。”
    “哈!”闲声一笑,宫本总司再不多话,以目相送来去如风之人。
    “师尊,凤姑娘/凤蝶她……”
    “吾知道,方才狼主已经与吾说过了。”
    “那师尊,现在咱们就去找神蛊温皇讲清楚吧。”
    “银燕!”先是喝住性起冲动的雪山银燕,转眼时,宫本总司却是对着剑无极缓缓开口,“剑无极,温皇方才托狼主传话给吾,你与凤蝶之事,他……允了!”
    “什……”惊咦于耳中所闻,一对师兄弟立时僵立在场。
    若说初听惊讯当下,不亚于惊雷劈身之感,那么此时再闻之讯,更似旱雷在脑中炸响,轰然一声,震的人完全不知道该如何思考。
    “怎……怎会突然就……,他不是一直以来都……”
    “嗯,连话都不会说了,看起来受惊不小。”闲闲打趣一句,宫本总司脸上笑意下一刻又开始悄然转淡,“不过,虽说这个消息不算坏,但,你也不用忙着高兴,因为,温皇亲口说了,想要光明正大迎娶凤蝶,你,必须通过他所设的三道考验。”
    “三道考验?!”茫然着一脸云里雾绕的表情,雪山银燕完全不能理解,如此一波三折的转变究竟为何。
    “果然,吾就知道,他一向看吾不顺眼,所以绝不可能如此简单就答应凤蝶与吾之事。”反观剑无极,为这最后一句,倒是彻底恢复如常。
    “你倒是挺有自知之明。”
    “喂,师尊,你真正是吾的师尊么?!”微微刺耳之话,当即让剑无极面上一黑到底。
    “哈。好了,不说笑了。剑无极,吾已听狼主说过了,温皇此意,也不尽然全为针对你,主要还是……为着凤蝶设想。”回想适才所谈,宫本总司心下也不禁感慨万千。
    “为凤蝶?!”
    “温皇担心……你并没有足够的力量去保护凤蝶。”
    “讲什么笑话,吾怎会……”
    “剑无极,自西剑流之事至今,你所遇者,其中不乏顶尖智武双全之人,而你受亏亦不在少数。旧事尚且如此,何况未来难料之变,武林如海,江湖如浪,暗涌之潮不是那一个人皆能尽在掌握,这其中又会出现多少实力超越巅峰之人,你若应付不了,凤蝶又怎能不被拖累其中。”
    言若重锤,入耳时,即是狠狠敲在心头,剑无极不禁回想,那日入灵失了自主意识,结果一剑竟是重创最爱之人,随后,温皇计开魔世,为破灭世之局,凤蝶被带至苗疆,若不是温皇半灵适时带她离开险境,自己根本不敢料想后果。
    一眼见他脸色顿差,宫本总司情知他是因己一番话而忆起旧事,心下轻叹无声间,再次接口,“好了,过去的事不用再想了,剑无极,你若想就此放弃凤蝶,吾不会拦你,但你若此心不改,接下来的几天,你便再无时间懈怠了,必竟,温皇所设之局,一向不同一般。”
    “师尊,吾……”
    “自己想清楚,一个时辰后进屋找吾,吾要听你的决定。”该说之话已尽,最后一眼看向仍在犹豫中的剑无极,宫本总司负手转身,慢慢踱回屋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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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风入夜凉,棱上烛影早已熄了多时。
    枕上清瘦,在榻间辗转侧身时,墨眸慢掀。幽寂静室,耳边,是熟悉的呼吸深浅,以及,屋外悬铃的一声钉铃。
    长时间的静修,没有争斗,不需算计,使的心力与体力始终能维持在平稳的状态,因而,在没有大量的消耗下,疲惫一词,竟是许久都未曾再度造访。
    睡意了然无了踪影,侧头轻仰,冷光如明,将昏暗一室照的也亮了不少,温皇一笑,索性挪步下了床榻。
    夜虽入晚,夏风,却不如秋冬寒意之浓,趁着泌心舒意,温皇就着身上轻薄长衫徐步来至门前,然后,在门开之时轻步跨出。
    漫无目的,仅是随步迎着风来之向,不过片刻,已至日夜闲娱凉亭。
    矮身入座,一袭凉风正送爽意在身,温皇撩指,轻拨面上扑沾长发,眼望前方无尽永暗时,被深掩于记忆暗渊的过往一幕一幕开始在脑海重现。
    “哈,江湖啊……,还真是……”像是自嘲一般的轻语,在这样明月夜下,却如同被长剑划破空气时发出的裂响,如此清晰。
    稳坐不动的人,脸上笑意不减,眉间闲情如旧,仿佛这能可取命的无情之刃,只不过是眼中一场虚幻。
    绵声长吟,如惊龙乍醒,在远荡尘世寂夜时,一寸险锋,被横伸而出另外一剑挡在喉前三分之处。
    “难为你隐藏了这么久,可惜,恐怕你的愿望还是无法达成了。”语声平缓,仿似日间寻常交谈一般,看着被挡在一剑之下的暗险,看着被用力推出险地之外的人,看着一瞬双剑成战的两个身影,温皇却是好整以暇的伸指轻叩在盘石冷面。
    “神蛊温皇,你吾之间的仇,吾不会就此放下,即使是死,吾也要你同入地狱,欠吾辛家的血债,只有你死,才是唯一偿还的方式。”手持长剑,正在交战中的人,即使面罩黑巾,也难掩望向此方时,那双眼里深沉的恨意。
    “辛家?!抱歉,请恕吾失礼,吾对此姓氏毫无印象。”
    “毫无印象,毫无……印象!!”一句完全无感,彻底挑动心头恨火如火谷喷涌,几乎是一瞬转赤的眼,像是要噬血的魔,直直盯着此场恨源之始。
    “咳,虽然很不好意思,但吾还是要直言相告,吾手下枉死之魂实在太多了,吾,不可能、也没有时间去一一详问他们的名姓了。”
    “神蛊温皇,你……该死!!”一句忽视,如同最不能容忍的挑衅,在体内血沸鼎热的刹那,理智,成了最无用的摆设。
    被激发的,是由仇字引出的无尽所恨,转瞬入烈的交战,开始在这一字的驱使下,一点一点向着某方倾斜。
    “啧,你一开口就准没好事,有时候吾在想,让你变成一个哑巴是不是也算造福世间。”
    对身后突来絮叨似是完全不觉惊奇,温皇叩指之举依旧不变,只是再开口却多了几分怨叹,“狼主,吾只是实话实说而已。”
    “你惹的事,大都是从实话实说这四个字开始的。”
    “咳,吾一向认为坦诚待人是个非常优秀的传统美德。”
    “你的美德已经让人气的发疯了。”冷冷一眼瞪向完全不觉自己颜厚堪比城墙的任性之人,狼主也不管那边渐落下风的清丽女子,径自也在一旁坐了下来。
    “咳,也许,只是有的人神经比较脆弱,接受不了实话,所以总是容易激动而已。”
    “行了,闭嘴吧,你再讲下去,吾也要受不了你的大实话了!”
    “嗯,那便看戏吧。”
    “看戏,你倒是一点都不担心。”
    “有何担心的,罗碧,不是一直都在么。”
    淡淡横过身边心安理得之友,狼主一翻白眼,冷哼一声后,不再多话。
    静坐不语,静观不动,看着优胜之势越来越是明显的两口剑、两个人,时间越是被拖长,平静的眉,也越是开始不再平静。
    今夜的刺杀之举,不是开始,也不会是结束,属于江湖的恩怨,只有死,只有血,只有其中一方彻底消失,才会不经意的自人们的记忆中淡忘。
    而,在那之前,是永无休止的针对,是将会永远持续的不死不休,恨的力量,远远超过了世间一切有名无形的蛊与毒。
    晃动的人影,交织着如网的剑幕,透过那一剑一剑不停闪烁的寒光,他仿佛看到了过去中曾出现的相似画面,仿佛看到了未来将要出现的相同画面。
    眼合一瞬,温皇指下顿停。
    这就是江湖,无尽血色所染的迢迢远路。
    此路之上,抽身已难的人,是自己,在过去,在现在,在将来,而他,不愿“她”再历此程艰辛。
    所以,他要做的,只有……
    送“她”高飞。
    电光一念突转,下一刻,打开的眼,没了波澜不兴,没了无动于衷,没了闲情以适,没了随心起娱,此刻,外人眼中所见,唯有寒光如彻。
    轻靴力传,不及点地借力而生,肩上另外一力已是相加其上。
    “你答应过不再插手这些事的。”牢牢按住掌下之人,早在察觉他会有所动作之前,狼主脸色已是沉如此夜。
    “你多虑了,吾只是不希望大家休息的时间都浪费在这……无伤大雅的小小意外之上,所以,吾想……”
    “免想,无论何事,有吾和藏仔在,都论不到你来做主和插手。”慎重最后一言警告,狼主打眼一看崖边渐变晰白的光线,接着,沉声向着一直站在交战之地最近的人喊起,“藏仔!”
    闻声回头,在双眼对焦上兽眼之内熟悉的阴暗时,藏镜人骤然一转眼内旁观清冷之情,在提步而动时,一掌之下,生机已泯。
    缠斗多时,早觉体力难技,却仍是勉力支持的凤蝶,骤觉身边强风一卷,随即,倒身而退的视线中,凛然一袭战袍飞甲入目。
    瞬间怔忡,接着,远声传唤,“凤蝶。”
    惊神刹那,凤蝶反剑背在身后,再不理一夕改换输赢的对战,而是向着亭中两人直步靠近。
    飘然一眼落在一身妸娜,温皇仿似随意般的开口,“这么晚了,为何不好好休息?否则,你那来的精力应付几日后的事情。”
    “主人。”秀丽的容貌上,不见因为自身喜事临近而该有的欣喜与羞涩,明眸之中,却是反差一般的有着一丝惶恐与不安。
    “凤蝶,你知道你此时脸上的表情有多么的不安么?!”
    “主人,吾……”
    “如何,对剑无极没信心?!你不相信他能通过吾所排设的三关考验?!”
    “主人,吾只是想……”
    “如果真是这样,凤蝶,你还有重新选择的时间,至于剑无极,吾会替你处理。”
    “主人!”一句紧复一句,将难以平静的心湖搅的更乱,在紧手相攥的裙角被彻底撕破前但见浅薄紫粉,款款一腰轻垂,“凤蝶不想嫁人,凤蝶不想离开神蛊峰,凤蝶……不想离开主人!”
    眉间轻怔,眼内微诧,温皇、狼主同时正色,看着身前曲膝在地的女子,“凤蝶,你已经不小了,寻常家的女子到你这般年龄,怕是不仅已为人妻,更是已为人母了。”
    “主人,凤蝶一生皆是主人所赐,凤蝶也愿此生尽能回报主人。”
    格外坚定的语气,瞬间又让在坐两人陷入一瞬的沉默。
    心内踌躇片刻,却是狼主抢了先,开了口,“凤蝶,你该知道,温仔他这样做,是不想你再卷入这场是非。”
    “义父,主人的想法,凤蝶很清楚,但吾还是想留下。”
    “凤蝶!”
    “义父,凤蝶,不怕这些是非。”
    “凤蝶,你……”
    “千雪。”听到此时,终是不再保持沉默的温皇先拦了狼主话头,随即,转目看着地上孤女,“凤蝶。”
    “主人。”
    “你若不愿嫁剑无极,吾可替你重择人选,但,神蛊峰,你不能再留,今天的事,不是结束,它会一遍一遍不停的重复,吾已经让你义父与罗碧陷足难拔,不想再让你也牵进来了。”
    “主人!”
    “听吾说完。”止手停了急欲争辩之人,温皇方始继续说道:“吾现在,一来是有三月之限在身,不能长时久留于神蛊峰上;二来,武林旧怨不是吾一句退隐就能避的过,有时候,仇恨两字,可以让人失尽风度,让人再无理智,为了达到目的,他们不择手段,不计方法。凤蝶,吾如今状态,不比从前,吾做不到能时刻保你无虞。”
    “主人,凤蝶不怕,凤蝶能够自己应付。”
    “凤蝶,你连眼前这一关都过不了!”直言不讳,恰如最有力的证明,让一切都变的异常沉重。
    唇张,却是无力成声,在头一寸一寸低下时,沉默已成了唯一的表情。
    “凤蝶,你不适合这无情的江湖,你的心太软了,你不是没能力解决你的对手,吾教你的剑法、毒术,虽不能让你的实力一举登上顶锋,但也足够你自保。可是刚才你做了什么,你心软了,所以你下不了手,更甚者,你让自己陷入危境了。”
    “主人,吾……”
    “不用解释,凤蝶,这是你的本性,不是轻易能可改变的,就像吾说的,你,不适合这血腥的江湖。”
    “主人!”
    “凤蝶,找个你所喜爱的男子嫁了吧,然后,退出这片风雨,将来,你还有自己的子女需要你来抚育,你总不想也让他们被扯这无止无尽的风浪中来吧。”
    先前还有几分挺立的背影,此时,在听过这番话后,彻底委靡难伸。
    “谈话,结束了么?!”远处,此时一声飘送间,藏镜人正一掌紧锁深夜行刺之人的咽喉向着这边看来,而在地上,除了一柄已经断碎成两截的残剑,还有一滩如似浓彩的血红。
    “不愧是藏仔,永远都是这么干净利落。”
    直言夸赞,难动其心,对视中,藏镜人眼中却有询问之意。
    相交多年,无须多言,在座两人已知他意,温皇冷眉不动,狼主亦是冷声轻嗤,“敢来生事,就没有轻饶的下场。”
    会心一句,像是彼此多年相交的默契,领悟只在当下,藏镜人转眼看着手上残息重喘的人,眼中一掠噬杀之色。
    也许是自知绝望,然而,那双写满恨字的眼,却是至死都不肯从仇人的身上错开,他要自己永远都记的,天允山上,那场死亡毒雾是如何将自己的父兄自世间轻易抹除,天沦破碎的痛楚,即使此世不能偿报,这笔血债,他也必要在来世讨回。
    丝毫不见减弱的恨,即使在明知自己绝无生路之下,也难以撼动心头的执念。只是,这样的毅然决然落在旁人眼中时,亦开始挑动着另外一种愤怒。
    十恶不赦算什么,千夫所指又如何,他能为自己站在天下众生的对立面,自己又怎么能允许再有人如此对他。
    这天下之罪,这一次,他,绝不再让他一人独担了。
    指下倾力收缩,悬于掌中的性命,在下一个瞬间,便将迎来真正的结局,只是,属于夜的意外,显然并没有就此终结。
    犀利一指劲风,由一个本不该有人出现的角度袭来,在察觉其劲之强,是容不得自己轻忽的实力时,藏镜人已不得不松开手掌,改以双臂交叉之势才将其力挡下。
    冷冷眸光,锁定一角翩然一身布衫的师徒三人,开口当下,冷声更寒,“宫本总司。”
    “咳,吾只是听到山上有动静,所以前来关心一下,不想却是打扰到你们了。”
    “关心?你所谓的关心,就只是……这样么?!”冷颜一笑,看着倒卧在地的刺杀者,看着混然不觉有错的来客,藏镜人眉间满满尽是讥讽。
    “冤冤在报,何时方了,即使不为自己,为了后辈,何妨就此放下呢。”颇有几分含意的一句话,宫本总司在看过血泊之中挣扎起身的人后,直直落在亭下。
    “哈。”张口尽是一笑,示意仍跪在地上的凤蝶起身时,温皇亦是站起身来,“萧无名啊萧无名,你何以认为这天下之人,尽能如你一般心怀呢。”
    “喂,你别太过份了,若不是你先害的他失了家人,他又如何会这样恨你,你这样赶尽杀绝,根本……。”看着血泊中一身重伤之人,心下不忍时,剑无极忍不住嘴上一快。
    “根本如何?!残酷、毒辣、阴险、狡诈?剑无极,你是不是错将吾将成什么人了?!需要吾提醒你,吾可是杀人无数的神蛊温皇,而非是武林中盛名的豪侠名门么?!”
    “你……”
    “温皇!”一手拦下在三言两语间被气到险些发飙的人,宫本总司挺步往前一站,“你既已退隐,何必还要让过往风尘再沾此身呢,吾知你也定是未将他放在眼内,既如此,不如就让他……离开吧。”
    玩味之情对上稳如泰山之沉,温皇轻轻一笑,“你既打算说情到底,吾便不再相驳,但,萧无名,吾亦有言在先,吾所予的机会可不会是永无止期,他的性命到底留的住留不住,还要看他自己是否能识时务。”
    深遂一眼划过锋芒渐熄的瞳,宫本总司心下轻叹,转头向着地上的人说道:“你伤的不轻,现下该好好休养,切记,人之性命宝贵,望你莫再轻易涉险,以至累及九泉之下亲友亡魂难安。”
    “狼狈为奸,不过蛇鼠一窝之流,何必惺惺做态,你以为吾会上你们的当么,做梦,只要吾不死,这笔仇,吾誓死相报。”咬牙吐出口中还在上涌的血气,让人望着胆寒的狰狞面孔上,不见退缩,仍是执仇不放的怨恨。
    “报仇?就凭你,笑话!”
    冷倏一句,寒彻心扉,下一刻,曾有心援情的人,曾有心不忍的人,在反应不及的当下,只看到一线勾红,自蹒跚站立之人的颈部,直接由左到右划过。
    !!!
    “狼主!”
    “千雪孤鸣!”
    “你怎能……”
    漠然扫过僵在当下的师徒三人,狼主冷冷一笑,收刀还鞘时,冷冷开口,“吾……怎样?!”
    “你们既答应了放人,又怎能说话不算数,而且还行此暗袭之举,也不怕侮辱武者身格。”
    “机会,只有一次,你们不是也听的很清楚么,是他甘愿放弃,既如此,吾又何必费精神再给他来杀人的机会。至于,暗袭,哈,难道他先前之举在你们眼内成了君子之风?在吾手下,走不过十招的人,一刀,只是让他少些痛苦而已。”
    “你……”如此邪说歪理,剑无极当即气到无语。
    “哼,连寻常百姓都知亲疏尚有别,你连该维护的人是谁都弄不清楚,吾算是明白温仔为何看不上你了。”冷嘲一句,狼主转头回望,对着正站在蓝衣之后的凤蝶说起,“凤蝶,依吾看,你还是甩了这个臭小子算了,至于婚事,简单,吾回苗疆后让苍狼来向你提亲。”
    “苗疆狼主,你!!”一字一字,刺的面上一阵生疼,更添一阵恼怒,剑无极不觉已是按手在剑。
    “苗疆后位,确实比某人之妻的名字光耀百倍!”
    “藏镜人!”还不待一波怒潮平熄,旁边,藏镜人接继一句冷言又是再添一把火势,顿时惹的雪山银燕也自提戟欲动。
    事已至此,便是心有不忍,也是再难挽回死局已判的结果,悄声叹息时,宫本总司伸手挡下身后一双弟子。
    全然不为这突然杀局而惊,温皇含笑看着亭外处处火动之地,闲然一摇手中轻扇,“萧无名,时间不早了,你不带他们回去么?!”
    “嗯,既如此,吾等便不再打扰了。”抬手抱拳,合以一礼,脚下一旋,步已转向。
    “师尊!”
    “好了,该回去了。”
    “可……”
    “就算让你们留下来,又能改变什么呢?!”温和看过一腔热血的两名弟子,宫本总司淡淡一笑。
    刹那陷入沉默,看着地上冰冷的尸身,即使身死,那双依旧不肯冥目的眼内,依旧是无尽相恨的偏执,剑无极、雪山银燕,心上同是为之一沉。
    “萧无名!”
    “温皇,还有何事?!”
    “抓紧你的时间,半月之后,便是吾设考之时。”
    “嗯,多谢告知。”谦和一礼以谢,头不回,身不动,一句应过,宫本总司终是将足下之步连贯则起。
    心有留恋,身有踌躇,遥遥一眼,望着亭内娉婷芳华,剑无极有心开口,却终是无言,默默回身后,随着所尊之师慢慢离开。
    “嗯,总算又恢复清静了。”
    “少罗嗦,半夜不睡,一个人跑出来四下乱走,你是不是看吾最近没被你气,心内不爽快。”再无外人在场,撤了脸上疏离冷淡,狼主开口即指又自动惹事之人。
    “咳,狼主,你多心了。”
    “少在那儿假,现下,既然事了,你马上给吾老实回房待着,吾这就去准备你今天的药,饮完以后,安份的给吾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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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翩然一袭白裟,和着白色的双履,在立定于相隔尺远的地方时,和捧的双手上仍是挂着雪晶般的佛珠,随着一袭欠身敬礼,一声温和清润的嗓音向着前方的人缓缓开了口,“俏如来,见过温皇前辈。”
    墨如玉的眼,带着不出意料的果然,看着身前行礼的白衣佛者,勾起的唇,仍是那抹贯有的淡淡笑意,“俏如来。”
    “前辈!”
    不卑不亢,不惧不屈,抬头的刹那,照眼一瞬,他在他的眼中看到了熟悉的诡漠难测,他在他的眼中看到了久年历练的沉稳积淀。
    “久年未见,你,变的更出色了,俏如来。”
    “前辈过奖。俏如来能得今时成就,亦要多谢前辈提点,因而,再见前辈安然无恙,俏如来甚为欣悦。”
    “哈,你这欣悦两字,可是说的真心?!”
    “对前辈,俏如来岂敢谬语。”
    “哦,所以,你是为了祝贺吾脱出大劫而特地来的么?!既如此,为你此番有心,吾当备香茗以谢,不过此时吾尚有他事待办,要先请你入后室相待片刻,等吾将眼前事情处理完毕,再与你深谈如何?”
    “前辈!”不意一语已让生性难缠之人将话题岔到他处,俏如来面上一愕,口中立时涩言难说。
    “怎样,吾神蛊峰之茶不够香,所以引不起你这位中原盟主的兴趣么?!”
    “温皇前辈,俏如来并非此意,吾只是……”
    “俏如来,吾听闻你墨家尊师似乎这几年来腿上旧患一直未见起色,如何,可需要吾指点一二?!”含笑倾身,斜肘支桌,看着转眼落入言语之间陷阱的俊美修行者,温皇一扇摇的甚是自得。
    “温皇前辈!!”惊闻乍现之机,俏如来心头蠢动时,紧持之沉立失三分。
    “哈,吾之香茶果然礼薄,不及良言物重。”
    “前辈此话,可是有办法能医治吾师之伤?!”
    “耶,勿急,勿急。吾即开口,当是有几分把握在心的。只不过,俏如来,良机难觅易失,今日,你接下来的一步,将会决定这个机会,你是能将它握在手中,或是将之不小心遗之身后。”明显的笑,含蓄的话,挑动的眉,暗……不见底的眼,揉和成一张看似润和儒雅,却又莫名让人心怯心畏的邪魅妖容。
    静下再紧,惊者更诧,这仿似天外一笔的奇言,在颂音转形浮入脑识时,俏如来沉默的看向身后之人。
    雪山银燕,以及……剑无极!
    “不愧是聪明人,这么快就知道吾是指什么了,俏如来,你之出色让吾越来越是欣赏了,如何,真不考虑娶凤蝶么?!”
    “神蛊温皇,你不要太过份了!”一再挑拔之话,听的雪山银燕再难忍耐,怒气起,当下便是暴躁而发。
    “如此冲动,可是最要不的的,岂不知,多少英雄便是折于此两字之上,雪山银燕,你呀,为何始终记不住呢!”
    “少在那边故作姿态,允婚之事是你亲说,如今又在此拨弄是非,神蛊温皇,吾早知你狡诈多端,想不到悔言唇下也是这般不顾廉耻。”气极怒极,一腔热枕,是为不愿同门之谊受辱,雪山银燕手下一重,戟上旋风待流。
    “耶耶,勿恼勿气,吾不过是提了一个建议给俏如来而已,何来悔信之意。”言轻如旧,声浅如故,浅敛一记诡眸,温皇轻笑,“说起来,吾给了你兄长一个建议,也该给你一个建议,如此,才显的吾并非厚此薄彼之人。”
    “神蛊温皇,休想吾会相信你那些邪语论说,吾……。”
    “千尘,小空,史……仗义!”
    一个名字,二个名字,当第三个名字合以两声相成的三重之炽贯入耳中时,融沸的血,在刹那冷却了温度,“你……”
    “银燕,吾知你长年思兄情切,也知史艳文念亲之苦,更体谅你史家一门亲情有缺,如果此时吾对你说,吾有办法圆满这份残缺了许久的血缘至情,你……可愿回头?!”蛊惑的眼,蛊惑着人心,同时,蛊惑着人心的声音,亦在蛊惑着人性之深的颤栗。
    “神蛊……温……皇!!”一溃如堤决,一卸如力屈,手中的戟,在心头那个名字不断窜响而动时,浑厚之声骤显脆弱嘶哑。
    “你知道,千尘他,最听吾的话了,银燕,史……存孝!”一句复又一句,像是永不断续的迷迷魅音,在人心失稳的当下,悄然无息的放下了一株诡异邪根。
    一语当下,有人失魂,一声当下,有人失声,再一眼,看过瞬间默然的两人,温皇邪笑着将目光放在最后一人的身上,“剑无极!”
    “神蛊……温皇!”出奇的,连番之变,最该心有波动的人,此时竟是以最沉稳的声调回应着开口唤名的人。
    “你似乎一点都不担心啊。”
    “吾为何要担心。”
    “一旦你少了这两个人相助,你真有自信能够通过吾所设的三道考验么,剑无极!”
    “这本就吾的事,不管吾最终是否能通过你所设计的……那些陷阱,吾还是希望他们能不受此番牵连。”
    “哦!”
    “神蛊温皇,方才你说的那些话,吾希望你能守信。”
    “治疗默苍离的药,还有千尘?!别这么快替别人做决定啊,剑无极,那些,吾可从未答应是无偿付出的。”
    “神蛊温皇,玩弄人心真的就让你这么有快感么?!”
    “嗯,个中滋味实在难以描述,若有机会,你……可以亲身一试。”
    “你以为每个人都像你这样卑鄙么?!”
    “卑鄙是一种达成目的的手段,若能最大程度的减少损失,卑鄙一下又有何妨,剑无极,将来如果有一天,在你面对严重的伤亡时,你明明可以通过卑鄙的手段来减少、甚至是避免这样的惨局,你却仍要执于心念,不肯委屈求全么?或者,其实在你的心里,你光明磊落的正义感,远比他人的结局更重要?!”
    “每个人自其行事风格,你无权将自己的理念强加到别人身上,而且每一件事,也未必只有选择卑鄙这种手段才是唯一的解决之道。”目光灼灼,定定对视着晦暗不明的眼眸,剑无极一挺胸,脚下一步踏在前处,“神蛊温皇,你的话若是讲完,那就……开始吧。”
    迎着坚不肯屈的固执眼神,温皇轻笑摇头,“看在你吾总也算有那么一点微薄的师徒之谊,刚才的话,就当做是吾给你的最后教诲,不管你是否愿意接受,总之,对你,吾……该做的已经做了,接下来,就如你所言,一切要开始了,三关考验,一文一武,最后一关,将考验你的综合能力。”
    “先来呢,是文,还是武!”
    “去后山吧,有人在等你。”
    扇羽划空,一线如弧,顺着扇端长羽所指,剑无极最后看过不改一身懒意之人,以及一直虎视眈眈站在旁边的藏镜人,冷哼着转身调向。
    剑柄之上搭落的手指,在拂身之风刮过刹那,柔软的指下之力立时紧收如铁。
    “剑无极!”错开的一步,并未错开身侧所站的两人,在一声唤中,一左一右两只手,同时落在他的肩上,“吾/吾不会让你一个人去的。”
    哒的一声,盘上一子落定,收手回撤时,藏镜人看着对面熟悉的好友,“你真的想把凤蝶嫁予剑无极?!”
    “都到了这个时候,你还在怀疑吾另有目的么?!”口中应话,温皇手中执子轻落,顿时盘上棋势再起变化。
    “刚才那番话,吾实在看不出你的诚意。”
    “哈,吾说过,吾虽松口,但并不表示事情会更容易。”
    “千雪正在修炼宝典的最后一部。”
    手下微顿,后又势继,温皇挑眉时,仅是一声虚应,“哦?!”
    “剑无极他们实在很不走运,有千雪守关,他们……能可通过的机会很小。”
    “未必。”
    “哦?!”
    “除非千雪是真的不打算让凤蝶嫁给剑无极,否则,他放水的可能很高。”
    “你早就料准这点,所以才让千雪主关的吧。”
    “耶,他这个义父总也该有几分为人父的样子才对,考验未来的女婿,舍他其谁啊。”
    “说的好听,你还是在算计他。”
    “耶,罗碧,你若认为吾有心害他,吾现下就去将千雪换回如何?!”
    “你老实给吾坐着。”
    菀笑不语,袖起手抬,一子随着下落之势,准确定在双线交汇之点。
    “嗯,今日,好似没看到凤蝶。”随语轻言,左右一番顾盼时,藏镜人手下又是一子轻取稳落。
    借着仰杯送饮之势,宽大的袍袖,恰好将眸中几分不明异光尽掩在暗,在还杯于桌时,温皇一手取子送前,一边开口相应,“吾嘱她下山办点小事去了。”
    “这个时候?!”闻言,藏镜人颇觉奇怪的抬眼扫向对坐好友。
    “吾想,现在她应该不会想待在这儿。”
    一子放下,藏镜人又是一眼看去,“你当真舍的放下?!”
    “吾不可能护她一辈子,时间决定了一切,吾,会在她之前离开,而你,罗碧,会在无心之前离开,放手,不是必须,却是必然的。”
    心中最重的名字由他人口中传入耳中,藏镜人一瞬也是沉默了下来。
    “罗碧,无心也快二十了,你也该考虑她的未来了。”
    “吾……知道。”
    正值话音稍有音断,后山处,轰的一声传来巨响,引的桌上杯盘震动连连。
    “哦,看来有结果了。”虚眼一瞥,手中最后论断输赢一子也恰巧落下,温皇亦自座上慢慢起身。
    “这是吾输你的第一百二十七盘了。”
    “你记的倒是清楚。”
    “和你下棋一向不好过,千雪输的更惨,有六百多局了吧。”
    “哈,他的性子一向不适合动脑。”
    “咱们三人中,一向都是你更擅于此道。”
    “其实你之心智亦不弱,只不过你在苗疆军事上分心太久,不像吾,闲时多了,自然要找些事来排遣消磨。”
    “不说这些了,第一关既然已经结束,第二关,你又安排了何人应付。”看着远处逐渐走近的狼主,藏镜人翻手将掌心圆子尽数倒入盒蝇。
    “这嘛,吾想,身为人师,一定很想考验一下门下弟子的能力到底如何。”
    “这种语气,吾好像已经预见到某些人的运气有多悲惨了。”
    “伟大的罗将军,如果你已经衷心的替那些运气差到底的年轻人哀叹过了,现下,你该好好慰劳你的好友,尊贵的苗疆狼主了。”
    “喂,麦以为你们在吾背后说吾的坏话吾会不知道,狼的耳朵,一向都是很敏感的。”
    “狼主,苗疆皇威浩浩荡荡,吾等一介凡人,如何敢在你背后有所抵毁。方才,吾们只是在说,劳你辛苦多时,正该好好泡杯茶为你解乏。”
    冷眼扫过巧舌善言之人,狼主拂手一弹略有破损的衣衫,然后旁若无人般的在进入亭中后坐了下来,随即长手一伸直接取过尚余半盏的清茶一气饮尽,“吾信你才有鬼。”
    脸做无辜,其中无奈偏在看见另外一边深有赞同之人时,只剩泄气长叹,温皇挟扇掩面,黯然欺身回座。
    “第一关,勉强算他们通过,只要将来他们遇上的对手不会有像炎魔或是帝鬼那样的变态,胜数至少会保持在四到五成。”茶以润肺,缓了交战过后的紧迫心率后,狼主长吐胸中浊气,顺便将此战结果说出。
    “这么说,将来若有事,他们好待能保得住自己这条小命喽?”
    “修为上差强人意,接下来,就要看他们是否过得了第二关的测试,如果他们仍能过关,至少胜算会增加到七成。”
    “七成之数,也只是指那些无智莾辈,如果,他们的对手是如北競王或是赤羽之流,胜率将会将至五到六成。”
    “所以,还需要考验他们遇事后的综合策应能力。”
    “说起来,这第三关的考验,你准备亲自下场么?!”话题论至时下,狼主与藏镜人立时齐齐回头看着默不作声之人。
    坦然淡笑,闲摇羽扇时,温皇只做笑颜,“吾若出手,他们怕是此生都要无望了,狼主,你这准岳父也要做不成了。”
    “如果你不准备插手此事,那这第三关的守关人选……”听闻此言,狼主与藏镜人同现疑惑之情。
    “这嘛……”眼波一转,温皇话音随转,“其实吾还未想好!”
    “喂!”两声一样的不能置信,更是一样的两眉蹙愠。
    “咳,何必心急呢,这第二关还有的是时间让他们消磨,在他们出来前,吾有足够的时间安排这第三关的事。”
    “你这家伙,实在是……”实在难以言述自己此时心头那种翻涌的复杂感觉,末了,狼主只在一句未了话后投之以深深鄙视。
    “狼主,好友,你不是一直要求吾静心休养么,吾这可一直是在遵从你的意见啊。”面对好友白眼,温皇却是不动如山,回的更是理直气壮。
    “再听你讲一句,吾会被气死。”黑着脸,狼主气哼哼的转头不想再搭理此人。
    低笑一声,藏镜人举茶慢饮,却不插言。
    “唉呀,想不到好友对吾怨气如此之大,竟然连多听吾讲一句话都不愿意,既如此,这件东西,想来狼主你也不会愿意接受了。”望空而叹,满脸憾色,话说同时,温皇却从袖中取出一物放在桌上。
    想要不理,又忍不住心下好奇,偷偷回看时,狼主但见桌上一方形木盒被摆在桌上正中,一怔过后不禁开口出声,“这是什么?!”
    似是早知好友这份忿忿难以久持,但也未想他之回心转意只在一句话间,藏镜人半是无奈,半是感慨的长声作叹。
    皆在指掌的转变,让温皇轻笑不断,在重新回身落座时,亦在为自己所带来的迷题做解,“冰露寒华。”
    !!!
    四个字,引动两双震惊之眼同注一身,而在片刻之后,藏镜人却是又转头看向身边一脸复杂的狼主。
    “你……如何找到的,这药据闻已经再无人能找到了。”定定看着眼中倒映木盒,狼主再出声,竟是说不出的沉重。
    “有时候人对植物的敏感,远不及自然界内那些微小生物的天性使然。”
    一语做答,换的再一次的沉默,无声当下,狼主盯着盒面许久,半晌才长长吐了一口郁气,“算了,你留着用吧。”
    “哦,你不是找了很久了么,如今就在眼前,你却又要放弃了?!”淡瞥一眼,温皇却不将物取回,仍自轻轻摇着手中闲物。
    “你又知道吾找了很久!”横起一眼瞪去,只在眼神再次流于桌面正中的方盒时,狼主眉间又是一波新的难言之色。
    “競日孤鸣的伤势……最近不是又恶化了么,吾想,这件东西,你会很需要的。”
    “心机温仔,有吾们这么多人看着你,竟然还让你钻空有时间去管别人的闲事,你是不是想告诉吾,吾对你的管教还是太轻了。”
    一瞬紧张的氛围,带来无言危险的气息,温皇虚声一咳,“狼主,你既为北競王伤势烦恼许久,眼下良机,你若错失可实在不明智。”
    “你就不能老实闭上你那张顾人怨的嘴么?!”狼主不满再瞪一眼,到是被他接二连三的说词,惹的心内又开始起了踌躇。
    “说到底,冰露寒华虽具奇效,但若想就此医好北競王旧患,仍是不大可能,所以,狼主,你之后顾之忧大可放下。”
    “这是吾给你的最后警告,温仔!”
    随着极尽最后忍耐的一句警告,在怒目瞪视中,温皇一笑,再不多话,只是将桌上之物又向前推了推。
    “温皇,你先是对俏如来言说能可医治默苍离之伤,现下又拿出对北競王伤势有所助益的稀世奇药,你的动机是什么?!”却是不管这方僵持有所间歇,串联他前后一言一行,藏镜人顿时神情转冷。
    “不用紧张,对现在的生活,吾还是很满意的,所以,吾不会自惹麻烦。”自是清楚好友此时面上黯色为何所起,温皇闲适不变,仍自言谈随意。
    “你招惹麻烦的本事,有时候并不是靠主动招惹的。”想及以往旧事,藏镜人所瞪冷眼越发凌厉。
    “罗碧,你就如此不信任吾么?!”
    “吾还是那句话,老实说出你的目的。”才不理会入耳话中的那几分委屈,铁面越冷,越是彰显此心之决不容更改。
    “罗碧。”
    “温皇!!”
    “好了好了,算吾怕你了。”迎目直视如似火焚,温皇无奈,只得如实吐露,“默苍离的存在,会是俏如来最大的助力,至于北競王么,为了不让世局失衡,一个适当的对手是必要的。”
    “你不怕北競王再借默苍离之势重新搅乱苗疆局势?!”
    “现在中苗共处之势与两者皆有益处,默苍离何必去犯这天下之大不讳,再说,墨家宗旨一向不赞成以战兴乱,所以,这点多虑实无必要。”
    “那北競王呢,此人心智一向不弱,若是伤势再有好转,他之野心未必不会再有膨胀。”
    “罗碧,吾说了,冰露寒华虽具奇效,但它无能将北競王彻底治愈,有此后患,他便是想要有所做为,也难尽全力。”
    “借默苍离之势以助俏如来应变将来有可能的危机,然后再以北競王之力对默苍离造成钳制,以达到分其心,扰其意的目的,你就是这样打算的?!”
    “你既做了如此理解,那就当吾是这样设计的吧。”
    “你还真是算的滴水不漏。”
    “他们两者皆是当世顶尖智者,放他们与吾同在这闲情世外旁观,会让吾脆弱的神经难以感到安心。为了不让他们妨碍到吾,这个一直活在某些人的严厉监管之下的闲人能可继续悠闲渡日,吾少不得要耍些手段了。”
    “你尽管抱怨,反正吾们是不会放松对你的看管程度。”
    “吾知道,所以吾这不是已经在自力救济了么。”
    “你知道吾和千雪的底限,如果你做的太超过,吾们会……”
    “吾知道,人生最苦之事莫过于天天一碗苦碗相候,吾可不想再让你们念到下辈子。”
    “哼!”冷冷一哼结束彼此间惯有的交谈模式,藏镜人再回头,却是关注起一直犹豫不决的另外一人,“千雪。”
    “藏仔,虽然不想这样说,但……”禁不住在往事反复中掀起心潮复涌,狼主一声叹的格外沉重,“他终究是吾的……亲人,也许他确实该死,可吾却做不到在旁坐视不理。”
    “何用这般为难,吾的提议你完全可以当成一个很好的借口,不是么,千雪。”
    闲闲一声由旁插来,立时让满布愁怨的脸转成含恨怒视,“神蛊温皇。”
    “咳,吾闭嘴就是。”怒气如暴迎身扑袭,自知又触到他之忍耐,温皇假咳一声,选择静默。
    愤愤一眼中,旁边半是戏谑之情的人将桌上之物推至他的面前,“不管你决定如何,反正他是已经决定要将人拖下水了,既如此,此物你便拿去吧,千雪。”
    眼中之物再次引来一声怅然沉叹,最终,狼主却还是伸手将之取过,“药,吾会给他,但吾也会提醒王兄和苍狼对他多加注意,吾不会再让他有机会引起苗疆乱事了。”
    “别想那么多了,眼下还是先将凤蝶的婚事定下来再说。”宽慰的一拍狼主肩头,藏镜人却是又往后山方向看了一眼。
    “说到这儿,喂,你第三关的考验到底想好了没?!”话题正式被拉回原处,一腔起伏也渐渐平缓,狼主不禁开始追问温皇后继事仪该如何安排。
    “嗯,还是等他们出来再说吧,等听过这第二关的结果,吾也好决定后面是否有需留情之由。”审度的目光亦是自后方一划而过,回头时,温皇双眼所视,仍是自己相交半生的两位好友。
    “嗯,到是可以,只不过,还不知要等到何时他们才能……”搓颚搔面,狼主点头时,正待再接一句,不想话到一半,就已经闻的后山之地再传第二声响。
    “看来是过了。”闻声知事,藏镜眉当即凌眉,周身半转向后。
    “不会吧,这前后似乎也未差多少时间啊,他们真的在这厉害了?!”同时相望,狼主却是满脸惊愕与不信。
    “快慢都不出意料,本就是让萧本名验证自己徒弟的能为,他自然不可能用上全力。”远瞥一记,看着远处天地交线之处已显的隐约人影,温皇始终保持一身恬然不变。
    “这下好了,人已经出来了,你也要开始准备最后一关的事了。”
    “嗯,那就……”温皇正待应声,冷不防,倏然一纸疾飞袭来。
    “小心。”警觉当下,藏镜人反应不慢,起身,闪步,扬臂,五指顿锁扣,稳稳将空中飞信接在手中。
    “又是那个不怕死的野鬼来生事,看吾不揪他出来显形。”与此同时,亦是惊觉事有生变,在藏镜人拦信之时,狼主却是冷肃着一双杀意满荡的眼,在抽刀瞬间已是准备寻踪而往。
    “不用追了,人已经走了。”锐觉五感在察觉周围突起异劲已于刹那消匿,藏镜人为怕有失,立时横手拦下了冲身而出的狼主。
    “啧,还以为敢来这寻事者,胆子一定很大,原来也不过是个怕死鼠辈。”咬牙冷嗤,环顾周遭再无异状之境,狼主眼中尽露鄙夷之色。
    松下戒备,蹙眉落眼,在视线着于那封红皮信笺上的几笔墨迹时,藏镜人眸中寒光蓦然一冽。
    “罗碧,何人之信?!”远身未动,依旧静处亭中的温皇,风云不惊一样,问出的话,仍是一样的平仄有定。
    “是军中与吾的传书。”
    “哦?!”山间之风,总是易变,在一旋轻卷时,吹乱一身散发抚面,墨一般的颜色,将被遮在后方的黑瞳染上了几分离离迷眩之情,一字应声过后,温皇慢慢牵动嘴角,再继一言,“此时传书,莫非发生什么事情了?!”
