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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风玄幻】十里砚华(2014.2.22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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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2-6 19:58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其实,本来是想写同人的,可是写着写着就觉得不太对了……
估计道友可能能看得出些其中的影子,或许。。。
可能有点苏,有点中二~

主要人物:朝(zhao)华,玄玄,叶城,方舒砚,凌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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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2-6 20:00 | 显示全部楼层
1.
这条路是我从小到大一直走的,从山脚一直到半山腰的一条细长小道。
刚过了个冬,现在正是花草郁郁葱葱的时候,我背上行囊兴高采烈得去集市买些东西回家。本以为东西不会多,可踏在归途上才发现大包小包早就提不动了。
你一定会问我,既然那么辛苦,为什么要住山上。

如果我可以决定,我一定不会这么做,因为我很爱热闹。可偏偏这一切由不得我,家里老爹做主,我又拗不过他。向来过着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他自然是不会想搬家的,最可恶的是他的对生活的要求还特别高!我一直都怀疑,他到底是把我当佣人,还是把我当下人,还是当奴隶的!

心中埋怨万分,已是走了大段路程。卸下身上背的三个包,手里提的四个袋,连连在巨大的门楣前喘气了粗气来。
抬头望着高高的匾额上写着“琅闲居”三个字,竟有些觉得眩晕。

谁他妈的告诉我!究竟是谁在这荒山野岭造出那么大个院子来