    借着这匆匆几息时间,已自抖手将信取出,并快速一阅而尽的藏镜人脸上神情乍松,“没什么,最近苗疆边界有些不稳定,军中特派人传书要吾回去商议一下。”
    就在身边,就在身侧,听完藏镜人之解释后,狼主却是借着收刀之势,在霎时对上一道警示意味的眼神后,眼中也是快闪一抹冷芒。
    “原来…如此!”完全听不出有所波动的平缓声调由亭内传出,在扇影连篇浮动中,温皇却是直直盯着那只执信的手。
    “一些小事而已,你无须担心,吾一两日就能处理完毕,你与千雪安心在此就好。”剑眉长展,完全无波生异的脸上,是不变的刚毅冷硬,回应时,藏镜人仿似随意的一个揉指之举,便让下一刻的风中多了一线如沙细粉。
    “是么?!”不变的语速,不显张驰有别的声音,却是在更为黑黯的眸光中,将虚绕在一袭明蓝周围那一股说不清的异息衬的更为诡异。
    “温仔,藏仔的事他会自己搞定,你还是专心你该做的事吧,第三关的考验,你到底想出来了没,人可是已经在看着你了。”脚下瞬动,疾如迅狼,连步晃影间,狼主已是闪身回亭,大手一探,有意无意拢曲的五指,似扣似握着掌下单肩,虽无强感做疼,却,足够牢牢控住脚下步行。
    “千雪,你……。”
    “温皇。”亭内异氛刹那有感,虽然不知到底发生了何事,霎眼却有定念的宫本总司即时开口插入两人对话,“二关已过,你接下来的打算呢?!”
    细眉微蹙,似是为这意外的打断而有所不悦,侧眸回眼,一瞥掠过人影四重,在扇羽顿在胸口时,抿成直线的唇微掀轻动,“现在,吾没兴致了,最后一关,明天再说。”
    “嗯?!”
    “神蛊温皇!!”
    “温皇前辈!”
    “什么叫你没兴致了,神蛊温皇,你把吾们当成什么了,你兴起时随意耍弄,没兴趣了就随便丢掉的玩具么?!”冰冷的,没有任何情緖起伏的声音,成功挑起了与此对立的,火热的,像是要灼伤人一样的温度,怒气当下,剑无极已是呛口出声。
    “剑无极,你还不曾真正体会过当一个玩具的感受,如果你想,吾,可以成全你。”原本敛于一身的锐劲,在步下一旋轻转时,荡出一波强震,顿时骇然在场诸人。
    “温仔!”
    “温皇。”
    “马上离开,否则,永远留下。”最后一声冷喝,先前还做云淡之色的脸,此时俨若寒冬覆境,后腰之上,倒垂指地的执扇之手,隐隐已生化剑之意。
    “神……”
    “既然你现下没心情,那吾让他们明日再来找你。”横身挡下暴怒欲动的剑无极与银燕两人,沉态不减,仍自一派稳重自若,带着微微淡笑,宫本总司留下最后一句话后,当先转身向后,“俏如来,银燕,剑无极,连闯两关,你们也该休息一下了。”
    “师……”
    “好了,咱们该离开了。”无视急欲争辩的两人,轻步而快,宫本总司已是当先迈步。
    心自犹然不平,还欲开口时,一袍白袖悬空而垂,如屏似障,将喉中不甘,以及足下不忿,全部止于当下。
    “温皇前辈,俏如来等,告辞!!”一声请辞,一礼敬送,眉目秀朗的白衣如来,静中示意身后两者随行同时,脚下已是跟随先前落地足印向前迈出。
    黑白相间的僧履在地面上拓印上一排新的印迹,而,随着协律的步伐,一袭白袈裟衣如同湖中净莲,在摇曳中更显娴美幽静。
    转身之后再未移步,蔽于亭下的人,看着年轻的修行者自眼前拉近,然后又再度渐远。自动忽略了那两道交织己身如要喷火的目光,却将临别之时,那来自于白衣佛者所投之探究意味甚深的目光独留在心,一抹诡异至极的弯弧,被一抹残照的斜长暗影,巧妙的罩入了无人可见的奇异角度。
    喧于一时的旷阔之地,于下一时又恢复到最先的独僻林立,目所及处,但见空荡满眼,温皇幽幽开口,却是一句,“该走的,不该走的,现在全都已经离开了,你能放开吾了么,千雪?!”
    “温仔。”唇上一动,话到口边又至转题,松开掌下钳制时,狼主沉眼以对回转身形的好友,“相信吾,真的没事,藏仔他确实……”
    “好了,人走都已经走了,吾就算不想信又能如何,有你在这儿,难道吾还能去追他不成?吾的轻功可比不上他。”终至再无外人在场,温皇换下脸上先前冷若凝霜之情,眉间无奈反是流露着几分感慨。
    “温仔。”
    “再陪吾下一局如何,方才的考验,你也算是辛苦了,此时合该轻松一下。”掠步让身,重新回座后,温皇执手将已空的两杯再次沏满。
    空盘之上,一子叮咚点落时,神蛊峰下的野间林道内,正从山顶下来的一路行人,或沉思,或不满,或朴风依然,或一腔暗火。
    “师尊。”
    “嗯?!”随口应声,宫本总司脚下不停,顺着眼中路径继续慢行。
    “默苍离师尊曾对吾讲过,身为智者,是绝不能让自己被情绪所左右的。而且,以吾对温皇前辈的了解,他绝对是一位当世的顶尖智者,他之厉害,通过以往表现已经足够证明他的实力非一般人所能匹敌。然而方才,温皇前辈却是失态到大发雷霆,吾想此中必有原故。”仔细回忆着峰顶错愕于一瞬的转变,俏如来再说声,心中已有猜疑。
    “所以,你有何结论呢?!”
    “如此明显的情绪失控,若是由一位绝顶聪明的智者身上流于身外,不排除是故意为之的可能,因为这样一来,很可能会让他的对手对他造成判断上的失误。”
    “除此之外还有一点,俏如来!”
    “师尊想说……”
    “除了故布疑阵的刻意,那就只能是因为发生之事,必然是牵系了对他有特殊意义的人,所以才引的他怒气难抑。”掠动浅笑的眼,带着几许赞赏之意扫过身后弟子,宫本总司脚下保持移行时,又在其言后加了一句。
    “与温皇前辈独有意义的人,除了狼主、藏镜人以及魔世之内的……”交过脑中的名字,浮起心头一阵凉苦,俏如来深深一息,将起伏的心绪压制衡稳后,才慢慢接言,“那两人,再有就是——凤蝶,凤姑娘!”
    “俏如来!”“大哥!!”
    乍然为这出口之语而惊在当下,一声急喝中,剑无极心头已焦,“俏如来,你什么意思,凤蝶她……是不是出事了?!”
    “大哥,你到底发现了什么?!”不愿相见同门之兄一再焦虑成急,雪山银燕立时在旁也自插言问询。
    “吾并未切实发现有何异常,只是咱们出来时,温皇前辈以及狼主与藏镜人之间气氛已似有所不对,再加上温皇前辈最后情绪反常之态太过奇怪,所以吾才做此猜想。”
    “大哥,可是你方才说凤姑娘她……”
    “银燕,剑无极,暂且安心,吾说过了,这只是吾的猜测而已,也许,事实上,根本什么事都未曾发生。”虽是心下越是思忖越觉疑感深重,却又不愿两人忧心太过进而冲动冒险,无奈下,俏如来只得将一切归咎于是自己凭空所做臆想。
    静静持步前行,听着身后渐起高低的喧哗之声,宫本总司会心一笑,也不插口,只是心内却为同样疑悬而难解费思。蓦然回想,他记的,由试炼之地走出的那一刻,划破风啸之声的,是一封并未有机会探看的飞信。
    也许,并非只是猜测,也或许,正因为眼下的猜测皆是正确,所以,方才在神蛊峰上,狼主才会以那样的方式来限制温皇的行动。
    只是,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呢?是……又与温皇有关,还是因为他之缘故,而让……凤蝶受了无辜牵连?!
    那封信上,究竟写了什么?!
    一念顿在心头留印难消的神秘信件之上,脚下,踏出的一步,却在大地回传出清晰的实感当下,再也未有上提之意。
    “师尊!”止步停身的人,引得后继一路相随的几人同志疑窦。
    端于胸前的手臂,稳稳定定,背于腰后的手,却是一阵轻合轻蜷,示意着后方几人自己无事时,更是提醒着一脉传承的几人,前方,有了需要警戒的情况。
    暗中一凌,排前在先者,俏如来持礼竖于胸前的手掌,悄然合力握紧了绕于掌上的莹润佛钏,而略微处后之地,并肩的两人,一者无声按剑,一者沉色提枪。
    风中传来一眼厉视,当双方目光汇于一线两端时,宫本总司眸中更显意外,因而开口时,亦自不觉带上了疑问,“藏镜人?!”
    冷漠一眼扫过身前对站之人,游移的目光,在二度越过了三步之隔的俏如来后,厉如鹰隼的眸定定锁住戒中握剑的人,“你,跟吾走。”
    ???!!!
    是最无法让人预料的意外,更是让人最胆战心惊的一句,虽是稳身不动,宫本总司却也暗下已然凝元以备,琉璃长钏尽管长垂向地,亦是悄然运劲,随时可做绕臂之举。
    “你想对剑无极做什么?是不是温皇让你来的?他想反悔这件婚事,是不是?!”枪戟横手指前,尖锋所对,正是一身挡关的藏镜人,雪山银燕满身怒气难抑难耐。
    “凤蝶,出事了!”
    再是一刹的愕然,随即,在飞快觉醒于这一句风云惊变的人,立时一息成乱,“你说什么,凤蝶她……”
    “不要让吾再重复第三遍,剑无极。凤蝶她,出事了!”漠然以视对眼之人,藏镜人手下蜷握之力再重二分。
    “怎么回事,你给吾说清楚。”
    迎对一双激怒交迸着慌乱的眼神,沉默有晌的藏镜人慢慢敛了视线,“有人抓了凤蝶,指名要…他跟你一同前去,否则,他们会……”
    忿然一臂用力捶撞身旁大树,贲张的火烧感,瞬间将一颗情系佳人的心,烫的一片血肉模糊,“可恶!。”
    “剑无极,冷静。”“剑无极,不可冲动。”先后两声同出,俏如来、雪山银燕为怕他冒然行事,而同时相阻在前。
    回眼看过身后乱象,宫本总司巍然不动声色,只在看回前方对站之人时,不徐不急的再次开口,“可知那封信是何人所发?!”
    一记冷眸回的毫无意外,沉默当下的藏镜人在摇头过后,将自己的猜测说出,“虽然目前还不清楚信是何人所发,但既然牵扯了他,想来必与当年之事脱不了关系。”
    “若是与昔日之事有所牵连,当是脱不出百武会以及魔祸两事,只是,这件事想要短时间内查出底细怕是不会容易,眼下时间紧迫,还是先以救人为要,信上可有说明地点?”
    “落魂谷。”
    “嗯,既如此,那便马上前往吧。”
    一答一问,简短几句已是大致问明情况,心内犹在细思当中,脚下,却已是在得闻实讯后,宫本总司再不多说,只是一步稳稳提迈。
    无声看着越走越近,然后在擦肩中错开的人,藏镜人暗中一紧双拳,脚下随势也欲起步在后。
    “慢着!”
    半圆转步,方始回身,未等起行,身后已是一声冷喝阻断当下,藏镜人侧首斜瞥,但见出声之人正是怒寒齐现于面的剑无极。
    “神蛊温皇人呢,如今被人指名道姓点出,他还想藏到何时?!”
    冷讥如讽,更是暗带指责话,顿时让将这一切听在耳中的人半眯了狭长厉眼,“有关他的部分,吾自会承担,至于你,还没资格评论他,剑无极!”
    “笑话,承担,说的容易,你真承担的起么,天允山、魔世,他害死了那么多人,你倒是告诉吾,你要如何承担,又准备承担什么?!”
    “你说他害死了许多人,那你又看到多少人因他之故才能得以继续存活人世。天允山,如果不是三途蛊,炎魔何来一败涂地的结局,西剑流又如何能露出彻底败局的破绽,魔世一劫,虽然因他而起,但寂灭十方之祸若不是他全力应对、拼死周全,这天下何谈还有什么人界,而你剑无极,焉能苟活至今!最为可笑的,却是你至今都不明白,你今日成长,若无他精心策划,就凭你有限天资,便是再给你一世,只怕你也难以踏进今时境界。你问吾如果担起他之因果,剑无极,吾告诉你,吾会用吾的这一生、吾的这一条命、吾的这一双肩,全力担下他所予这片天下的罪与恶,但吾要你知道,你眼中的这份冷酷、无情,恰是吾最珍视的存在,所以,在此,吾要警告你,下一次,麦再让吾听见你当着吾的面评论他,否则的话,吾可以保证,你剑无极只会是个曾经存在过的人!”铭志之言,更是铭誓之言,一腔难抑至诚之心,激荡着满怀难抑情火,将一双看惯生死冷暖的阴厉双眼衬的犹如暗夜恒星,而,在这越趋高亢而浑厚的嗓音中,一只手,带着最具压迫他人神经的危险,狠狠的、用力的攥住了眼前的那片深蓝厚布。
    “你……”
    “够了,剑无极,现在救凤姑娘要紧。”眼见相争将入极端,俏如来急忙上前拉住情急欲动之人,同时一句劝诫也即时急急送耳。
    “俏如来!”
    “麦再说了,时间多拖一分,凤姑娘的安危就越无法保证,现下藏镜人与狼主不肯让温皇前辈出面,已让事情陷入难以预料之境,如果此时再生变故,凤姑娘她……”
    “……”随声幻化,在脑海映照出一幕心神俱殇之景时,剑无极只觉唇上一疼,接着便是殷红湿热溢流而出,喉间意气之话再也无法出声。
    察觉手中之躯一弦紧绷后渐缓松开,俏如来暗中长舒一气,慢慢松开五指时,抬头回望着纠结做团的另外一人,唇上微微轻动,却是一声说不尽的别样滋味,“二……叔!”
    一声亲缘之唤,一声尊称唤叔,搅动藏镜人心湖上轻波泛荡,随之而来的,乱纹之后,却依旧是铭心不忘的那个人,那张脸。鼻间一声冷厉严哼,无意收敛一身暴戾的人,最终,却到底还是放开了手中所握。衷肠尽吐,想及此时还是要事为重,再不愿多做停留,大步一旋,藏镜人已不再理会身后各自复杂的三人,阔步迈行,径直朝着信中所指之地急步做行。
    “……”唇上轻颤,想唤,却是未及化声的一句,在指下挣扎的抽动中,还是沉埋在了燥动的心底。理智回笼的当下,压下了心内杂陈五味的俏如来默默向着其余两人说着,“银燕、剑无极,咱们也该走了。”
    不擅言词,尤其此种境况更是不知该如何开口,自是满腹苦恼的雪山银燕却在末时只能以宽掌拍落同门兄弟的单肩聊做劝慰。
    深深长纳清气在胸,冷却了体内如似暴动的方刚血性,剑无极用力回握肩上之手,“笨牛,不用担心,吾……没事。”
    “那就走吧,凤姑娘,在等你!”
    “嗯!”重重一点头,重新将手放在剑上,望着已在前方的几道人影,剑无极定心后,终也促动脚下双足开始挪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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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表于 2015-4-10 23:31 | 显示全部楼层
    写的真不错赞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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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4-14 22:15 | 显示全部楼层
    几纵交横的盘上,满子黑白铺展,几乎乱人眼线,而中间所余不多的空隙,亦在分别两手各自又落了二到三子后更显密集。
    稳坐不动,扇影偏晃,指间捻取之子在微微颔笑间又是定在某点,继而,是将大片黑子所据之地清出一片空白。
    默声不语,在取子返归于盒内时,不兴波澜的眼,睨向对坐之人,“千雪,你这样心不在焉,会让吾很为难的。”
    “嗯,你讲什么?!”像是完全未有听到这一句,只是在声音响起时,自然而然受惊回神的狼主仿若睡梦初醒般的抬头。
    “不过一盏茶的时间,你已经连输三盘了,千雪。”
    “输了便输了,有什么大不了,这一盘,吾一定能赢你。”满是不服,狼主一眼扫过盘上分明两色,一边硬气顶回,一边横手摸向盒中胡乱取出一子在手,看都不看便是往棋盘之上落下。
    轻眸淡瞥,看着那一颗被摆在黑子相连之处的白子,温皇无奈一声长叹,“千雪,如果你是想以这种方式来赢吾,那吾可以现在就认输。”
    “你又在讲什么鬼话。”
    “鬼话?你何不自己看看呢?千雪,你拿吾的白子,是准备让吾无子可下么?!”
    随着眼前划动画扇影,狼主定睛一看,但见墨染黑军之中,一子孤立独白,顿时结舌哑口,无言可对。
    “既然你心在不此,这棋,便不用继续了。”一眼看过对面呆愕神情,温皇信手拂乱了盘上各自成局的棋势,随后,由椅中长身站起。
    “吾不过一时看走了眼,拿错了子,有什么大不了,你麦想借此赖掉吾本来能赢的一盘棋,乖乖给吾坐下把这盘棋下完!”亦是同时起身,满脸恶向的模样,似乎对面之人若不肯顺他之意,老实坐回原位,狼主便准备立即扑上去大肆逞威一般。
    “狼主!”说不尽的无奈感,胀的胸口快成一团郁集难舒之结气,温皇长叹声中连连摇头,“你便是真打算这样一直看着吾,也不一定就要用这种画地为牢的方式吧,这棋下了有大半日了,吾便是再好的耐性也会觉的无聊的。”
    圆桌的对向,棋盘的两端,对视中的两人,一瞬间的沉默后,狼主先自松了双肩,随即软了口气,“不想下棋,那你想做什么?!”
    “随便走走。”四字方出,对面好不容易才缓正反神经又是再度紧绷,不等一脸决意的人抢先出声,温皇又是一句跟上,“不用紧张,那封信,你们并没让吾看到不是么,吾本事再大,也难以算计到罗碧去了何处。吾所说的走走,就只是想单纯的走动走动,除此之外,并无它意。”
    “只是如此?!”
    “只是如此!”
    疑声过后,狼主仍是不甚放心,忐忑中,定定看了温皇许久,才又缓下哽在喉间的紧窒长息,“可以,不过,不准离开吾的视线,否则,你知道后果的。”
    “唉,不如你直接把吾绑起来如何,狼主!”
    “嗯,这个建议甚好。”
    “狼主!”
    “跟吾走,去拿绳子。”
    被迫于一手有力的钳制,就连行进的脚步都显的有些跌撞失衡,看着在前引路的狼主,温皇一阵无语成咽。
    自己……,这算自掘坟墓么?!
    一刻后,再次由屋中走出的两人,正并肩立于空地,细眼看去,但见,一根结实的绳索,已将同垂身侧的两手连贯而系。
    感受着腕上密密束缚之紧,温皇眉上一阵抽动不止,“敢问狼主,现在……,您是否满意了?!”
    “要吾说实话么?!”
    “当然!”
    “嗯,既然你想听实话,吾便如实回答你,对此……”话说同时,狼主低头看向同系两腕的绳索,“吾仍觉的不放心。”
    “哦?!”
    “你的狡诈一向坑人不浅,吾可是受害多回,这区区一条绳子,你有的是办法弄掉,如果你真想让吾放心……”
    “如何?!”
    “这样!”再出声,狼主却是突然翻动系绳之手,急扣绳端另外一手时,未受捆绑之手亦时伸指急点。
    一直流转于体内循环不息的绵纯之气立时散在当下,脚下不由一步用力退后,抚胸当下时,温皇已知自身元力受封。
    “这才是万无一失。”收手环于胸前交臂成抱,掩不住一脸得意的狼主,看着正在郁闷不已的人,施施然开口,“好了,现在,你准备去那里走走,吾全程奉陪。”
    看着那一脸张扬之情,温皇无语多时,待缓下一刹的不适后,白眼随即回送,“吾真是上辈子欠了你。”
    “彼此彼此。”闲情逸致的探指掏弄着右耳,看着一惯总是由自己口中说出的话,此番却由生死相交之人几分怨怼的吐出,狼主一时觉的心情大佳。
    “现在,若是尊贵的苗疆狼主有对吾这小小百姓的顺从感到满意,那么,小民吾能否请问,咱们可以动身了么?!”
    “嗯,看在你老实的份上,本狼主特准你的要求,说吧,你准备去那里?!”
    “如今这个时节,吾想……,落魂谷的失魂草应该长势不错,不如去那里采些回来如何?!”
    “落魂谷?!”听到此名,狼主到是意外了一番。
    “是啊,远的地方,你必然不会同意,落魂谷就在神蛊峰不远,吾想,咱们有足够的时间在天黑之前回来,你意下如何?!”
    “这嘛……”
    “怎样,你不满意吾这个提议么?!”
    “到不是不满意,只是……”上下轮番打量的眼神,毫不避讳的露出瞳内狐疑之色,狼主拢眉时,嗓音中凭添几分不信,“你会有这么自觉乖顺的时候,倒有点让吾不敢相信了。”
    ……
    是无语,更是气结,就差当头一帘黑线相罩而下,温皇几感满身皆是无力无奈,末时,唯有一声长而又长的怅叹以做渲泻,“狼主,你这是……,在抱怨吾太过安份了么?!”
    “咳,你一定是听错了。好了,你要去落魂谷采失魂草是吧,走吧,赶在天黑之前回来,吾还有时间为你准备今天的药。”尴尬一咳,掩过失态之举,狼主一扯手中长绳,示意此程已将启始。
    “狼主,你就不能忘掉那碗药么?!”随步当下,再闻最后一句,温皇一声苦叹兼伴摇头。
    “想吾忘记,等着下辈子吧。”
    “啧,看样子,下一世,吾是一定要避着你才行了。”
    “避?哈,你麦想,就算你躲了初一,也躲不了十五,吾总是会找到你的。”
    “狼主,咱们真正是朋友,是兄弟么?为何吾总觉的,你更像吾的债主。”
    “既知你在吾这儿所欠太多,下一辈子,你就乖乖的等着吾去找你讨回吧。至于你所想的一人逍遥,哼,做梦。”
    “唉,早知如此,当初,吾就不该与你相识。”
    “注定的缘份,这一辈子,你就认命吧。”
    一句相争,一句还嘴,互相斗趣调侃中,沿着山路已至峰底的两人,在不间断的步踏中,继续向着延伸而远的路径上慢慢走着。
    --------------------------------
    云烟雾绕,搅扰着双眼之内的视线,如同被隔了一层厚厚的白纱,除了朦胧迷幻,就只是迷离虚影。
    “这该死的到底是怎样一回事?!”愤然踢开脚下一块手掌大小的碎石,剑无极一手扶剑,一边举目四下打量。
    而,在他身畔,本该一同出现的另外四人,此时竟是踪影皆无。
    “那帮家伙到底在弄什么玄虚,抓走凤蝶不说,竟还在谷里排设幻阵,如果是为了分散吾们,现在目的已达,他们为何却还是毫无行动?!”
    游目四顾中,脚下仍是兜兜转转继续在迷雾之中漫无所行,触眼所及,仍是一样的白茫,仍是一样的迷幻。
    转眼又是小半个时辰过去,再一次停步的当下,剑无极努力压抑的不满,在看到脚边那熟悉的,由几块杂石散布近圆的图案时,再无按捺不住,
    “弄什么鬼。出来啊,不是你们要吾来的么,现在,本大爷来了,怎样,你们却当起藏头缩尾的鼠辈么!”
    激愤之声远远在迷谷之中荡开,然而响彻四野的喊声,却只是轻轻卷动着流于空气的风向,在使的近身白雾有过小小的波动后,又再度回到先前的诡异氛围。
    “可恶!”又是一句不甘低咒,剑无极搭于剑上之手,在即将告亏謦的耐性消磨中,已然破匣欲露其锋。
    随着寒光一线绽芒,本是平静有如死寂的奇境异地,突地,乍然闪现一抹别样幽光,由浓郁非常的迷雾中隐约而现。
    嗯?!那是……
    惊诧当下,剑无极不敢大意,剑入在掌,气运周身,保持一心警戒,脚下却是放缓了脚步,向着幽碧青光挪行而进。
    玄异一幕直似让人难以相信,不过微小的几步之距,在方始觉的雾中那点迷青幽光看起来有了二分清晰时,它却像是有了意识一般,以平稳而缓慢的速度向后隐入。
    “弄什么玄虚?!”口中低疑一句,戒心不懈,剑无极加持手中握剑之力,步下所行也是越发小心。
    就这样,一方欲追而近,一边却在近中越退,一进一退间,浓厚白色迷雾,将本是一眼可辨的深蓝布衫,渐渐吞噬的再也不见半点痕迹。
    一阵风过时,一谷迷离被吹的吞吐不止,就如初见此景时一般,也许在下一个刹那,就让无意闯入的陌生旅客陷入迷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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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打眼四望,处身一片白雾茫茫,举足轻步,身遭一切茫茫浓白。
    眉蹙难平,再次四顾时,不敢轻卸警防的藏镜人,却是疑虑越来越重。
    对方有所防备乃在情理之中,所以入口处的阵法并未让他意外,但奇怪之处却是,以自己所知所解,眼前迷阵本不该如此困难,但偏偏,他却始终无法发现阵眼,以求破之。
    入阵当下,众人受阵法影响而被迫分散已经有不短时间了,若说自己究竟未能达到对阵法精通之境,但,其他人呢,宫本总司、俏如来,这两人皆是精擅此道者,不该到了此时也是未能破阵才对。
    或者,眼前这迷阵并不如想像的那般单纯!
    这片浓雾……
    未知是否有所错觉,入阵多时,他竟然有种五感在不断被削弱的奇妙感觉,难道说,眼前之地除了阵法,尚且融合了毒术?!!
    若然真是如此,那么……,事情似乎又将更为复杂了。
    自己身受温皇之血,除非他亲自出手,否则,他不信这天下间还有何人手段能可对自己造成损伤,且是能令自己完全毫无所察。
    对方先是抓走凤蝶,然后又在信中指名要“他”出面,若说不是为刻意针对“他”,他却不信。此理推断,暗中行事之人必是与“他”有所恩怨者,再照此推究,这暗中下毒之人,会是过去与“他”在毒术之上有所相争之人么?
    如果推测为真,那么,依据此地状况可看出,这隐在暗处的人,手段着人让人不能轻忽。一个精擅于阵法的人,再有一个善于施毒之人协助,除此之外,更有可能尚有未知之人还未露面。
    “幸好,未让他来。”心中一番衡量计较后,隐约已知此局之险难以估计,藏镜人不为己身担心,却在庆幸自己于神蛊峰上之举。
    想通其中关窍,藏镜人当即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手中双掌亦是随时满元相待。
    正在此时,忽觉眼前浓厚似是又厚几重,而且,隐约中,耳中,更似响起了几声不太过于清朗的步踏之声。
    眉上一凌,眼中一厉,顿足停步当下,藏镜人立时提动身侧双掌。
    哒…嗒,哒…嗒!
    随着步声愈渐明晰,浓浓厚雾中,不再是一片冷白呈色,模模糊糊的视线内,飘渺的雾白,不知何时已被染上一抹浅灰。
    耳中步声持续向己而近,眼前,斑驳之影继续向己拢靠,随着眼中厉色转入一瞬突起的杀意难掩,早已提掌以待的人,呼啸着双掌强风即时罩向身前暗影。
    浑然浓雾中,那片突然而至的暗影,因空气中突然起变的流速,而飞快惊觉险情已至,当下便是一记快速仰身向后以做闪避。
    拳下猛劲骤落在空,脚下密步跟进时,藏镜人沉稳以对,即时舞动另外一掌依旧封向前路,目标,仍是那未知其实的神秘幽影之上。
    幻雾之内,在急流旋风狂扫当下,一声不悦轻啧之声立时响起,而,眼中那本是一体的神秘幻影乍然分化为双。
    !!
    惊心一瞬,双眼更沉,藏镜人化手一翻,先前之拳立即做掌排劲。
    “呿,还来,你当本狼主是好惹的不成!”
    雾中传声二度,刹那惊愕正全劲以备之人,藏镜人脱口一声“千雪”顿时喊出,同一时间,混以极元之力的掌心处,已传来掌骨坚实硬感。
    “藏仔?!”惊闻熟悉的声音由对面飘传,隐于雾幕之后的狼主错愕当下,已自撤回抵在掌心的拳劲。
    “你怎会来此,吾不是要你……”同时消了掌下内力,撤手回身时,藏镜人脚下急步越过眼前迷雾之障,心中不解之疑,在终于看到所熟悉的脸孔时,径自出口。
    “咳咳……”可惜,抢在他疑句成问前,狼主却是连串嗽声先响,脚下挪步时,一记暗示更是同步递出,“是啊,你是要吾安心待在神蛊峰等你将事办完,吾这不是闲的无聊,所以……,就陪某人出来走走,不想却在此碰上了你。”
    对眼之刻,已自接到他眼内暗示,藏镜人即时收口抿唇,转目横向扫看,霍然,与褐衣一肩并排处,最为熟悉的色彩立时融入双目,“温……皇!”
    “罗碧。”深眸一对,笑颜一展,羽扇轻摇间,温皇轻唤为应。
    “你……”
    “唉呀,不过才分别几个时辰,你就这么想念吾么?方才那份大礼,若不是吾避的及时,怕是要十天半月才能起身了。”
    “谁让你不声不响又跑来此地惹事,现在,你,马上给吾回神蛊峰老实待着。”一眼认定,藏镜人当即面冷色沉,在紧心悬情下,一句逐离铿定有声。
    “罗碧,你可知你如此反常态度,实令吾不得不另做他想。吾既答应你们不再入江湖是非,便一定会做到,你又是在担心什么。落魂谷离神蛊峰并不远,以往吾来,也未见你如此紧张,吾却不知,今日的落魂谷与往日有何不同,值的你这样费心与吾计较。又或是,你如此急着让吾离开,难道真的在瞒吾什么,而此地,莫非就是你掩盖秘密之处?!”墨眸本暗,偏却,每每在他一言一语中,那无时无刻都在泛闪的幽幽黯华,皆会将其衬的更加深晦难辨。
    “你在胡乱猜测什么,此地……,什么事都无!”一甩袖,一转身,避过探究之味浓重的眼神当下,藏镜人冷厉回声。
    “无事?!既然无事,何以不准吾来此,何以本该回苗疆的你,现在却在此地?!罗碧,不想让吾插手,至少,你也该给吾一个合理的理由才是!”扇落在胸,浮笑一抹的温皇,在凝目戏对一脸色沉好友时,出口之话,一字一句间,尽带暗指。
    唇张,颤中欲动,嘴边,却是摒中消声,结眉难舒,耳听咄咄相逼为探实情的好友之言,藏镜人纳于袖中的手一阵收力猛缩。
    转身背对的影,不言不动,伫足不移的人,沉默无声。心下是叹,亦是奈何,敛目一刹,掩了涌动情绪,温皇开口再欲催压时。
    “好了,温仔。”眼瞥两人,狼主即是头痛,也是无奈,当下抢步在前,先自止住一边紧逼不放之人,再还头,却是对着有意相避的另外一友,“藏仔来此自有他的道理,你做什么这么不饶人。”
    “狼主,千雪,你这借口自己听的如何?!”
    “喂,你够了啊,这落魂谷凭什么你来得,人藏仔就来不得,这失魂草是你厝的啊,人不能也来剜两棵带回家当花草养着玩么,哼!”蓝影闲情,明明一身出逸飘尘,偏是句句刺耳,声声带责,顶的狼主满肚不服,硬气一声回呛时,更带一记怒目瞪视。
    “狼主……”险被这番强词夺理堵到失笑,温皇无语望回时不禁轻语,“你明知失魂草不同一般药草可由的让人养在家中玩赏,眼前这片致人迷幻的白雾,足够说明结果了吧。”
    “不许顶嘴,吾说是怎样就是怎样。挖一两棵而已,只要不多,吾自能控制它的毒性,使它无法伤到人。”一再相逼,更是一再被人揭破底限,惹的狼主怒目更显汹汹,铁口一语定下不容不信之执。
    “唉,狼主……”
    “少在那儿长唉短叹,吾听了就烦。心机温仔,你若识相,此时就该闭上你的嘴。”
    “狼主,你这是威胁!”
    “是又如何,你敢不听试看麦?!”
    “……”长长吐气为叹,眼看明目张胆正对自己实施恫吓之人,正一付随时准备以武力“镇压”异举的模样,温皇一扇拍在额前,继而是在惨淡中连连摇头。
    “藏仔!”高声扬喝,唤过身前之人回头相看,狼主立时借着轻扇覆面的刹那,飞快一记眼神传过。
    暗意会心,藏镜人默然微点下颚,接着,便是脚下起步欲迈,“失魂草,吾找到后会送去给无心,你们就不用费心在此了。时间不早,你们也该回去了,千雪,他今日的药还未饮吧。”
    “说的也是,温仔,咱们该回神蛊峰了。”那边,一眼回意,此处,一眼暗中领会,附应前声间,狼主前步伸手,欲挽水蓝软袖。
    “狼主,依你吾脚力,在天黑之前必然能回去,你又何必此时心急呢?吾来,也不过为寻失魂草而已,既然大家目标一致,不是正好结伴做行么,说起来,你吾三人已经很久未有同道而行了,不是么,罗碧?!”借着垂手之势,不着痕迹地以扇隔开狼主伸来之手,转向说时,温皇双眼自动由左划至右畔。
    “温仔/温皇!!”
    “罗碧,你虽有吾之毒血护身,使你能可免去失魂草毒性伤害,但,你自己应该也察觉了,它对你,并不是完全没有影响。你不是修习毒术之人,对于吾之血,你还未能将其充分善加运用,所以,即使你不致于在毒这一点上吃亏太大,但你还是受限在内。”
    “那又如何,吾自信这一点点的小毒还难不到吾,失魂草,吾……”
    “你在此,已经不短时间了吧,罗碧?!你……,有看到你所要找的……失魂草么?!”
    “……”
    “失魂草利用谷中充盈水气散出这片迷雾,如果毫无准备的长时间置身其内,不仅会慢慢使人五觉退化,更能无声无迹的软化武者内元,一但中毒,便不能运功以抗,否则只会使毒素加速侵蚀全身经脉,程度严重者,一身修为尽付流水不说,还会被其毒性致使人产生的幻觉引入疯狂之境。”
    “温皇!”
    “毒界之内的事物,你可是做不到如你之勇气一般的无谓。如果你是真的为…失魂草而来,”话说当下,温皇又是一抹别样诡笑看向脸色生冷的藏镜人,而后继续接口,“现在,你或是留下千雪与你同行,依他对药草之熟悉,再加上平素与吾一起研究之心得,足能达成你之愿望。”
    “不可能,千雪他要……”
    “继续看着吾,就像这样么?!”浅笑中,温皇一亮腕上所缚,“既然你仍是对吾放心不下,而你又……非要失魂草不可,似乎,同行之说,你再难拒绝。”
    “温皇,你!!!”眼照一身任性而执的人,同时气结在心,狼主和藏镜人心头即是怒恼又是无奈颓感。
    “哦,吾之提议你不满意么?!嗯,那……,不妨让吾换回刚才的话题,而你,罗碧,需要再给吾一个来此的理由了,也或者……,你更愿意谈谈……那封信上,究竟写了什么?!”
    “够了,温皇!”
    “温仔,麦太过份了!”
    “哈!”朗声一笑,看着已被自己言语逼至极限的两友,温皇缓下手中摇动之举,再开口却如胜券在掌,“现在,能否给吾,你们的答复,罗碧、千雪!”
    凝眉如勾,一线几度叠弯,名响当下,藏镜人、狼主,各自对眼接线。
    恍似未见这即在眉目之下的暗波兴澜,带着眼角的浅意,浮着唇边的淡笑,温皇反是转目观察起身遭环境。
    若依时辰推算,一切……已然差不多了!!
    异思乍现于七巧玲珑心海时,另一边,已在暗中照眼过意的两人,狼主眉上难展,却是对着藏镜人先微微摇头,而后又甚是无奈的点头做示。
    此情入眼,引得藏镜人眉上更紧,奈何,此景当下,若是不允他之要求,他誓必要将那封信的事纠缠到底,若是到时再难瞒下凤蝶之事,不过是陷他步入未知危险,还不如放他在眼前,也好在遇事之时能可尽力周全。
    一念想开,藏镜人终也缓缓松了袖下双手,拉开眉间愁结,随着长息轻吐,一声由口亲传,“既然你坚持同行,吾,便答应了。”
    “嗯,明智的选择。”早知此约必成,浑不忧心于思的温皇淡笑出声。
    “好了,是吾们赖不过你,才免为其难的答应你的,但,心机温仔,你也要给吾记住,事为失魂草而起,当由它了结,药草一旦采到,你必须马上与吾回神蛊峰。”挨不过他恃理强逼,妥协当下,狼主也在旁插口施以约束。
    “哈!”
    “麦笑,讲好了,吾们答应了你的条件,你也必须遵守吾们的要求,唯有这样才算公平,若不然,就是你在逼吾动强了。”
    耳听威吓,温皇却是再弯嘴角轻勾,手中薄蓝再次起叩间,一翎脱柄飘飞,直至荡在铁甲之上后,一瞬尽化幽光没体。
    “这是……”存疑之眼看着瞬间已是无光再闪的胸前铁甲,藏镜人伸指触之,只觉无温无感,唯有体内一瞬有了翻覆。热流,由心口快速扩散时,先前一身麻木的迟钝感觉顿如雪融销迹,僵化的五觉也立时恢复如常。
    “你之功体属极阳之势,虽是逆练极阴绝式,但到底不太适合修习毒术,况且,吾看你也无心此上,为了避免以后你再遇上相同的麻烦,今天,吾索性一并解决到底。渡你些许毒元,以此彻底激化你体内毒血威力,使你真正摆脱“毒”这一字所隐藏的威胁!”见他因疑生虑,温皇谈笑间尽释其中玄妙。
    “毒元!那你……”惊闻此相实情,藏镜人立时心惊眉竖。
    “无碍,这微薄一丝毒元,吾仍可通过三蛊途来修补完全,此点,你无须担心了,罗碧。”
    “当真,你没骗吾!”
    “吾何敢骗你,现在已是日日一碗苦药相待,吾可不想再为自己添上另一番的折磨。”
    “希望你真有如此觉悟!”冷冽一句,藏镜人松了心弦紧拨之态,再对狼主一眼示意过后,已是动身转步,“好了,闲话说够,咱们该办正事了。”
    “嗯,失魂草么?!”一再重复的名词,带出一再玩味的眼波流动,敛眸当下,温皇仅是一笑如风轻清,“那便,走吧。”
    暗哼一声,故意略过对面那道仿佛就要洞穿内心隐秘的眼神,当头在前,藏镜人一步踏出,霸气十足。
    笑,挂面,逸,定身,适,从容,一履迈随,一衣承风轻掠。
    眼观相继开步两人,一绳彼端,察觉手中牵系渐紧,狼主亦在一次眼合眼开之即,念定于心,指下牢牢握住腕上相牵绳索,快靴一提,踏在途上最末之处。
    鱼贯相行,穿梭在雾中的影,又开始了沉没与隐现的重复。
    覆甲在前,擎持不松的双掌,警中伺机。
    狼刀配腰,一直持按的五指,备时欲出。
    相步同行的三个人,除去前者之警戒,抛开后位之慎重,唯有中间一人,明上虽为受限监管之况,暗中,却是一身闲情的享受着前后一般模样的有心维护。
    因为两人的加入,这一程前行,再不似方才独身时的全无方寸,在身后偶尔的一两声提醒与警示中,总是偏差之步的迷境,渐渐变的简单易往。
    不多时,纷纷行落的几足,在数度转角后,再经一刻小行,藏镜人骤觉眼前迷淡轻了几分,当下不由松了一分紧息之感。
    “嗯,快到了,失魂草之特性是厌阳喜阴,生长之处必定水气充盈,吾已经隐约听到山壁之上流溪滴涧之声了。”眼视前方,步下继续行进随同时,温皇不轻不淡的说着。
    终是快到了!一声心语气长舒,目的将成,狼主却是不敢稍懈手中牵连,盯在前方的眼,更加锁紧眸中静蓝,使它不至稍有偏离。
    希望,一切皆能顺利。念上正做此想时,甫觉在前两人之步,愕然已止当下,诧异瞬间,狼主却为接下来的一声入耳之话而感心弦紧绷欲断。
    眼中转淡的白色水雾,依旧如纱如幕,但,这扰人视线的迷云,却阻不了似幕似纱之后的另外一界,以及,这一端所发生的一切。
    -----------------------------------------
    “凤蝶!!”一声厉喊,尽显情急之迫,在瞬觉此声源自剑夫极所出时,狼主、藏镜人,脸色惊变刹那,不敢拖慢,一人返身疾出手,为怕有迟,一人挺掌急欲握。
    “千雪,罗碧,吾该说,你们开这样的玩笑,根本让吾完全笑不出么?!”身前身后,疾风共袭,温皇无奈摇首当下,偏身一步让过两人夹击。
    错失成白的空间,在失了目标后,两只手掌,在将抵一处时,分劲挪化,在空中上下错翻化圆中,后继追袭仍是不变。
    “喂,两位,吾实在记不得最近有得罪你们,而且,眼下吾也没违反你们的条件吧,你们这样,可是实实在在吓到吾了。”一避方过,左右两方再遇合招临身,温皇苦叹,有心再让,奈何此身内元受封,步下根本难以随心而至,一分不及,腕上,肩头,同时受制。
    “温仔/温皇!”
    “是,吾在,敢问两位……有何指教,看在咱们多年交情份上,吾必定安份的洗耳恭听,所以,是不是能麻烦你们别这样扭着吾。”再颂无奈,顾盼间,温皇看着腕上之手,肩上之掌,面上神色,出奇的平静。
    “你……”为他反常静态,是惊是疑,更是惊中存疑,藏镜人、狼主一字化声间,竟不知该如何接言。
    “怎样了么,你们如此突然出手,是发生了什么事么?!”
    诡事不停,新波复叠,看着他一脸如常模样,听着他一昔继往之稳和之声,狼主与藏镜人结言只在刹那。
    怎会……这样?!
    “喂,你们什么都不讲,吾可是猜不出你们在想什么的。啊,对了,狼主,如果因此耽误了回去的时间,你可是不能再借此来加罚吾每日的药量的。”
    侃侃之词带着几分戏谑娓娓转啼,越是相看这张平静的毫无破绽的脸,藏镜人和千雪孤鸣越是觉的讶异。
    “温仔,方才,你……”
    “吾,有怎样么?!”无辜的表情,回看着好友脸上踌躇难解,温皇却是反声相问。
    “你……,当真没听到……”禁不住,在狼主怔忡其间时,藏镜人亦是携疑提问。
    “嗯?听到?听到什么?吾,应该听到什么么?适才,有发生什么么?!”连声问,疑成串,挑着眉上意外的人,凝视着锁扣自己一肩的人。
    再度错愕,再度怔然,无语时,共制同锁的两人,在一眼对望中,皆看到了对方瞳内的不解。
    他……,难道未听到那一声?!还是,那一声,其实并不存在,而这一切,只是自己一时的错觉?!
    陷入迷思的心念,瞬间分散了手与掌下的力道掌握,见机不慢,温皇先是挣手脱出腕上桎梏,接着,便是横扇拨去肩上重力。
    “平时总是你们嫌吾会拖时间,今天总算轮到吾来讲这句话了。时间不早,罗碧不是军中还有事需要处理么,依吾看,这药草快些采到,也能尽令他及早赶回苗疆不是么?!”不理两付诧异做疑之面,在恪开阻碍同时,温皇却是一边说着,一边向前迈步而出。
    “温……”放不下心上未明玄疑,想要出口待唤,又不知自己到底是该阻止,还是该随他起步前程,狼主纠着眉锋自向另外一人,“藏仔!”
    沉吟有顷,眼中复杂之感越是深想,越是缭乱如迷,然而,藏镜人虽是不安在怀,却也同样认为自己并无说服他放弃此行的理由。既然注定阻止不了,那么……,何妨就让他去,至少,有自己与千雪两人看着他,便是真的遇上了“意外”,他们仍然有时间策应左右。
    想至此,藏镜人也不再坚持心中原先定念,看过狼主一眼后,开口即是一声,“走吧,千雪。”
    诧然一愕,随即醒悟,狼主轻叹,在感觉腕上紧力绷弦之感开始明显后,也不再多说什么,提步便是向着已在五步之外的人追去。
    眼望相继错肩的两人,藏镜人暗中一握已被收回袖中的双手,抿唇无声时,慨然一步踏在此途最末。
    昂然踏步最前,听着身后重新响起的两种步踏声,借着由空挥下复又抬起的扇影遮掩,眨眼前还在巧言争辩的唇,在此时无人可及的隐秘下,重又勾出意味不明的诡笑。
    眸中不断变换的,是或深或浅,时沉时浮的幽魅邪光,而,在听着流息之中再次隐然燥动的勃发时,眼前的轻扇仍是那般恃定悠闲。
    “嗯,虽说此景乃属正常现象,不过,到底是为人添了一桩小小麻烦,吾看,走了这么久,你们也快没什么耐心了吧。”
    “你又想做什么?!”
    身后一声不悦,惹动温皇笑意浮绽,“没什么,只是想让咱们能节省一些时间而已。”
    “温仔!”
    “耶,好友,你该相信,吾待人一向以诚啊。”不满之后的重声警告,换来一句戏谑回言,在语出当下,温皇挥扇猛向前方一扫。
    但见,随着一扇扫出之势,无数紫光莹点纷纷急奔钻入迷离白幕,随即,那如烟困人锁行的无形之障如遇天命克星一样,急急向着四野消退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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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赤灼如艳的色彩,已经在记忆中留下太多涩痛的遗憾与愧疚,原以为在时隔多年后的今时,自己终于不用再饱尝如此刻骨之痛的滋味,却不想,在这一刻,当眼前一幕血景倒映而入时,平静了许久的心湖再一次风云涌乱。
    相隔约在二丈开外的地方,一座由纵横两根圆木交叉竖立的缚桩上,紫粉相间的纱衣成装,是他熟悉的颜色,也是他看惯的衣衫,往日里总是能令自己情动情热的娇俏装扮,却因此时其上那一片斑斑血渍,直欲撕裂人之心肺。
    “凤蝶!!”
    脱口的一声,是情不自禁的情急,更是恨火点燃的初信,在一手紧力收缩中,剑无极另外一手已是在满脸的厉色下按在了剑上。
    锵然一响,是寒光露芒的剑身自鸣,难以自控的,不只是此刻早已抽剑入掌的举动,更在同一时间,布履一步迈出后,即是重重踏向前方落点。
    “剑-无-极!”飘渺虚幻的声音,恰在彼方步下重力成声时,合以幽幽淡淡的音波,空空荡荡由雾境中的不明之地传出。
    “什么人?!”处在理智随时会失控的边缘,在异声突然入耳当下,剑无极厉声急喝。
    “哈,问吾是什么人?!剑无极,你是不是还搞不清楚现在是谁在主控着一切,如果是,那么……”平缓到几乎不曾有过起伏的语调,在蓦然间断的一瞬间,流雾成壁的迷障中,一线无迹无形的劲风快闪如电,在拂过木架上的一角轻衣时,空中,一篷致人紧息的血红,如涌泉喷溅。
    “凤蝶!!”一瞬的惊愕,在鼻下传来清晰的血腥气味,在脸上传来血热的特有烫感时,剑无极方如梦中初醒,一步情难自抑的再次前踏中,一声破喉嘶吼响彻四野。
    “唉呀,看来给你的教训仍是不够。”轻语依旧风轻,唯有其间冷漠,在尾音过后的一篷新溅高红中,更添无情漠然。
    “你……”
    “注意你的态度,麦忘了,吾要你来,可不是为了让你对吾大呼小叫,若是你还认不清自己的身份,以及该有的举止,那代表吾方才下手还是轻了。”
    “你到底……”
    “剑无极,在吾未说让你动,或是让你出声前,你还是保持安份一点的好,蝴蝶虽美,可惜它的性命却很脆弱,也许,吾下一次的出手,就会因为失了耐心而掌握不好分寸的。”
    强势威压,使的咬牙切齿之怒只能在喉间化为一记上下抽动,为着眼中的影,为着身前的人,剑无极几乎握断掌心五指,却,仍是不得不慢慢收回自己踏出的一足,而后保持静默之状立在原地。
    “嗯,很好,吾一向最喜欢守规矩的人。现在,吾提问,你回答,不过,剑无极,你要切记,如果让吾听到无关且多余的废话,吾的心情可是说不定会变坏的哦。”
    掩不住一脸怒容,消不去满心恨意,蜷曲的五指,绞合在掌心,其力之强,直欲突破骨血皮肉之限。
    但,无论滚沸在体内的血如何灸人如焚,那怕紧揪在侧身衣角的手,是如何的想要拔剑上前,将隐在暗中的阴谋者大卸八块。
    偏,为着视线中那个让人无法移开的身影,剑无极除了暗咬牙关,在心里深深低咒一声“该死”之外,只能继续忍耐保持未动。
    “剑无极,吾问你,吾信中点名之人,除了你,可是还有一人的,为何现在你来了,他,却未至。”
    “神蛊温皇他……”
    “嗯?!”
    “被藏镜人与苗疆狼主拦下,留在神蛊峰了。”
    “哦,如此说来,吾精心为他准备的这场华宴,他是看不到了啊,实在是……太可惜了。”
    飘荡于雾中,传递于风中的哀叹,听起来是如此谴情入心的婉转和遗憾,但,如果不是正亲眼见证着前方沥血之红如同黄泉彼岸之花,何人能可相信,如此宛似出自肺腑的诚挚,不过是虚伪的假象。
    唇上一动,有心讥讽,却限于心上佳人一命成悬,剑无极只得又强自按下心头冲动,仅是一声冷哼表示不屑。
    “怎样,你也不满温皇缺席一事么?!说起来,你们两人明明彼此相看成厌,却又为着这只小小的蝴蝶而不得不牵连做堆,命运啊,还真是会捉弄人。”
    “你究竟想怎样,如果是为旧怨而来,何不直接去找神蛊温皇,只会将无辜之人牵连入内,你到底是想表示自己有够卑鄙无耻,还是想表明自己的手段只能做到如此小人行径?”
    “啧啧,好利的一张嘴,不过,剑无极,未得吾之允准便擅自开口,这可是犯规的哦,更何况,如此废言,实在让吾听之……不喜!”一声不喜,陡转阴沉的口气,浓密雾霾中,无情劲风无情掠身,带着血花万点。
    “凤蝶!”本就是一时心快口直,也曾想过可能会招惹到对方怒火,只是,早就一剑在握的人显然还是低估了对方实力,所有的准备,在长剑半锋才及出鞘时,就只能眼看着快到不可思议的那缕削劲,在已是伤痕满身的柔弱之身上再添血花数朵。
    “唉呀呀呀,如此表情实在让人心悦。照此看来,剑无极,你也不是全无价值啊。”
    “你……”
    “剑无极,慎言哦,吾难得一刻的开怀,也许,会因你的下一句话而再度更改也说不定。嗯,其实,如此血艳的美丽也很让吾心动,或者,吾不该再拘束你言行之上的放肆呢!”渺渺濛濛,雾后的人,雾中的声,再出时,不改的是那一味的调笑嘲弄,漫不经心的语调,除了昭然而示的轻视,更是在字里行间挑露着危险寻衅的味道。
    一字如针,一句如刺,尖锐言词更似无情刀剑,在剖裂一心痛不可耐之觉时,更将无形于己身之上的“尊严”两字,切割的宛若破朽不堪的残屑破纸,在千疮百孔中凌落欲化粉沫。
    柄上之手,止不住的猛颤不停,喧嚣于心头的复杂,是恨,是悔,是总是无能为力的深切不甘。
    心上,脑中,识海,止不住那一遍又一遍不停的重复。
    为什么?
    为什么总是这样?
    为什么又变成这样?
    自己,不是应该全力去保护她的么,为什么到头来,却总在她涉入这样的生死险境时,他……,却只能束手无策的站在这儿,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受伤,看着她饱受折磨,什么都做不了,什么都……做不到
    自己,仍是太弱了么?!
    难道,真的如那人所说,自己,根本配不上她么?!信念动摇的刹那,脑海中所浮现的,是久远前的一幕相似情景。
    衣白胜雪,却是无情独立,白发无温,却是冷绝人心,那双睨视人间的傲然紫眸,尽透着绝世剑者对世间平庸的蔑视与嘲弄。
    废材!修薄的唇,在开口时,只有这最为简单的两字回应,而这简单成音的平调之腔,却成了他今生挥之不去的缠身恶魇。
    遥远的回忆无端倒流,重叠着眼前恍若再演的时景,曾被深埋于心底的不甘、无措、迷惘、彷徨,骤然化为一股炙热又冰冷的异感在体内暴流游移。
    “唉唉,真是精彩绝伦的表情,但是,出现在这样一张脆弱到好像下一秒就要完全崩溃的脸孔上,实在让吾失味至极。废物就是废物,简直不值吾半分的兴趣,思来想去,感觉,如果相同的表情是由神蛊温皇那张脸上露出,那该有多么让人期待、让人兴奋啊。”张扬的语调,根本不在意听者心中不断相加的阴云就快要将人彻底压垮,志得意满、更是意有期待的兴奋,以别样的高亢兴味,轻易穿透雾层困锁,即使未有人能直面相对,却是出奇的,能感受到此时此刻的阴谋者之目光,必须是对向远在别峰的口中之名之人。
    “嗯,即是吾好不容易看中的对手,又怎能因为不相关的人来碍事就罢手呢。既然一只蝴蝶的份量不够,那么,再加上一个藏镜人如何?!”
    “神蛊温皇,吾真是期待你一步一步出现在吾的面前,吾要看着你束手在吾身前,吾要亲手为你添染满身血艳,而你最痛苦绝望的表情,也一定会为吾添增难以形容的快感!”
    “哈,只是想一想就让吾觉的兴奋不己,神蛊温皇,你实在是吾最完美的猎物。”
    “说了这多,也该是有所行动的时候了。蝴蝶已在笼中,而困在这片迷域中的猛虎,根本就逃不出吾的手掌心,接下来的事,就是该通知那最该知晓的人了。”
    “剑无极,吾要给你一个任务!”
    “上一次,就是因为有人插手,所以才使吾的计划出现了意外,这一回,为了确保吾之心愿能够达成,你,必须亲自带口讯去给神蛊温皇,如果一个时辰之内吾见不到他出现,那么,他想保护的一切,都将从此世彻底消失,当然了,这其中,也包括你情之所钟的……蝴蝶!”
    “……”
    “剑无极,你没听到吾的话么,还是,你希望吾现在就为你的蝴蝶打开通过黄泉的大门。”
    “你……”至尽压抑的嘶哑嗓音,合着破唇而出的血,凝合成一声风雨欲来的狂燥不安。
    “怎样,你受的教训仍不够么,以你这种水平,连吾的面都见不到,还想反抗吾不成,麦忘了,吾只要一只手就能彻底毁灭你,更何况,你不会想要忽略吾手中的王牌吧。”
    早在刹那的混乱下,已经无力支撑此身不曲的人,此刻,正一膝跪伏于地,而半弯的背部在猛然一阵强力的绷紧中,按扶在地的手,狠狠揪扯着地面的草皮,“你这……家伙……”
    “不满么,愤怒么,还是……恨着吾呢?!哈,天下真理,不过强者称雄,败者听命,而最是无能的你,认为自己有抱怨的权利么?!现在,你该做的,就是马上回神蛊峰去见温皇,把吾的话如实转告给他,否则的话,吾保证,你的蝴蝶,会成为火中的一抹灰烬。”
    “你!!”又是一句胁命以令,又如一重山峦重压肩背,如似不堪相负,已经低伏的身躯再次沉潜垂下,几乎就要断在咬合力下的牙关,唯有深埋怨恨的一字迸出。
    “嗯,两地之间虽然不算太远,但终究还是要花费一些时间的,如此枯等连吾都有些耐不住寂寞,何况温皇呢。不如,在正式会面前,先送给他一个惊喜做为礼物,想来,他必然会欣喜不已吧,哈。”完全沉于自己一意臆想的画面当中,切切低语之声,是掩饰不住的病态兴奋与期待,而在最后一句作为结束的陈句下,起伏不定的语调,在高亢中急转陷入到最黑暗的危险境地。
    “剑无极,吾知道你与温皇之间也有旧怨难忘,不如吾给你个机会,在将一切告诉他后,用你的剑,为他打开一道性命的缺口,如何?!”
    “你给吾住口!”愤然一声怒吼,顿时喝断耳边如魔似鬼的吟念,一直臣伏在地,好似一触即将溃败的无法挽回的悲凉身影,蓦然如擎天巨擘一般拔身而起,顺着薄弱光线所映在后的长长暗影,立时将一路踏过的石路杂草划归入界。
    “剑无极,如此放肆,你是觉的吾给你的宽容太多了么!”明目张胆的忤逆,顿时引来纳身迷境之中的人心生不悦,冷言斥责中,更是暗带警示。
    “宽容?!你的厚颜无耻还真是让吾瓜目相盾,如此仁义之词,你觉的用来粉饰你的卑鄙龌龊会不会太侮辱这两个字了。”
    “剑无极!!”
    “说吾是废物,结果你自己呢,在那边夸夸其谈了半天,却连直面温皇的勇气也没有。竟然还敢让吾去暗杀温皇,你的白日梦究竟要做到什么时候才会清醒,这种鬼话,只有白痴才会听从!”一直潜溺于暗渊之下,曾经颓然到就要绝望的眼,在抬头正视身前无边无尽的气白时,阴郁尽化坚毅。
    “竟然敢当着吾的面辱骂吾,实在是……愚昧!剑无极,你以为吾真不敢杀那个女人么,亲手折去一条美丽的性命,这种感觉,吾可是一直都……”
    “你的废话吾一样听够了,你不就是想说,如果吾不听你的话去见温皇,你就要杀凤蝶么?!那好,你想杀的话,就去杀啊!!”
    “剑无极,你!!”一瞬反转的态度,一刹极端的表情,一夕冷绝到不敢让人相信的决绝之话,惊愕着这一幕出奇怪的转变。
    “怎样,你不是很喜欢杀人的么,为何还不动手呢?!莫非,你怕了?!”开口尽是轻嘲谩讽,此时的剑无极,一身上下再不见之前刻意保持的小心翼翼,反之,张扬的态度中,尽是一付无所谓、不在乎的随便表情。
    面对着这样完全超出预料的意外之变,雾中,竟是久久未能回声以应。
    “喂,怎么不出声了,你不是要杀人么,动手啊,如果为难,是否要吾好心替你出手呢?!”
    “你!!”前一刻还只是惊讶,这一刻却只剩心寒,匿行潜踪于暗处的人,看着一脸蠢蠢欲动,并非只是兴起之说的人,一时竟是哑口难言。
    “你不是挺能讲的么,怎么此时又变的如此沉默了?!让吾猜猜,现在的吾,吓到你了,是吧!”
    “剑无极,别想耍什么花招,如此浅薄的小小技俩,你真以为能瞒的过吾?!想借激怒吾而找出吾之破绽,你……”
    “吾何须费心找什么破绽,依你那上不台面的小人手段与心态,今日之事,无论吾是否照你的话做了,恐怕你都不会放过凤蝶吧,既然这样,吾又为什么非要听你的鬼话,去杀温皇。”
    “哦,这样说来,这个女人的生死,你真正不在乎了吗?!”
    “在乎有用么。赢不了你,结局仍是无法改变,既然,凤蝶注定会死,那吾宁可省下气力,以便,好好看看你的下场!”
    “吾之……下场?!”
    “是啊,你的下场。”说到此处,一向放浪成性的不羁脸孔之上,陡显一抹邪魅诡情,“凤蝶若死,温皇定然不会作视,而且依他手段,天下便是再大,你也无处可以藏身,待他将你揪出的时候,你会亲身体验到什么叫做……生不……如死!”
    “你想以此威胁吾,剑无极!”
    “威胁?!这难道不是事实么,口中说着吾是废物的你,在神蛊温皇眼中不过是一样一无是处的废材,论心计,论武功,论毒蛊之术,你有那一样能胜的了他。未来,阶下囚,笼中兽的日子,想必你到时候会十分享受。”
    “剑无极!”
    “喊这么大声,怎样,恼羞成怒了么,是因为,吾戳到你的痛处了吧,哈!”
    “剑无极!难道你以为吾会怕神蛊温皇?!你说吾赢不了他,简直是天大的笑话,吾……”
    “你怎样?!喊来叫去,你也不过只敢在吾面前自抬身价而已,有本事,你去挑战他啊?哼,对于温皇,想来,你也关注了不少时日了吧,若有必胜把握,你会选用如此手段,而不是直接打败他,好展示你耀武扬威的得意?!只敢用挟持人质的方式来逼人就范,你那一点比的过单凭摆弄人心,就足够让人自陷死局的他!”
    “剑无极,再不收敛你的放肆,你马上就会见到如此美丽的人头滚落脚边的模样。”
    “呿,又绕回原题了。吾不是说了么,想杀凤蝶,你……随意啊!”眼中轻漫化成瞳内一点冷凝,在侧身转步时,剑无极竟连原来握在手中的剑也归还入鞘,随即,更是袖手搭回身侧。
    “如此冷漠态度,剑无极,这个女人的心,怕是要为你碎了。”
    “少罗嗦。就像吾方才说的,她若死,你的下场只会比她更惨百倍,你若自信能承受的起如此后果,那就动手吧,吾,会拭目以待看着你从今以后再也无法像个人一样活着的模样!”首度冰冷的眸,首次展现的诡邪之色,看在眼中,配着回响耳边,如若地狱鬼语般的声音,直让人心寒神骇。
    “哼,袖手在旁,什么都未做,只是眼看着她死掉的你,加上之前那些让吾杀她的挑衅话语,你以为温皇听到这些之后,你又会有怎样的下场呢,剑无极!”
    “真是天真,你不会忘了,吾与凤蝶的婚事,是温皇亲口所允的吧!”定定的眼神,不见剑者一惯所恃之正气风骨,此时此刻,却是渲染着一丝邪佞诡魅。
    “嗯?!”
    “所以,吾与你之间,你以为神蛊温皇会更相信谁呢?!”
    一句接继一句的窒人如息的冷冽之感,即使有满目白雾做为掩护身之护,即使有环绕一谷之毒气为屏成障,却是止不住在一字复接一字钻入心头刹那,让人感觉己身如坠万年冰窟,从头到脚皆是一股怎样也难以消散的泌人寒意。
    荡荡空谷,先前还是一片此声起、彼音和,却在这转瞬一刹,竟尔顿入寂静如眠。
    沉默的对峙下,雾中始终不曾现身的神秘人物,如同刹那间化为浓雾的一部分,再也未闻一声,再也感觉不到他的存在。
    浑似一身闲情,淡然到看不出有任何表情波动的脸上,好像完全无所在意的眼,在依旧看着沥血如泉的被俘之人,若然此时有人走近一步,定然能够听到掩覆于衣衫血肉之下擂鼓如跳的心律。
    成了么?!悄然心头一声低语自问时,无声无息,依旧相同的诡静中,贴在腰线的手,是无人察觉的冷汗淋漓。
    又是一刻的静默等候,不变的环境,只有风拂草动,卷起一片烟尘渐涣而散,看似不变的气息,却在平稳的表象中,流动着一如既往的诡波暗潮。
    不闻声应,不闻身动,持续的血滴,滴滴如叩,每一声的清响,即是落在尘间,也是重敲在心头,即使不曾相近,他,都能感受到那又衰弱了一分的生命元力。
    还要……再等下去吗?凤蝶她……能撑的下去么?
    心,在犹豫,情,在颤抖。是错觉么,为何觉的鼻前血的腥咸之味又浓了呢,凤蝶,实在对不住,吾……,只能以这样的方式来……
    “哈!”
    还在沉缅于忐忑的不安中,冷不防一声轻笑突兀而现,心弦猛拔的瞬间,剑无极全身立作强弓紧绷。
    “实在是吓人的危言耸听,吾差一点就信以为真了,剑无极,这一番的口舌,让吾对你改观不少。至于,挑衅吾的代价,你可要仔细品味了!”
    “你……”一言惊变波澜不兴之色,惶然间,当手再次落在剑柄时,剑无极只觉眼中银线划闪快如疾电,接着,便是一步未及开迈时,眼中的一幕热红喷涌。
    怦然而动的跃动之声,在一片乱散拂动的长发,随着掉落的头颅一起滚落尘埃时,猛然止于一息之间。
    扩散的瞳,霎时将一片清朗尽归朦胧,再也看不清眼前之景,再也辨不出身前之影,只觉的触目所见,皆是红,唯有红,只剩血一样的……灼红。
    翕动的唇,无论如何的用力,却是始终无法将压抑在喉间的那一声喊出,一直贯流于体内的血,在这别样的赤红中,一瞬降至冰点。
    一幕回溯,一幕倒流,从最初的一面相见,那至今难忘的三记耳光,成了倾心的开始,然后一路风雨相行,直到彼此衷肠互诉,历经了多少艰辛,好容易一起守到风云见明,以为从此可以相伴一生,为何,到头来,却又是这样一幕生死分离的……悲哀呢!
    曾经曲倒,复又挺立,前尘甚至未待尽去,这一刻,笔直的膝头,在死寂绝望的滑落中,再次满染一地浊黄。
    清清一线泪痕,顺着眼角流出,漫滑溢过棱角分明的侧颊,在凝于下鄂的重垂中,莹润之光在由空坠地的过程中,映溅出一片净光之瑕。
    “凤……,凤蝶!!”泪落一瞬,麻木的感觉如似找到了渲泄的突破口,尽情化入这一声贯透天地的声嘶力竭。
    回荡于谷中的风,依旧轻冷,只是此时,除了以往不解人意的冷漠中,又似多了几分对人类命运无奈的感慨,因而,在掠过发际时,那轻轻的呼啸,却如一声声消魂动魄的悯人哀叹。
    一个游戏,以一段死亡的落幕做了结束,满斥于迷谷中的诡异邪氛,像出现时的突然,消失的同样离奇。
    再不闻那一声冷过一声的邪魅鬼唱,骤还于常的空阔之地,只有浅浅的低泣还在继续,一声是悲,一声成伤。
    就在此时,仍自陷于自己所设心牢中的人,丝毫未觉,不远处,浓浓的雾层后,淡然踏出了一双轻履快足。
    暗瞳虽墨,却显清明,适情不迫,犹以从容为正,笑意不过一分,恰是尽可展露一身随性自然。
    “唉呀呀!”拂影划闪,开启的唇,扬着略带轻挑的弧度,先是连串啧啧轻叹做声,而后又是兴之所至的一句闲语,“吾却不知,这一文不名的落魂谷何时开始竟然会成武林盛地了,让你们一个二个三个的全都跑来这种地方。”
    一步提动,一衫轻荡,一步落下,一衣回摆,说话同时,来人脚下却是不停,闲庭信步一般慢慢缩短着横隔两者之间的距离。
    直到,远看匍匐在地的人,变成近在眼下蜷缩的弱小,含着说不清意味浅笑的人,才在又一记扇影掠拂胸前时,顿足而立。
    “剑无极!”
    面对身前名唤,倒卧在地的人却是恍似未闻,依旧一动不动的保持跪姿,只是以惨淡的模样继续空洞的看着双掌之下抓紧而握的草茎。
    眼不见曲身者以行回敬,耳不闻在地者做声以应,笑面如沐春风之人,即不着恼,也不生怒,仍是一派悠闲的再次开口,“罗碧来此,至少还给吾一个失魂草做为理由,你呢,难得吾同意你与凤蝶的婚事,你不积极准备,却在此地流连,你是想让吾收回婚约之事么,剑无极!”
    有意的一句,未知却是是否有心,只是,当那两个字终究还是被合声吐出的时候,一直僵若木石的身影才晃然一颤。
    “好了,便是出来闲逛也够了,时间不早,你该回去,好好准备一下,凤蝶她……在等你的花轿呢!”
    凤蝶……
    凤蝶!!
    凤……蝶!!!
    失神于这两字之下的人,再度由这两字之中惊醒,然而,充斥一身绝望与痛楚,却在难以遏制的愤怒中成了爆发的原点。
    一掌用力拄地,在撑起此身后,一直握剑的手猛然挺直前伸,“你在……讲什么……鬼话,凤蝶她……她已经……”
    “喂,你个臭小子做什么动手动脚,你麦以为温仔允了你和凤蝶的事,你就能如此放肆了。”快步挪闪,一下抢至前方,狼主声色共做不悦时,挥手用力打开探往蓝衫前襟的手臂。
    “够了,不要再说了,什么婚事,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一切都已经……,凤蝶,凤蝶她……,神蛊温皇,你为什么不早点出现,为什么要……这么迟,如果你能早一点来,凤蝶她……就不会……!”
    “哦,原以为吾在你心中毫无地位可言,如今却怪吾珊珊来迟,吾能否问一句,你何以对吾有此改观呢,剑无极?!”拂扇轻摇,眉眼描淡,看着被狼主横在臂外,神情激动不已的人,温皇微微一笑,扬目环尽身边不知不觉开始雾气渐淡的迷谷幻地,“吾这个人,一向很有自知之明,吾可不会自大到以为,你是因为与凤蝶之事将成,使的你能做出如此改变。在你心里,只怕吾仍是那个只会摆弄人心、布计陷害他人的无耻小人吧。”
    “神蛊温皇!”
    “罢了,其实答案对吾来说也不是很要紧,必竟,你对吾的看法,终究影响不了吾的行事风格。至于凤蝶,剑无极,你只需记住,从今以后,她的人生,她的幸福,就要由你全部担下了,希望你,不会负了她对你的一片真心。吾,言尽于此,千雪,罗碧,此地之事既了,咱们也该离开了!”一袭长话终了,最后一眼留望对面悲愤交集的人,温皇慢步一回,已是转身后向。
    神色同是有异,纠结着眉头的藏镜人与狼主,在对视的眼神内,皆是着到了彼此眸中消不去的疑虑。
    尽管满腹疑窦难解,虽是有心探询,但,眼中飘身而过的湛蓝,却还是让他们同时缄默当下,亦同时,起步随后。
    “神蛊温皇,凤蝶……已经……死了,你听道了没有!!”
    疾然一声悲愤喊哗,蓦地由身后传来,脸色一瞬间惊变的藏镜人与狼主,当下立时止步不再随前而进,厉然急回的视线全在刹那集于一人之身,“你说什么?!”
    “凤蝶她……死了!”
    “剑无极,你在开什么玩笑!”疾言厉色一眼看去,最先按捺不住的,正是苗疆狼主千雪孤鸣。
    “吾亲眼看着凤蝶她……在吾面前……被那个人……”血染的记忆,不过是前一刻方才经历,此时回想,却如翻卷着皮肉的血伤之处,再被淋浇滚沸热油一般,痛觉,像是猛烈的毒素刺激着全身每一根神经,好不容易停下的泪,再度如珠滚落。
    见他如此模样,狼主、藏镜人同时心下一冷。
    难道……
    还是……迟了?!
    “哈!”一声悠然清笑凭空打断两位面若沉水之人。
    “温仔?!”
    “温皇!!”
    “神蛊……温皇!!!”
    疑声,重声,怒声,三人,三声,相合!
    “看来,你在这失魂谷待了不少时间啊,剑无极!”步虽停,却是支身未回,只是抚胸前扣的轻鸿柔扇,在反手背于后腰之际时,柔和清润嗓音平缓而言。
    “嗯?!”
    “……”
    “什……”
    “失魂草,似乎给了你一场很不好的梦境啊,剑无极。”挺拔俊逸的人,以幽雅之态,如是轻说。
    !!!
    不过云淡之语,怔住一脸错愕的狼主,凝冻一脸郑重的藏镜人,更是惊诧了满脸泪湿的剑无极。
    “既对此地状况毫无所知,却敢如此大胆前来,剑无极,你是想让吾对你这寻死之心说一声叹服么?!”
    “你……什么……意思?!”完全不能理解,意识仍处在那诡异的“梦境”两字所带来的震惊之中,恍若失神的失声之下,剑无极竟是无暇转眼以辨。
    “唉,你啊,果然还是……”摇头做叹,情做无奈,再开眼,斜瞥身后,“你说凤蝶,死在此地,死在你的面前,那你不妨再看一遍,此处……,何来枉死之命,何来无辜冤魂,剑…无…极!!”
    一句话,点醒混浑之识,愕然怔忡过后,剑无极僵硬已极的转动颈项,向着前方本该是映目赤红的地方看去。
    掩天幻雾不知何时已是淡不可见,仍带着微微暖热的残阳,早已破不及待的留下一日之间属于自己最后的光耀,以轻柔之姿洒遍抚风而动的满地绿嫩。
    犹自带着水气聚凝而成珠的草叶,轻弯着修长的叶片,等着它饱饮了天光所予的温暖,才心满意足地舍弃最后了的眷恋,化成一线流水轻滴,顺着叶萼下坠倾度,欢愉的扑向了大地皇母。
    暮色下,流溅于眼中的幻彩,剔透如晶,不染尘,不沾浊,至纯至净之态,根本不容杂色恶意相侵相染。
    这……,怎会?!!
    止不住的惊骇,一瞬无限放大着眼中的墨瞳,是绝对的不能相信,是怎样也做不到的无法相信。
    那一片灼目艳红,为何此时……踪影皆无!!为什么,那惊心动魄的一幕断魂离首,却在此刻,诡异无迹!!
    !!
    为这两相不同的景色,骇然到无语失声,浑浑噩噩中,剑无极失神探手,摊开的几指指腹用力抹上脸颊一侧。
    触手轻湿带润,因是泪流残痕之故,然而,顺手抹势回抽时,指上一片清光明亮之泽,让已是惊心不己的人更加心惊。
    竟然……
    同样未有……血迹!
    呵……
    微然一笑,由呆怔如僵的剑无极身上挪回目光,温皇眼敛而合,“失魂草之毒性,现在是依吾毒元压制才得消散,为保安全,你,还是早点离开吧,剑无极!”
    “你……”
    “千雪,罗碧,咱们也该走了,免的回去晚了,神蛊峰上……,会有人为此忧心难安。”羽动衣飘,融一身入桔色昏黄的人,轻轻一声开口时,脚下已是再动。
    “这……,到底是……”丰眉深蹙,一眼流于僵卧在地,满面空白之色的人,一眼转视漫步轻闲、仪姿从容之友,狼主只感一阵头痛。
    眼见纤细背影逐渐拉远,藏镜人眼一沉,眸中瞬光乍亮,接着,却是保持默然不语之态,轻拍了下狼主肩头后,也自提步动身。
    “嗯,搞什么鬼?!”一头雾水相绕,百思却是不明,挠头无奈中,狼主却是自有选择,“呿,你们两个家伙,要走也不等吾,太过份了!”不忿埋怨中,并三为称的最后一人亦自快步顺着腕中所系方向追了过去。
    取位在中,一面随行同步时,藏镜人冷眼却是不离身前翩跹蓝影,有心动唇,却又不愿身后跪伏之人入听,在耳边即时传来熟悉脚步时,还是选择了按捺止声。
    已然走过一遍的路径,在此时无扰遮目下,使的返程之途轻快了不少,不过多时,已深入幽谷中心的几人,已是重新来至入口之地。
    “嗯,你也来了?!”
    “神蛊温皇!!”
    “温皇前辈!”
    分落而错,几向站位,笔直于谷口处的三个人、三道影,带着各自面上深浅不一的倦意,齐齐望向纷步而出的几人。
    “这份闲心难道会传染不成,你们……,竟然也在!”以笑为应,浅声做回,慧眸相见齐站一地的师徒三人,温皇手中之扇越发摇的轻闲。
    “那里,为你辛苦所设考验,他们总算也是辛苦大半日了,既然最后一关……”语顿一刹时,宫本总司嘴角玄孤快速一勾即失,“你打算推迟,吾便带他们来此走走,算是放松一下心情。”
    “原来如此,既然你有此心,吾想吾也不适合再留下了,免的,妨碍了你们的心情。”颔首应笑,双眸自敛,话尽离意,温皇步下早随声尽之时,擦过几肩走出幻谷迷地,而在身后,鱼贯相接的,是同样两道不世之影快步而过。
    远远目送离开之人,直到余晖尽头再无斜影轻拖,宫本总司方才微笑回眸。
    一程皆是处在奇妙异氛当中,自谷内出来后,便始终保持不语沉默状态的藏镜人,在眼内乍然复现神蛊奇峰时,冷不防一声抛向前方,“现在,你满意了?!”
    “未知好友所指……为何?!”身不回,脚下归步依旧,颜上淡然笑意仍是一派雍和,却在拂扇而动中,温皇轻声反问。
    “现在既无外人在场,也就没有必要再隐瞒下去了吧。”
    “哦?!”
    “落魂谷内,你的……第三场考验!!”铿锵一声重语掷地,藏镜人用力一握反背后腰处正纳于宽阔袍袖内的手掌。
    “哈,你是如此认为么?!”不为异言而动,神情尽显惬意的温皇只是低声回笑。
    “剑无极,他亦有你之心血在体。”
    “然后呢?!”
    “依你秉性,当初设计他中毒,必然也不只是想借此逼走凤蝶这么简单。依他近几年来的表现看,其实力提升之快,实是让人惊叹,吾想,这其中未必没有那些血的功劳吧。”
    “这与你方才所说,有何必然的关联么,罗碧!”
    “你的血,是你苦心修炼多年,汇集了天下奇毒珍药的宝贵灵血,其效如何,吾可是深有体会,除了能为武者洗炼经脉,助其提升功体以外,还能大大加强受血者对蛊与毒的抗制力,这一点,在灵界内,剑无极能可自由进出三途蛊笼罩范围已可证明。所以,落魂谷内,剑无极那般轻易的就陷入幻境,实在让人想不起疑都难。”
    衣袂随步掠动,耳听好友猜测评断之言,温皇却是笑而不语,继续保持静听不变之态。
    “你天下第一毒的名号,总也不是虚衔摆设,想要破除你心血这道阻碍,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轻易做到的,所以,照此推断下来,能让剑无极那般狼狈的人,除了你,吾不做他人之想。”
    “耶,好久不曾听你这样夸吾了,还真是有些……不习惯啊,罗碧。”
    横眼一斜神色始终如一的人,藏镜人缓缓合眼,“既然已经结束了,答案,你真的不准备揭晓么?!”
    “哈,何须吾揭晓什么,你不是……,全都猜到了么?!”
    “哼,果然如此!”冷声一记轻哼,藏镜人却不心恼,再开眼,身后合握之手越发用力,“那么,最后一个问题。你在神蛊峰有吾和千雪看着,不可能分身传讯,所以,那封信,以及配合你实行计划的人,是谁?!”
    “这嘛……”缓声一顿,步下即停,浅声吐字时,温皇止住扣拂在胸的蓝羽轻扇,转首向旁时,奇怪的接继一句,“嗯,对于剑无极的表现,你有何看法么,一剑……随风!”
    顺着他侧目方向,藏镜人与狼主同时转面,但见野径旁的树林中,一影慢慢挪出,在垂膝低首时,口颂以敬,“回楼主,属下,确实被剑无极口中所提及的……楼主盛名,吓到了!”
    “哈,能在那种时候想到利用吾来给对手施加压力,总也算有点小聪明,这也算是,这次考验他唯一让吾觉的勉强过关的地方吧。嗯,一剑随风!”
    “属下在!”
    “你现在的修为,应该已经达到剑九之境了吧!”
    “是,楼主!”
    “既然这样,那么,这剑十之招,便当做这次吾给你的酬劳吧。”言笑轻轻,温皇持扇之手顺势向前挥扫,立时,空中一页飞纸向前急传。
    五指即张又收,飞于空中的薄笺,立时被牢牢握在掌中。随即,一直伏跪的人微微抬头,在双眼扫过纸上内容后,一瞬闪过难抑的激动莫名,“多谢……楼主!!”
    “嗯,今天你也奔波不少,既然事了,你可以回去休息了,一剑随风。”
    谨慎将手中落书纳入怀中收藏,再次低首间,一剑随风重现沉稳于面,“楼主!”
    “还有事?!”
    “属下斗胆,想请问楼主一事!”
    “哦?!”几分兴趣渐被提起,温皇不由转步,正式以身正对。
    “未知属下是否有幸,能得楼主亲身赐招。”一诉衷愿时,扬起的视线,带着高燃的蠢动战意,对上静若渊湖的从容之眸。
    “嗯?!”“你!!”乍闻邀战之约,旁边两人立时竖眉瞪眼,不悦各呈其面。
    “唉!”挥手拦了性急两友,温皇正目相看时,了然一笑勾在唇边,“想挑战吾,不是不可以,只是……”
    单膝着地的人,在前方一刹的语顿中,静静摒息不松,一直掿在曲蜷膝头的手,在这转折的话音下,暗暗收紧。
    “一剑随风,想挑战吾,你必须……先过了丰都月那关才行!”
    “楼主!”
    “你该知道,你目前所学之飘渺剑法皆是吾一手所创,单凭你现在剑九之境,打败吾的可能连一分都不足,而丰都月,在剑十之后已自行领悟出属于他的剑十一,其威之强,吾想,你亲身体会过后便会明白,所以,当你何时能可败他于自己的剑下时,今天之约,吾便随时恭候。”
    憾然全身一震,握紧的手掌又是一番曲力作响后,终于慢慢松开,一剑随风缓缓敛去身上横流武意时,仰视的头颅,最后一次点叩面地,“属下,告退。”
    光与影的瞬间交闪,再注目打量时,眼中本是一身屈留的草丛内,如今已是空空如也。
    “好了,现在你们想知道的都已经知道了,如果再没有什么问题,那咱们……”
    “你给吾等一下。”横眉冷声,狼主抢快一步上前,搭手攀住欲继续此路归程的好友左肩。
    “哦,狼主莫非还有什么疑问,需要吾来解释的么?!”
    “呿,每次都事后卖乖,你以为吾一定要吃你这一套么,少来!”斜眼瞥视,面上如罩寒冰,狼主摆明一付不会就此买帐的模样,“前后经过虽然已经很清楚了,不过,心机温仔,吾问你,在你决定再一次骗吾和藏仔的时候,你可有想好阴谋败露之后自己要承担什么样的后果了吗?!”
    话音甫落,凶眼立至,历事前后,一向惯淡的完美表情,却在此时,像被尖锐之物刺出了一条通往破碎的裂缝,“狼主……”
    “哼,别想找借口。虽说这件事并没造成什么严重后果,但,该罚的,你绝对跑不了!”重重一哼,挑颚扬眉的人,转眼换上一脸势在必行的坚决。
    微微一线轻张的唇,哑然却是无声可语,牢不可破的冷静乍现无奈的人,在好友烔然瞪视下,只剩颓然长叹之份。
    默然在侧相看,及至惯于算计的人也难得流露出无计可施的苦恼模样,藏镜人才霍地展眉一笑,“千雪,够了。训也训了,至于对他之惩罚,还是待回神蛊峰了再说吧,吾想,现在凤蝶……应该已经回去了吧。”
    “说的也是,好,咱们这就走。”受他一言提醒,狼主也不再坚持继续停留此地,回声作应后,当即提步前行。
    恍不觉挚友已行在前,温皇仍自一声哀怨倾叹出口,仰天而视的目光,尽带无限悲凉。
    “自作孽,不可活!”
    “罗碧,你这落井下石的态度,太伤吾心了。”
    “明明就不是第一次受罚了,偏偏还屡次不改,你也就怨不得吾在旁泼你冷水。”
    “啧,虽说这件事是吾欺瞒在前,但,那时候,你们不是一样并没如实告知吾嘛,大家就不能两相抵捎,权做扯平么?!”
    “扯平?你若扯的过千雪那里的旧帐,吾就什么都不说了。”
    “喂……”
    还待不满,不想前方先行之人却在此时回头抽手,一手拉紧了腕上绳束时,开腔已做大喝,“你还在喂什么喂,赶紧走,回去后,先饮完了药,你再好好等着吾给你的惩罚吧。”
    “哈!”爽飒之笑,染面飘风,眉目勾带自有恬意,藏镜人再不看苦脸结眉之人,步下一开,不再留身。
    “咳……”
    耳闻惯习苦药过后的轻咳舒息,狼主取过被执于一手的空碗,然后随意搁置一旁,“考验之事算是结束了,你既然已经默认了剑无极的资格,接下来又有什么打算?”
    并不急于接话,借着桌上香茗,在一口满尝,暂时压下了比往日更苦几倍的滋味后,温皇才稍稍缓了面上表情,“人界的三月之期,又将满了,吾想,这件事,还是在吾离开前完成好了,不然,就又要拖上三个月了。”
    “那你准备什么时候……”
    “嗯,便就选在三天之后吧。”
    “三天!是不是太急了,连准备的时间都不够?!”
    “凤蝶她,已经在神蛊峰上虚耗了不少光阴了,一个女人生命中最美丽的年华,能经的起多少个几年去消磨,这件事,还是早点定下来好了。”
    “但……,吾不可能就这样让凤蝶嫁人,至少,吾也要为她筹备一份厚厚的嫁妆,免的让人看轻了她。”
    “何须重礼以备,有你这疼爱她的义父在旁就足够了。”
    “心意虽是重于表面,但吾还是不能就这样让凤蝶‘清白’一身嫁出去,她可是吾苗疆狼主的女儿呢。”
    “你既坚持,便随意吧。”
    “唔嗯,三天,那吾马上就得去准备了,得回苗疆一趟才行,国库里有不少宝贝,放着也是无用,索性拿过来好了,还有,吾记的御医园内还有好些顶级丹药,一并取些过来备着,差点忘了,新娘的凤妆红衣,不晓的王宫的织造坊能不能在三天内赶出来,嗯,说到成亲,好像还该……”
    微微瞠目地看着在旁已自陷入到无尽呢语的狼主,温皇一时怔愕无言,半晌回神后也只得对此仅表无奈之情。
    撇过喋喋不休之友不理,温皇转头即是望向一边只听不语的藏镜人,“罗碧。”
    应声正目,对眼时,藏镜人仍是保持稳静不变,只以眼神传递自己洗耳相闻之意。
    “关于凤蝶的婚事,吾想要拜托你一件事。”
    “嗯?!”
    “这些年,凤蝶基本都在神蛊峰上,与外接触的人,除了俏如来他们,再无旁人,但她出嫁,身边不能无人相伴,所以,吾想请你……,准确的说,是想请无心帮忙,代此位置。”
    合眼一声沉吟,再睁眼,稳坐椅中的藏镜人转头对向还在不停念叨的狼主,“千雪,你回苗疆时,顺便告知无心此事吧,吾想,她一定会很高兴。”
    “嗯,没问题,那这家伙就暂时交给你看管了,吾这就出发。”身随心动,念起步提,急冲冲,狼主应声过后,立时便往门外冲去。
    “千雪!”“狼主!”
    “吱呀!”作为回应两人同唤者,仅是一声门开门合时的传响。
    呆怔、默然、无语,复杂的感慨,在复杂的情绪中合成一眼互见的同等无奈而叹。
    “主人!”正值感叹,门外,却是一声喊报传入内屋。
    “进来吧,凤蝶!”闻声知人,落落入座时,温皇一声响应门外传唤。
    再度门响过后,随着门启之时,一袭款款俏丽踱步踏入。
    “主人,吾方才看到义父匆匆离开,是不是又出事了?!”来至相近桌前,凤蝶双手慢放着一碟精致糕点,一边不解而问。
    “不用担心,千雪他,是为了你的婚事,忙着准备东西去了。”
    婚事!!两字入耳,莲足立时僵立。
    “考验之事,在今天算是有了结果,三天后,就是你与剑无极的佳期了。”仿似不见近在眼前的一抹浅白黄凉,温皇依旧故我轻言。
    “主人!”
    “凤蝶,天下无不散的宴席,你,终究有自己的人生要走。”
    “但……”
    “剑无极已经等你等了六年了,你……,是要他再继续等下去么?!”
    “吾……”
    “既然舍不得,就顺从心意好了。”
    “主人,吾……。”
    “凤蝶!去好好准备一下吧,三天之后,你……,也该踏出神蛊峰了。”淡淡目光由粉面娇颜上扫落而过,最后一句出口时,温皇已在敛目刹那起身。
    “主人!!”殷然一声热唤,未曾留住迈过身边的影,看着再无一字片语的人自门边消失,凤蝶陡觉心上一热,眼内一酸。
    静坐相看,待到门外步声已远,藏镜人才让双眼落焦于隐然欲泣的凤蝶身上,“他这么做,是不想将你牵入他的恩怨。”
    “吾知道,只是,吾……”
    “好了,听他的话,去好好为自己准备一下吧。至于其他事情,你……,尽可放心。”眼中明亮,做光掠闪,亦自起身的藏镜人临在出屋前,却是抛下了这样一句有心之双关暗语。
    三日匆匆,瞬眼已过。
    平日里总是清冷如故的高峰绝顶,此时却是被一派红妆包附成艳,门窗之上,皆是喜字迎对,屋角悬檐,皆是结彩悬灯,竟是意外的喜气洋洋。
    隔着一扇高支撑起的红喜木棱,隐约可见简朴小屋内,正有一道身影急不可耐的徘徊在窗影前。
    “啧,这时辰该是到了吧,怎会还没见到人呢?!剑无极那混小子在变什么鬼,都什么时候了,还不赶紧来,哼,要是他再不来,本狼主就跟他翻脸。”
    “唉,千雪,你能否麦再吾面前走了,吾快被你闪到眼花了。”看着眼前不断重复的纷乱身影,娴静在坐的人忍不住哀叹起来。
    “要你管!今日是本狼主嫁女的大事,剑无极那臭小子竟敢如此怠慢,他以为他是谁,竟然让吾、让凤蝶等这么久,他是不是以为吾不会帮凤蝶再择夫家,他想的美,若是他再不出现,吾这就带凤蝶回苗疆皇宫,哼,只要吾开口,这桩婚事,苍狼绝对不会拒绝!!”忿忿向巍然不动之人投去一记瞪视,狼主不但继续着来回走动之势,口中更是连珠如炮般的指责起来。
    “急也无用,慢慢静心等吧,人总是会来的。”
    “吾等不了,回苗疆时吾专门问过祭司了,今天只有这个时辰是大吉之时,如果错过了,男女之间的姻缘会难以长久。”
    “狼主……”越听越是无奈,眉上抽动不停的温皇开口还待再劝,不想此时屋外突地一阵铃响入耳,立时顺口转了话音,“嗯,他们来了。”
    “呿,他们是属龟的么,这么迟!”悻色不减,心头愠度,却是在听到屋外重叠脚步时,一瞬松懈,狼主口上依旧不改相怨,却是已顿了脚下来回举动。
    尽在脸上写满奈何的人,对着终于肯稳步下来的人抛去一眼叹息,随即,转首偏向屋中另外一处角窗,对着正偷偷摸摸探头出来的朴实脸孔温和说道:“无心,去带凤蝶过来吧。”
    圆润朴实的笑靥上,并不见自己暗举被抓显形时的羞赧与尴尬,一双至净纯真的眼,可让人在对视时,轻易看透这付柔弱娇小的身体内,承载着一个至洁至美的灵魂。
    “是,温皇阿叔。”笑语嫣然,一声承应,忙不迭的收回探在屋内的半头,忆无心带着满脸掩不住的喜情向屋舍后院快步离开。
    “嗯,走吧,一来为主,待客之道上不能失了礼数,二来,今日大喜,做为凤蝶的义父,千雪,你也该前去一迎贵客了。”
    “贵,是有多贵?!哼,比的上本狼主的宝贝女儿贵么?!吾肯答应让凤蝶嫁给剑无极,已是格外开恩了。将来他对凤蝶好就算了,若是半点有负,害的凤蝶再为他伤心,哼哼,吾一定要他好看!”下颚一瞬挑高,满脸不屑,合以口中声声威吓,狼主故意讲的十分大声,好让院门前已然清晰的几人听见。
    听着耳中狼主句句警告,面含浅笑的温皇,淡淡一眼瞥过脸色在刹那由喜晴转入阴沉的人,心下笑意立时一浓。
    脚下信步往前慢行几分,迎着熟悉的静如渊深之态的人,温皇再开口,已是迎客之礼,“请进吧,诸位!”
    “温皇,吾,带着他们,如约而至。”谦和不变,紧守礼仪,一笑中,宫本总司以实呈情。
    “嗯,吾看到了!”
    “温皇前輩!”
    目过合手揖礼,位主在次的白衣佛者,温皇随笑回应,“俏如来,吾见你神色不佳,莫不是这几日来未曾好好休息么?!”
    “前辈!”
    “哈,今日既为男婚女嫁之事齐聚在此,便实是不宜再谈题外之话,否则,不仅失礼,更是失仪了。”一语巧说,暗关随布,看着抽唇欲语却休的俊俏面容上难色乍现而逝,温皇但笑不应。
    “吾想吾们应该未曾误了时辰吧。”岂不知身前身后一对对视之人在这一句相谈间已是暗锋再交,宫本总司却是不做干预,只在场面将冷时插口接题。
    “有你这位爱护弟子的好师尊在,自然是不会有所差错,现在,人也齐了,便直接切入主题吧,正好,无心和凤蝶也来了。”迎合此话,抬手一扇点向门口绰约双姝时,温皇顺势点明今日所为。
    顺着软羽指向,众人齐转视线,但见,门关处,一袭拖地长纱带着浓艳娇色正自举步迈入屋中。
    “凤蝶!!”一番纠结,面对翩然席蓝时的不知该怒该气,统统在这一个转身、一个对视中,尽化一腔柔情与心悦难抑。
    娇装如红,涂蔻染丹,本就俏丽的容颜,此时在这一番精心打点之下,直如牡丹国色,恰似仙境天香,端的是美冠百芳,赛尽神仙。
    倾心所慕,曾经梦回夜念,如今,近在几步之近,倾情所恋,难忘朝暮之处,此时,只需一手可牵,大愿将偿,夙愿将成,禁不住,剑无极一时心旌萌动不止。
    脚下蠢蠢,方欲轻提,不想,背后悠然之声,立如冷水淋身,浇灭一心热切,不仅是顿住了急切的步,更是僵住了浓烈的情。
    “剑无极,需要吾提醒你这是什么地方么?!”
    随性一声和音,却无予人随性和煦之感,淡然语气听在耳中,分明却是让人感觉疏离的隐隐警告。
    刹那沉了表情,一腔欣喜难言,在转身一刻,即被对面的温文俊逸击碎成冰,只剩满腹说不出想怒不能,想恼亦难的纠结。
    “看什么看,吾这做义父的就在眼前,你还敢对吾家凤丫头动手动脚,还有规矩没?!”见及一眼忿忿直投身边,狼主立时瞪眼回口。
    ……
    点点默然,无声黑线中,被点名之人,亦是无形愠火心头慢烧。
    “剑无极!”生怕他一时忍耐不住再惹出事端,赶在倍受冷眼的剑无极口开前,俏如来先自出声以做提点。
    “吾……,无事!!”暗中一番狠磨牙关,蜷缩之手,在几度捏合后,到底还是在被世事久经麿厉中,由得不断被巩固的理智,及时束缚住了一腔欲奔腾而出的怒意。
    “你们两个,也差不多可以了,别耽误了正事。千雪,你不是说怕误了吉时么?!”眼前暗潮纷涌一波复接一浪,却是难动稳坐如山之人,觑眼此处不平之地时,好整在座的藏镜人终于选在此时开了口。
    “咳,那么,这位义父大人,接下来的事,就辛苦你了。”背后传声即换虚咳在先,温皇举扇盖唇,轻语慢送时,已自转身向着旁边客位提步。
    眼落背转之身,看着他泰然撇清一众干系之态,瞬时无语的狼主再度偏转视线,直到对上某处投来的一记暗波时,冷不丁地,手臂一展一扣。
    “千……”耳边突然劲风,惹动武者天生敏感,只是,却实是不解此时因何发作,仅在这一疑一惑的分神间,愕然轻怔的温皇已觉肩上被大力锁控。
    “温仔,每个人都有他该有位置,今天这么大的事情,你身为此地主人,是还想跑去那里偷闲。”扬面淡淡,明知掌下之人必定不解,狼主却无心解释,不着边际的突然一句过后,便是用力扭着指下之人向着正厅主位拖去。
    “狼主,此地虽是吾之地盘,但,今日之事,不应该是你为主才算名正言顺么。”
    “你放心,吾这做人义父的,自不会像某人一样,遇事只会袖手,只会乐得的旁闲观,等一下,自有吾出面的地方。到是你,怎样说凤蝶也是你一手照看大的,这头礼,你不受谁受,难道要让外头的人知道后,指着凤蝶说她不知感恩?!”扬扬洒洒,狼主一番理至明处之说词,竟是出奇的难以让人挑出毛病。
    致令,将一切听在耳中的温皇不觉惊咦几分,“唉呀,狼主,你这番通情达理之话……”
    “怎样?!”
    “说的好似太顺了,让吾感觉,好像你在算计吾什么!”
    提行之步,险在此一句当下趔趄成绊,急忙稳住脚步继续前踏时,狼主佯咳作声,“咳,你这是说的什么鬼话,本狼主说几句有理之言也值的你疑心,你以为吾是你这个满肚子黑水,只会坑骗自己兄弟的混帐么?!”
    “狼主……”
    “少在叫,你给吾坐下。”强势难驳,步止座前,狼主不管三七二十一,一把将强拖至此的人按进椅中,随即,回头便是对着身着红鸾俏装的凤蝶喊了起来,“凤蝶,上来见礼。”
    厅上传声,引动一直半低螓首的女子微微抬头,随着她这一下轻动,满头环垂如帘的流珠顿时轻轻摆响。
    一双水莹凤眼,隔在珠帘之后向前笔直而望,时值大喜成婚,难免的心潮涌动与羞涩下,却又禁不住为着眸中回映的一影而忐忑不安起来。
    “凤蝶!”片刻不见有动,正座之位边,狼主马上又是一声喊哗。
    着凤披华,一身雍容,红妆粉饰,倾国倾城,如此风姿,落在旁人眼中,只觉惊艳,只感钦叹,然而,又有何人可见,宽袍广袖下,纤纤如玉十指,早已暗暗绞和成乱。
    一声再二声,连番相唤不见动作,一直伴在身侧的忆无心不禁略感莫名,当下小心试探而询,“凤蝶姐姐,千雪阿叔在叫你呢,吾陪你去好不好?!”
    身边传言,换来盛装满身的人展眉柔柔一笑,点头为应时,脚下亦是随步相行。然而,幽幽眼前一幕华帘下,低垂的视线,却在第一步踏出时,就消去了嘴角微弯轻勾。
    锦绣一对鸳鸯鞋,红绡一双百花履,每向前踏出一步,即是缩短着与前方红木方椅之间的距离,每一眼的偷瞄暗视,都在不断清晰着眼中看了十多年岁月的人。
    一步,看似是近了,却又仿佛离得他更远了,只有心跳在如鼓如噪,搅的思绪一片纷乱如麻,她不知道,片刻之后的开口,究竟会换得怎样的结果。
    是,真能全了她此生所梦,还是,让她彻底失去这份守护的孺慕之情。
    恍惚的神智,飘忽的脚步,出神之际,竟不觉早已走至近前,幸的身边忆无心及时扯了她的衣袖,才惊醒神游在外的意识。
    “凤……”
    “凤蝶,跪下,行礼!”中气十足,截断座中出声当下,狼主立时赶着一记眼色递向凤裳红妆。
    配合拈衣落跪之人,无心亦在狼主声下,转手递上由几上取过的轻盏一杯,“凤蝶姐姐,茶!”
    端手出袖,十指带着外人不易察觉的战栗,在接过着手暖温的净白轻瓷后,隐带胆怯与惶恐的目光,迎上正自感慨好友强制乱来之举的无奈眼神。
    一拍心跳,如擂如鼓,翻动着情潮如涌的乱绪,那句想要出口的话,不知怎的,偏是无勇气说出,一时间,竟是无言僵在地上。
    “凤蝶!”再是一声传耳,再是一次惊动难以安定的神识,水眸寻望,却见一旁起身的武甲之身不觉间也已来到椅侧另外一畔,此时,正在传声同时,一记绝意不改的强势被同并投来。
    一惊,一怔,兴波如乱、难止难抑的心,蓦然就在这样凌厉的气势下,一点一点平静下来,畏惧的心,亦开始缓升一股名为坚强的信念。
    凤眼一敛即开,看着被捧于手中的盅盏,杯托之下的手指,不再摇晃,不再起颤,有力的捧执,在稳稳的前送中,娇艳朱唇并发一语,“父亲在上,请……用茶!”
    !!!
    未曾想过的两字,就这样突兀入耳,本是一笔繁绘着无奈与闲趣的面容,在映上那双认真而执着的眼眸时,渐渐凝于冷肃。
    闲摇轻摆的扇,霎时止于胸前蓝襟,不与言回,不与声应,沉默于椅中的人,在魅眼沉色时,贯力双足。
    “麦动!”察觉掌下单肩突然逆力回返,立时心知他此举何意,重声喝出时,狼主掌下加力,重新将意欲起身之人压在椅中难动。
    “千雪,麦闹了!”轻眉微皱,半侧半斜,眼角余光瞄在肩上单掌时,温皇一句说的淡中藏冷。
    “谁跟你闹了,正事没办完,你那里也走不了。”横眉回看,狼主即是一付打定主意绝不放手的模样摆在此处。
    “千雪!!”语轻若重,蹙眉之人,慢手一抬,往向落处,正是挟制己身之手。
    暖意相叠时,双掌已重,正待收指用力,以便拔除钳身之禁,不想,未等劲透指尖,一掌背上,再次传来重叠一力一暖。
    “罗碧!!”
    “麦再做无意义的事了。”紧握掌下挣扎之手,虎目凝视时,藏镜人浑厚嗓音已然送递入耳。
    “罗碧,你该知道,吾从来不做无意的事。”
    “那你不如就成全凤蝶一片心意,也算是……,圆满了你与她之间的缘份。”
    “罗碧,你……,明知道……”
    “知道什么知道,吾只知道,这十几年来,你与凤蝶之间除了一声称呼有别,又那里不像一对真正的父女,既然上天安排了这一份缘,你为什么就一直要这样拒绝?温仔,你……,想让凤蝶再为了你伤心么?!”
    “千雪……,吾……”
    “如果你仍担心凤蝶会因为你之旧怨而受江湖风波入险,那么,在此吾要郑重的提醒与警告你一句,麦忘了,凤蝶她,可也是本狼主的义女呢!”
    “……”转声入沉,面对两友接连之话,温皇却是一时抿口不语,低垂的视线,好似是在看着眼前曲跪的美艳女子,又好像,什么都不曾看入眼内。
    “温皇,除了千雪所说,吾亦要提醒你,不论你考虑何事,切记,你之身边,并非只有你一人。”
    叠握几重的手,温复着暖,力交着劲,肩上,微疼,稍痛。
    依然是沉默,依然是无语,坐在椅中的人不动依旧,只有暗色的眼睫,始终保持着让人看不清角度的低垂。
    “温仔,你还在想什么,你到底在害怕什么,凤蝶,不是只有你一人在保护,吾和藏仔同样会顾好她的。”
    “还是,你以为只要与她彻底分离了关系,那些人便不会对她下手?你这想法,简直天真到愚蠢,那些不择手段的人才不会在乎这些,只要能打击到你,只要有一分能杀你的机会,他们如何放的过!”
    “还有,你自己也讲了,剑无极那小子也是身在江湖的,你以为,他所沾染的是非不会牵连到她么,到时若真出事,你就真的放心让他那个蠢材去救凤蝶?”
    胸前若轻重羽微微一动,已经低敛有时的眸,顺着这最后一句不满怒声,扬线看了过去,但见,几番话间早已被气到面色尽黑的人,正忿然随时欲扑一般的瞪向此处,不由的,嘴角两边向上徐徐一弯。
    “温仔/温皇!!”
    “罗碧,千雪,放开吾吧!”
    “温仔,你这家伙!!”“仍是冥顽不灵么?!”
    “吾说,你们两位不放手,是要让吾如何接过此茶,受过此礼。”
    急然转变,一时僵住又气又急的两人,纷然注视之眼,在看到熟悉的脸孔上又出现了熟悉的浅笑时,不觉手下力道自然减弱。
    无了强力控制在身,一拨一提,温皇轻松将肩上双掌先后荡开,随即,长衣一撩即从座中起身,无扇之手伸取一直被捧于眼前的满杯清茶时,幽幽一句随言附送,“起来吧,凤蝶!”
    “主……,主人?!”
    呷茶入口,待到茶香回甘喉间,温皇才似听到耳边不敢至信的、最是耳熟的相唤之声,当下不由轻轻一笑,转手递盏于身侧椅案时,才以打趣口吻做回,“凤蝶啊凤蝶,你的茶,吾都已经饮了,你的礼,吾也已经受了,你却又改口回去,是说,现在再反悔,却叫吾如何是好呢?!”
    “主……”
    “笨丫头,还叫什么主人,现在开始,你该叫父亲才对啊!”迟了半拍,终于反应回神,狼主掩不住一脸喜色,直指还处在茫然未清状态中的人。
    面上一热,眼中一红,漏拍停跳的心律,在狼主一声呼喝下,嘭咚用力响跳,心喜至极,心悦难言,颤中欲泣的唇,嗫嚅着一声“父亲”轻轻念出。
    明线划闪,娇妆盛饰的容颜之上,帘珠成挂的末端,一滴莹璀,在空中谱绘出一点人性至美之光。
    “傻丫头,你的大喜之日,有什么好哭的,你该做的,是欢喜啊!”淡淡笑语,流露着寸寸宠溺在心之情,无奈中,温皇扣手一扇轻轻点敲在凤霞玉冠上头。
    “主……,父……亲!”
    “好了,麦再哭了,起来吧,还有人在等着你呢。”抬手举臂,扶起仍自喜泣难抑的人,回眸一眼,墨瞳之内所映,乃是门边脸色臭到极致的人。
    “是啊,凤蝶姐姐,温皇阿叔终于答应了,这是天大的喜事呢,你该高兴的。”在旁拍手称好,一脸天真烂漫,无心亦是真心趁时送上祝语。
    “哈,说的是呢,你们今日父女为认,再加上凤蝶大婚之日,这根本是双喜临门啊,实在值的人好好干一大杯才是。”
    “千雪,你确定一杯够么?!”
    “不够,当然不够,吾可是要饮它七八坛才是。”
    “七八坛?千雪,你好似忘吾们的份了!”
    “啊,对,藏仔,温仔,你们等着,吾这就去取酒,今天,咱们不醉不休。”
    身侧,身后,几语交相欢言,个人皆是喜慰不已,畅言高声时,浑然不觉今日新喜尚欠一位主角在远。
    听着好友狂言豪语,无所顾忌,温皇抚扇掩唇时,抿下心头涌现笑意,将缔缘之女先自让到一边,随后,才慢步摇摇,向着完全被人遗忘一边的“新郎”走去。
    对眼一照,眼尾带痕的男子,一脸忿中不平,更兼一身愤慨不满,如石一般生硬站在原地。
    心有定数,开口一瞬,温皇突冷了刹那前恍似幻觉的柔和之音,“剑无极!”
    蛘手暗缩指,一声,绷紧了一身神经,看着开了口,出了声,唤了名,站在十步开外的人,剑无极冷眸一厉。
    ……
    却是让人意外的,名唤之后,已是作好再度受辱的人,竟是只有身前一阵沉默出奇的沉静,不由的,心下又自猜忌起来。
    他……,到底……
    “唉!”
    片刻沉默,竟是换得再一声的幽幽叹息响透双耳,剑无极心下一怔,神间一愕,惑未及解,猝然又是一声清音再接复传,并着一道疾风齐齐掠身而来。
    “拿去。”
    天生敏锐,直觉在察知有物袭来时,指掌已受潜在意识所控,手臂迅抬,五指迅合,立时,薄软之感即刻透指达心。
    又是一阵莫名,剑无极垂眼望去,但见指间所握,竟是一本书册。淡蓝事染的薄封上,留白之处,工整几字楷体端正着墨,由上至下默读成序,正是“飘渺剑式”四字成书。
    !!!
    是惊,是震,满心热沸,不是绝式在手的欣喜,反是难解之迷所成疑虑如云如涛,不自觉的,在双目所见中,剑无极一声满是疑窦的问话已是出口,“你这是什么意思,神蛊温皇!”
    “千雪说的没错,凤蝶的安危,吾不能全然放心压在你的身上,这本剑谱,是给你提升自己所用的。”
    剧烈一声心跳,强而激热,全身的血,犹似一瞬被彻底点燃,高灸的温度仅是眨眼已是遍传百骸。
    眉角一竖,斜挑入鬓,腾然怒火,传眼入睛,一抬头,一对视,一紧手,一握拳,剑无极重重两向前一步,厉色之下,厉声喝断出口,“吾不需要!”
    “你……不需要?!”淡淡语气,带着淡然嘲讽,在一双凤眼睨视中,温皇突地一笑出声,“哈。”
    “嗯?!”
    “到了现在,你还是能说出如此不知分寸的话,看来,落魂谷内,吾给你的教训仍是太轻了,剑无极!”冷声如冰,尽透寒意蚀骨,一直平线如直的眼,这一刻,虽是仍自半掩半开,却己是透出一股刀剑之凌厉气势。
    “你!!”
    “剑无极,你究竟知道不知道自己有多弱?”
    “温皇!!羞辱吾的话,吾已经听的太多了,今天,你可省起来了。你说吾弱,是,吾是弱,弱到在你眼中,或许连为你提鞋都不配,但,吾不会一直这样下去,吾会努力,吾比你年轻,吾有足够的时间能做到超越你,神蛊温皇!!”
    “呵,萧无名,这就是你教出来的徒弟,唉唉,你到底是有多不忍心呢,吾都快看不下去了。”微微斜向的眸,看着一边沉风不动的人,温皇一语连带几度摇头。
    “神蛊温皇,你够了!”
    “呵,有些事,不是让其本人发现更好么,如此一来,才能使人真正放在心头啊。”浑然不为几句闲凉明讽动气生火,挡身拦在意气冲动的银燕身前,保持摆手在后之态的宫本总司淡笑着回道。
    “你有此耐心慢慢等他,可惜,吾却无此闲心,凤蝶一生的幸福,吾做不到完全压在一个完全不知道自身弱点何在的蠢材身上。”
    “温皇,不是每个人都能承受的了那种压力,有时候,放缓节奏,会比一味强逼来的更容易让人接受的。”
    “江湖,世外,那可是两个世界。现在,他所在的地方,真的有给他适应的环境与时间么,萧无名?!”
    “这嘛……”
    “更何况,从今以后,他所要背负的,将不再只是他一人的责任了。”
    “嗯……!”转声一沉,回眼再看一身愤意犹自难消之人,宫本总司沉目低吟时,仅是抬手捋顺胸前垂发,却是再不多言。
    见他默声,温皇会心一笑,再次转目正对周身火焰之气不减分毫之人,“剑无极,你的弱点,一直都是你自以为是的自尊两字!!”
    “你讲什么?!”
    “诚然,傲骨流风虽可令人敬佩,但是,放不下身段,低不下头颅,你只会永远都看不清自己脚下的路有多崎岖,认不清现实的你,何谈什么进步,妄想什么超越。”
    “神蛊……”
    “剑无极,吾问你,在你家园被毁时,你的自尊何在,在被西剑流异术控制时,你的尊颜可有为你争得什么,落魂谷内,你幻见凤蝶惨死之时,难道你的眼泪,便是你自以为骄傲的自尊么?!”
    “你……”
    “你是不是忘了,江湖,武林,是只有胜败、只有生死的混乱之地,若没足够的实力,何人与你足够的颜面。无极剑法上,你天资受限,难尽全功,飘渺剑式虽是适合于你,偏你又碍于心结,一直难有明显精进,如此下去,你回答吾,你是凭什么以为你能可保护的了凤蝶呢?!”
    一言如刀,断碎一身不屈傲骨,一句如剑,划破一心铁意如坚,历历往事,如今却成最让人无以反驳的无语。
    冷与热的交替,形成一股强而有力的冲击,由头至脚一遍一遍反复冲刷着崩如垒石的意志,一时间,只见咬牙无言的剑无极,面上持续着一阵青与白两色的不断变幻。
    “剑无极!”“师尊!”同时听话入耳,心下亦知不妙,奈何,根本无力阻止,直到眼前一片神色惨淡,俏如来、雪山银燕顿时忧色悬眉,不约而同齐齐开口。
    合眼,启眼,脸上淡意略减,背手不动的萧无名却是对身后两徒之声不置一词,仍是静静看着对峙两人。
    另外一边,眼见剑无极被犀利言词逼入苦境,忆无心心下一阵不忍,微步向前一蹭,即有出前进劝之意,不料身边早有一手抢先拦阻。
    “阿爹?!”转头相望,朴实的脸孔上,印映着最简单的直接,一如明眸之内深深的不解。
    “麦去打扰你温皇阿叔。”
    “可是……”
    “无心,你温皇阿叔做事自有道理,你只要在旁看着就好。”
    “阿爹!”
    最后一次投视,对于爱女殷然相唤,藏镜人仅是再次轻轻摇头后,便重新锁回厅内正自压抑沉重的一角。
    愁色如结,打在眉间,偏是无奈在眼,脚下难移,身不能前,满心焦虑无能做解,忆无心只能原步远望彼端争执之地。
    “呿!”两步开外处,正站在一身红衣盛妆的凤蝶身边的狼主,对着眼前一幕僵持,仅以脸上冷然,口中轻嗤做为表态。
    “如何,想好了没,你是仍准备回吾一句无知的不需要呢,还是,拿着这本剑谱证明给吾看,你所谓的超越不只是一句空口白话呢,剑无极!!”气势凛然的再是一句出口,随着再一次的强压袭身,手中本是闲情之物,此时却如利刃耀眼。
    蓝影入晴,冷话入耳,压迫已到极致的心,再度猛力一缩,紧窒之感几乎让人瞬间失息忘呼。
    静默的片刻,一直逞强不屈的视角,顺着垂下角度,将全部的表情敛入到一片余影成荫之中,厮磨的切齿声带着极端的不甘,一字一字慢慢由染上绯红的唇间吐出,“吾……一定会……超越你,神蛊……温皇!”
    “吾,拭目以待,剑无极!”冷却多时的表情,这一刻,清笑回颜。
    “哼,你等着瞧,吾一定会打败你的。”信誓旦旦,声若石坚,再抬头,尽扫眼内晦暗低迷,紧握着手中剑册的剑无极,烁烁盯视着前方之人。
    “哈,你既有此雄心,吾便给你这个机会。”
    嗯?!为回做应之话,又引几度侧目斜视,其中,更有不满瞪视厉如风寒。
    “温仔/温皇!!”
    扇摆回身,先是止了后方两友惊声,继而,温皇挑衅一眼照向满写不服之面,“从今天开始,以后,每隔三个月,也即是吾由魔世回来之时,你,皆有挑战吾的机会!”
    “吾,记住了。”
    “为你之勇气,吾亦慷慨一回,只要你能做到但凭己力就可挡下吾剑十一的威力,凤蝶,便可随你离开神蛊峰,之后,无论你带她去那里,吾,绝不过问。”
    “嗯?!”满腹纠葛百味,在此名重新回荡室间时,终于冷缓了一腔热意,松开了紧绷如弦的表情,剑无极顺着话中两字,偏头看向一直静立无声的俏影。
    凤……蝶!
    “嗯,好了,今日的话实在说的太多了,连正事都被耽搁了。千雪,接下来的事,你这做义父的,可是不能再推脱了。”
    “少来,你礼都受了,名也认了,还想将事再推给吾不成。”扭脸不看正视之人,狼主一脸你休想如愿的表情。
    “你以为现在……,会有什么人有心情向吾下跪见礼么,为着你宝贝女儿的大事着想,狼主,劳你辛苦了。”不见异色,只有浅笑展颜,适闲之态重换回身的一刻,温皇再不管身后几人何心何情,径自转步落身偏座。
    “啧,吾看,你分明是想偷懒而已。”不齿一句吐槽抛向好友,狼主眼珠一转,却是一计上心。
    抬手搬起身边红木方椅,脚下大步向着对向迈动时,一边,狼主硬气唤着已落身后之人,“凤蝶,过来。”
    “……”唇启无声,心下无语,看着堂而皇之将木椅放在身边,且毫无形象可言的矮身坐于椅中的人,温皇眼角一阵抽动。
    “好了,现在,你们可以继续了。”正式落座椅中,,狼主先是挑衅一眼看过并排同位,此时只做以扇掩面,却尽是无言的好友,接着便是大气冲着一对分立两方的碧人挥动单掌。
    ……
    满室无声,诡异的氛围中,每个人顶着一张各自不同的僵窒面孔,异样的目光,这一刻出奇的汇聚在某一个人、某一个点上。
    静,还是静,寂然一片清冷的静。
    静,仍是静,静到无声的厅内,只剩一片清冷缭绕着每一人、每一身。
    不知过时几许,突然就陷入到奇异诡境的众人,皆被耳边一声或轻或响的轻咳惊醒。
    “咳,剑无极,你……,该去上前见礼了。”佯声一咳,收起一瞬的失态,稳重之气回身刹那,宫本总司已是开口向着一步之前的剑无极启声提醒。
    清音如泉,贯耳成震,彻底从无语的失神中清醒过来的剑无极,在转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师长之后,心情,已是平复如初。
    面对着并不明显的一记轻微颔首,剑无极扶在剑柄之上的手默默一阵用力,接着,便是昂然阔步走向并座成排的两人。
    划风生动,搅动经身相错的红衣扬波绵延,坦然磊落,径自迎前,再一步,止于两个人,两双眼的半分之处,接着,凌然顿足的身影,带着一身无卑无亢之意,曲着双膝向下沉去。
    眼内一阵异光窜动,大刺刺坐于椅中的狼主颇是意外的挑动着眉,然后,无应无答的却是转头看向身旁同坐的好友。
    诧然之色一闪而逝,接着,似了然,似恍然的神情接踵再闪,平直的唇线,浮过一线极淡笑意,眼垂一刻,温皇……,选择无声。
    嘻然轻笑声中,本是讶然的人,在随身在侧的少女提醒下,收色敛神,合手持袖,踏着如莲生花之步,妙然走近,随即,在已是跪落于地之人的身畔,轻巧一提裙,轻盈一下腰,于转眼之间,已是同跪于尘。
    稳坐不动,看着跪身在地的一对男女,原本兴致高涨的狼主,被突然不知因何窜出的几分涩感,压的竟生出几分不悦之感。
    哼!凤蝶……,就要嫁给这个臭小子了!想想还真是有点不爽,自小一直看顾到大的小蝴蝶,如今,却要跟在别的男人身边,实在是……
    恼怒来的突然,来的莫名,来的更是激荡,瞬间变坏的情绪,实在很有让人有种想要做点什么的恶意冲动,不过,在瞥到身边稳坐如山的幽蓝碧影时,狼主狠狠一蹙眉,到底还是未有动作。
    碧影对成双,弯腰权做拜,一礼谢天地,赐命缔良缘,二拜亲恩重,十载含辛苦,三叩鸳鸯意,从此……白首不相离。
    满眼看过三巡礼,满目看着双偶并,停遏有时的羽扇,在眸底映入一对斜长,如双蝶相偎相依的倒影时,随着唇上释心淡笑,再度翩跹曳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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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表于 2015-5-1 23:53 | 显示全部楼层
    轮椅温是不是也快出了?~~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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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5-2 12:51 | 显示全部楼层
    番外六   半生缘

    指下疾点如风,随着最后一掌劲透贯体,一声吐浊长声溢耳如清。
    抬眸一眼看过面色缓轻不少的人,温皇再伸手,轻轻拈指拔下几针入体长银,“现下感觉如何了?!”
    吐纳长吸,一气环巡体内,先前窒闷痛感此时再不明显,缓缓由沉息打坐中睁开眼的千尘,看着近站身前的人,默默回语,“已经无碍了。”
    “嗯,既然伤势无碍,那,你也该说说,为何会伤成这样了?!”收针回囊,探手将桌上所备药具收拾妥善后,温皇重拾轻扇回手,一挑下衣长摆,撩身顺着后方圆椅坐了下来。
    定定视线落在身上,如似一道微炙的火线,默默灼热着比血肉之躯上更为深刻的痛楚,沉眼刹那,有心避开他人探究的千尘,只是无绪低回了一句,“没什么,是吾……,一时大意了。”
    “一时……大意。”念念复语简单几字,看着低眼别头的沉默之人,如炬慧眼一瞬明如清镜,“罢了,虽然此回伤的不轻,但也总算是回来了。不过,千尘,切记,这几天不可再运真气,以免影响伤势反复。”
    “吾……,知晓。”
    “嗯,好生休养,明日吾再来看你。”敛眸一刹,口中已是定约隔日,言落声尽,蓝衫再荡,方是坐下不久的温皇,已自起身离座。
    不发一语,盘膝在榻的人,静静看着清瘦的背影,隔在了闭合的门扉之外,一瞬空荡的内室中,仅余一人的寂寞感,不经意间,又挑起了烈掌印身时,心中所幻现的那道身影。
    白若不染纤瑕的儒衫,掩不住一身风流的君子之气,总是一付温文尔雅的笑,总是带给人一种谦和宽容的适心之感。
    可恶!
    明明就决定了,那段要放弃的过往,为什么却仍是会想起呢。还有那个人,明明就……,决定再不惦念,为何却便便又在此时……重现心头。
    史-艳-文!!
    无迹成形的三个字,仿似今生迈不过的一道人生沟坎,重重压在他的心上、他的肩上、他的背上。
    压的他,不堪承载,几乎就要……,再也看不清自己究竟是谁,自己到底……会是谁!
    挥之不去,抹之不净,那道始终如嵌如刻浮在心上的影,如同暗夜中的鬼魅幽魂,不停的在眼中虚影轻晃,每一次的出现,带动着每一次的恨怒交集。
    砰的一声重响,合握成拳的手,带着不忿的不甘,重重捶在沿边。
    廊下,因着耳边一声隐约似传的声动,蓦然一瞬停顿了步下双足,不过,也只是瞬眼过后,止身于停的人,却又重新提步向前。
    一度弯转,数次拐角,来至旧日所居简室门前时,没有半分犹豫迟疑,信手前伸,掌下一力按推,房门已自轻声开启。
    缓步继续轻踏,身影继续闲适左右微晃,施施然走进屋中,温皇软膝后倾,顺势坐在桌边椅中。
    杯移,壶动,高抬,倾垂,水泄如注,眨眼将空白的杯中世界填满,然后,一只手,慢慢将杯奉至正闭目做沉思状的人面前。
    “是……,因为史艳文么?!”
    !!
    突然之话,惊动一路默然随出随进之人。一双血色赤瞳,看着浮动于扇影之下,微微轻覻着双眼的人,九寰长然一叹,“你……,猜到了?!”
    “有何难猜,能够影响到他之心绪的人,不过廖廖几人而已,而如今,你与他同是身处魔世,吾现在状态,也无让他分心之必要,除此之外,还能剩下谁呢?!”漫飘一眼,温皇笑中举杯在手,只觉茶香扑鼻入息时,继音已传,“不过,吾却是好奇,已经这么多年了,为何他突然又会想起史艳文呢?!”
    敛睑一瞬,魑族少皇唇上似欲动,又似只是一记轻颤,终了,却到底是未有一声相语。
    “哦?他不肯说,连你也是么,九寰?!”
    虽是一线半睁,但,看向自身的眸光,却是意外的具有穿透性,心下不觉一凌时,九寰再次将视线压低了二分。
    “今日,妖族又来生事,交战中,因为吾魑族出战军中,有一对父子,千尘他,看到那位父亲舍命保护儿子的情景,所以……”
    “果然,又是这样啊!”
    “九言!”
    “已经几年了,心结,却是越结越深了,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九言,千尘他……”
    “临阵对敌,最忌心绪起伏,他之状况若长久下去,今日重伤之事,只会不断重演,加之,若再被有人心刻意针对此点,终有一日,他,会害了自己。”
    心惊一跳,冷汗早在清冷语调下顺颊而下,九寰张唇,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嗯,都说无仇不成父子,他们这一对父子啊,还真是……。也许,是上一辈子彼此相欠的实在太多了吧。”一语含笑,敛眸时,温皇慢慢将手中所握之物放在桌上,随后,在一阵微旋轻杯的悠闲举动中,涩甘之味回喉留香。
    “九言,千尘所历,吾能一心体会,这种事,如果换做是吾,都未必有他之坚韧,可以辛苦撑过那段最为痛苦的日子。简单一句放下、宽心,吾可以说,但是,这些话对千尘来说,根本毫无作用,人心,终究不是……能想怎样便能怎样的!”无尽感慨,挟以说不出的心惜,无论皇者天威如何浩荡,这一刻,赤眸之中,只是满怀惆怅兼以萧瑟无边。
    “喂喂,吾只是问了一声,然后又讲了几句而已,不用连你这样消沉下去吧,麦忘了,你可是一族少皇,若是连你都动摇了,魑族之人又该如何?!”
    “九言!!”
    “不是一向都有一句话么,心病,理当需要心药来医啊!”
    “嗯?!”满腔无措,皆在这突然一句中尽化错愕,再抬眸,再相视,九寰不觉迟疑出声,“你想……”
    “哈,吾什么都没想哦,九寰!”唇上水渍泛现一片盈润光泽,正襟端坐的温皇,仍是悠闲不改的一口茶、一句话,“如果,非要说吾有所打算的话,吾也只是准备将昔日所予的人情讨回而已!”
    “九言!”
    “大战方过,妖族想来也自有损伤,以妖忏独明的狡猾,想来短时间内,两族之间会趋缓平和之势,而这个时间嘛,刚……好!”
    !!
    眼中神情,一惊再惊,而,映入眼中的景,却是笑中藏诡,不觉心颤时,九寰唇开却是无声。
    “说起来,吾也该准备一下了。”随着最后一口流温入喉,净白五指,叩杯还桌,水蓝长衫借着起身倾高之势,落足垂地。
    “九言?!”
    “啊,差点忘了,九寰,少皇,吾想借你魑族的千帅往人界一行,替吾办点私事,想来你是不会介意的吧?!”起身回眸,笑意满染的眼,在一话相传时一并投向身侧之人。
    沉默刹那,心底阴霾之感,竟是一瞬弥于此笑当中,一直纠结如麻的呼吸、心律,在平于稳健时,九寰轻咳正色,“咳,人,吾可以暂时借给你,不过,九言,你将人还吾的时候,吾可不希望再看到如现在一样的千尘,这一点,你能否向吾保证!!”
    “哎呀,少皇严令既下,吾……,何敢不从呢!!”一声笑语轻淡,转扇转身间,袭蓝已入窗前案后。
    -----------------------------------------------------------
    正厅高座,满目月白,风雅不减,一方玉白正束青丝白雪为冠。
    看过厅中长身而立之客,而后,又是一眼扫过手中纸页,丰都月沉吟刹那,转手带着指下之物背于身后,“吾知道了,不过,收集情报需要时间,吾无法马上给你答复。”
    “需要多久?!”
    “至少……,要十天!”
    “十天?!”
    “十天之内,吾保证会给你准确的消息。”
    微微一默,心头在稍做权衡后,一身挺直站在下位的千尘淡然做应,“那吾十天之后再来。”
    “嗯,可以!”听出他话中离意,丰都月亦自正身而起,在衣滑如瀑下,漠然以视对眼之人,“冥幽,替吾送客。”
    “是!”厅外,领身受命者,应声入内,“请!”
    摆手之礼近呈眼前,千尘敛眼一阖,脚下半旋回步,正待欲随敬送之人行步之际,不觉又是略有迟疑。
    平淡无感之情,再一次打量眼中如月幽白的人,以及那只被背在腰后,只露出指间一角余白的轻页。
    那封信……为何,这么突然呢?!
    分神一念,脑海不由自主想及魔世内,那张轻笑淡淡的脸,是如何不由分说的将东西交托后,就毫不迟疑的将自己赶回人界。
    是……,有什么算计么?!总觉的,那双眼内太过正常的神情有些……
    “请问,阁下还有何事么?!”被静看许久,丰都月泰然自持如旧,只是仍是礼仪上的对着相视的人问了一句。
    “不,没什么,告辞!”一言惊醒,收起心下悬疑,正式一声请辞后,千尘终是挪步向着还珠楼外走去。
    一双冷眸远远作送,看着离开的人自眼中彻底不见,丰都月一瞬合眼,转身已是面向后院方向。
    “副…,副楼主!”意外着访客离去后,却是无令见传,一旁随侍左右的人禁不住喏喏出声。
    “何事?!”
    “呃,楼主…交代之事…”有心直言,却又惧于一身冷霜相罩之人,回话者说的甚是小心。
    “不用了。”淡淡一句相回,顿步留足的丰都月,掌中一力抓合,纳于指间之物刹时粉碎如尘。
    ------------------------------------------------------------------
    浓黑军帐之中,烛光明火将四角映照一片光亮。
    正在案前查看军文要件的藏镜人蓦地一冷双眼,啪的一声,用力将摊开卷录合上,随即凛然一身长起。
    帐外,一直负责守卫的兵卒,在听到步声由内传出的时候,立时有所警觉,待到宽厚肩背出现在视线的刹那,立时握紧手中兵刃,且一礼垂头相敬,“将军!”
    “吾有事出去一下,你们负责顾好此处,闲杂人等一律不准进入。”虎目生威,一眼划扫,无上霸气慑人摄魂。
    “是!”久时未见如此凛冽眼神,被看两人,即时惊出一身冷汗。
    长风烈烈,低啸而呼,昂然铁步,一足一印。伟岸之身,在这暗夜下,虽是身着一片浓黑,却耀眼的如同天幕上最为明亮的星,带着让人难以忽视的气势,慢慢走出一营兵从的所有人之视线。
    身后或敬或畏、或钦或慕之眸光,全都置于心念之外,只是不停重复行步之举的藏镜人,直到走出营地一里之外方才猛然停身。
    眼垂,头微倾,手起,身半转,横臂点指间,直指夜林深处暗角,“出来!”
    浑然一声,力沉有劲,直透无尽黑暗,隐在一树暗影之下的人,顺着这一声的喊哗,慢慢踱步而出。
    !!
    “是你!”惊愕刹那,藏镜人心上不觉一紧,“他……”
    “他没事。”他眼中一瞬的惊忧,千尘自是明白其源为何,当下冷静的给予了最简单直接的答案。
    准确一言入耳,复见平静面容毫无忧虑焦灼之态,藏镜人一口悬心之气方才慢慢松下,“那你此来……”
    “他有信让吾给你。”平淡的对话中,千尘探手由怀里取出一笺递出。
    “信?!”怔然中,藏镜人看着眼前寸尺之物,眉上不觉深蹙而起,“那家伙,又想搞什么鬼?!”
    听着对面之人口中喃喃低语,千尘一语不发,仅是将伸出手再次向前递了递。
    冷然一嗤,藏镜人抬手接过相传之物,二三下便直接将笺中之信抖手取出。不断左右徘徊的眼线,一目一行地看着信中端秀字体,偶尔,沉于字里行间之意的人,亦会浅划一线,扫过眼前挺拔如松之人。
    直到,换次在上的一页薄纸上,那寥寥几笔映眼入晴时,藏镜人神色立有微变。
    敏感察觉他神情中一瞬生异,千尘不解相问,“怎样了嘛?!”
    “没什么。”快速敛尽刹那外露情绪,藏镜人直口一话揭过此题,然后再开口却是,“你来之前,温皇可有对你说过什么么?!”
    “临行前,九言说,因为他不是纯阳体质,所以无法对怒潮掌法有更深层的体悟,能教吾的,终究有限,因而,想让吾在人界等候消息的时间向你请教一二。”
    静静回完他之回话,陷入刹那无声的藏镜人,冷眸看着面上极是认真的人。在眼合刹那,短暂的沉默,被他一句出口之话打破,“嗯,此事吾知晓了,看在他的面子上,吾答应指点之事。不过苗疆军中之事,吾需要一点时间做下交待,这张图是去怒潮天瀑的路观图,你先去那里等着,吾稍后会赶去的。”
    微微点头,千尘伸手接过铁甲包裹之手所递来的图纸,展开一看,载于其上的地形走势已记在心头。
    “怒潮天瀑外围有千雪所养的狼群围守,不过,你身上有他的味道,而且在魔世内,雪影也与你们较为亲近,想来它们不是问题。”
    “吾明白了。”
    “你既有了解,那便先行吧。”
    “嗯!”
    又是点头应声,将手中皮卷收妥入怀,千尘最后一眼看过亦为自己血脉之亲的人,然后默默转身,遁着图中线路离开。
    静静以目相送远离之人,待到同是一身浓色的人终至无迹,藏镜人方才垂眼再次聚于纸上笔笔墨痕。
    又是静静独自站了片刻,沉心一番计较纸中所写,再睁眼,唯有心念把定之恒,藏镜人起步迈足,转身所向处,却并非来时归营旧路。
    夜下快步轻行,身旁,林立成密的野树桩丛逝如陨星,不断由两侧纷退在后,不置一眼留看,完全不曾在意这些身外之物的人,只是不断的行进,不断的向前,及至两个时辰之后,天色微见薄曦,眼中一座熟悉的庄院,蓦然入眼时,疾急而行的脚步,才缓了下来。
    天色虽有见亮,不过也许是因为时辰尙早,庄头之外,依旧大门紧闭,未见半分人迹现踪,只有门顶那方长匾依旧静悬。
    步下虽缓,却并不即止,熟门熟路,藏镜人也不在意拒客在外的紧闭扇门,至及身近院墙,脚下一点送力,已是轻易越拦而入。
    身影落地已在院内,寻眼一看,辨清方向后,藏镜人半分都未迟疑,直往后院一房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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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越过一重山树间林,行过一野蛮兽成圈,步入幽僻静地,远远地,扑鼻湿气净透着空中浊息,一气入肺时,只觉心舒神怡。
    此地,就是他……,与他们两人昔日同友叙情之地么?!
    抬眼四顾,只觉四下清幽之境,很是让人感觉心宽。尤其,已在不远之处的简陋小屋左侧,那方为闲坐长聊所特意摆设的圆石桌椅,在引人注目时,依稀如见久远前尽情闲叙的对座几影。
    那……,便是过去苗疆三奇相处的情景吧。
    心海生幻,如见旧情,阖眼刹那,情潮忽涌,一声感慨虽是无声,却是带着说不出的欣羡与……心痛。
    本是毫无血脉牵缘的陌生三人,尚且惜情到可托生死相交,为何,真正拥有的血缘至亲,却能狠心绝情到泯灭人性。
    难道说,天下、苍生,真的比自己的骨肉亲生还重要么?!
    一片难言涩感,酸楚着满心暗痛,茫然失神的眼,突然就失了焦距,只是呆呆的看着荡荡一片空白的清冷地,只有身边倒垂的手,在不知不觉中又自紧紧相握。
    到底……,还是难以尽放,终究……,还是做不到全然释忘,对于……,那个人!!
    恍恍迷离,怔然长站,不觉一日一夜奔波之苦,只为心疲心倦时,全身之力如被抽空,唯觉心痛心疼时,天地也成苍茫凄凉。
    时无情,行匆匆,一卷冷风袭夜寒,由远渐近的步者,惊动失神许久的人,回身迎面时,方被满眼昏黄落辉敲醒僵木五感。
    竟,已是一日将过了么?!
    自己,明明才刚回人世不久啊!
    “你一直站在这儿?为何不进去休息下!”
    浑然重厚的嗓音,敲破最后一点恍惚的警觉,收敛回神,举目所对之处,是一路行来的入径之道,彼端,正是在夜下相聚,又在夜下分别的熟悉之人。
    漠淡看过一脸将残留心事抹净的青年,重甲披身的藏镜人慢慢提着手中木盒走至近前,“温皇信中说你有伤未愈,特别要吾注意,今天时间已晚,你饮过药,再吃些东西就休息吧,掌法之事,明日吾再教你。”
    “吾的伤,其实已经无……”
    “麦跟吾说什么无碍,他的话,你若不照做,是要回去之后,再让他难以安心么?!”强势一口截断欲言不妨之人,接着,藏镜人冷着脸,直接掀开盒盖,将内中扣盖药蛊取出,不由分说直接递交在前。
    湍急白练,垂天泻地,隆隆巨声,如雷如震。
    浩荡水势,本是自然顺流,却是冷不防一声憾天惊响,一下由水瀑之下逆势爆冲中响贯天地,其势之强,竟使的强劲水流也自倒飞如散。
    立身崖边,看着一掌逆水行流的人,一身玄甲披挂的不世身影,在无言静默的观视中,本该是冷情无温的眼,却是在无人所及的刹那,闪过一缕绵柔心慰。
    想不到短短五日时间,他竟已能熟练运用惊世名招,虽然威势仍然难比肩一世盛名,但,就凭他领悟之愉,已可看出,异禀天赋的他,未来成就将是难以估量。
    “好了,今天就到此为止。”转思换念,分神回实,随着立身之人开口,依旧是不变的冷硬如铁之声,抹平了一刹如同幻梦才见的异况。
    流注如幕的水帘之下,逆冲水势即使再是惊世骇俗,到底仍是难逆天命自然之理,不过眨眼功夫,爆如散花的乱流便即恢复如初,重又挟带千钧垂力再次向下急湍而涌。
    掌出劲贯,一力强发,虽是如愿达到排天逆流之势,却也耗去不少体力的千尘,一边在水注下急促喘息,一边仍自硬挺承受着水压袭身的重力,不见移步。
    迟迟不见他应语而回,环臂抱胸的藏镜人脚下先是难以克制的想要一步快出,却又在微动时,似是心有他念,因而又止于当下。
    只是在又是片刻之后仍是不见人归,才状作不耐的挑眉一皱,随即脚下横步踏水而入,继而便是绝不迟疑的横近向前,及至两者之间距离已在一臂之间,当下铁手立时向前一探一抓,竟是将人直接拉着带往水岸边,“你是想让伤势再有反复,好回去时,再让他为你劳心么?!”
    水滴如珠,点点滑过发顶,划过满颜,流过唇角,微一张唇,想要争辩,却在想及魔世中的那个人时,又自无言以对,“吾……”
    一路将人拉回岸边,不顾湿漉己身,藏镜人径直从旁边圆石之上取过早就准备好的衣物,然后一把向着对面抛去,“把衣服换上,免的再染上了风寒。”
    全凭本能,下意识的,在兜头罩下的衣服散落欲掉之际,千尘已是用双手将之接在掌中,只是,愕然有怔的神情自手中之物流连过后,便顿在了仰目前视的脸孔之上。
    是……,错觉么?!
    为何,会觉的他方才明处的不耐,其实……,是暗藏关心?!还有,双耳中,那听似不悦的声音,却又似有着别样的忧心挂怀?!
    察觉对面视线中的难解惑迷,同是一身水淋成湿的藏镜人眸中异彩一闪快逝,再开口,语声竟比前言更形冷硬,“怒潮掌法你既已熟记于心,日后自己再行慢慢体会即可,从明日开始,吾,要教你纯阳掌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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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暗夜淡光,满照一地枯梢,寂静之地,在这本该是好梦入眠的时辰内,却被突然一足深深踏碎。
    并不算太过明显的响声,由间或隐现的林荫下传出,不曾惊动正自酣然的寻常人家,只有栖在枝头的夜鸮,因这突来之响而引的转头闪眼。
    或明或暗的林间,斑驳难全的光线,穿透着枝与叶的间隙,一刻照拂在墨绿泼发之上,一刻又映在冷冷清清的愁眉之间。
    看似如月一般无温的眼,却在不自觉中,散涣着瞳底那轻轻绘写着二分离乱与抗拒的眸光。潜意识的驱使下,趁夜独行的人,不停的连贯着脚下之步,一足接过一足,一步复进一步,带着满面伶仃,沉着满腹涩苦。
    “你……,是准备就这样……逃走么?!”暗语调沉,冷不防就由暗影幽林中,一直隐身在旁的人口中说出。
    不是若无所觉,只是,脑海满满皆是因日间的那句话而牵动着,让他克制不住的想起了……那个人。
    “吾没!”止步当下,千尘咬牙硬驳。
    “还敢讲没,那你现在是准备做什么,散步么,你以为吾会信?!”
    “吾……”
    “仍在想着史艳文,仍在……恨他么?!”
    “不要用这种口气教训吾!吾不信,现在的你,当真可以做到与他毫无芥蒂。”
    “确实做不到,但,吾也不会再如从前一般视他为敌了。”
    “你愿意如何对他,与吾无关,但,吾的事……”
    “你对他有多深的恨,就代表你有多在意他。”
    “藏镜人!!”一句话,几个字,像是一把锋利的匕首,瞬间便刺破了一直被他小心翼翼藏起的逆鳞薄弱,立时,惯以沉稳着身,平静对事的千尘,倒竖了眉,圆睁了眼,看着被游云轻隙间一线残光照亮半身的藏镜人。
    “怎样,你想否认么?!”
    “吾……才不会……”
    “只为吾日间所提,就能让你失措慌乱到想要一走了之,你还敢说自己一点都不在乎与他相关之事?!”
    “吾说了,吾是千尘,只是千尘,与史家,与史……艳文,毫无关系,是他的东西,吾……绝不要。”
    如此负气之绝,看在眼中,冷眸嗟叹在暗,微微一丝怜惜由心所出,眼前的人,实在是……像及了当初的自己。
    “千尘,吾知道你恨他!那你,有后悔过与温皇相遇,与九寰相交么?!”
    “?!”横空一问,千尘立愕。
    “吾以前与你一样恨着他,恨着上天待吾不公,为什么天意的选择,是让他在自己的父母身边得享双亲厚爱而长,直至成了中原的儒侠名士,而吾却要带着冰冷的铁面半生为伍,只能是别人口中十恶不赦的罪魁祸首。”
    首度吐露的心声,首度宣与人知的过往恩怨,娓娓一言,叩心入情,让一旁收话入耳的人,不禁……怔忡怅然。
    “如果不是看着温皇为吾和千雪做了那么多,如果不曾亲历他不在的那三年刻骨之痛,也许,吾至今都不会注意。”
    “千尘,如果当初吾不曾被带离,不曾流落苗疆,大概,吾便再也无法与他,与千雪相识,而后相交,若吾不是现在的藏镜人,苗疆,或许将永远都不会有誉世闻名之三奇之称。”
    轻言成句,一句一句,凝音如重,一声一声,叩锤敲心之刻,一直如火沸腾的心,一直如烈激涌的意,恍似全部被这几字平淡,浇灭了所有不平、不忿、不甘。
    如果……,当初不曾被绝情的人狠心送入魔世,现在的自己……,又会是谁呢?如果,他仍是史家的二子,那么,现在的九言、九寰,是否将与他再无际会之缘?!恍然一念,动荡神识,脑海中,今时最为珍而重视的两道身影,在恍然间,犹似一瞬化做虚幻将入云烟,让人再不得见。
    不及生喜,却是惶然先至,茫然恐惧中,他伸手欲挽将失幻影,却发觉一身白衣的自己,只手所碰的人,是同为白衣一袭的称父之人、是一向敬尊为兄的人、是一直备加关爱的唤弟之人!
    三张与己相似的面容,再不复当初绝情狠心时的伤人冷寒,每一张脸,都是一付或慈、或爱、或敬的模样,言笑晏晏的环在周身之旁,若是有人从远看去,此番温馨合乐景象,不正是一幅羡煞百家的美满之景么?!
    不!!
    前尘已是过往,便是再有留恋,也已无法将属于史仗义,属于小空的天命定数改回,现在的他,是千尘,是魔世之内、魑族之中的千尘。现在的他,有“他”在身边相扶相持、称兄为弟,还有“他”在身旁小心关照、暗中爱护,如此深情、如此厚意,怎能叫他就此舍了?!
    迷思还清,乱心即明,一念想开,再不回身留看身后彼端过往,暗自大力握紧的手,拢合之后复又摊开,随即又在双眼之下再度用力握住。不用多想,无须再想,他要做的,只是握住现在,握住那两只不论何时皆会向自己伸出的手就好,因为现在,唯有他们才是他今后半世之缘所在。
    刹那寂静无音,刹那觊眼相看,那双恨怨交集的眼,再不复撩乱难断,在他抬头瞬间,瞳底已被冷月光华炙热的热度,看的藏镜人心下悄声成叹,随即开口再言,“吾不管你最终所选,到底会是过往还是现在,吾只要你记住一件事,温皇现在置身事外之态,吾与千雪都希望他能一直保持下去,如果再有人因己之故而累他涉足是非,吾,绝对翻脸!”
    “此点,你大可放心,吾与九寰皆会看着他的。”
    “看着他?!”冷冷一笑,嗤鼻以对坚音应回之人,藏镜人脚下半步踏出,“凭他心计,他若真要插手,你们……谁能看的住他?!”
    横手一指直对己身,重声相问,却让千尘微怔。
    “吾与千雪和他相交了这么多年,九龙之变,吾们谁又看的住他了,谁又曾拦的下他了?!便是现在,他虽表面上答应吾们不理红尘俗事,却也是在早定之约中定下了限制,魔世之内,吾不清楚你们是如何做到逼他同应此事,但,你们是否真的清楚他的尺度在那里?!”
    一怔回神,不等话应,耳边,对面的人,再是一句暗意晦及难辨的话冷冷传入,细觉其字之间之味,千尘蓦然心上一紧。
    “他肯旁观,只是因为他认为现在的局面你们足可应付,所以他才甘愿袖手不问。然而,一旦你们有事,他绝对会重现当初因为九寰入险,而自损其身以求速回魔世那一幕。”
    一言如勾,扯出已在旧时岁月中的一幕浴血之景。想起了因,忆起了果,那个人,在那一天,为了九寰……
    “事隔虽已多年,但那却是最好的一幕写照。千尘,麦低估了你在他心中的份量,你能在战中分神以致受伤,你可知,他看在眼里,便是等于刻在了心上。”
    “吾……”吐字成单,后音却成哑口,当日受伤,他只是因为……
    “吾没兴趣知道你是因何分心受伤,吾只知道,你受伤只代表一件事,你现在的实力,还不够!”
    “……”
    “所以,你没拒绝纯阳掌法的余地,千尘!!”
    强势之态,随着再次的前移之步,一股凌然难抵的压迫感直透前胸,冷汗浸透衣衫之时,垂的身边的手,只剩力下的泛白之色。
    “也许,将来你能可自行悟出最适合自己的武学,但眼下,你之功体已是限定了你在修为上的方式,吾之掌法,你虽学会,但最后几式乃是合以极阴纯阳双劲而成,你说你不想学纯阳功法,是不是打算连这几招也不学了,是不是将来仍打算在临阵对敌时因为修为不够而再让他走出闲云斋呢,千尘!!”
    厉声相质,一字一句,逼着长身挺立的人,一步退后,再接一步后退。
    “好了,吾要说的,只有这么多了,如果你真的有把他放在心上,那么,现在你就给吾老实回去。”
    最后一句声落,最后一步止停,沉默中,紧握着手,难以回言的人,在呆立多时后,陡地松开紧绷的肢体,而后才慢慢转过了身。
    负手在后,看着无言中独行至此的人,默然再次独行而回,藏镜人合眼时,突然启语,“人已经走远了,你可以出来了,史艳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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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声名唤,最后三叠重音者,竟是最让人意外的一个名字。
    满地寒光如在瞬间陷入凝冻之态,短短一刻的静默,如同千年百载的悠远漫长,如果不是一声幽幽怅叹在此时传出,直让人以为此夜、此静、此冷,将会漫延到无期之远。
    “人,吾留下了,接下来的事,你知道该怎样办。”
    “抱歉,还要劳你出面才行,吾……,实在不知道该怎样面对他,即使,现在是以你的身份,吾对他……终究……”随着涩味浓苦的话音因不知如何继言而暂顿的片刻,暗影密集的一处黑暗角落中,施施几步走出一人。
    闻声转身,照眼抬眸,映影入晴,月光下,一模一样的金甲战袍,贴附着高矮无异的挺拔,带出一般无二的面容,彼此对身相站,恰如临镜自观。
    “你的苦衷,你的无奈,不用对着吾说,必竟你吾之间,过去不再是结,但你与他之间,身为父亲的你,欠他这一生。”
    “吾知道,当初为补魔世缺口,吾……,实在别无他策。”
    “够了!便是你的理由再充分,再伟大,你所做的,也许对的起天下,对的起你所许的侠义仁道,却永远都对不起他,史艳文,你枉为他父。”
    “罗碧!”亲生手足一声厉言责问,噤住早已满心难言之人。
    “吾来此可不是与你闲话的,十天之期还有半数,你好自把握剩下的时间吧,吾也该离开了,免的让他发觉。”
    “罗碧!”眼见话尽之人即欲离开,一身坚甲,另番风彩的史艳文不由出声唤停。
    “还有何事?!”耳闻听唤,藏镜人起步之足又瞬即止,侧肩微斜,一眼轻瞥投向身后。
    “多谢你,为吾安排了这十天时间,好让吾……,还能有如此方式,再这样近的距离看顾他。”
    “吾做这一切,不是为你,谢字,不过多余。”
    “吾知道,他肯再回人界,必是温皇安排,你肯花费心思做此排布,想来也是看在温皇情面。虽说这一切,初衷皆非为吾,但到底能让吾再与小空重聚之十日时光,艳文……铭感五内,这一声,是艳文该然,更是一个无能的父亲,对救了自己儿子的恩人的诚挚感激。”
    “救了你儿子的人,不是吾!如果你真想找人讲谢,来日尽可对他再说,不过,吾想他的回答必然与吾一样。”
    “罗碧!”
    “那封信应该写的很明白了,此次传武,温皇只为讨回昔日予你史艳文的援手之情,至于此中过程……,是否会成为让你借机再会亲子的契机,那全凭你自己把握,与他毫无关系!”
    “罗碧!”毫不留情的暗话指意,听的史艳文竟是难以回言。
    “话说至此,已经太多,临走前,吾只有最后一句送你。”
    “嗯?!”
    “温皇所立之处,但是代表吾之立场,这一点,你最好牢牢记在心上,史艳文。”
    “你……,知道了。”
    “难道你认为能瞒的了吾?!”
    “罗碧,抱歉,吾不知该如何向你说,那件事……”
    “说与不说并不重要,只要是吾想知道的事,不一定要从你口中听到,但只一件,如果你不能管好那些人的心思以及手脚,那就换吾来,用吾的方式!!”
    “罗碧!!”
    “这是提醒,也是警告,结果如何,就看你对他们能起到多大的约束力了。”
    话听入耳,史艳文却是蹙眉结愁,想及最近前往山庄之人越是见多,且其中更是不乏因温皇之故而涉仇怨者,立觉其中难办,委实左右难齐。
    只是,如果不想法阻止,但凭手足现今心性,以及对温皇看重程度,若无转寰余地,那么结局势必已是可以预料的惨烈。
    想到此处,再看一眼脸色冷而如铁的藏镜人,史艳文踌躇中不得不开了口,“罗碧,关于此事,吾会设法周全,也会想办法尽力化解,望你切莫因一时冲动而行险举,如此只会加深此结难解程度,对温皇而言,未必是好事。”
    “苗疆三奇,从来都不是怕事之人,他们若是懂的分寸,能可明白其中利害,自该晓的什么事是他们能做的,什么人,又是他们不能动的了的。但若,他们执意看不清、想不明,只愿凭一己之力而动妄念,那就别怪吾下手无情。”
    “罗碧,你……”
    “谁动他,吾……,就让谁生不如死!”厉言厉颜,随着冷面冷声,在一记转首中的狠辣投视中,最后抛下一句,藏镜人便带着一身煞气大步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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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日将尽,天地又见昏黄莾莾荒凉。
    崖边急瀑,湍流往复如昔,只是此时此刻,淋淋水带之下,连日来在此苦修的年轻身影,却是踪迹不在,陡留水中泛花一路远泻而走。
    屋下悬铃,应风动响,似在悄然传递着什么,一声叮铃过后,继续二声铃叮,然后是三声再续。
    一墙之隔,一室之中,一桌之上,一手方燃的信火,还来不及通耀光线渐暗的寂静之室,微弱如星的点点桔苗,已自先在动铃之风中摇摆生姿。
    小心以手遮挡,等过了风袭之劲,飘摇不定的明火,终是安安稳稳的系于焰芯做立,小心护持的人才安然撤掌。
    无语无声,默默转眸,一双眼,含着难以出口的脉脉悸情,先是细细扫量过留身十日的简朴小居,而后,再次转手将落置在腿边的红木漆盒小心提至圆案。
    双手以分,分从左右两边暗暗取力向中,接着,便是借力轻轻一夹,轻轻一拔,顿时露出了盒中之物。
    简简单单,一碗饭白,笃叩点桌时,微微温息犹自从粒粒软香中往外冒散,不待扑人鼻息,引人香动,再是几点轻叩落在圆圆桌面。
    望着这一桌最是普通的淡淡菜色,一身绒甲在身的“藏镜人”,却是心上几分忐忑、几分期盼。
    这么多年了,未知……,这几道当初他最爱吃的菜,如今可还合他的口味,如今……,可还吃的下去。
    恍然情恸,再勾曾经最是惹人羡妒的一幕美满天伦,和睦之景中,他仿佛还是那个站在廊下看着专心于武的少年的父亲,而他,依旧是那个一心无惧,只知向前,足让身为父尊之人感到骄傲的的少年英侠。
    “仗义,小……空!”喃喃之唤,不受控制,在情难自抑中,不禁一声出口成调,恰被推门欲入之人捕之入耳,原本平淡表情,立时僵如石硬,暗如阴云。
    木桓声起,如惊如响,霎时警醒一瞬失陷忆海之人,匆匆回身,匆匆相看,却,刹那被一副阴寒怒冷之情搅痛心扉。
    “千……千尘!”嗫嗫喏喏,不知以何启唇,更不知该做何解,面对怒云翻波的眼,“藏镜人”却是一如手足无措之稚子胆怯。
    无心一声如梦呓语,无意揭破了十日相处之谜,怒火急窜的刹那,唯一的理念便是驱使着履中之足强势转身。
    “小空!”
    身后一声情切急唤,微微慢顿拔足欲离之步,然而,分神不过一瞬,下一刻,已在怒中见痛的心,偏执再次提步。
    “小空!”殷然再是一声情动传呼,难再继续维持一身假装的史艳文,几乎是以一种慌乱至极的神情闪身抢步拦在了转途之人的面前。
    “史艳文,吾不想……再看到你,所以,不想吾动手的话,马上……闪开!”
    厉厉声重,是他无尽痛楚的愤怒,听在他的耳中,决绝到毫无不留情的直接,如锤重重敲在心头,酸涩之味伴着涌血心创,狠狠一窒鼻喉气息。
    不复见平日应对的从容尔雅,清俊眉间,是一种笔墨难描的惨淡凄白,将贯日里萦绕一身的谦谦温和崩碎到犹如尘中之沙,“小空,抱歉,吾不是有意瞒你,为父只是……”
    “为父?哈,这个字,你怎还有脸说的出口?史艳文,你究竟是够了没有,吾……,能请你麦再侮辱那个字所代表的意义么?!你扪心自问……,你的所做所为,有那一点配的上那个字!!”
    凄凉惨淡,面对亲子声声叱责,原就浮白的面上更加如雪无色,握拳暗处时,史艳文竟是难以对言。能怪谁呢,当初做下决定的人,正是自己不是么?!一切,就像孪生手足所说,这世上,最对不起他的人,是……自己!
    涩然苦味,一层一重,压在心头,沉在臂间,相拦的手,无力再作撑持,一点一点随着无颜以对、渐渐垂下的脸孔一同慢坠。
    阻拦在前的手,终于撤下,让出的前路,却难以带动心头半分喜悦之感,冷瞥轻视的眼,看着早有决定以何相待的人,曾经决定的放下,在一脸凄楚欲碎的伤神之情中,再度复燃。
    唇上微动,心上微痛,齿间无声,只能狠狠紧咬薄唇,手间力满,想挥又是难舍,五指紧攥,到头来还是狠不下心以拳相加,只在尖甲刺破掌心皮肉时,热流满聚的双眼狠狠一敛,接着便是强行一步越过身侧。
    后步正待随迈,此身正待远离,前方,蓦然再是一声步下辗动之响突入警觉。
    “十天之期已尽,你真要离开,吾不会拦你,但,至少等过了今夜再走吧。”
    “藏镜人!”难耐隐忍,只在难以松懈的双拳中强自克制,抬眸张望时,千尘看着正立身此行必经之位的人,出口之声已见爆发之势。
    飘然投以一记轻瞥于对面之身,面上冷然,不为燃怒之情有所更改,仅是开口再语时,藏镜人默带几分百感入言,“今天,该是你的生辰吧,千尘!”
    幽幽一句生辰,彻底止住奋力拔足之态,满腔怨恨火烧,在空白思绪中刹那寂灭不存,茫然转眼,看着身边一手之隔的人,千尘心上阵阵冷热交替。
    淡视木然落身入座的人,再一眼,藏镜人看向临桌相对之位亦自小心正身的人,手下轻轻一掀下衫,膝间随之半弯,最后座入了一对形如陌路的父子之间。
    “吃吧,总也是他费心为你准备的。”轻语同时,藏镜人伸手一送桌上碗筷于面如冰寒的千尘面前。
    口中冷冷一声恨哼,眼中恨恨一声冷绝,千尘稳身不动,面对眼前飘香饭菜,心下却是视之如同虚设。
    如此毫不遮掩的拒人之态,看在眼中,痛在心上,口中千言,难诉一句,史艳文只觉眼中酸意如将滴落。
    “你有理由恨他,但,你没理由拒绝温皇特意让你人界一行的心意,你既能为他放下过去,便不能为他彻底放下心结么?!”
    默坐无声,听着耳边之话,桌下拢拳的指间,一阵攥响不停,在爱与恨的纠缠中,心,摇摆难定。
    “你该明白,温皇特意如此安排,是为了什么。心结不解,你在魔世便无法定心,今后魔世之乱,你……,准备要让他为你牵挂到何时才肯满意,千尘!”
    挺坐之身,一震,一顿。无形间,为着那个名字,为着那个人在心中的意义,为着那个人如此默默关怀,一身冷意不觉稍淡。
    “今夜一过,你便该回去了,也许,今后都是再会无期,吾知要你……接受他,是强人所难,不过,分别在即,你……便当它是一场梦也好,算是成全了你心中舍不下的,那属于小空的美梦,也成全了他,这个最没资格的父亲的一点小小心愿!”半生绒马征战,半世惯看沙场,而此刻,身披血功无数的铁汉,难得也是柔情外露。口中的字里行间,是对这血系侄儿半生遭遇的惋惜,也是对血脉共承手足半生得失的感慨。
    心防被挑动的刹那,曾经最为寄愿的一幕温情,神奇地在这一句诚意规劝中化梦如真。错眼恍神时,悄悄抬头,悄悄递眼,眸中所映的人,似乎又成了年幼时对桌相坐,正对着自己谆谆善诱的熟悉模样。
    无言沉默中,僵持不动的袖中之手,终于慢慢由桌下抽出,在轻轻揍碗取筷的动作下,一口米香已入舌尖。
    此景入目,史艳文再也止不住涌热心头,眼中湿意,在百感催化下,立时凝成一线清泪延颊而下。
    一滴泪出无声,虽不曾见,却是心生有感,口中粗茶淡饭,顿时原味难辨,只在一滴泪落成声下,合眼同泣。
    --------------------------------------------------
    冷意十足,来步至窗前软榻近前后,一张棱角分明的面上,带着明显的生硬之气,将怀中取中之物一把重重递向前方,“你要的消息。”
    淡淡扬眸,淡淡牵唇,懒意十分的人,保持着软偎之姿不动,在信手接过方寸信笺时,极为自然的说着,“嗯,面色红润,气息绵长,看来这一趟人界之行,将你的心……散开了。”
    指下轻抽微动,口上支声无语,一双深眸,在看着那封借故传递两界的信,在他手中倾化为尘后,千尘漠然动唇,“你就这么希望吾……,去见他?!”
    “吾所希望的,只是不想你永远这样困锁着自己而已。至于他嘛,吾说了啊,吾只是想讨回人情而已,如何,他有用心教么,如果没,那吾亲自前去讨回公道如何?!”挑眉带戏,语中带谑,眼看身前立足之身,温皇笑语一句。
    “吾回来前,藏镜人有特别交待吾,要看紧你,所以,你最好还是安份一些。”
    “千尘,魔世内,吾现在几乎足不出户,你觉的,吾还不够安份么?!”
    “暗中算计吾回人界,九言,你那里安份了。”
    “哈,说来说去,你是在怪吾之安排么,千尘?!”面对悻悻青年,温皇唇弯笑浓,眼中诡波一闪,“其实,吾也未说非要你一见史艳文,如果你真的不愿放下,吾,还可另做安排的。”
    “你又在打什么鬼主意?!”凝眉做蹙,满眼不信的看着一笑之中暗带阴诡之情的人,千尘不觉出声相问。
    “要走出一段感情的阴霾,除了直面以对外,还可以选择另外一种方式的哦,千尘!”
    “嗯?!”
    “你年纪不小了吧,好像也到了可以婚配的时间,如何,可有意中之人,若有,吾可代为做主,替你操办?!”
    不料等待的结果,竟是如此答案,错愕当下,千尘禁不住面皮一阵薄红轻热顿覆其上,匆匆抛下一句“有事离开”后,便是急忙忙逃也似的离开此地。
    “哈!”打趣一笑,看着头也不回便逃了开去的人自门后消失踪影,温皇手中羽扇自抒闲情,“九寰,少皇,你看到了,吾可是未负你令啊。”
    “九言,你当着吾的面,如此欺负吾族千帅,你就不怕吾问罪么?!”也自难掩眼中明显笑意,开口时,九寰却是假做不悦一脸问罪之色。
    “哎呀,看来是吾不小心冒犯到少皇天威了,在此,九言还请少皇恕罪,不如让吾牵一段良缘做为赔罪之礼可好,少皇,九寰?!”
    看着一心故意之人,堂而皇之又将话题转套己身,九寰顿时结舌无语。
    “哈!”再度传笑,不理一旁无语目瞪之人,轻瞥一眼窗外晴空浮云后,温皇惬意合眼。

    本番外完,还差一章正式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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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表于 2015-5-30 09:03 | 显示全部楼层
    还差一章就要END了呢,先码再看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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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6-27 13:05 | 显示全部楼层
    番外七   闇影.邪帝
    风中衣飘,烈烈作响,三月之期一晃即过,眼下,又是一次境界之换即在当下。
    “好了,送到此就够了,你们也该回去了!”含笑淡淡,立身在贯通两境通道之前,温皇对着相送至此的两人慢语轻声。
    “话虽如此,但……”语透迟疑,九寰张目再次看向毫无异状的境界玄道,不禁再次说道:“此番为何不见那两人前来接你?!”
    “哈,你当吾还是懵懂不知世事的稚子么,这条路,吾也走了多年,可说是熟门熟路了,还需要什么人来接呢?!再说了,以前也不是未有此况,想来是罗碧与千雪有他事缠身,因而耽搁了吧。”
    “便是再有耽搁,也不该是两人一起延误,尤其,你此回还将回人界的时间延后了几日,眼下却是一人也未见前来,实在有些不大对劲!”仍是难卸心上隐约不安之感,九寰开口时,警觉向着周遭不断打量,结果却是满眼旧景如故。
    “麦在担心吾了,雪族有特意派人留意通道情况,若有异状,魑族不可能收不到消息,反到是你们,吾离开后,凡事定要小心,遇战以守为重,便是取胜也不可燥进,以免中人圈套。”不为己身悬忧,眼看离别在即,温皇却是细心叮嘱送行两人。
    “吾们自会小心应付,你就不用再担心了。时间不早,你也该回去了,免的又生意外。”眼见天色已迟,虽有不舍在心,却到底顾忌他之情况特殊,为怕再有不妥,千尘亦在旁边开始催行。
    一手相继拍过两人肩头,再无一语相送,翩然步下旋身,随着手中扇摇羽动,一身水蓝眨眼己是融于玄异通道之中。
    驻步多时,及至此刻亲眼看着他返身归境,九寰、千尘才稍稍缓了心头莫明不安之感,在一人一口长长舒气中,彼此一眼对照,接着便是两人同步移身转向。
    不远处,一直负责顾守此地的一队雪族兵将,默默看着这一程送行之人在各奔前程后各寻归路,心上警觉,终在眼中再无异人身影时才方稍减。
    为首将领,看着空白再无人迹的两方双途,心中正自感慨着人与魔之间原来也可产生如此奇异的羁绊时,冷不防颈部突传凉意。
    当最基本的生存之源被无情剥夺时,血线所带出的,不仅仅只是一腔沸热鲜红,更是,阻断了一息相呼的续命之气,随着一声低咽在痛苦中无声而发,已是沥满脚下黄尘的浊地,蓦然承接了倾落的一身之重。
    变数来的突然,来的迅捷,快到根本无人反应,只在连续的扑通声中,杀意,瞬间便在几道凶煞之影降现时,罩住一方青天白日。
    “可是处理妥善了!”一声冷冽,一影阴狠,妖绿双瞳在看着眼中回波通道时,冷冷质声问询。
    “禀妖君,雪族谴派驻留此地的部众已然全数歼灭,未有任何漏网之鱼。”恭身一跪,双拳成抱,随身出军者谨言回报。
    “很好,接下来,便照计划行事。立刻派人发消息给艳风情与梦浮生,要他们应策而动。”
    “是!”紧衔一命,领令者不敢怠慢,即时退身吩咐行事去了。
    身立不动,双眼照见那一道通境之径时,妖忏独明心下冷冷一笑。
    未隔几时,负责传令递讯之人再次回返,“妖君,讯已传达,花君与梦主方面也着人回了消息,说一切已备妥当,随时可以行动。”
    “既然一切就序,那就……,开始吧!”
    “是!”应声起身,步下一退,再一转身,尊令而行之人即刻向着某处挥手以示。
    收到暗示,远处一人立时满弦引弓,一箭照天飞射。
    怦然一声信爆,高耸旷空处,彩烟陡散,立时抢尽云白之色。
    眼见讯号已发,挥手做传的人再次转身另向他方,唇间翕动时,冷窒人心之绝应声而出,“开始封印!”
    令传当下,挟杀而来的人群中立有几人齐步同出,在向着处身在前的妖忏独明微微一礼过后,便是默中起手结印。
    一方玄术起,一方咒传力,一边异法升,一边光绽芒。如此四人四术,四印成四封,目标所指,皆为前方境达两界之玄密通道。合心齐力下,但见玄波荡纹不止处,分从上下左右四点为角,在各自不断加持术力于其上时,已是延立经年的神奇通道,开始一点一点向着中间慢慢收缩。
    冷然不语,冷身挺立,妖绿冷眸无波无绪,紧紧锁定的视线,紧紧锁定在那方横越两界的异径上,随着拢合之势不断加剧,一直叠背于身后的两手,不觉也在暗处随势越握越紧。
    这条惹来无尽阻碍的路,也是时候关闭了!而……,那个牵系一身麻烦的人,也是时候将其……永隔在外了!
    心念瞬动时,一直紧视咒力所集之地的眼,闪过狠狠一抹厉色,随即一声开口,却是刻意催逼之决,“加快速度!”
    “是!”齐声应命,列排成队的四人,立时将体力元力运至极端。刹时,四色异芳大放其彩,远远看去,瑰丽非常。
    神蛊温皇,九言!这一次,吾要你再也无法回头,吾要你再也无法踏足魔世此境,吾要你……再也不能来扰乱吾!!
    越身走过玄道,脚下再是一步,已是将身带入苍翠灵境。
    多年的景,熟悉的境,早已在这几年中来回数度流转入眼,早没了引人入胜之感的一界圣地,此时看来,却于山间通幽野径一般无二。
    轻履慢步,漫踱于静谥林间,一步复接着一步,一足随进着一足,前行,也只不过是为了能可回到归身之所,除此之外,丝毫不足萦心挂怀。
    不过……
    随性闲散,游步而走,一边摇扇舒情,一边,温皇却是随意向着四周抛投几眼探视,“嗯,难得此番回来没人在耳边念叨,吾却反而又有些不习惯了,哈!”
    自嘲声中,水蓝长衫随着足下间断不停做摆,在又是半盏茶的时间之后,独自而返的人,终于看到了前方即将行至的灵界地限之处。
    无意拖慢脚下步速,必意这次无人相迎的意外,多少还是让他有些难以释心,不过……,既然还珠楼未有消息传来,想必那两人应该不会有事才对。
    正做如此念想,前方,一条迅捷如同兽影的身影立时闯入眼帘,并且,一声熟悉喊喝随之一并传来,“温仔!”
    嘴角即时会心露笑,方才微薄一丝挂怀,在看到无恙好友时,转瞬便如身畔流风,一息便是已在千里之外。
    “真是……,一些烦人小事,却不想耽搁了这么久,结果害的吾晚了好几日,不过还好,还赶的及来接你。”大步向着蓝影所在处奔行而来,一边走,狼主一边抱怨不停。
    “其实,你和罗碧不用每次都如此刻意迎吾,神蛊峰的路,吾想吾还不至于认不得,千雪。”
    “是,神蛊峰的路,你是认得,不过,若没人看着你,那就保不准什么时候,你就会从这条回神蛊峰的路,拐到其他不知名的地方去了。”没好气的回以挚友一记冷眼,已至近身之前的狼主在上下一番打量中,确认了眼中之人未有任何不妥后,一程紧悬之心才算彻底放下。
    岂不知好友此番翻飞观视是何用意,温皇勾笑于唇时,心上情波绵绵一荡,“狼主尽可放心,吾无事。”
    “无事这两字,被你当成敷衍吾之借口也十几年了,你以为吾会信么?!”
    “狼主!”
    “麦喊,到底是真无事,还是假无事,吾说了算!”
    强势态度,噎的温皇一阵无语,兼带一阵无奈,感慨摇头当下,不觉开口,“狼主,未知你现在亲眼所见,可曾证吾所言为虚?!”
    “这一次,算你老实。”到不趁此拿乔,确信眼中之人确实无恙后,狼主也不在为难,只在与其并肩一路归途时,口中喃添几句细语,“嗯,气色未见有差,那两个小子也算是顾的用心。”
    “狼主……”
    “怎样,有了新人,就忘了吾这旧人不成,那两个小子,吾难道还说不得两句了?!”
    “唉……”平时巧言之能,每每逢及好友一句硬堵,却总是换的无言可说之境,温皇一声作叹,叹的幽长,叹的惆怅。
    “呿,你那两个宝贝疙瘩吾再也不说便是,你也不用再做此愁眉苦脸的表情给吾看。”
    “狼……主……”齐步同行之友,分明故意调侃之心,看在眼中,直让温皇眉上抽动不已。
    “哈!”好友郁结之情,直换狼主畅然一笑,随即也不再玩闹,反是正色转了话题,“怎样,此回回魔世,可还安稳,那几人,可是又故意措机挑事了?”
    “嗯,这三个月么,尚算安定。”
    “想来也是,有你在,那几个人,那里还敢不安份一些。”
    “狼主,你此言未免夸大,也,将魔世之君太过看轻了。”
    “看轻?哼,吾说的可是实话,如果不是顾忌你之手段,单凭那两个小子,魑族何能撑持到现在,一人尚且好说,二人他们也还能应付,三君在前,他们……,分身乏术。”
    “其实,九寰与千尘已经进步不少了。”
    “那又如何,魑族之内,除了他们尚有与敌一争之实力,那里还有能可派上用场的人,如果不是你早针对雪族也做了安排,一旦让四君联线,魔世之内,那还有魑族这两字留存。”
    “雪族么,立场微妙,吾之安排,也仅能使其不至真正站到四君结盟立场,对于魑族来说,凌雪寒霜,也难真正成为九寰之助力。”
    “要吾说,还是那三个人蠢!”
    “哦,好友何来此语?!”
    “明知道对他们来说,谁才是真正的威胁,偏是没胆动手,如果是吾……”
    好笑看着身边侃侃而谈之人,温皇随声附和,“未知……,若是好友易身相处其位,却是会有何高见?!”。
    “何用什么高见,既然都已经知道你才是阻碍他们野心的最大障碍,那么干脆趁你回人界时,由魔世内部将其通道封印,使的你再也无法回去,如此一来,你还能做什么呢?!”说到兴起处,狼主不禁为自己高明一着而满面得色,却不想,恰在他话声落尽时,身边一直并肩之人蓦然顿步。
    “怎样,温仔,本狼主这一招可是……”信步继往,完全未觉身旁已生异状,犹自陷在得意之中的狼主,仍在一边迈行时,一边惯然侧向身畔,还待继续吹嘘自己一着妙想奇招时,口中几字才吐,便因眼内骤失之影而瞬间怔愕。
    意识刹那茫然,随着空白过后的醒神,狼主一边挠头莫名,一边却在惯性使然下,转头看向身后,但见,五步开外之地,一身凝肃独立的人,正是片刻前与己齐肩之友。
    青白两色入眼,映照一张俊颜犹如染霜,有别于再会初时的安泰之景,此时,静立不语的人,无端看的狼主心头一紧,“喂,温仔,你不会被吾一句话吓到了吧,吾只是随便说说而已,你也不用脸色这么难看啊?!”
    “狼主……”
    “你到底怎样了?!”后知后觉,天性之中属于野兽的直觉,在此刻,催发出一种让人不安的焦燥,等不到辨清眼前异状之因,狼主已是凛眉大步赶回。
    “恐怕……,真是不幸……让你一语……言中了!”一句断话出口时,脸色更形难看五分的温皇,在颠簸一步退后中,惯以闲情的手,即时撑扶在身边树干之上。
    “温仔!!”急唤一声,急步再一进前,赶在虚晃几度,看似就要倾倒的人完全坠入黄土前一手及时搀扶肘下。
    本想释笑以宽挚友之心,不想,笑才起意,还来不及达唇勾形,心口处,那方维系一命之源的所在,又是传来一波强烈异感。
    受劲冲袭,指下拿捏之力顿时再难掌控,一刹的疲软之力,使的一直嵌手在掌之扇立时滑出纤长指扣,啪嗒一声作响时,惊起一幕浅浅薄尘。
    “温仔!!!”心切再是一唤,加重手上扶持之力同时,狼主已是迅速一手切向好友腕间脉门。
    “怎会这样?!”杂乱之息,纷乱难平,一时烈如激流,一时又缓似龟行,惊而失色下,狼主急匆匆看向脸色黯淡之人。
    “哈,亏他们能忍到今时才动手,也实在是……不容易了。”浅浅喃语,带动眼角似笑非笑,暗中又似藏煞的一句话,随即,在护命之源骤断一息当下,再也止不住膝间强撑,矮身一刻,温皇只觉眼前昏糊瞬转入黯。
    “温仔!”察觉手中下垂之重,狼主脸色急转如土。
    “千雪,麻烦扶吾……坐下,吾需要……调息!”
    耳畔轻语,声渐入微,引的狼主心急越是难奈,只是,眼下情况又容不得他深入细究,只得先依他言,扶他盘膝落座后,也自两掌相抵,全力协功以助。
    唇动似有计较,不过在想及好友脾性时,温皇默然收声在怀,不再多说。
    下一刻,随着捻指拈化之举,沉敛的双目,全力摒弃心头杂思,只做一心一意调息运元以护命脉。
    天时有序,轮转却是无轨可循。
    漫布林荫的荒野山林中,静静盘膝的两人,恍不觉枝上婆娑叶海慢慢一路已由清绿翠色转至薄黄浅亮。
    又是不知几许韶光纵逝,随着一息长吐由林间幽幽传开,一直默坐两人才终于舍的撤掌、松指当下。
    虽是撤掌收功,却是仍不放心心律已平之人,狼主抵掌扶肩时,急切一声先是追问出声,“温仔,你可有感觉好些了?!”
    “不要紧,吾现下……,已经暂时无碍了!”搀袖以拭额上浅密薄汗,缓下心口紧窒之气的温皇,淡淡向着身后之人宽言相慰。
    “麦糊弄吾,方才情况怎样看也不是小事,怎会是你口中一句不要紧!而且,什么叫做暂时无碍!!”平淡一句回应,却换狼主一脸疾言成厉。
    “呵,方才之事的原由么……”
    “温仔,麦想骗吾,你该知道,吾的底限在那里。”
    肩上,掌下,蓦然转强的压制,引的温皇眉上轻动,阖眼、启眸,一念权衡过后,长伸一臂,掸落趁静落在身上的微尘,接着便是反手一拍好友之手,“千雪,起来再谈吧。”
    “吾警告你,麦试探吾现在对你的容忍究竟有多大。”寒眼警视,冷言随出,不再一昧强压而制,狼主先行起身后,亦是将好友一身扶起。
    “哈,狼主威势,果然不凡。”
    “神…蛊…温…皇!”
    眼中咬牙切齿一幅凶狠模样,耳中暗哑如石木斯磨起声,明显再觉不曾撤离肘上之掌又重回力劲强,温皇唇边笑意却是不减,“其实,方才之事,只不过是因为有……些人,承了你狼主的一句吉言而已。”
    “吉言?你什么意思,给吾讲清楚!”
    “千雪,你不是说了,想要解决吾这个对于某些人来说无异于最大麻烦的存在,最好的办法,其实就是彻底断掉吾之后路么?!”
    “你是说……”一言点心,狼主刹时已是想到事因为何,顿时,后语截口时,脸色一瞬阴沉的像被墨染。
    “吾想,通往魔世的路,此时已然被……封印了!”本该是切身之话,温皇却是以一种事不关己的淡然态度淡淡说出。
    而,在他语出当下时,一记回眸,顺势轻瞥于身后密林深处。
    “他们…找死!”口中一声恨,狼主抬手即是扣住腰间配刀,脚下旋步之举,昭然此心意图。
    “千雪!”明知真相公布之后,秉性最烈的人定是会翻脸成火,幸而温皇早有准备,能可及时拉住就此欲走之友。
    “温仔,麦拦吾!他们既然有胆做下此事,吾就定然不会轻饶了他们。哼,魔世四君……又如何,惹到吾,吾就要他们付出代价。”冷厉一句燃动锋烟,狼主腕上一阵强挣,意欲突破桎身之梏,好就此寻仇而去。
    “千雪,不可冲动,你便是一定要找他们寻仇,也该静下三思才是。”
    “现在这样,吾怎能冷静的了!他们明知道此通道对你有何意义,竟还敢行此胆大妄为之举,他们想断你生路,吾就让他们先入黄泉!!”一腔沸烈之温,不断蒸腾着失去理智后的冲动与愤怒,几乎是在刹那就转为赤色的兽瞳,凶狠以极的遥看着林中一方深处,满心满念所想,皆是如何将那几个意欲置人死地的可恨家伙挫骨扬灰。
    “千雪,你此时前去又有何用,通道已封,你……入不了魔世的。”
    “封了如何,封了吾就再将它打开!!”
    “唉!”几番力劝难见成效,虽然明知好友为己一片心忧,温皇仍是无奈成叹,继续扣紧指下紧绷之臂时,不得不再度以言进听,“千雪,他们既然敢选在此时下手,定然是有了万全的准备的,又岂会让你这般容易再将通道打开。”
    “那要吾如何,眼睁睁再看着你有事么?”重声成句,狼主反手交扣壁上手腕,眼中昭然怒色下,亦自隐带一抹最是脆弱的恐惧,“温仔,九变之局,生死一别的三年,吾已经……受够了!”
    无言之叹,叹在心,入感在怀,悄然一瞬的沉寂过后,温皇敛去眉间所余闲适之情,在改以端正肃然之色后,轻声再说,“这一次,吾保证,绝不会再让你、让罗碧,为吾心痛了。”
    “温仔!!”
    “千雪,走吧,现在,吾需要先往龙脉一行,至于通道之事,吾自会对你详诉对策。”
    听此话意,狼主刹那稳静心神,双眼直锁好友时,异彩流闪,“你已有计划了?!”
    “千雪,狼主,好友,你莫非忘了,神蛊温皇……本就是睚眦必报的‘小人’啊!”
    “那……”
    “不急,等罗碧到了,吾会一并说与你们知道的。”举扇止了好友追问之举,长衫之下,引履起步。
    “你这次怎会这么老实?!”起行随侧,不防耳边后话,却是引的狼主侧目两眼疑惑。
    “哈,都被你撞到了,吾就是想瞒也瞒不住的吧,即如此,吾还不如实言交代,免的又换你不知期限的苦药之刑!”拂扇作笑,在步下足印重新见长时,温皇脸上已是改回惯有的闲情之态。
    急匆匆,林间迅风一瞬如电,重甲之后墨色长披如似一团飘移在空的黑云,快速向着前奔之地不断飞掠。
    不多时,由林间急行而出的人,在来到了这几年已经熟悉到不能更为熟悉的隐秘之地时,脚下依旧未见减缓之势,急晃一闪已是带身没入洞壁之内。
    暗道如旧,越是随着深入内境,壁上水气之浓越是扑鼻掩息。
    只是今日踏入此地的人,却是无心松缓心境,履下之行,因着几日前所见之信而恨不得脚下之步即刻到达欲往之地。
    眼前骤现光影时,急行之人已是难耐无言静默,唇开当下,一声已是将唤,“千雪,他现在……”
    闻声回头,身入影生时,狼主望着来人,急竖一指立在唇前,以举示静,随即回眸专注于庞然浩能之下静坐连日的人。
    在好友暗示下即刻放缓动静,小心踱至狼主身边后,一同齐目注视另外一友时,藏镜人皱眉轻问,“他现在怎样了?你信中所提之事,可对他……”
    “依目前情势看,他之状况还算稳定,不过,通道于他仍是必重,魔世之内的魔能,终是不能断的了的。”
    “既然重要,那就再打开!妖忏独明,梦浮生,以及那个叫艳风情的女人,哼,有心自掘坟墓者,吾便成全他们赴死之心!”
    “一切等他醒来再说吧。”
    “他已有计较了?!”
    “嗯,说是要等你来了再说。”
    “哦,这回他变老实了。”
    “有吾在,他敢不老实!”
    一意绘笑,唇角弧度方才略曲,眼中,一直润于纯然灵能中的人,蓦然随着一光划闪,叠重层浅之一身之蓝,顿转剑者白衣。
    !!
    齐惊齐骇,步下不约同是向前迈动,口中一声方待齐出时,眸中异象再是新一波的变幻,熟悉了几十年的书生卷雅,随着上抬眼睑,随着一线紫金明色显现,飘渺武像立时呈前。
    “温仔/温皇!”
    “吾……,无事!”吐息如轻如浅,简单一句回应心忧燃眉两友后,任飘渺一撩长衣起身卸坐。
    在对目满身战甲之友时,间断一句复又再续,“你也来了,罗碧!”
    “这种时候,吾有何理由不来,你说!”
    “哈,这一次,避不过的事,恐怕又要拖你们下水了,你可有做好准备,罗碧!”
    “吾既然来了,还须你这番废言么?!”
    勾笑若轻,步下一前,羽白成扇,挥手入握,眉上挑动若弦时,任飘渺已至双身之前,“嗯,既如此,那……,现在,两位好友可是打算一听吾之计划了。”
    “说吧,你准备怎样做,吾们全力配合就是!”拳下一握,掌中扣柄之手猛缩而紧,脸现凝重时,狼主一口成语。
    “首先,一定要再次打通往魔世之路才行。不过,这次又与上一次的灵魔之战不同,此回,通道是由魔世内部封印,想要由外突破颇是不易。”
    “术法之上想必少不了找人帮忙,可要吾回去请祭司前来一助?!”听他提及此点,一旁藏镜人却是心思转念。
    “不用,妖忏独明聪明一时,可惜他却忘了最重要的一点,通道打开多年,人魔两界地气其实早有接洽,如今通道虽断,但却阻不了地气连接,只要能确定边界地点,吾便能以天生克制魔魇的圣龙灵气突破结界。”
    “所以你一回来就往龙脉而来,并且接连几日都在汲取圣灵之气?!”恍然一语悟透此言玄机,狼主顿时一脸明白之意。
    “一来,吾需要圣气帮吾打开通道,二来,他们挑在此时下手,必然便会安排后招针对魑族,短时之内,吾恐怕难以抽身,所以不得不提前做好打算。”
    “温皇,你如此超过以往吸取灵能之限,可是不会有所影响么?!必竟……,你身上魔魇……”望着胸成定数好友,藏镜人却反是忧心他如此举动会否自伤己身,不禁当下悬心以问。
    “放心,吾这一命还来何其艰难,有你们在旁为吾打算,吾自是不会轻易再舍,关于灵能,吾自是有过斟酌的。”
    “嗯,你能把握好其中分寸就好。”听他言讲自会忖其尺度,藏镜人才缓了心头紧息,略顿之后开始继续追问后续,“接下来呢,通道打开,你是又准备帮那两个小子弥平隐患?”
    “何必一定要说成是为了他们消除隐患,这一次,他们先针对的人,可是吾。”
    “有何不同,你若真打算对付妖忏独明几人,结果若出,魑族必是得益最大一方。”
    “管他那么多做甚,无论魑族是否得益,那几人,誓必不能轻纵,既然这次决定出手,索性彻底解决干净,也免的来日他们再生事端!”狼主在旁插言时,眼中尽是狠辣。
    好友之话,引的藏镜人眉上微动,有心回语,却又顾忌在心,当下只是默然看向执扇之人。
    岂不知他心内所想,任飘渺却是但笑不语。
    “嗯,既然已经商量妥当,那你准备何时行动?”未觉暗波生异,狼主在旁正自问询计划起行时间。
    “三天已过,也差不多是时候了,那便……今夜开始吧。”
    “没问题,吾现在已经手痒的不行了!”豪言壮语一出,狼主当即撸袖扭腕,随时可以大干一场的模样。
    “今夜行事是没问题,不过,温皇,你不先想办法照会一下魔世内的那两个小子么,通道被封一事,他们怕是也早已经知道了,如今三天过去,万一他们忍不住冲动行事,吾怕……”
    “不要紧,此场变数,吾早有预料,当初便早有锦襄一封留给他们以策应变,而且,眼下吾身上之血契既然未有反应,便能证明他们暂时平安。”
    “你果然事事早有安排。”
    “好友此言,夸奖了。”
    “喂,你们是说够了没,既然决定行动了,那还磨蹭什么,走啦,咱们去给那些家伙好看。”秉持一惯之性,一话出口当下,狼主双手分别拉了墨袍白袖,齐往外带。
    分身两端,看着挤身在中,却是最早起行的人,任飘渺、藏镜人再是各自对望一眼,接着便是在同样的一笑无奈下,一同提步而出。
    寂寥繁星夜,总是习惯于静的树木,仿佛也已经习惯了自己独有的平静,总是被不胜其扰的外力所打破。
    因而,在这一夜下,林间急速而掠的三道身影,如过水无痕的风迹一般,匆匆一瞥,匆匆而过。
    重返而回的人,在重又看到了过往数度的、曾经贯通两界的地点时,不由统一缓下了脚下急行之步。
    “温仔!”
    “交吾吧。”一话接腔,当先走出并排齐肩之列者,一身雪白在清冷月晖映照下,更显出尘之姿。
    身后,所剩者,一人持手握刀,一人环臂抱胸,满载信任之情的脸上,皆是如出一辙般的平静,既不出言打扰,也不插手干预。
    他们,只是这样看着前方,看着已是收扇起手划势之人,在一片乍现的血光之下,迸发出难以与之一比的极红之艳,看着因他散出满身浓郁魔氛,而引的有所感应之界传来同鸣生波,看着他再在一瞬之间转换身上所负沛然至圣之气,然后,强势一击刹那击破已然被锁的封关之处。
    “哈/呿!”一笑一嗤,稳身不动的两人,在前方最后一记含笑回眸中,同是动足前踏。
    双眼一划,即时扫过臂上层层裹伤创处,在转腕动肘,察觉并未对己身造成太大的影响时,放才着手慢慢顺下被掀至肩上的宽袖。
    “怎样,不要紧吧?!”
    “没什么大事,不用担心。”
    “这是实话么?!”
    “千尘,吾可不是九言,他的坏毛病,吾……”
    “你一点也没少学。”
    “千尘!!”
    “好了,看你喊这么大声,吾姑且相信你这回。”
    “呿,还说吾,你不是也将他爱挖苦人的习惯学的十成十么。”
    短短几句言上互侃交锋,对视中的两人,在下一刻却又默契的各自浅笑盈唇,接着,便是在这抹淡淡笑意中一起转身向着高台之外的某处看去。
    “已经三天了,也不知道他情况如何?!”
    “有那两人在他身边,应是无事吧?!”
    “话虽如此,但到底这种通道被封的状况,不论你吾还是他,都是第一次碰上,吾实在是难以放心。”
    “你之血契既然未见异常,当是一切还算平安。到是,如果照他留书交代,只怕他也快要行动了,咱们……,真的不需要前去接应么,妖忏独明他们,恐怕也未必没有后着安排。”
    “一天!”
    “嗯?!”不解身边之人何以突然吐出如此简单两字,千尘顿时侧目相看。
    “吾最多……再等一天,然后,通道那边,吾要全力接手!”
    “九寰,如此一来,雪族那方面……”
    “天城本就是吾拱手让出,眼下,他们却连自己的边域都守不住,那也就不能怪吾插手了,通道的控制权,吾一定要将之放在掌中!”
    “九寰,雪族之事,是他多次周旋才换得如今立场,你……麦冲动。”
    “千尘,吾这可不是你讲的冲动。既然雪族做不到挺身插手,那这一场在所难免的对战,吾一肩挑下,天城,雪族想要,便拿去好了,只是那条通道所在的地方,吾……绝不让给别人。”
    “哈,少皇如此威仪,实在让吾不敢直视了啊!”
    惊愕这意外传声时,比肩共齐的九寰、千尘,立时转头望向身后源出之地,只见高台漫阶上,一袭逸白脱俗的人,正一步一步慢慢走来。
    “九……,呃,需要吾改口叫你任飘渺么?!”欣喜之情乍现,还不等啼名出口,九寰又是讷讷望着首度相会的剑者武相。
    “想唤吾何名,凭你高兴就是,反正,不过终究还是吾一人,不是么?!”划笑在唇,逸步轻闲的人,一边持续走近,一边随性而语。
    “你回来了,如何,通道的封印可破的顺利,你可有……”
    “不用紧张,吾这不是安然的站在你们面前了么!”含笑一点手中白扇,轻若无物之力在点触一身绒甲时,自是暗透一股馨馨暖意入心,看着眼中两人同时缓下眉目间所藏关怀,任飘渺一笑更深。
    “既然你如约平安归来,那接下来,你可是准备……”
    “自然是要准备一份厚厚的回礼,以便回赠当日的几位有心人,若不然,岂非显的吾不懂礼数了。”
    话贯双耳,九寰、千尘先是一记对视,接着再是扫过与其同来,此时正立足他身后三步之外的两人。
    “你想如何,需要吾做什么?!”
    扇抚微顿,紫眸金瞳一瞬停留挺拔年少之身,“九寰……”
    “吾不管你接下来想做什么,要做什么,麦想避开吾,九言!麦忘了,这里是魔世。”
    “受了伤还不老实,你啊……”
    “吾有照你的交代行事,这伤,对吾根本毫无影响!”
    “你就一点也不考虑你身为一族少皇的责任,这种时候,非要掺合如此乱事么?!”
    “吾之责任,也包括确定吾族之内的九师之安危,外人都如此挑衅了,你却要吾置身一旁袖手不理,吾如何还配受族人尊称一声少皇?!”
    “啧,这嘴,是越发的利了,连吾都快说不过你了。”佯叹一声无奈,观情闻声,心知此番再是难以避开眼前之人,任飘渺摇头当下口气已转,“罢了,既然伤势无碍,这一次,就随你吧。”
    听他松口,九寰顿时精神一振,“你准备何时行动?”
    “嗯,吾看今晚夜色不错,既然适逢此时回来,不若就趁此良机,为三君入梦前送上一份意外惊喜,如何?!”扬头一望天上悬月,淡笑间,任飘渺眸中诡波连闪。
    “那吾即刻去点派人手。”听他一念决断,九寰立时斗志高昂,脚下急提便欲回城点兵。
    “九寰,既是言明此行只为回礼,又何需点派什么人手,吾这只三途蛊,足够借你之手让浮生梦海之主看清吾对其敬意究竟何等之深了。”言谈笑语间,任飘渺广袖一翻一扬,下一刻,众人眼中立时映入一只幻艳如魅的血色轻蝶。
    眼中神色,在映入这一团如焰深红时乍然一亮,九寰轻举一手,慢而小心地将递送在前的微小生命接入掌中。
    “浮生梦海立于幻海之林,其地水气甚是浓重,三蛊途之威一经爆发,其效果将是非常显著,对于出入唯有一途的梦海之境来说,只要不将其毒解除,那将会是一场永无止期的噩梦。”
    “哈,从此以后,梦海怕是变成死海了。”手执可倾半壁天下的生死之力,九寰已为脑中所预见之惨狱景像而酣然长笑。
    “九寰,吾教过你使用此蛊的方法,你没忘记吧。”
    “放心,吾记的很清楚。”
    “嗯,那就好,梦主这方面,便交给你了。”
    “你可以等看梦浮生这一生中最为精彩的表情了。”
    微微一笑,任飘渺接着转眸看向九寰身边之人,“你呢,是愿意坐镇皇都,为免生变,还是,也随着他胡闹一回呢,千尘!”
    侧目一眼肩侧满面扬溢兴奋之态的人,千尘沉色不动,“既然你将梦浮生交给他了,艳风情呢,你又有何打算?!”
    “女人的事,当然要交由女人来解决才合适。如何,可愿替吾送一封信给北峰雪君?!”含笑盯视一话已是挑明自身意之所向的千尘,任飘渺慧黠转眸中悄转话题。
    “你想借雪域之势来打击艳风情?只怕凌雪寒霜未必肯,这几天来,雪族对通道一事表现的十分冷淡。”
    “通道被封,当时雪族负责镇守之人的下场已是不用多说,至于凌雪寒霜的态度,若是一时冲动行事,便是负了她一君之名,对外的冷漠淡然,不一定是她对此事不曾放在心上,她嘛,只是在等一个最好、最有把握的时机而已。”
    “你的意思是,她……在等你?!”心念在这字里行间顿有所悟,千尘一问出口时,已是紧视对面之人。
    “凌雪寒霜是聪明人,她既明白吾有必需回来的理由,那又何妨静静忍耐几日呢,有吾插手,免了她雪族同受三君针对之险,雪族才能在复仇一事上将伤害减至最低。”
    “她到真是好盘算。”
    “若无此等心计,她,如何能护的雪族一脉百年不衰。”
    “嗯,那吾现在就去北域。”
    “千尘,信若送到,凌雪寒霜当能明白吾之意思,你不妨也留下助她一阵,正好也可以借此彰显魑族立场。”扬扇挥点,言谈之间,任飘渺不忘再做指点。
    “嗯,吾知道了。”举手接过他递来之信,在妥善收入怀中后,千尘环眼扫过在场几人,便默默转身先下了烽火台。
    似是心有同契,看着先一步离开的千尘,九寰也在一眼掠扫过白衣身后的两人后才再次接口,“有他们陪着你,多余的话,想来也不用吾说了,吾也该动身去浮生梦海了。”
    “九寰,勿要忘了,临行前提醒你之司权,今夜,魑族除了要加强戒备外,位于皇都四方的毒阵,亦要全面打开!!”
    “吾会。”耳边最后一次叮呤,换得最后一次应声,之后,九寰小心顾着接入手中的蝴蝶也随后离开了。
    静静看着相继离开的两人在夜火照耀下各散于不同两地,沉默多时的狼主终于耐不住寂寞的开了口,“嗯,现在好了,两个小的都已经让你打发出去了,接下来,也该咱们正式去拜访那位妖族之君了吧,温仔?!”
    “耶,虽说是名领君称之尊,但到底仍是区区一人,又那里值的两位好友远途奔波呢,妖忏独明么,由吾一人应付即可!”
    “心机温仔,现在你还敢讲这种话,你是不是皮又在痒了!”愕听一言意外,当下狼主即时脸变如黑,垂在腰侧之手,不禁发出连串噼啪作响。
    “狼主……”
    “温皇,你该明白,此事你既避不过那两个小子,就更不可能避开吾与千雪,你的一人赴会之说,吾尽将之当成一句废话。”不等善言之人再展巧舌,脸色同是一瞬转冷的藏镜人终也在旁开口低斥。
    “藏仔说的没错,回来前你明明说过此事由咱们一起承担,现在却又反悔,怎样,你是看不起吾们,还是无法信任吾们,温仔!!”
    “哈,两位好友且勿动怒。吾可是从来都不敢小看你们之能力与修为,反而,正是因为吾深信两位之能,所以,这最后、亦是最为麻烦的人,才想要拜托你们!”眼见两友沉色显怒,任飘渺轻笑一声后,方才把扇继言。
    “你……,什么意思?!”攒眉成结,正是听出他话中别有他意,藏镜人、狼主在对眼时,心头顿疑。
    “黩武炎帝,在此,吾要请托两位好友,设法将之拖至天明了。”挑眉勾眼,本就诡波丛生的暗海中,再次激生云涛。
    “黩武炎帝?”为这意外的一个名号,狼主先自怔然,“通道一事与他有关么,为何这一次要连他一并算入计划呢?!”
    “温皇,你真打算借此机会,帮那个小子统一魔世之势力?!”亦是结眉挂疑,想不透好友如此突然之举到底何意,藏镜人却是直言心中猜测。
    “魔世势力终归会一统,但却不会是现在。这条征途,是属于九寰人生的历练过程,吾不会在本该是属于他的辉煌史页上留足太多,否则的话,他将来成就难免要受人诟病。至于吾能帮他的,也只是替他守住魑族,使其不致有失而已!”
    “那你为何要选在此时对上黩武炎帝,他不是一直立身魔世争权之外么?!”
    “他是身在权海之外,但他到底还是魔世帝尊,他可以做到袖手看着几方势力暗自角逐,却绝不会看着局势演变至对魔世整个格局有所动荡的地步,麦忘了,他所代表的武峰一脉,也在一统魔世霸业的必经之路上。”
    “那又如何,凭咱们三人,他便是再强,也……”耳中之言虽是句句点在明处,狼主却仍是欲言反驳。
    “千雪,如果九寰不能凭一己之力收服各方势力,使其倾心宣誓铭衷,将来,他何能坐稳魔世皇权之位,当年元邪皇的教训,已是够惨重了。”
    “啧,能想的这么远,你还真是没替那臭小子少操烦一分呢!”明了好友一片苦心用意,狼主低声一句咕哝后再不多言。
    “温皇!”身边好友方静息止语,此处,藏镜人却在默然沉思后再望白衣之身,“如果将来九寰在统一魔世之后向人界宣战,你可想好自己所要选的立场了?!”
    坦然迎视老友目光,仍旧不变浅笑如常,随着一手扇浮扇落时,任飘渺一语做回,“罗碧,那黩武炎帝可非是等闲之辈,九寰想要超越他,还需要一段很长的时间,在那之前,也许两境之事,未必有给你吾插手的时间。”
    “所以,你明明有能力将炎月苍鸣一并除之,却选择让吾与千雪只是负责拖延他,就是为了给九寰留下一道阻碍、一个目标,如此一来,即能不断鞭策九寰进步,也能借他拖慢魔世涉入人界之争的步调,你这一手的算盘,打的实在是精到极致了,温皇!”
    “哈,好友此言此想,让吾真是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了。”面对几分咄咄之意的藏镜人一番言词,任飘渺只在一笑中有意无意避过正面应答。
    冷瞟一眼于对面之人,藏镜人再是一声冷哼随后,“麦再耍弄花样,炎帝方面,吾与千雪可答应拖延,但,你最好明白独对妖忏独明的分寸在那里,事后若是让吾们发现有所差池,你麦以为可以再凭这几声笑糊弄过关!”
    “啧,苗疆军神之威果然懾人胆寒,吾……,遵令便是。”一扇起风拂掠过面,最后一记浅笑回映中,早有计较的人,只在紫金双瞳内留下最后的一抹森冷诡意。
    高台明烛,映照着静室内简单到只有一榻的摆设。而此时,端身盘膝落坐榻间的人,在经过历时长久的静默后,一息由唇间吐的悠远绵长。
    撤了体内持续流转之劲,在启眼的瞬间,碧色妖瞳内,火芒急掠作闪,“九寰,吾到想看看,没了九言,没了温皇,你还能嚣张到什么时候!”狠辣一言,挟恨带怨,力挫而沉间,不意再次牵动好不容易平缓下来的胸口伤处,痛觉,一瞬之间即有复萌之态。
    眉上一动间,方是平放的手掌,不得不又再次按压在了已被汗水浸湿的前衫之上,感受着掌心传来的湿腻触感时,垂下的视线,在放空的焦距中,又不意间想及了昨日对战中,那两个不顾一切,只为彻底迸发一身怒意的年少身影。
    “就算你们再有天份又如何,没了那个站在你们背后的人为你们悉心计算,魑族,迟早都会纳入吾之掌握!”狠狠一屈掌上五指,力紧而合时,那怕再次牵动痛觉漫延周身能耐,却仍是在想及自己已经抹杀了最为讨厌的对手时,止不住的心悦之情,浑然添化为唇上一抹得意。
    “禀妖君!”
    正为一计得逞而自满在怀时,静室之外,突传一声报讯之音,微微刹那的错愕后,妖忏独明先是冷了面上外露表情,随即已是挪足落地,“何事?!”
    “禀妖君,艳君、梦主连袂来访。”
    !!
    两个意外的名字,竟在这意外的时间入耳,妖忏独明一刹怔忡时,心头顿生疑虑,“这种时候,他们两人怎会来此?!”
    “禀报妖君,双君说,此来是为有关魑族之事特来商量对策。”
    再闻屋外通传之讯,妖忏独明更是诧异不解,“一切计划不是早就商量好了么,此时前来还说什么对策?难道……,魑族暗中曾向两地各有进兵不成?但……,魑族现有状况,应是无力暗中培养奇兵才是啊?!”
    许是久不闻室内有应回传,更是不见内中之人御令下达,一门之隔的室外,一膝点在青石之上的人微微抬头,“妖君,可要属下回禀双君,说吾主正事在身,不便会客?!”
    “嗯……”沉吟间,妖忏独明自在心下有所计较,片刻后,已至门边的他,一手将手打开,“不用了,吾,去见他们。”
    “是!”领命为应,跪禀之人,在身边一影跨身而过之际,立刻将头重新压低。
    昂然阔步,不世身影,带着一身凛然难犯之威,惯行于明火一路铺就的长长回廊之中。
    耳边规律的步踏声,在渐行中渐远,微微仰抬的视角中,只看到远离的背影终至消失于廊下拐角处时,一直俯身跪地的人,才慢慢站起,一路快步寻踪而上。
    穿廊越径,伟岸身影虽是行进间步下呈缓,却始终未见止歇之势,直到,眼前蓦然出现了通往王殿正厅的偏门所在,妖忏独明才在又是一步踏出后稍现顿足之态。
    望着近在咫尺的几步之距,不同于偏廊略显暗淡的光线,乍现一片亮如白昼的光与影的交接处,妖忏独明却是不解何以心神上突然有所起伏。
    这种复杂到难言的感觉……,实在太像每每面对那个人时所产生的莫名紧迫压力,体内的每一根神,此时如受无形针刺穿透一般,在泛起磨人刺疼之感时,心海内,无端一波警兆油然而生!
    不过,为何会在此时又浮现如此让人讨厌的感觉呢?!尤其,此地还是自己一掌所控的妖族之地。
    是自己……多心了么?!
    那个人,明明就已经被自己排除在异境中了!
    而通道,更是集合了三族之内所有擅于术法之人共同出力封印的,那种力量,绝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轻而易举解除的。
    他……,应该绝不会再出现在魔世才对!
    自己……,根本不需要如此担心!!
    “啧!”一声不悦,即是为了那至今仍能扰心成碍的人,也是为了总是无故想起他的自己,妖忏独明狠狠一弯左眉,接着,便是重新接续起已经停顿了片刻的脚步。
    一步,叩地笃响,一步,光近影縮,然后,再一步落下时,狭于一线的兴与暗的划分,被轻易突破。
    “抱歉,让两位久……”谦和以礼的执词,仓促断于最后未能成音的一字之间,本是信步沉稳的身影,亦因为眼中被此时一片明火所照的泽泽生耀的白色身影,而骤然僵在原地。
    “妖君客气,是吾来的突然,以致……打扰到妖君了!”翩然回身中,首见一袭白衣如洁曳地,回眸的眼,紫中自带勾魂之魅,金泽更具超然之姿。然而,与之相比,那双混着两色而成的瞳,却远不如那张熟悉的脸孔、那抹熟悉的笑意更让人觉的震憾。
    “你……,怎会……”
    “哦,妖君如此表情,是在意外吾……出现在此么?!”玩味一眼回视,被一身白衣映的脱俗脱绝众的人在轻言淡笑中接口。
    已为眼前不该出现,却偏是出现的人,搅乱了一池心湖,完全无能理解的迷惑,只是汇成了脑海中止不住的自问。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他……,为什么会……又……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一瞬间的沉寂,又恍似一场漫长的等待,处在无语相视中的两人,一者哑然失色,一者笑靥如常。
    恰在此时,妖墨浓绿身后,突然凭空响传诡语,“妖君,请……”
    不等句断,不等话全,即使耳中声波实乃熟悉之人所发,此时此刻间,妖忏独明却是猛地一缩瞳仁,在戾煞之意乍现时,脚下已是一步快转,手中跟着一线掠扫。
    “唔嗯……”于是,那未能成句的断言,只在突兀的转为一声沉闷呜咽后,便随着向前喷溅的血泉,一起倾身倒落地面。
    “唉呀,妖君,你这又是何必呢?!”一声婉叹,一眼哀惜,状不忍睹一般,借着扇掩之势的人,却在扇面相遮下的唇上,勾泛冷弧浅意。
    “哼!”一声冷哼,手中犹在泣血垂滴的妖刀,笔直封指对向之人,妖忏独明在瞥过地上空洞茫然的断息之首时,眼中冷色直如九暑寒冰,“你之手段,吾早已见识不少,此时再来假做悲悯,是不是太过虚伪了,九言!!”
    “耶,妖君此言差了,吾不过因先前受这位仁兄礼遇,而深感妖君有如此下属实乃大幸,想不到转眼之后却亲眼目睹了他如今身首分离之惨状,而一时心生不忍罢了。”白羽徐风,一起一落中,再行出口的话虽是着意感慨,却实是让听之入耳的人更添恨怒,“妖君,在此吾不得不向你进言几句,一个如他这般忠心耿耿的属下,求之非易,便是他无心之间有所差池,妖君也当念其功绩而施以小惩以示大戒才是。”
    “九言!”怒声一斥,立足血染三尺之地的人,终是再也按耐不住一腔怨恨,怒目瞪视间,尖锋刀芒急亮,“少再悻悻做态了,吾的人,吾自是清楚明白。方才,他回禀吾时,分明言讲访客另有他人,而眼下你却能如此悠闲立身在此,吾相信,如果他不是你暗中买通,便是你早已对其下了蛊毒,驱使着已失心智的他,为你假传了这个消息,以便诱吾出现在你的面前。如此一个随时可能反噬吾身的一步暗棋,吾若不及早除之,岂非是在表明吾在你眼中究竟有多愚蠢了!”
    “哈,说来说去,妖君到底还是对九言有所怀疑。”
    “对你,吾岂敢只用怀疑这两个字,若是一个不小心,吾妖族怕是就要步了魈族之后尘了,九言!!”
    “唉,想来可能真是吾做人失败,吾自言一向坦诚待人,却不想竟让妖君对吾步步堤防,处处小心,就怕吾对妖族一脉有所不利,甚至不惜一举封印通道,阻吾回返魔世之路,如此天大误会,实令吾忍不住要喊一声……冤枉!”
    “冤枉?!你若喊冤,那这地上所躺者,属吾妖族之人又该喊什么呢,九言?!”
    连番冷言,换的白衣着身之人无奈锁眉,“妖君,吾实不解何以让你对吾误会至深,吾若真有心图谋妖族,此时,吾便该携同魑族大军在外宣战,而不是独自一人立此王殿之上,便是再不济,吾也可直送妖君几只三途蛊以求今后高枕无忧,不是吗?!”
    轻语而诉的一个名字,瞬间紧迫心头压力再重,在手下不觉握力又强了几分时,脸色已是更沉的妖忏独明冷冷回应,“区区三途蛊,怎堪与你之心机相提并论!你现下未用,不代表你就真无此心,也许,你根本只是想要采用更直接、更简单的方式而已!”
    “唉唉,看来无论吾说什么,妖君是全然都不会相信了。”
    “九言、温皇,魑族如今之盛,全是拜你所予,吾妖族这几年来倍受打压,以致落到如今势弱之境,这其中,有那一点不是你亲手所赐,而此时,你却要吾相信你?哈,任飘渺,你的笑话,太冷了!”寒面如染深霜,眉上锋冽直似雪重,全身透冷带冰,眼中藏恨带怒的妖族之君,在这一字一句间,所想及的,唯有自身一脉在这几年之中的艰辛漫漫。
    “唉!”沉息一声长叹,怅然满情的人,带着面上的百般无奈看着对面恨意难容的一族之君,眉目间止不住感慨万端,“妖君如此指责,吾不敢轻言一句无辜推托,只是,妖君啊,你为何不体谅吾当初可是为邪皇所救之情呢?!”
    “相救之情如何,你不是也救活了九寰,重新给了魑族一位少皇?!再者,后来寂灭十方一事,你所做所为,尽够偿还九宸所予之恩,时值今日,你有足够的理由置身在旁。”
    “唉呀,妖君,你莫非忘了,吾身上,可是仍留有魑族少皇所下的血契啊,有此禁制在身,吾何能一旁安稳观壁。”
    “你若真心壁上静观,这一次回人界就不该回头,通道受封,予你,绝对是一个可以搪塞任何一方、任何一人的绝佳理由!!”
    “哦,如此听来,妖君煞费苦心一举将通道封闭,竟是刻意为吾之两难立场设想,实是令吾……感动莫名啊!”
    几番心计互较,更是几句语上交锋,此声彼音,互鸣对诉,弥漫在相对两身之间的,紧张又诡异的氛围,如似一场看不见刀光剑影的战场,而在这样的对阵中,一招一式间的交锋,皆来自于有声无形的一文一字。
    随着各自的最后一句断语,紫金双眸,碧绿妖瞳,重新系于一线之上的两端。只闻对方悠绵的浅息轻舒中,对向而站的两个人,仿佛瞬间又回到了片刻前再会之时的情景,一场沉默中,是倏然转至无声的寂静。
    不知几时,死寂一般的幽静中,对峙相看的两人,同为视线内乍然一爆一暗的亮度而各自敛神以待。
    闲情不减的人,斜眼轻瞥向骤转光弱的角落,在发觉原是一处长台上的火烛因油尽而熄时,淡然眉角浅浅而淡。
    错分的视线,带动心神一刹的错分,在他观灯的刹那,一直流于气息中的,那种不安份的诡异压迫感,随着一声隐然铮鸣的刀吟,转瞬已是破风而近。
    微微一笑,白袖长袍中的手,持扇拂风而动,绵而柔的软劲,在羽尖碰触到尖锐刀锋时,浑然如圆的绵劲及时流转运化,立将杀招霸道尽卸一招之下。
    “妖君,你说,吾该对你之在意感到惶恐呢,还是荣幸呢?!”
    “惶恐、荣幸,尽随你意,吾……,只要你留下此命就好!”
    “哈,留下吾之性命如何,妖君啊妖君,这几年来,吾可是只有一半的时间是在魔世之内,尚余的半数岁月,吾……是在人界啊!”
    “你想说,非是你阻碍了吾,而是吾妖忏独明本事不济,无能壮吾妖族一脉,是么,温皇?!”
    “不敢!”圆滑卸过杀身猛劲后,执扇以抵的白色翎羽再迸极端刚力,在弹开执杀而来的索命妖刀时,任飘渺将空无一物的另外单掌悠闲背于后腰,“吾不过一介凡夫俗子,那来的胆量挑战妖族之君王威,不过是有几句谏言奉送而已。”
    “九言,既然你吾之间脸皮已经撕破,还需要你如此伪善应对么!?”
    “妖君纵是疑吾用心,吾待妖君却是坦诚不变。”看着重新拉开距离,重新站在五步之外的人,任飘渺好整以暇继续含笑接语,“妖君雄心,吾深感钦佩,但,如今魑族之势不同以往邪皇元身入灭、九寰重创难撑,这几年的经历下来,想必妖君自是清楚魑族之盛,不是朝夕之间轻易可取,但仅凭妖族一脉,力量之上又是实在有缺,想来妖君也是明白此中道理,才选择与梦主、艳君相合,然而,吾在此却不得不多嘴插上一句,妖君,你真相信,三君之间合作尽够坦诚么?!”
    “任飘渺,吾要说,你的离间之计,用错了对象。”
    “是离间阴谋,还是实言与否,妖君自可判断。在此,吾只问妖君一句,究竟是缔盟共事好呢,还是……,完全掌控在一手之中好呢?!”
    !!
    一话入耳,换来心上紧然一凛,不觉握刀之手越重几分时,妖忏独明紧摒双唇却不做声。
    “说是三方和作,但,三君之间,谁不是又在暗中提防着其余两人会借机吞并自己一方呢?!”恍似未见已然渐有色变的脸孔,任飘渺逸情所致,却是自行来至一旁椅边座下,“所以说,如此有限的合作,不如全力拿下两方,待三方力量统归合一后,其势,自是足够与魑族一争胜败了。”
    “温皇,九言,任飘渺,如此拙劣说词,只是显的你计穷而已!”
    “唉,妖君何以这样说呢,吾可是诚心为妖族设想啊!”
    “你……”
    “嗯,吾知妖君到底还是顾念几分诸君之间情谊,所以才迟迟难下决断,但,既然妖君都不吝一心为吾之苦衷设想,而设法封锁两界通道,此情之厚,吾自也当以相同的代价回报才是,如此才不辜负妖君一番心意啊。”
    “温皇!!!”
    “九寰会用吾之三途蛊封尽浮生梦海出口,相信只需几日,便可大为削减梦浮生之势力,届时,吾必会解去毒患,以方便妖君行事。至于风月香情,吾相信,有雪君在,艳风情之力量难保长久,如此一来,妖族自能在伤害最低的情况下,一举取下这两方势力,到时,妖君何须再愁无力一抗魑族强势呢?!”
    “温皇!!!”一声难抑怒喝,在破闸脱笼时,直化一式力猛刀劲,断空翻覆间,身边一切器具皆同战靴之下坚硬青石,碎成粉沫。
    眸中所映怒容,如似一头被彻底激怒的魔兽,厉声贯耳当下,闲坐在椅的人却是不惧、无畏,仍自挂着嘴角的那抹浮笑,在亦深或浅的曲线弯孤中,再是一句出唇,“妖君,天色将明,而吾,诚心为君、为妖族所布之良机……也将至了!”
    “够了,你……”
    “哈,罢了,看妖君如此怒容,想来是更为看重诸君之间百年情深,不像吾,只能行此小人行径,选择趁人之危一途了。嗯,虽是遗憾未能让妖君对吾尽释前嫌,但,温皇自认已是尽了最大心力,至于结果如何,一切但凭天意了。天色不早,打扰妖君多时,吾,也该告辞了!”一声请辞响彻空荡王殿,在椅中白衣如云下滑间,银色白靴已是稳稳立足在由破坏之点所延伸出的如蛛网一般的裂纹之上。
    “妖君,请!”
    最后一声离意诉尽,最后一眼看过咬牙无语,却是一身蒸腾的人,留下了最后一抹仍是看不透、猜不出真意为何的,如水一般无味、又像酒一样让人回味至深的淡淡浅笑后,冷眉冷眼的白袍剑者,施施然踱着细步,迎着殿外初映的晨光慢慢走出。
    一身怒意,一腔恨火,面对此时眼中背对之影再次露出的致命破绽,明知这才是最好的机会,偏偏,持刀的手,在止不住的颤抖下,到底却是重重一下竖插入地。
    “可恶!!”满是不甘的一声忿咒,满眼的噬血恨怨,更是满心的挫败屈辱,最终只凝成了口中一句染血的两字,“九……言!!”
    为什么?!这个男人要出现在魔世,出现他的视线之内,出现在……,他的生命之中呢?!
    他……,果真完美到无懈可击,无法可败么?!心生一念摇摆时,历经百年岁月的王者,首度涣生出一丝迷惘在眼,一丝恐惧于心。
    昂首轻步,从容迈姿,由诡异到无人上前相问,无人上前拦阻,更是无人上前引行的恢宏王殿走出时,一袭长衣顺势动迭,在烈阳沐身遍洒的刹那,此身圣白反被映衬的更加几分飘渺。
    足下微微顿步,合眼一瞬,噙笑依然的人,再不理会身后死寂的如同亡城一样的无声之地,只是极为自然的,将原本叩胸的握扇之手,随着重新起动的步履,慢慢由身前斜斜划至身后。
    而,路经此途的一阵轻风,恰逢机缘,在动势行轨间,无巧不巧的将一篷由半展圆面的羽华下散出的无色清烟,直直吹送到前方宏伟之城。
    步,定定前往,足下的印,在每每的着力中呈现清晰,随即,又在次次的步离后,被应风翻转的飞沙慢慢掩盖,将一切行踪再堪入迷。
    “喂,你就这样出来了?如何,吾能借问一下,魔世的妖族一脉,是否已步帝鬼魈族之后尘了呢,魑族……九师!!”逆光而站,逆风送语,飞舞的长袍,在乍然阵阵烈响中,狷狂邪魅的俊颜,配着一双迥然而异的瞳,就这样送入到眼底。
    “炎……帝!”
    “嗯,吾猜对了么?那为何这座恍如一瞬陷入死绝的城中,并未有大肆杀戳过后的血腥味传出?!难道,其实是吾料错?你并未对挑衅自己的一脉之族狠下杀手?这实在不应该啊,依你个性,一点小亏都要十倍百倍讨回,更别提此回封印通道这等攸关你生死的大事,你说呢,神蛊……温皇!!”
    “炎帝闲情,特地在此等吾,看来,吾那两位好友注定是要扑空了。”
    “哈,如此一场好戏,吾可是舍不得错过,至于贵友,吾只能说声抱歉了,不过,吾已有吩咐逸非踪,要他好好招待人客了。”
    “炎帝……,有心了!”
    “哈,论及有心无心,吾可是比不了你。”随口打着笑语,炎月苍鸣一提步靠前时,口中接话再说,“怎样,事……可是办完了,现下,你应该是准备回转皇都了吧,可……介意吾同行一程?!”
    “哦,炎帝欲往皇都么?吾还以为炎帝此来,乃是为了特别关注妖族情况。”
    “吾有啊,不过,既然答案已然明显,吾想,吾已无深究必要了吧!”
    “只凭一眼,炎帝……,便能真的放心?!”
    “有何不放心的,现在,吾耳内,可是已经遍传妖城鼎沸人声了啊!”遥遥一目,有心无心,有意无意,晃过人声渐沸的王族之城,黩武炎帝自然一笑。
    “哈,既然炎帝有意,吾又绝无理由一阻帝者王路,那就只剩一句,请了!”一字和以一礼请行,坦然一身磊落之人,不问缘由,不探因果,只在对面之人一笑中,提迈衣下银靴墨白。
    漫漫沙途,多少英雄踏过此路,历历风径,又成几地荒凉孤冢。
    而此时,一片晴阳映照下,这条看惯生与灭、来与往的人生广漠,却是并肩齐行着一帝与……一人!
    “嗯,虽然事情不算结束,但也总算告一段落。如何,回魑族之后,你是准备直接回人界呢,还是暂留魔世以防再生变数。”昂然一步落地,稳沉与重,阔然傲世之姿,别有超凡之感。
    “帝尊此一问,是果真信吾如深啊!”
    “哈,你很希望吾怀疑你么,九言!”
    “炎帝既然一早料到吾之动向,想来也对吾之安排了若指掌,吾虽未动妖族,但其余两方可是早有布置了。”
    “想做坏事,当然就要做好承担后果的勇气,一点惩罚,对他们来说也是该然,更何况,吾相信你很懂的把握其中分寸。”
    “帝尊如此信任,到让九言不知该如何回报了!”
    “真想回报吾,不如说说人界!”
    “人界?!”意外这熟悉的两字,竟会由身边之人口中说出,齐行中的任飘渺不由向着身边投去一记好奇。
    “是啊,人界!”淡然应声时,炎帝保持联系前视之态,脚下继续不停,“魔世的一切,吾看了百年,听了百年,在这混乱的争斗中的,吾越来越感到无聊了。”
    一记揉含了寂寞与期待的感慨声,引的同行白足瞬间停身,而,一直在手中拂动的扇,止于心口上时,混色双眸正位望向并肩之人,“炎帝,想取道人界?!”
    “喂喂,天下一统,那是九宸才会做的蠢事,吾可半点兴趣也无。”
    “哦?!”
    “听说,人界如你这般高手不少,除了你两位贵友,以及上次你双灵合一时所见的那些人,仍有不少未知名姓的人。”
    “嗯,吾想,黑白郎君会很合你的胃口,除此之外,名人贴上的人,武格各有其特殊之处。当然,这些皆是世人已知的名字,然而,人世地界广茂,名山大川,江海湖泊,这些地方皆是藏龙卧虎之地。”
    “啧啧,九言啊九言,你可知你的描述,让吾的心,有些按耐不住了。”
    弧线勾笑,淡意之下,不见方才刹那的冷凝,在脚下重新起步回调时,羽扇再做摇动,“其实,天地化境,分界为九,除了人界、魔世,尚有海境、道域、佛国、暗界等其余七界,这些地方,绝对有值的人期待的对手!”
    “九言,你若再继续说下云,吾会当成你是在挑动吾。”
    “哈,炎帝心情,吾能体会,如果不是现在吾有锁枷身,当会为尽兴一往,可惜,有人不会答应。”
    “哦,你竟然还敢动此心思,当心稍后吾可会向人告状的。”
    “咳,还是转回话题吧。”软胁被人握住,任飘淑佯情一咳,迅速带开话题,“炎帝虽是有心,不过,怕也是有累牵连,难以脱身吧。”
    “这一点你倒不用替吾担心,相信再过几日,吾之问题便会有人替吾解决。”
    “哦,原来炎帝早有安排,却不知是何等人物,竟能以助炎帝完成心愿。越武峰的规矩,想必他……,有足够的实力守住吧!”
    “你对他有兴趣了?!”侧首转眸,异色成彩的瞳内,除了如唇上一样的淡薄笑意外,更在黝黑如暗之下潜藏一股异流诡波。
    “能让炎帝看重之人,当是非同凡响,吾自然是兴趣满满,就是不知炎帝是否有意成全,好让吾们见上一面。”
    “耶,不急,吾想,他尚需几日准备,届时,他若有所觉悟,愿替吾担下吾武峰一脉之责,你自然就能见到他了!”
    “炎帝何时也学会吊人胃口了?!”
    “跟你学的啊!”
    “吾真是无辜!”
    “哈,麦喊冤了,前面就到皇都了。怎样,趁他们还未回来,可愿陪吾再打上一场,上一次,难得等到你出极招,却是可惜剑身韧度不够,导致最后一式未有机会见试,难得现在有机会,你何不再大方一回呢,九言!”
    “炎帝……,既然已有人能为你分忧,你又何必再惦记吾呢,这连年来的苦药,吾可是才得解禁啊!”忆起连年来那碗中之药的苦味,尽剩满面无奈的任飘渺,仰天慨然长叹。
    “有何关系,反正他们现在不在!”
    “现在不在,事后却要害吾的味觉再受折磨,炎帝,你于心何忍。”
    “哈,说的这般苦不堪言,那,那碗药,吾替你饮如何?!”
    “炎……”无奈开口,还待相拒,不意一字方出,不远处,一声冷然厉喝已是顺风扑至,“你想都麦想!”
    循声转向,两人齐齐投以注目,但见视线延伸之处,一重黑、一深褐,两道身影正向此地急掠而来。
    “咳,今日的天气实在很不错!”一眼即辨,飞驰而来的人,不是自己那对好友又是何人,想及方才自己一心倾吐快意,再难忘眨眼前耳畔疾言冷喝,任飘渺举手摇扇,借着观天之势以避身上突传冷意。
    “哟,这曹操一来便是一双,唉唉,实在可惜,看来你吾比试之事又要泡汤了。”玩味一脸兴浓,此处一眼看着借故装势,欲暗中避开临身之劫的人,再一眼,转投冷中染怒的两张面孔,黩武炎帝暗意自笑于心。
    “炎帝,皇都已至,若是尊驾有事找人相商,便是九寰不在,也还有魑族司权在,你尽可前去一寻,此地……,实非待客之道!”
    “哈,这么快就准备赶吾走,怎样,怕吾将你方才之话说与他们知晓么?”
    “炎帝…”
    “九言,吾走可以,但你要记得,这一次,你又欠吾一回人情了。”
    “炎帝果然是占便宜的行内高手,在下……拜服!”
    “吾面前,你就不用再展示你的口舌之利了,他们,才是你要应付的难关。”以颚点过几步之差便及近身之人,黩武炎帝却在临步动身时,最后又是一语笑抛,“好了,吾也该走了,临别之前,九言,温皇,吾好意提醒你一句,这人情么,也许吾会很快向你追讨哦,你可要提前做好心理准备才是!”
    半是无语地看着颇有几分兴灾乐祸之态的人,施施然拖步先行跳出即将风雨飘身的危地,任飘渺心下不得不叹一声“遇人不淑”,随即便打起精神,已是准备全力应付来自两位好友的严厉盘查,“千雪、罗碧!”
    “少说废话,把手给吾!”冷面罩霜,眼露凶态,近身一瞬,狼主已是怒气将溢,话虽出口,却是不等面向而站的人主动递手,已是急急一把将其左腕捞入掌中。
    “狼主,吾……”
    “闭嘴,在吾探清你现况之前,再敢出声引吾分神,你信不信吾会再让你喝上三年的苦药!”恶声恶气,凶神以视,一腔怒火的狼主,在看到这最能惹祸上身的任性之人又与麻烦纠缠做堆时,就忍不住心火窜腾难熄。
    警敏识机,在对面好友一口连炮如珠撞在周身时,任飘渺即时收口摒唇再不做声,只在暗下却是向着另外一边的另外一友看去。
    同是一脸阴沉,在察觉紫金双眸落在己身时,藏镜人立即回瞪一记冷眼,“你给吾说清楚,你为何会与炎月苍鸣一起回来,昨夜,你支开吾与千雪,到底又做了什么?!”
    一左一右,分临一冷如冰,一炙如焚两种迥然气势,面对如此汹汹熟悉两友,任飘渺骤感强压划心,忍不住额上开始见汗,“罗碧,千雪,吾……”
    “嗯,未曾动过真气,这一回,算你乖觉,未有实言。”探得指下脉律稳健依旧,狼主终是缓下眉间急怒,松开锁困单腕五指同时,再出声,语调中已见平顺。
    “咳,吾既答应过你们,便一定会守诺,你们完全不用……”
    “不用什么?!你是又想让吾翻旧帐是不是?罪行累累,还敢在这儿大言不惭的说什么不用,若非看在你此次老实,你看吾饶的了你,吾就不叫千雪孤鸣!”闻听两字,狼主立时横眉怒眼,胸口才消之气立时狂飚回涨。
    “千雪……”
    “够了,你的些废话可以省起来了,吾听的已经够多了。现在,你唯一该做的,就是老实交待,那个炎月苍鸣是怎样一回事?还有,吾和藏仔曾赶去妖族,却见其域之内一切如常,你究竟打的什么算盘,为何没动手?!”轻睨之眼,分明是对再度欲言巧辨的好友投之以不耻鄙视,狼主接口一句生硬,顿时堵住他满口鬼辨。
    “咳……”前尘如旧,苦劫历尽,如今方终,自是不愿再陷苦海的人一嗽掩过脸上、心头两重讪然,随即方始慢慢吐字,转回正题,“炎帝会出现在妖城外围,说起来也不算是太过意外的事情,必竟,只要是对通道之事一直有所关注者,该是都能料到重回魔世的吾,接下来会有何动作,因而,这次会面仍在预料当中。至于妖族为何安然无恙么……,狼主,吾说了啊,吾是去送礼的,可不是去杀人的。”
    “什么,你打算就这样放过妖忏独明么,那怎么行,那家伙……”诧然于这意外的一句回应,狼主错愕刹那,即是不甘欲动。
    “千雪!”敏感于那双熟悉的眼中一瞬而闪的狡猾,藏镜人却是先手拦下冲动的狼主,随即又转头回视,“你这礼送的,当不是只如表面上一兵不伤、一卒不亡这样简单吧,温皇!”
    挑唇做笑,玄机如迷的魅幻之瞳中,流露的会心,是对老友能察觉自己心意的无言契合,扇下一动间,任飘渺开口吐字,“三族共盟,如今,两方俱危,却唯独一方不伤不损,罗碧,你认为,若等眼下危势一过,那两人……,会有何想法呢?!”
    “你准备釜底抽薪,一举打破三族连盟之势?!”心念快转,在好友一话当下,罗碧已是看透其中暗机。
    “不止如此,三族虽是共盟行事,但,魔世之内争斗,有摆在明处的,亦有放在暗中的,三君虽言联手,但既为权争,又何来完全坦诚之心,只要他们私下各有保留,这份合作,便会有其底线。必竟,大好江山,何人愿意拱手让人呢?!”
    “原来如此!一旦妖族之势强于其他两方,艳风情与梦浮生必然会忧心自己一脉会否让有心之人趁隙吞并,为防此患,联盟之举必然彻底瓦解不说,恐怕他们还会回过头来处处针对妖族,如此一来,魑族便可不费一兵一力占尽优势,而你,亦可在旁安心看他们狼犬互咬了。”历练军场,一言出,藏镜人已是顺念摸清好友到底是何算计。
    “吾说过,炎帝绝不会坐视魔世格局彻底颠覆,此一点,从他亲往妖族也能看的出来。所以,对于三族,吾能狠手施招,但却绝不可能做到一举解决。”
    “但,即使三族之间因此互生仇怨,以致无暇再理会魑族,也不可能使他们彻底放弃针对你的想法,此时若是留下后患,怕是麻烦将会不断了。”
    “乱世纷争,本就难以杜绝,这麻烦么……,也只能由的它来去了!”
    “啧,未想魔世之内,竟也是如此混乱局面,这权与利,当真有这么动人心魄吗,为何吾却毫无感觉。”耳听好友此一言、彼一语,各有评论当下,狼主却是不耐摇头抱怨。
    “所以,千雪你只是苗疆狼主,而非是苗疆现今国主。”
    “喂,心机温仔,你讲的这是什么话,吾王兄和苍狼当王,有那一点不好了?!”
    “苍狼性情,吾不多言,但你王兄如何,狼主,你还要吾点明旧事么?!”
    口中一噎,顿时语结在喉,横眼一看身边铁甲裹附征袍之人,狼主无奈伸手扒头,“好啦好啦,吾知道王兄有错,行了吧。”
    见他难为此情模样,任飘渺、藏镜人暗下一眼对视而笑,待到各自收眼回眸时,藏镜人却是接口再问,“你认为,炎月苍鸣既然不会坐视三族覆灭,那不就代表他终是阻碍么,对他,你可有其他想法?!”
    “炎帝执掌一脉独强,自是不会毫无点墨在胸,论起心智,他绝不比现今魔世一皇四君有差,但,吾看他也确实不太愿意涉入乱局之争,所以,只要掌握好行事分寸,咱们到是不必太过挂心,只是……”想及方才所谈之话,修长五指之内,纤纤羽扇在来回之间再做停顿。
    “怎样?!”
    “方才一路闲聊,炎月苍鸣话间,似有欲往人界之意。”
    “他想去人界?!”大为诧异好友口中这人竟有如此想法,狼主、藏镜人齐口同声而出时,彼此已是互递眼神在暗。
    “他有提及史艳文、萧无名、独眼龙等人,而且还向吾探问人界高手的相关消息。”
    “你的意思是,他想去人界找人相打?!”难以置信的猜测,惊出狼主一脸异诡表情。
    “如果真是这样简单到也没什么,吾反而在意的,是他所提及的,若他往人界游历,武峰之上,将会有人代他执掌一族之权!”
    “崇武殿内,有这样的人存在么?!”攒眉成皱,藏镜人在看向亦在细思的好友时,一问轻吐。
    听的好友相询,任飘渺再度摇扇间微微摇头,“在魔世这么久,吾并未听闻武峰之上有如此人物出现。”
    “难道,这个人是炎月苍鸣刻意隐藏的一张底牌?”
    “纸难掩火,若是其人真得炎帝那般看重,当是实力不俗,而,有此修为者,想要在魔世中一直埋名不传实在困难。”
    “如果这人……,不是魔世之人呢?!”
    “你的意思是……”一言入耳,灵心瞬然动念,任飘渺转眼间,再次对上藏镜人别有意味的眼神。
    “魔世已与人界贯通多年,虽然入口处有炎月苍鸣所下的禁制,但,却难保人界就没能人能可通过。还有,天下分界九境,这魔世,也未必会只像表面上一般,只与人界连接,也许,在咱们不知道的某处,它……,还与他境相连!”
    “嗯,到是有此可能。”沉念作吟,心思电转间,任飘渺已是抬眼望向前方辉煌都城,“罢了,等九寰回来以后,再做探问吧。一夜奔波,你们也辛苦多时了,现在,还是随吾回去稍是休息,顺便等待两边后继消息吧。”
    “嗯,吾和千雪无碍,到是你,过于充盈之圣气在体,现在又踏足魔世之境,不可能毫无影响吧。”小心一眼探看好友面色,藏镜人开口即是一样忧色。
    心知挚友心忧为何,任飘渺一笑做慰,“不要紧,只是这种程度的圣气,混沌石还承受的住,吾,无事!”
    “即使你真的无事,也还是小心注意一些的好,必竟,这混沌石之特性,咱们至今仍然未能全部掌握。”攸关命数之虑,旁边,狼主亦不约而同正色正音插口吐言。
    早有觉悟,在此问题之上,便是再多争辩也不过是以退败为果而结,因而,当下,只剩无奈笑中摇头的人转口换题,“嗯,那……便让吾换个方式说吧,还请两位,陪吾一起回去休息,如何?!”
    “嗯,这个说法嘛……”
    “怎样,两位还不满意?!”
    “不,正相反,吾们……欣然接受。”
    “哈,那便……,请!”潇洒一笑,伸手抬臂间,一扇掬礼轻施,口颂请行时,白衣白发,却是紫眸藏金的人,一步提动。
    眼中白影,如梦如幻,在他一步落地刹那,早是比肩与共的另外两人,也是一步恰好同踏。
    艳阳高悬,凌空端照出瓦砾檐角之下一排默默丛生暗影,分于四角处,如怀倒扣的垂钟之形,在一风吹过时,径自晃身一动。
    棱花木窗下,借着撑架支起的角度,正是可让人得见凭户摆放的闲榻上,正自独卧一身慵懒。
    眸,轻敛,意,浅寐,平静而安逸的面容上,恬淡的表情,看起来就像是一付工笔细细绘作的画卷,让人感觉文雅又不失清和。
    正觉此一幕让人赏心而悦时,半曲在怀的臂端,修长如净的五指,以极慢、极小的力度,微微摇动了一下掌心所扣的随身之物,立时,这微不足道,甚至可说是微不可察的小小举动,瞬间便打破了一卷笔墨原有的静态。
    恰在此刻,伴着屋角下倒悬铜铃的一声叮呤,贴合门扉被由外推开,接着,便是一人自如而进。
    声动,音传,似眠似寐,却又意识清醒非常的人,幽幽觑开一抹视线,向着声源之处投了过去。
    “如何,可有消息?!”
    “暂时还未接到那臭小子的传讯。”
    “哦,看起来,魔世之君的耐性果非常人能比啊!”
    睨眼榻上纹丝不动之人,狼主继步向前中,口中啧啧有声,“呿,既然不放心,为什么又要坚持回来,真是多此一举。”
    “狼主,此番之事不是短时可了,吾若坚持留在魔世,只怕你与罗碧定然不会善罢甘休,吾可是为了顺你们心意才决定回转人界,你现在又来怪吾,吾实在冤枉啊。”耳听好友抱怨,依身在榻的人幻做笑颜时,口中所说却是径庭而反的委屈之态。
    “少在那儿假了,虽然吾们确实说过小心为上,但吾不信,你回来的理由真的只是为了不想听吾们在你耳边多话。”冷冷一眼晒向满腹鬼计心思的好友,狼主状做不信模样。
    “哈,狼主果真料事如神,吾甘拜下风。”
    “喂,老实说,那一天你就留给臭小子几句交代便回来了,而且还要吾关注魔世情况,这里面,你是又在盘算什么?!”
    “耶,那有什么盘算,吾只是想,如果吾留在魔世,难免会分散了双君对妖君之关注,所以,为免惹人眼嫌,就很有自知之明的选择回人界来而已。”
    “讲来讲去,你就是想让梦浮生和艳风情将所有力量都放在针对妖族上而已。唉,看你这样狠命算计妖忏独明,吾都忍不住要替他感到悲哀了。”
    “狼主,吾这可是礼尚往来,那里是什么算计了,想吾一介寒酸布衣,岂敢动此妄念。”
    “吾听你鬼扯!”一记白眼冷飒飒落投欣长瘦身,已至软榻近前,狼主抖手一送掌上所擎,“把它饮了。”
    手顿,扇停,无辜双眼,看着近在鼻息的碗满,温皇一阵无语无奈,“狼主……”
    “喊什么喊,吾可不像某人,总是爱失信自家兄弟,吾说过你的药禁解除,便绝不食言。这碗内,不是药,是凤蝶方煮好的汤,吾只是顺路送来而已。”
    “咳,有劳好友了。不过,也许吾下次该提醒一下凤蝶,这汤中的药味……,实在太浓了。”扇面做掩,掩下刹那尴尬,温皇支手撑身,慢慢正起。
    “你所负圣魔两气虽凭混沌石为媒得以调和,但每次汲取圣气魔魇时,仍会对你造成不小冲击,精力之上的消耗,你当吾看不出么,虽然现在苦药可免,但这补汤,无论你说什么都不能断。”
    面对好友直言决断之态,温皇敛声幽幽一叹,迟迟不愿抬起的手,终还是一把将温灼微热之物接过,然后当着狼主之面一饮而尽。
    “好了,为着那两个小子,后面的事,还有的你操心,现下,既然仍有闲余,你还是多休息休息养好精神吧,至于魔世方面的消息,吾会继续关注的。”转手接回空白皿器,随意搁置一旁时,狼主一扫窗外天色,不由开口劝诫。
    一世相交之情,此刻,尽在一句明暗关怀间表露无余。默受此情在心,温皇淡然轻笑,偎身重新倒向软靠时,口中亦自一句赤诚相回,“一切有劳好友了。”
    “只要你平安无事,便是让吾和藏仔做什么都甘愿,有劳什么的这些话,多讲的。”
    “千雪!”
    “行了,吾说这些只是想让你明白,无论你做什么事,到底怎样的分寸与顾忌才是对吾、对藏仔最好的,至于你的那些废话,吾听够了。现在,你困吧,吾不打扰你了。”一句口快,连字畅吐,直言心声予听,说罢,狼主定定看过对视之人后,已是转身欲离。
    唇上欲动,到底,却是再未出声,只有一双墨瞳渐转深遂,在默然无声中看着转身的好友,看着熟悉了多年的背影,温皇缓缓敛下双睑,再一侧首,即有实触之感由脑下所枕处传来。
    轻步慢走,听着背后平稳规律的呼吸声,狼主一心尽是安然,脚下不觉加大迈距时,此身已在复进未久的朱红木扉前,手,不过是刚刚搭在久年磨光如滑的平面上,猛然,屋外一声激荡乱铃声惊耳入神。
    “啧,说着说着这找麻烦的人就来了,实在……烦!”恨恨一声暗恼在口咒怨,手按门前的狼主,蹙眉回头轻瞥间,却见本是翻身软偎欲眠的人已然端身坐起,而那双本该敛合的眼,正自清亮回视。
    迎对好友毫不掩饰的几分不悦与痛恨,温皇一笑为轻,力,在瞬间贯通落于地面的双足之下,撑身而起的刹那,温文尔雅的声音带出泰然与安抚的柔和,“走吧,一起去看看今日是何贵客有闲到吾这野岭荒居一尽游兴。”
    “哼,什么鬼的贵客,分明没眼色的讨厌鬼!”犹自难平满腔忿忿,没好气回句同时,狼主却也未对身后已是步近及身的人表示出任何阻拦之意,只是静等着肩畔一身伫足后,方才力传掌下,一举将门打开。
    一瞬转促的铃声还在不绝于耳,然而,越是撩乱的颤音,却不见丝毫惑人心乱之急,出的屋中,走在廊下的两个人,依旧走的不紧不慢、不徐不急。
    仿似游山玩水一般的漫步,在拖沓浅行中,堪堪离了后院隔栏,也不过半足方点于地时,一声轰然爆响,立时将刹那映入眼中的乱象掩在一片烟幕之中。
    见机不对,水袖瞬动,修长五指,即时横扬手中之扇挡在面前,在避过了迎身吹袭的浓密烟尘时,双耳却警敏地捕捉到那迷人视线的浑浊中所传来的如鼓点卯的异声。
    气运,身沉,步下一瞬如磐石而坚,伸出的掌,却是犹似铁墙难推般,及时抵住了一路跌撞倒退的身躯。
    “啧!”轻咂一声,狼主瞥眼看过止不住一身颓然败势的人,随即,腰间狼刃在空中划出一线弧光后,便是在倒背指地中,连同此身尽在刹那化为一抹虚幻兽影直扑乱源起始之处。
    “哦?!”未及完全散尽的风尘热浪中,隐约挺拔的身影似是察觉到了空气中截然不同的锋锐,略微讶异的一声惊诧出口时,也是反应迅速的回手化刃而出。
    铿然一声重器相击,刺耳之声二度回响时,漫天再掀新的一波强风烈尘。
    纳劲转化,卸力只在瞬间,撤手而回时,温皇微侧半眸看着气喘成急的人,“去顾好凤蝶,剑无极!”
    话声入耳,不觉牵动倒驻于地的一双剑刃之上的双手,在骨节分明收缩的泛白中,一脸铁青的剑无极狠狠咬紧了下唇。
    片刻的无声,从满是的不甘的屈辱中寻回了自己该有的理智,剑无极翻手拔剑,在双刃重新归身入鞘后,一言不发回身便走。
    淡淡一眼别过再受挫败的人,挪回视线当下,温皇凭胸所贴的鸿羽长扇,已在倾滑举动下暗有凝重之意。
    “麦插手无必要的事,至于这个不懂规矩的人,交给吾与千雪。”
    冷冷一声警告回音生冷,在最后一字没入心识间,温皇释然浅笑,方有紧迫的五指,亦随着身侧急掠而过的煞风,重新压回前襟。
    随着一片羽影拂动间,纷战成缠的战场,人影已是瞬间由二变三。
    临身旁观,眼前一时乱影穿梭如山叠障成迷,随着叱喝喊哗不断,身前,一波强劲扑袭,如似惊涛排浪,未等止歇已是再添新潮。
    一眼做看,一扇轻摇,一声金器铮鸣在耳时,交错闪退的人,一袖破裂成缝,一腕点滴流红,一发断碎轻飘。
    “哈,许久未有这般痛快了,感觉实在不差。如何,是再来一场呢,还是,换他来呢?!”挑眉勾笑,一身浓烈魔氛之人,双眼自左划右,在分别看过夹身两侧双影,最后一眼落去,却是定在闲身在外之人身上。
    “远来是客,炎帝何不入屋一坐,也好让吾这个闲居主人奉以香茶聊表心意呢?!”
    “耶,茶就免了,你知道,吾不爱茶味涩淡。”
    “炎帝便是不爱茶,吾这陋舍也还是能拿的出一两坛好酒以敬的,正好,也借此机会让吾向炎帝得偿夙愿表示恭贺。”
    “恭贺一词尚嫌太早,这件事么,仍欠一分火候。”
    “哦,莫非那人尚未允诺炎帝?!唉呀,不知到底何人如此胆大,竟连帝尊看重之恩也不领受。”恍做一脸惊叹之情,却在抚羽轻摇间,温皇语中尽透惋惜,“嗯,若是炎帝不介意,或许吾能替帝尊做一回说客,劝的那位奇人异士回心转意。”
    “哈,在吾看来,动嘴……,不如动心啊,九言,温皇!”一声笑语飘送中,但见黩武炎帝随手一化,指下魔器顿时隐匿。
    嗯?!别有意味的一句暗语,牵动心上诡念浮闪,刹那减了几分闲适表情的温皇,定定看着一身绝世风姿的魔世帝尊,“炎帝此话……”
    “温皇,九言,可愿与吾单独一谈?!”无意解谜,仅在递增二分笑意之下,炎帝已是轻步迈进。
    如此言语,如此一问,使的闻之在耳的人,愕然中难免轻怔。抚扇之手止顿当下,幽深一眼,再探讳莫难测之人同时,温皇不觉敛眉垂眸。
    他……,该不会……
    “怎样,考虑的如何,温皇!”
    “炎月苍鸣,吾警告你,麦打他的主意!”“你若敢答应避开吾们与他私下会谈,吾就要你好看,心机温仔!”双眉齐竖,双声齐怒,藏镜人、狼主,齐声共指,一者,直对不速之客,一者,独向此生挚友。
    “耶,不用紧张!”随性一挥左手,权做对于身后两道胶着如火眸光之回应,从容不改的黩武炎帝,再开口仍是一派从容,“吾保证,吾要说之事,对他无害,反而,却有不少好处。”
    游目一顾四野,满眼青山环翠,自成别树一景,再是倾喉一泓甘冽,酒醉飘香,醇中自有畅意抒怀。
    清滑入腹,酒味回肠,收了观景闲情,脚下一足半转,在面对陪随一旁的人时,眼角余光,未曾漏过十步开外,正紧眼“监视”的两人,当下,不由一笑出声,“哈,对你,他们还真是一点心都不放啊!”
    “炎帝见笑,吾这两位好友的事,就暂放在一旁吧,到是帝尊方才话意,如果吾没领会错,那……”
    “九言啊,你是聪明人,既然猜到了,吾也不再打哑谜了,如何,吾武峰一脉之权,你可愿代吾接下!”
    “炎帝看重之意,吾本该诚礼回谢,但,炎帝也该明白,武峰重权,非是吾一介闲人能担的起的,所以……。”
    “唉,先不用急着一口回绝吾,必竟,你还未听吾开出的条件呢!”
    “炎帝!”
    “九言,坦白说,你虽言不插手魔世之争,但,你之身份,却也并未让你完全脱出几方争斗。魑族,九寰,在你背居幕后时,已然壮大到让三君都忌惮在心了,否则也不会有联手多番事端。”
    “唉!”怅然一声长叹,温皇眉染无奈,眼透无辜,“个中误会,怕是吾如何也解释不清了。”
    “误会与否,不重要,重要的是,诸君皆因你而自危,而这种不安,却是扩散到影响了整个魔世稳定。”
    “炎帝,此事吾可……”
    “九言,听吾讲完。”再仰头,再倾酒,再溢香,再出语,打断欲辨之词时,炎帝执袖拭唇,“世事有言,天下分合乃是天道所定,魔世经过这百年乱局,也确实到了该再归一统的时候,不过,却不该、也不能是眼下,这一点,想来你与吾想法一样吧,九言!”
    默然不语,默然静听,融身入风,映身入云的水深之蓝,娴静而立下,一眼似在遥景而观,又似透过无形空间,看向遥远的未知秘处。
    “魔世若是现下便归一统,很难保证战火是否会延烧至人界,到时,你之产场只会陷入左右两难,而且,九寰,才是最让你难以放心的人,目前局世,他之实力尚难一掌把握整个魔世,虽说你可倾力助他,但这反而是对他成长的最大阻碍,而这种事,你必然不愿乐见,所以才选择退居在后,时不时的指点他,帮助他。”
    “炎帝,如此夸赞,你也太看的起吾了。”
    “哈,何必过谦呢,自你入魔世以来,先后覆灭了魈族,打败了帝鬼,诛杀了寂灭十方,凭己之力之智,一举压制的诸君举步维艰,九言,温皇,你可知,魔世之内,各部各族间,无人不对闇影邪帝之名心惶成恐啊。”
    “闇影……邪帝?!”首次听闻如此名号,更是意外此称竟落己身,温皇一声喃语中,讶色难掩。
    “是啊,于智,你擅于在暗中出谋定策,这闇影两字于你,难道不贴切么?!至于邪帝之号么……,九言,魔世内,你身系邪皇一脉,修为更是已然凌驾于四君之上,封帝称尊,合当该然啊。”
    “炎帝过誉了,这邪帝之号么,吾怕是受不起,更无心相受。”
    “受与不受,领与不领,这可由不得你做主哦,九言!”
    “炎帝!唉……”一声唤,换尽一身无奈,温皇轻叹,开口却是无语可辩。
    “哈,既定的事实,你再叹也是无用,还是好好考虑一下吾所提议之事吧。”
    “关于代权之说么,吾……”语顿话落,心疑难定,眉间仍带踌躇的温皇显是还在一心衡量。
    “你给吾等一下!”此处犹疑未解,那边,已是等到耐心尽失的人开口便是一句厉喝,当即打断两人交谈。
    随即,按捺不住的狼主大步即是上前,在横身插入魔帝与好友之间时,冷厉兽眼直瞪别有用心之人,“废话讲了一堆,却是毫无重点,吾实在听不下去了。炎月苍鸣,你即知魔世混乱难平,何以又要将他牵入这场麻烦,有那两个臭小子就已经够他操烦的,现在,你却还要让他代管你武峰一脉,你是嫌他真有闲是不是!还有,亏的你方才还说此事于他有莫大好处,眼下看来,除了让他更加麻烦缠身外,却是半点益处也无,话说到此,总归一句,有吾在,你……麦想!!”
    “哈,狼主也不用动怒,吾前话所提之益,你虽看不出,听不出,他却未必,你说是吗,九言?!”
    “他的事,就是吾的事,你也不用在此打什么哑谜,有话,你尽可直说,否则,吾这就要送客了!”冷冷一句作回,冷冷一眼以看,环臂抱胸,定步在中的狼主一付打定主意,若是后话再不投机,便是无礼送客之态。
    “哦,这架势啊……,你说,吾是挑明直言呢,还是什么都不说好呢,九言?!”盎然兴味之眼看着护友在后的狼主,黩武炎帝笑意顿现,挑眉一瞬,侧目斜瞥被挡在一身之后,只露半颜的人。
    “千雪,此事……”
    “温仔,麦让吾再说第二次,现在,要么你说,要么……,闭嘴!”
    固执之貌,专执之情,看在温皇眼中,只余心上、口中同时一声幽叹。
    “哈,最后这一把柴,果然不好添啊。嗯,既然狼主有意一听,吾直说便是。”扬声一笑,收眼回眸时,炎帝随手抛开掌中已空瓷坛,继音再起时,新话已接前言,“他代掌吾武峰一脉,首先好处便是,既然身正名定,魔界、人世这条通道,你们再也无须费心担忧。”
    “这算什么,封了如何,吾们照样能破。”
    “他是可以再破封印,但,狼主,通道一经封闭,对他之影响,你该心知,他能有幸撑过这一次,下一次,但,第三次,第四次呢?!他体内那块异石,终是无人可知其底限究竟在那一个层次,也或许,你与藏镜人,愿意再拿他之性命一赌呢?!”
    !!
    惊言入耳,立时一冷心窒,狼主脸色刹时霁白如寒。
    “这一层顾虑,你炎帝又何以能可做下保证。”听到关键处,一旁的藏镜人也终是打破静中沉默,抬眼而望时,紧迫之感力压周身。
    “吾武峰虽不涉权争,但到底还是懂得维护自身利益的,他若答应接手,便是等于在武峰上有了实名,谁若动他,便是犯吾武峰规矩,吾自不会作视,而,若是那几个人聪明,当是知道惹到吾,会有怎样的后果。”
    “话虽如此,但,通道,吾们却未必一定要依赖你黩武炎帝,吾们,也可想法将入口两端排阵落毒,想来会有相同的结果。”
    “也是一种方法,虽然确实可行,但,仍有不足之处!”
    “哦?!”
    “魔世之事,魑族之事,九寰之事,当然,也包括你之事,还有狼主之事,这其中无论那一件事,他都不可能彻底放手不管,一旦有人同时针对分在两境的你们几人,你们……,是要他做何选择?或是,你们有意再考验一下身怀异石的他,是否仍能再用那分灵裂魂之禁术?!!”
    一言嵌心,勾动前尘噩梦如魇,脸色瞬冻间,藏镜人不觉双掌已是绞握成紧。
    “吾非有意看轻你与狼主,但无论是你,还是狼主,牵系的人实在太多,有心算计者,只需从此下手,便会让事情的发展引伸向深,进而影响到他,届时,他若再有闪失,可不见得会有第二次的幸运。”
    一言甫惊心,再言更惊神,此语三度,荡魂动魄,绝不愿再亲眼所见的结局,在此时被他人硬势贯入耳中,顿时,狼主、藏镜人齐齐色变。
    眼见两友脸色难看,温皇终是难再静默,挥扇间,不由开口欲破僵局,“炎帝,你这话,有些太过危言耸听了!”
    “九言,到了此时你仍是选择回避,看来你这几年的药,吃的仍是未够啊。”
    “炎帝!”
    冷眼冷面,不看一旁被打趣的尽是无奈的好友,双眼笔直锁定魔界帝尊时,藏镜人却是突然开了口,“他若答应替你接管武峰之事,你便能保证免去他这桩隐忧么?!”
    听到他颇有意动之问,黩武炎帝微微一笑,“这个问题么,吾前面已经讲过了吧,若他应允,通道一事,你们尽可不再费心!”
    一怔过后即是恍然,但在转念之间,藏镜人又是蹙眉成紧,“你如此做,便不怕魔世内其它人有所不满么?!”
    “不满又如何,他们尽可凭一己之力让吾改变主意啊,做不到,那就安安份份的尊照魔世规矩办事。另外,话说回来,连自家门前的麻烦都解决不了,还谈什么其它境域,难道,非要吾等到他们将魔世的颜面丢尽后再发表看法么?!”
    “这话说的……,实在狂妄!”
    “有实力,才敢狂妄,不是么,狼主!”
    “哼!”冷嗤回头,再不理会一身傲然肆意的魔界之帝,转眸之间,狼主却是盯水蓝身影,摒唇细思起来。
    “这两点,便是你说的好处?!”
    “当然不止,除却此两点有利之益外,还有第三点。”
    “嗯?!”
    盈然轻笑,面对一再向己质询的藏镜人,炎帝敛眼合眸刹那,话已成音,“一旦他接掌武峰代权,便等于有一支魔世精锐尽归他所统辖,到得那时,魔世之内,无论他想要怎样的局面,全凭心意了。”
    “听起来很是让人动心,不过,有魑族在,他未必需要你之势力作为助力。”
    “嗯,虽然他尚有魑族可做左右之动,只是,一族之内,他若插手太过,却是要将九寰置于何地,九寰也许会对他言听计从,但魑族上下呢,细究起来,他到底不是魑族一脉正统出身,尤其他之目的,绝不会与一族上下齐心齐力,对此,九寰若是一意包庇,难免会动摇一族君、臣、民三者之心,此点于魑族来说,绝非好事。而吾武峰内,却无此隐忧萦怀,可让他尽展心机。”
    “哦,你不是讲你武峰一直抽身在外,不涉权争的么,你此时所说,可是与你所许成左了。”
    “魔世若乱,武峰少不得要受波及,动荡若起,吾便是有心立身不动,却也不得不因世局变换而出面周旋,如此麻烦之事,还不如现在直接交给他,必竟,他所希望的乱中有序的魔世局面,也是吾乐见的。”
    “听起来,简单一句,你,仍是想把麻烦交给他来处理。”
    “哈,你若这样认定,吾也不否认便是。”
    “炎帝,你说了如此之多,能否让吾再问一句,你……,还有第四点么?!”静听许久,此时,温皇忍不住一声插入其间,而一直半敛五分的狭长眉眼,亦在同时缓缓打开。
    “第四点嘛,啊,对了,吾听逸非踪讲过,上次人界随你一行时,你曾十分欣赏他的办事能力,如何,现在只要你点头答应,以后,他的人,便是你的,你尽可随意差谴了,怎样,这个条件可有让你动心么,九言?!”
    “哈,炎帝此话,若让逸非踪听见,必是要伤心了。”轻声一笑,转扇拂风,温皇打趣一句随之附上。
    “唉,身为人臣,自当有一定的觉悟,更何况,有你这样的顶尖高手为帝为主,他该感到荣幸!”
    “荣幸?哈,他怕是避吾犹恐不及啊。”
    “吾相信,你自有办法叫他听话。”再笑展颜,眼映一片幕色入昏时,黩武炎帝正步回身,“好了,该说的吾已说完,时候不早,吾也该回去了,至于你么,九言,三天后,魔世将再开七王盛会,到时你出现与否,吾便将之看成你的回答!”一句话尽,不拘俗礼于身的黩武炎帝,不请辞,不诉退,提足之间,即是阔步向着来时之路迈行而去。
    默然中,仍自留步崖边的三人,远目相送着如同来时一般,走时依旧昂然潇洒的人,在飒风中不减一身风姿卓彩,一人敛眸若轻,一人挑眉动色,一人搔颚咂唇。
    及至眼中伟威身影彻底不见,方始收眼回眸,回注身边之友时,藏镜人当先出声,“对于他之提议,你有何想法?!”
    “这嘛,吾只能说,山芋虽香,却是烫手啊。”
    “你要回绝?!”
    “难道你希望吾答应他?!”
    “有何不可!”
    “罗碧!!”
    “虽然知道他所做之事不是一心为你,但,你在魔世能够多一份凭仗,便等于多一份保证,而吾与千雪也就更能安心一分。”
    “哈,看来炎月苍鸣那番话确实有吓到你们了。”
    “虽然不中听,但吾却无法否认,他所说的那些话,确实有成为现实的可能,这么多年的交情,你的个性,吾太清楚了,所以,吾绝对不想看到那些事情成为真的!”
    面对好友一付肃重表情,温皇心下一凝,眼中一沉,手中止顿瞬间,立时陷入无声静默。
    烈阳悬空,劲风扬沙,旷古之地,曾历天地浩劫的盛世之所,如今只剩断垣残壁,映照一片荒芜。只是,此番冷清,却因今日正凭风独立的不世身影,而隐约勾带出风云欲变的诡异氛围。
    转目游移,看着景貌已非昨昔的旧时之地,心下一声感慨,情不由已窜然而生,只是,不待那声长叹吐息出唇,身后,一片沙尘惨遭碾踏之声已传入耳。
    闻声回步,应势抬头,照眼而望时,笑意……浮现。
    “你既然来了,吾就当你已经答应吾的提议了,九言!”
    “嗯,吾仔细思虑过后,深觉炎帝所提的第四个条件甚是让人动心,所以,便决定免为其难遂了炎帝之愿。”
    “哈,想不到在你眼中,吾这身为一界帝尊所予的一族王权,竟然还不如吾手下一介领军之将更有价值,吾是不是应该感到悲哀了,九言?!”
    “炎帝客气了,能够调教出这样一个连吾都深觉其价值不凡的属下,身为其主的炎帝,该是深感骄傲才是。”
    “啧啧,你这张利嘴啊,真是一点亏都不吃。”含笑中,亦是无奈下,炎帝连连摇头作叹。
    “那里,吾便是再不愿吃亏,不照样还是落进炎帝算计之中么。”一惯表情,无波无动,闲手轻摇,但见扇举扇落,别有一番风韵沾身,“神蛊峰上,炎帝的那番解析,怕是早就料到会让吾这两位好友心生意动吧!”
    “九言啊,不用明讽暗刺,这件事,吾说过,一举两得,你吾各有得益,至于你神蛊峰上,吾不过适时说了几句实话而已,这当是算不得你口中的算计吧。”
    “哦,难道炎帝要说,这代权之事,是你临时兴起所致?”
    “咳,这嘛……”握拳虚掩在唇,一问相质下,黩武炎帝讪讪别开目光。
    见他难得面显尴尬,温皇淡淡一笑,“抽身在外,可以当做是不愿涉足争权之举,但,亦可当成是一种待机而动的隐没,不是么?!”
    “九言……”
    “炎帝,恕吾斗胆一问,尊驾……,到底是从何时开始打起吾的主意的?!”
    “咳咳,今日的天气很不错啊!”被人揭破老底,黩武炎帝脸色顿时再干二分,借着仰头望天之机,口中一句托词欲转话题。
    “炎帝,帝尊!既然你有心与吾合作,又何必再掩饰什么,实话坦白吧。”
    凉凉一句闲语,自一片幕影羽扇下轻飘而出,当即使人窘态更形明显,又是一声虚咳掩色,黩武炎帝在负手背回后腰时,应声一句相回,“其实,在当年夜煊为你定下三月之限时,吾……,便有此意了。”
    “炎帝……”
    “你嘛真好意思讲,竟然好几年前就在打温仔的主意,你这魔世帝尊的脸皮还真是有厚!”
    “耶,狼主,与聪明人打交道,若是脸皮稍薄上一分,何来成事之说呢?!!”应对狼主开噪讥诮,炎帝满是无辜表情,口中说词却是说的一付理所当然之态。
    “喂,你这家伙……,”许是未曾想到有人厚颜能到如此程度,一时间,狼主竟也瞠目结舌,无语可吐。
    “好了好了,沉年旧事,再提也是无趣,既然他已答应代权之事,还是将话题转回今日将开的七王之会吧。”
    “旧事吾可不管,但,望你记的应许吾们之事,若是将来他在魔世有了任何差池,黩武炎帝,你一身帝名尽付为空!!”
    “放心,魔世之内,吾炎月苍鸣尚不曾失信于人过,尔今之后,想来也没人能让吾对人失信寡诺。”
    “很好,你这句话,吾记下了,将来他若是减了一根寒毛,吾便唯你是问!”横手一指夸口许言之人,藏镜人一双冷眼随之起厉,话出当口时,警意昭然。
    “哈……”迎对对方一袭汹汹之势,黩武炎帝一笑随意,本待将目光即时转回最为在意之人,不想身侧同传一声敬唤。
    “帝尊/帝尊!!”随声一唤,并肩齐立者,逸非踪与傲云孤影同曲一膝在地。
    “哦,回来了啊,吾交代的事办的如何了?!”
    “禀帝尊,妖族与雪族之人不刻将至!”“吾这边同样,梦主与艳君此刻也已接近了。”
    “很好!”满意一点头,随即,炎帝宽袍拂甩,以此示意两人起身。
    接到示意,分别单膝沉地的逸非踪与傲云孤影慢慢起来,当稳身而直时,两个人,四只眼,一瞬看过同站一位的另外几人。
    察觉别样探视眼视胶着己身,温皇浅笑一勾,唇开应声,“逸非踪,许久不见,别来无恙!”
    “那里,自上次与你人界一行回来之后,再没人威逼利诱坑吾去做白工苦工,吾当然是好的很,就不敢有劳九师挂心了!”
    “哈,既然你一切安然,吾也能放心了,以后……,还要麻烦你多多担带了。”凤眼轻挑,俊逸之容上,随着这句轻言淡语,愈发加重了他唇边几分意味难明的笑。
    如此似深似浅,似真似假的笑,映入逸非踪眼内当下,却是忍不住背后皮肉顿时一紧,心里更是如皮鼓猛然而响。
    这种非常不妙的感觉,到底是……
    “咳,九言啊,想要叙旧,你尽可暂放于后,反正,来日你有的是时间,现在,你也该专心眼前之事了,吾,已经看到他们了!”仍是借着咳声带过尚未曾宣之于众之事,负手轻闲间,炎帝轻轻一眼,遥视分从几方齐齐涌现的几道身影。
    淡淡回眸轻瞥,对于仅是熟悉的四人四身,心湖之上,轻漪不泛,唯有那最后所对的方向,两道先是因诧而显略顿,随即又因看清己身,而驱步快行的两个挺拔身影时,嘴角之上,是一抹会心暖笑不吝而露。
    “九……”急匆匆由远行近,微显削瘦的身影,在两双眼内一瞬清明如镜时,年少一身轻狂的两人迫不急待的便想唤名。
    脚下一步横跨,带动此身如山,插入面面而对的两者之间,冷眼打断不及完全的一声名唤时,藏镜人已是抢先开口,“你们两个……,跟吾过来,吾有话对你们讲!”
    错愕一怔,后语无音,不解成谜下,身量仿佛的九寰、千尘各自一眼对照,接着,重又越过宽厚似塔的铁山重肩,看向置身在后的熟悉之人。
    墨瞳幻闪,无言之下,却是无声以递安抚、宽慰之情,随即,唇上一笑轻淡如烟,却是默默回予相看的两人一份默许之意。
    初见其影时的紧张、不安,在这一笑中尽释于杯,暗中,两人同是长息一声幽幽轻吐,待缓下了紊乱如焦的心绪后,九寰、千尘,踱步随同起步在先的人,一起走至它侧。
    “嗯,他到是替你考虑的周全,吾都忘了,应该先跟他们打过招呼才好。”看着一边已在私下对语的三人,炎月苍鸣口颂低喃时,双眼却是再度轻瞄身稳身沉之人。
    未知究竟是否听到了这一声在风中辗转若无的低语,温皇仅是保持着面上笑意不淡,直到四方所聚之人逐一停步在近前时,才施施然一句问候轻轻抛出,“半月未见,不想今日竟能同时再见四君,吾在此向诸位请礼了。”
    “哼,悻悻作态!”冷嗤以鼻,面若罩霜的艳风情,凛眉冷色中直斥一句。
    眉间多见疲惫心累之貌,此时再见肇因祸主,梦浮生不禁立时想起自己梦海一朝锁于毒困中的几日时光,立时眼中也是冷彻如冰,“九言,上次你所送之礼,吾领受一回已是此生难忘了,此时,又何敢再受你这一礼!”
    “那里,说起来,还是多亏了妖君一力促成此机,否则,吾又如何能有机会予两位厚礼奉呈呢?!”轻轻一言,避开冷面双夹时,温皇挥扇一摇,却是直指伫立在旁,还来不及开口的妖族之君。
    扇面转换间,心下已生不妙,此时,但见随着话题引转,顿时惹动两双恨眼转落己身,妖忏独明立时脸如铁青,“九言!”
    “哦,妖君莫非还有指教,看在前次你吾合作愉快的份上,吾,必定洗耳恭听!”
    “你……”不料仅是一句生忿不甘,却成了再度给予敌手设计陷足的机会,脸色一瞬再差三分的妖忏独明当即涌怒于心,贯劲于手。
    “哟,怎样,嘴上讲不过了,就想翻脸动手嘛?!好啊,来啊,你以为这边怕你啊,哼!”冷嘲一句,狼主搭手扶刀时,足下早是挪步前关,血腥兽眼更似别有它意一般横扫他人,“就是不知,此时你若败,某些……有心人,可会错放如此壮大己方势力的好机会!”
    “千雪……孤鸣!”一句话,如毒刺,如利刃,直直戳中心头所惧之害,面色顿时差到极点的妖忏独明,咬牙切齿难掩一脸怒容。
    “哇哇,生气了呢,不过,还真是稀奇,自己都有脸将那些上不得台面的丑事做尽了,却不许人讲,你这到底是想掩人耳目、欺世盗名,还是想掩耳盗铃、自欺欺人呢?!”
    “够了,苗疆狼主!”身受君位多年,历来只有受人敬畏在心之份,何时曾遭人如此折辱践踏,怒色终至压抑不住,而彻底爆发的一刻,妖忏独明厉言喝断讥讽谩嘲之声,一声铁器交鸣,亦是随着妖刀离鞘而乍然映眼弥杀,“吾敬你为客才礼让三分,你若再不知分寸,继续出言不逊,就别怪吾不客气了!”
    “不客气?!你是想怎样的不客气,吾,到是很想见识一下!!”冷冷一声倏然,伴着一步威势十足的横踏,定眼时,每人眸中,尽现一身藐视之狂。
    “藏镜人!!”循声而望,墨色肆风扬舞长披,映照碧瞳内一片极沉之暗。
    “是啊,堂堂妖族之君的盛威,吾也许久未见了,不如趁此机会,让吾一同领教一下,如何,妖忏独明?!”血衣如艳,迎步送飘,血发如泼,顺风逸扬,血瞳如火,一眼一炽,血威如神,一步抑挫间,王者皇风自是动人心魄,一瞬之间,竟让人恍惚觉的,眼前少年之身,竟似幻成久远前那威霸一界的邪皇之尊。
    “九寰!!”切齿所恨,带动历时长远的两族恩怨,生与死的交战中,一页一页败迹,成了他此生最为痛恨的污迹,此时再见其人拦路挡关,怒火恨意顷刻焚尽最后理智。
    无声无言,随步同行在侧时,墨绿双瞳唯冷无温,在直视怒杀涌身的敌手时,腰间云断早随步伐曳地生响,待到停身顿足刹那,一身冷肃骤化寒刃直破前险。
    事已至此,心知再无转寰,一战既然难免,妖忏独明却也无心畏避,手下握刀之手再紧二分时,迎战之态已是蓄势而待。
    “喂喂,吾叫你们来这儿,可不是为了看你们大打出手的。当然,如果你们坚持,吾也不会阻止,不过,这样当着吾的面相打,可是会引人犯罪的哦?!”一程静默,观听多时,此刻眼见战火将兴,黩武炎帝方才闲闲插言打破僵持。
    “炎帝,你也看到了,非是吾有意挑动事端,实乃有人轻践魔世颜面至此。”
    顺着一尖碧芒所指,黩武炎帝再看一排横四,只为守护身后共同一人时,突地一笑而起,“嗯,听起来,好像确有几分道理,你认为呢,九言!”
    回视炎帝无声笑意,亦是倾听多时的温皇,乍然也是一笑轻回,在扇羽落回前襟时,淡淡出声,“好了,罗碧,千雪,九寰,千尘,今日之约总也是炎帝一番苦心,这面子,咱们可不能不给。”
    闻听身后一音作递,已是各自心领神会的四人,在叠沓出一声相同的冷哼时,慢慢敛了身上浓重杀战之意,只在退步抽手间,仍是保留五分戒备在身。
    见机识时,对身之地,汹涌如涛的紧迫逼压,于无形中渐转消淡,指下一阵抽动过后,心下衡量有定的人,带着面上冷霜之貌,终也缓下绷紧如弦的神经,随着挥手划空之势,妖邪之气甚是浓烈的妖族名器,一瞬没归还鞘。
    “嗯,既然你们该打的招呼都已经打过了,那,接下来,也时候说说正事了。”得见于身遭终又回到最初的平静,黩武炎帝满意颔首间,也不准备再继续无意义的拖磨,先是一句将话题带向今日主题时,后继一句,已是稳稳揭开新一波的风云诡变。
    “今日之会,吾要宣布的第一件事是……”语顿,声顿,偏首转目,一眼凝锁寒意裹身的人时,一界帝尊再次声扬、语重,“凌雪寒霜,魔世、人界,那条贯于两境的通道,此刻起,将由吾武峰正式接管!!”
    霍然一愕,随即一惊,本就霜雪冷面的人,在得闻这一声像是为只告知,而非寻求意见的传述时,凌雪寒霜蓦地柳眉见竖,“炎月苍鸣,你此话何意?!”
    “呵……”短暂怔忡过后,一声娇笑由红唇贝齿间刻意流泻,生波婉转,一双勾魂媚眼在左右打量因这一句而顿时紧张的两人后,红纱软袖,闲散轻捋。
    一句话,说者吐的轻易,却是让听者只觉莫名。难掩眉间讶色,同是在旁暗中观视这一瞬对身的两人,梦浮生眼中诡波连荡,心下已自开始不断计较。
    意外只是刹那,随即,挑眉睨眼的妖族之君却带着两分看戏的玩味模样,保持静步原地,不动不语。
    “没什么意思。”临身冻骨冽寒,如似未觉,持身依旧闲逸间,黩武炎帝语调不变,仍是三分强势中,又带三分兴味。
    “没什么意思是什么意思,炎月苍鸣,你该知道,通道,乃属吾雪族现在所管之天城范围之内,你此时凭什么一句话,就要吾交权与你。”
    “哈,一下子就变的这么凶,怪不得几百年都没人敢娶你。”
    “炎月苍鸣!!”
    “咳……”一句闲言打趣,立时招来一声娇叱喝哗,以及一双怒眼厉瞪,炎月苍鸣转眼作咳,避过如刀割身之目光时,才不紧不慢的接口再语,“不用这样紧张,天城,仍归你雪族掌管,吾所要的,不过是通道的控制权而已。”
    “理由!”完全不为所动,仅在投去最后一眼厉色以警时,冷面倾世之颜,在冷息轻吐间生硬吐出两字。
    “吾这可是一番好意。是非之地难免是非争端,你雪族……,不是已然有过一次惨痛教训了么,若是守卫之责由吾武峰接替,你之后患尽可免去。”
    “炎月苍鸣,你不理魔世之事己有百年之久了,而现在,你却突然说想为吾雪族一尽心力,难道你以为吾会信你这一时的心血来潮?!”
    “哦,吾却不知,原来,你凌雪寒霜竟然这样了解吾,吾该不该说一句荣幸之至呢?!”
    “炎月苍鸣,今日之会吾可不是为了听你这些废言而来的,如果你不能给吾一个合理的理由,通道之权,恕吾难以答应。”
    “啧啧,雪族之君的天威,当真是凡俗难犯啊。嗯,好吧,既然你想知道理由,那吾便告诉你也无妨,反正,这也是吾所要提的第二件事。”
    明眸慧眼,在他话间顿势刹那,快速一敛闭后,然后又迅速睁开,只不过,原来直视凝锁之目光,已是暗中转对另外一边不见声色有动的几人。
    “其实,通道之事,从现在开始,已然攸关吾武峰利益,所以,对于其控制之权,吾有充足的理由将其握在手中。”
    “哈,难得,一向不喜插足是非的炎帝,竟然也会将利益两字挂在嘴上,倒是叫吾……,不禁好奇了!”舞袖掩唇,一笑嘤嘤间,艳风情却是在旁插口一句。
    “吾非圣贤,自然有欲有求,眼下既然唾手可得,吾又为何要放弃如此良机呢?!”
    “嗯,炎帝越说,越是让吾等期待了。”
    “期待?!哈,梦浮生,你确定你……真的会期待么?!”挑眉作笑,黩武炎帝眼望笑中从容的梦海之主,出口之话,别带玄机。
    “炎帝!”
    “这百年光阴以来,魔世格局朝夕数变,吾武峰一脉虽是置身在外,却也并非完全不受影响,尤其是近段时日,这种迹象愈渐明显,吾深思熟虑后决定,既然终究难以避身的彻底,那便索性做些改变好了,其结果便是……,嗯,自今尔后,武峰王权将会由双帝共掌,至于这人选么,你们……并不陌生!”
    一言即出,一眼定位,倏呼一阵强风走劲中,渲一袭水蓝如染,映一幕邪魅俊雅,刹那便是入眼成影,入心成像。
    未曾预料之话,短暂空白了几人思绪,前一刻还旁观瞧戏之姿态,却在这一刻丕然生变,三地,三人,三声,齐齐共做一声急切相唤,“炎帝!”
    “如何,吾挑选的人,不差吧?!”早有预见,此意一旦说出,心有图谋者,必然再难保持冷静,暗中一眼看过三人、三色、三情,黩武炎帝却是故意以此一句戏语为应。
    “炎帝,此事梦浮生还要请你再三思量才是。武峰乃炎帝一手亲创,其中过程,自是耗费炎帝不少心血,更为难得的,却是武峰能有今日在魔世之中举足轻重之位,全凭炎帝一心谋划得来,吾相信,不论炎帝做什么,都必然是以武峰利益为重,对此,吾一向是深感钦佩的。不过,炎帝能可全心为着武峰着想,旁人却未必能做到此点,尤其……还是一个与外境别有牵连之人。”惊讯乍闻,心下一震一骇时,梦浮生已是先自按捺不住提步出前,口中一声一声尽是劝诫,眼中一瞥一看皆是阴沉。
    “嗯,梦主说的极是。况且,魔世之内,例来也无双帝齐治之先例,眼下炎帝若是一意孤行,不怕寒了武峰之上一众兵将之心么,必竟,在他们心目中,他们所要追随的人,只是炎帝而已!”流目顾盼,艳风情出声附和时,一眼慢扫这魔世中被久奉为尊的人,再一眼,瞬间入冷的瞳,凝住一身淡淡,好似只是一个与此会毫无关系,只不过因为好奇而留足的看客、听众。
    “炎帝,吾知你一向不喜魔世争权之乱,但,你今时所做一切,难到不是将魔世推入更加动荡的地步吗,更甚者,魔世也许将因此倾覆不存,你……,也不在乎吗?!”
    “魔世不存?!哈,如此危言耸听之话,妖忏独明,你究竟是想吓吾呢,还是……在吓自己呢?!”
    “炎帝……”
    挥手止了还欲争辩之人,正步立身间,难得正色的黩武炎帝终于收起一身散漫,一眼分别看过持反而对的三人,“第一,魔世一向只论强弱,何曾有过需要参照前例才能行事的规矩。第二,九言虽确系出身人界,但那又如何,此时集纯魔之血与极魔之元于一身的他,放眼整个魔世,怕都挑不出几人能与他所具魔气之纯相提并论。若说你们只是在担心他引祸魔世,那么,在此点之上,你们尽可放心,必竟,擅于衡量利弊的他,还不至于蠢到会去做这种自断生路的白痴举动。第三,坦白一句,魔世动荡,有他无他皆不会停止,至于原因么,你们……心内有数。第四,关于他是否能让吾武峰之将甘心臣服,就不用你们费心操烦了,在吾看来,闇影邪帝的实力,足够让他们垂首曲膝了,你们说是吗,逸非踪,孤影。”
    最后一语落定时,受名点唤的两人,俱是浑身一震,而后……
    顶着一张苦脸,逸非踪默默自挽一袖,在拭去因前讯太过突然,而至入口之酒成呛时,又被如数全部喷出所留的水渍,接着才正视自身所尊之主,“帝尊,以后这种事,你能否在说之前先打一声招呼,吾的酒,可是得来的并不容易的。”
    “哈,下回吾会注意。不过,现在吾正在等你的回答,如何,对于这位……武峰的新帝,你有何想法,他……,还让你满意么?!”
    “咳,如果抛开他会借机继续压榨吾做苦工这件事,在吾看来,无论是在武力上,还是心计方面,吾自问绝对赢不了他!”
    “所以,你的回答是肯定的了?!”
    “这嘛……”含糊两字口中稍旋,片刻的暂顿之后,逸非踪调转视线,在一瞬新像换影入瞳时,回手先将随身酒袋系回腰间,接着便是坠膝落地,双手拿抱成拳呈于胸前,“逸非踪在此,见过吾主——闇影.邪帝!”
    “哈!”一笑会心,领神之下,黩武炎帝再转足下寸土,“孤影,换你了。”
    名响二度时,携剑在身的剑者,依旧漠然无语,只在紧盯眼中那片虽是清浅,却给人耀眼以极的色彩时,扶在剑柄之上的手一紧再紧,看起来,颇有几分蠢蠢欲动之态。
    “前几次的教训仍是不够么,吾还以为,你已经输的够多了呢,孤影。”
    “既是公平对战,输他之事,吾决不否认,但,吾不会永远败下去,剑道之上,总有一天,吾会赢他!”
    “你既有此心志,吾欣慰同时也很乐见。但眼下,对于他即将尊为你主这件事,你……可有不服?!”
    “吾……”一声迟疑,一声语歇,一念凭想间,全是自他再入魔世以来,自己在他剑下不断写败的惨痛经历,一瞬踌躇,一瞬犹豫,傲云孤影指下再次力紧时,双眼乍然由闭而开。“傲云孤影,见过吾……帝!”
    朗然一声臣服谒见,伴着同在膝下飞腾的黄尘飞沙,刹那震憾围观几人。
    “你们……,看到了,也听到了,如何,还有……意见吗?!”凌身而立,黩武炎帝横然一手化指,直指脸色各自难看的三人,一双异色异瞳中,冷冷流过一抹尖锐冷嘲,再出口时,王者天威已是不容他人置喙之强势。
    红润丰唇欲张,却被周身强势之息压的心头凛凛,最终只得在无奈中,默然绝了声息,再不多言;修长手掌欲动,却感压身之劲强横至极,在心有顾忌间,只能暗恨扣指,不动亦不语;妖刀欲场,却为眼前一幕甘心屈从的臣服,骤觉臂上雄力无端消散,在满身颓废的落魄中,只能独自品尝着溢于口中,那属于自己鲜血的味道。
    寒眸划扫,一掠而过阴云各罩其身的三人,眨眼之间的默顿后,自从前问出声便再无一字插言的凌雪寒霜此时却是意外开口,“武峰之事,即不是吾该管的,也不是吾愿管的,你既愿扭人入局,便随你高兴,吾现在只问一事,双帝之后,武峰立场如何?!”
    “嗯,你们之间无聊争斗,吾百年都看过来了,也不差今后再次的百年,所以,吾在时,你们尽可随意,或争或战,或打或杀,或算或谋,但凭几位心情,吾保证不予干涉。”心知此问用意何在,黩武炎帝一笑间,回的轻松自如。
    “一句话,听起来却是两重意思。你是准备继双帝共权之后,武峰接着再实行两种与世态度么,炎月苍鸣!”
    “人也好,魔也罢,心性自是各有不同,既然选择双帝共立,吾自然要给其相当的尊重,况且,吾自问不是一个喜爱强人所难之人。”
    雪颜一抽,眉角处自有几道黑线无形垂挂,凌雪寒霜简直不能相信,就在眨眼之前,还凭强恃判的人,这一刻竟能当着众多苦楚在心的人,装出一付圣洁无辜模样,实在是……
    “咳,该说的吾已说了,该表态的,吾也拿出了十足诚意,若你还有疑问,不妨亲身一询吾武峰新帝,吾相信,他必然会给你最为满意的答复。”自动略过粘身之鄙视目光,咳声做掩下,黩武炎帝却是一话将题抛转他人。
    羽扇若顿,敏感于一句话间,己身已是传来冰冷注目,温皇一身无语,既是对己无奈之感,也是对这极是任性,且不负责任之魔帝的无可奈何之叹,“雪君。”
    “他的话,你听到了,所以,你的回答呢?!”
    心下是叹,面上,却知这一关早在决定踏足浑水时,已是避不了湿身结果,因而,在扇下复起摇动时,温皇已是泛笑以回,“炎帝有心往他境游历,才托吾在他离开之时暂管武峰,既已受人重托,吾自是不敢轻怠,所以,在魔世这三个月内,为确保武峰不至有失,说不得,吾也只能随诸君之举行事了。”
    “你要入局?!”此话入耳,凌雪寒霜顿蹙双眉。
    “入局之说,尚有些言之过早,必竟,武峰究竟是旁观,还是插手,皆要看魔世局面如何,吾虽是一介闲人,但为保武峰,抢占先机,总比落人于后要好,你说呢,雪君!”
    “你此话,也包括魑族,包括九寰么,九言?!”
    “雪君这一问,好生犀利。不过,吾既允了炎帝之请,当是不能有负炎帝看重之情才是,所以,无论那一族那一脉,但凡惹事生祸者,吾皆会视其为是对武峰之挑衅,这其中,当然也包括……魑族!”语落话定,一袖蓝袍横手挥扇,定影所指处,竟是直指一脉以皇为尊的魑族少皇——九寰之身。
    无波无澜,如似清水一般淡然表情,却是无端让将此神态尽收眼底的凌雪寒霜心下紧窒如冰。
    愕然于羽扇指己落定,随即,还不待心疑得释,耳中又是一番无温无情之话已随声入耳,心悸一刹时,双眼已自对上正漠然相望的黑眸一对。
    一念再次怔忡,心海微波却在如此平淡如同陌路的对视下渐趋安定,随着唇角处浅弧轻弯,九寰凝起面上表情,“在此,吾可向邪帝保证,你在魔世三月,魑族,不兴战事,不惹祸端。”
    “哈,如此,吾要多谢少皇成全之心了。接下来,就只剩……四族了!”话出当下,暗眸有意别转,一眼雪袍,一眼妖甲,一眼红妆,一眼迷彩。
    心冷心窒,心紧心迫,扫身而过的淡然一眼,如同逼命利刃罩身而下,让观者无不心惊心颤,暗自别头转眼。
    映景入瞳,炎帝会心一笑,眼见今日之事尘埃落定,当下也起心欲散,“话至此处,今天吾约见你们之的目,已然说的明白,既然诸位皆无异意,那也无再继续深谈的必要了,大家都回去吧,吾想,你们也需要不少时间来适应魔世将临的新局面。”
    一片默语,一片肃然,各自心头凝寒的几人,带着满身晦暗低迷,留下最后一抹难言之色后,终是拖步回身各踏归途。
    敛眸收眼,不再关注自行离开之人,转头之际,仍留未动的几人,一眼成对。
    “嗯,无关之人已经走了,现在嘛,如何,这位邪帝可要趁着回转魔世之际,往武峰一行,也好接受吾武峰众人的奉礼敬拜。”
    “炎帝!”无尽感慨尽化一叹,看着即时有意让自己接手麻烦的厚颜之人,温皇徒感一身无力,“吾既应了此事,就断然不会推脱,你又何必这样迫不及待呢。而且,你武峰一众,总也需要时间来接受此事吧。”
    “唉,如此说来,你是准备三月期满之后再回魔世接手武峰之事了,啧,竟还要这么久!”怨叹轻吐,炎帝尽布惋惜之情于面。
    实在懒的理会如此不负责任之帝,回身转向,温皇直面迎对身畔四人,开口即是……,“九寰,可怪吾?!”
    “如此闲话,说过便罢,那值的你再放在心上。武峰之上,虽不如魑族人多事杂,但到底需要你烦心之事不少,既然期限未到,吾便送你回去,也好趁着还有时间清闲休息一段时日。”
    定定看着眉宇一片清朗之人,温皇心慰而笑,“九寰,你……,长大了。”
    “总也不能让你一直为吾悬心吧。有你在魔世的这三个月,吾魑族也能得享一段太平时日,这样……很好。必竟,父皇当年之战,使的魑族伤亡甚重,虽是经过这几年休养起色不少,但到底不及当年势盛,尤其,还有他人在旁虎视眈眈,魑族,其实一直都未曾得到充裕的时间去恢复。但今时局面不同了,吾相信,有你方才那番话,魔世,一年之中将有半数时间平和,吾魑族正可借此机会稍事宽心。”
    “你能想到这些,足见你越来越有身为一族皇者之担当了。但,魔世之乱终究难以避免,吾若插手太过,只会激发此变加剧。武峰之事虽是磨人,到底能让吾从它面助你二分,所以,九寰,把握好这段时间,何时你能凭一己之力彻底征服魔世,邪帝此名,吾也能安心由此身卸下。”
    “九言!”耳中之话深触心海,泛荡绵柔情波时,九寰一时语凝在喉,“抱歉,吾建闲云斋,本是想你远避魔世之乱,从此安然逍遥,不想,到底还是让你为吾又卷入风波了。”
    “讲什么傻话,吾现在情况,又那里容许真正抽身在魔事乱局之外了,所以,吾这只是为求自保而不得不为之举啊。”
    “九言,你又在口是心非了。”
    “那里,吾所说,明明句句实言。”
    “少来,吾才不信。”
    “哈!”
    “喂,吾说,你们这一老一小,就是有话还没说够,也要先离开这儿吧,又是风又是沙的,你们也不怕吃灰吃到饱。”旋头环视周遭一片荒凉地,狼主一边将不喜两字挂上眉眼,一边插话同时,又是举手掸尘,又是呸声连吐。
    见其落魄苦状,温皇、九寰,相视中一声低笑同出,随即,仍是前者先言,“嗯,那便走吧。”
    “哼,早该走了,这一个月来,你频繁往返两境,也不知到底会对你影响多少,回去后,你给吾老实待在屋中休息,那里也不准去了。”一番抱怨,更显一番悬心情真,同行路上,狼主仍自喋喋不断。
    “是是,狼主!!”
    “嗯,今日此会已结,武峰之事,你既应了,邪帝之名也已担下,等你再回魔世,身份自是也有所不同了,温仔,你没考虑换身行头么,吾看藏仔这身挺有气势,你要不要也照样来一身?!”
    语噎无言,归途之上,温皇默默看过身边一身金甲挚友,眉角处顿时狠抽,“千雪,麦闹了。”
    “吾可是认真的,既然称帝,总也要弄一身配的起这名号的衣饰才对,你讲呢,藏仔?!”
    “咳,千雪,吾看还是算了吧,吾实难想像他身着帝甲皇袍的模样。”合拳掩口,仍是难抵一喉干涩,左顾之际,正逢温皇同样一付牵强模样看来。
    顿时,一对好友在耳边狼主仍自不断絮叨声中,各自苦笑摇头,然而,尽管无奈,却,还是脚下一步相随,一步……常伴。
    斜阳斜照,映满归程之上一片如似暖焰的微黄,倒铺在地的影,一排一排,渐长,渐远。
    远涉而来的一双轻履,在身前只需几步便能越径攀顶的山路前一瞬停足。
    微微仰头,细长凤眼,一眼即是望向拔高直入云霄的尖峰绝顶,那已是看过多次的武峰题字,依旧同如首见一般,无形威势,在这一眼临望下,已是直嵌入心。
    “九言。”短瞬离神时,身边一声温言轻唤即时鸣声。
    引神还思,双眼乍敛又开,澄明心境,顿由一对清明如澈之眸反映而出。笑颜轻展时,已以此淡,回应伴随身畔之人。
    随即,无语见诉,无声见鸣的人,在胸前一片扇影摇扶下,重续起停顿的脚步,随着下衫垂摆处一伏一荡,提动之足,已是稳稳越过划界之限。
    “恭迎吾帝!”原来顾守山下警卫之责的武峰众人,许是已然有了准备,因而在眼中入见此身此影时,立时整齐划一,随着单膝点落尘间时,昂然一声朗朗,亦是齐齐共振。
    淡然视线,一眼扫过满脸皆是敬畏的两队兵卫,温皇神色间,不见喜,不闻怒,仍是一如往常,不兴波澜,“哈,炎帝倒是有心,竟以如此厚仪相迎。嗯,你们……,起身吧。”
    “谢,邪帝!”再是一声礼谢并传,再是又倾半分垂首示诚,接着,持兵所臣之人,长身而起后,即刻退回原位。
    坦然着再度审视的眼,由这训练有素的一队兵将身上二次打量过后,禁不住身边随行之人一再催促,温皇无奈,留下一抹淡然笑意后,巡路通关。
    不过盏茶功夫,一路由山下渐至峰顶,所行途中,五丈一关,十丈一卡,但见旌旗应风烈动处,皆有不绝于耳之声喧敬奉尊。
    人世至权,如似眼前浮云虚幻,不过在声起时即兴一听。而身前,那一排排、一队队的伏首臣服之人,在此身越行后,立如薄雾消散,再不存心。
    始终不变的眼,始终保持着此生随性之淡,默然看过一路所经,漠然一应此路所见。当翩然一步终是落定武峰云顶时,却见前方当先一人气势无匹,正自含笑相迎。
    “唉呀,总算是来了,可叫吾一番好等。”
    “炎帝,你之心意不用表露的这么快,这么明显吧?!”苦等之词,入耳当下只欲让人无奈,温皇看着满眼难耐之情的人,甚有转身离开的冲动。
    “人生在世,所求逍遥,不过尽兴随心而已,吾之心意,既然你早就明白,那吾又何必再矫情掩饰呢?!”坦然一身磊落,丝毫不为自己一心盘算被人当面点破而觉尴尬,黩武炎帝笑语中,一掌扬物轻抛而来。
    抬臂,张指,一扣,一握,硬质之感在一阵冷寒之觉由掌心染开时,温皇已自垂眼看去,立时,五指之间,静静横躺的一权玄令刹那成像在心。
    “这是?”
    “吾武峰之御武令,拿着它,方便你日后传令行事。”
    “炎帝……”几番无语,几番噎喉,看着一照面即将如此大权轻易转交的人,温皇隐约觉的自己两额隐有闷痛之感。
    “哈,事情交代完毕,吾也该离开了。”洒脱一笑,黩武炎帝留下最后一句交托,便即从容越身相错。
    “炎帝……”
    几步行踏,愈发将背对两人之间距离拉大,耳听感慨沉语时,黩武炎帝步不停,身不回,仅是一手反向信挥,“放心,吾保证会赶在三月之期满数前回来,在那之前,武峰之事便劳你暂费心神了。”
    “唉,早知如此,无如初会时便一直不相识、不相交还来的好。”听着稳健步伐自双耳中渐渐淡化,温皇拢眉合眼,一声苦叹出在当下。
    “何必抱怨,你与魔世之缘,早在当初决定踏出这一步的时候便已注定,所以,安心做你的邪帝吧,九言!”虽是远身离行,却不曾错漏身后那一句满意怨叹,如染得意的俊逸面孔上,春风不减,只是借着逆风吹势,黩武炎帝幽幽一句调侃衔声应附。
    无语作对下,只剩摇头之余的人,在重新启眼之刹那,已是将略有失衡的心绪收拾妥当。随着眉间神色正肃,不再分神身后终至远别之人的温皇,淡然一眼掠视,扫向这绝峰之上被留下的一片庞然大军。
    “咳,吾帝个性一向如此,时间久了,你自会习惯的。”许是察觉到了他目光中的无限悲悯,立身右位的逸非踪带着二分尴尬,试图挽回自家最后一分颜面。
    “哦,听起来,你对此类事件颇有心得喽,逸非踪?!”定眸暗转,一光稍闪即隐,扇面抚风时,温皇勾唇露笑。
    “那里,没点本事,如何能长随吾帝身边百年之久。”不觉其人声有异,不察其人色有幻,只在听到似是褒奖美词时,逸非踪油然一阵自豪之感沛然暴发。
    “嗯,所以吾才讲,你之办事能力一向令人赞叹。”
    “呃……,你这句话……,好像……”得意未满,又是乍闻一句新赞入识,顿时,洋洋之人立刻机警正色。
    “如同炎帝方才所说,吾人来了,这招呼也算是打过了,面,也算是照会过了,所以,接下来么……”
    “喂喂,你嘛等一下,吾……”不好预感骤临,上一刻还在机警戒备的人,这一刻已是感觉不对,情急当下,急声欲诉。
    “吾便回去了,武峰事宜一切照旧,相信有两位领军在,应该不会有什么差池才是,如若真遇难解之事,这位右军大人……”再瞟一眼,诡色更深,扇影照抚间,唇边笑意如邪如魅。
    “九言,你不能这样,吾……”
    “可往闲云斋寻吾,届时,吾必不负炎帝托付之情,定当为武峰一尽心力。”印瞳急色,不过勾动笑意再浓,截语当下,一身邪氛的温皇脚下已是欲转回步。
    “帝尊,你不能这样,武峰已经有了一个非常不负责任的炎帝,你万万不能再做第二个不负责任的邪帝啊!”苦脸拉长,万不料自己一时嘴快,便是惹了祸事上身,此时此刻,逸非踪真是悔不当初。
    “那里,百年来,你们应付炎帝随性之举,已是如同家常便饭一般容易,想来,吾这不过暂行代权之人,更该不会让你们感到为难才是,所以,这位右军大人,这位逸非踪壮士,武峰,便拜托你了,吾,告辞了。”一言告请辞行中,附之一抹诡笑如邪,一身蓝衣翩转时,亦是一声尘埃落定终成数。
    面色霎时惨白如淡,口开,却是无力催声成句,木然僵立中,只能看着就这样来了还不及一刻的人,在风清云淡的抛下一句交代,便将所有事情又推到自己一身,随后就潇洒十足的带携随行之众再次返途而回,逸非踪一心直欲呕血。
    全程静观,及至此时,看着一瞬天堂地狱,饱尝满腹人心之险的可悲之人,傲云孤影不吝再投去一记浓浓鄙视,继而,尚有几分摇摆不定的心思,在眼帘下即将失影的人再次模糊了一分时,搭于剑柄之上的五指顿时紧紧握扣。
    “傲云孤影,你……敢!”身边阵风突起,立刻惊动已是一心悲哀之人,回神之刻,咬牙切齿的逸非踪眼急手快,一手拦下蠢动之人。
    “帝尊交托在前,邪帝示下在后,既然指定武峰事宜由你负责,便再无吾什么事了。”
    “说的轻巧,你以为你这左领之职是白当的么,人俩个皆是武峰之帝,吾奈何不了他们,却不信拦不住你,想借机开溜,做梦!”一眼看破其心所欲,逸非踪满眼含火,锁关之意更是坚决。
    “每隔三个月,他……,便会回来,也唯有这个时候,才是他顾虑最小,元气最为充盈之时,如此机会,吾怎能错过?!”暗暗合拳,难抑一腔蒸腾热沸之感,傲云孤云眉间尽现一心决然。
    “那又如何,你休想凭此借口就将武峰之事全都压到吾的头上,要死,大家也要一起死!”
    “哼,你以为你拦的了吾?!”厉眼斜挑,眸中煞气立时倾泻而出。
    “你尽可一试!”同时冷了话声,狭眼微敛时,逸非踪已自探手身后圆刃。
    双目对视,各自凝寒于心,战火,随着一卷风尘乍然现端,快逾电光,空中两线白芒划闪,下一刻,剑与刃的交接已是惊爆整个武峰。
    一路诡折转变,早就看的目瞪口呆的武峰众将,此时更是只能呆愣愣看着人来人去中突起的乱战之地,茫茫然不解今日所聚究竟为何。
    与此同时,由原路返下一众,在刚好重临上山之径前所站的地方时,顶峰之上,一声隆隆巨响恰在此刻贯天彻响。
    仰头一望,但见云雾缭绕的威严神秘之地,正出一波强憾震动山石崩沙,狼主不由纳闷,“武峰之人在搞什么鬼,见咱们离开,有这么欢喜么?!”
    扇下掩笑,一眼淡看强震仍在持续的飘渺绝地,温皇慢慢挪回视线,“走吧,免的慢了,就真的麻烦缠身了。”
    “你真决定就这样离开,武峰……”
    “你看到了,武峰众人很是适应炎帝不在之时,吾在与不在,并不会对武峰有所影响,而且,吾不是也留话了,有事难解自可前来寻吾。”
    唇上见动,却未化音,眉上一拢一皱,即又轻舒慢展,待到有心成言,并行齐步的藏镜人却是突来一句感慨,“你这甩手掌柜果然当的是得心应手,吾看,这一切还要归功于还珠楼内的丰都月。”
    “哈,好友说笑了。”淡然一笑中,温皇遥目而对归身之处,“吾既能得此清闲,不也正中你们下怀,否则,你们怕不是又要在吾耳边抱怨了。”
    冷冷扫过身边之友,藏镜人再一抬头,正见天边云际闲身作飘,甚是自在随意,不由心上情潮忽涌。
    闲云……野鹤么?!若真得如此,便是最好!
    只要能让他远离江湖杀伐、兵战锋火,只要能让他再不踏入当年险恶绝地,只要能亲眼看着他逍遥自在,便是今生最大心安,至于其他……,又有何重要呢。
    念至此处,忽若有感,藏镜人侧首轻看时,但见蓝袖另侧一友正自看来,两眼对照时,一片明心各自通透。
    “闲云斋,到了!”随着千尘一句醒言做示,不远处,一栋简朴而不简约的世外小居顿时跃然入眼。
    “嗯,终于……回来了,几位,可要入内饮一杯茶么?!”笑意明快,毫无生疏之感的人,在听着屋角下悬挂的叮呤之声同时,手中之扇轻挥在前,已做邀客之举。
    九寰、千尘,藏镜人、狼主,彼此一眼映照,接着,便是应势举步同踏此生最是熟悉的所在。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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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5-6-27 13:08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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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为贴吧有过道友询问可否下载,所以,这里也奉上链接,喜欢的道友随便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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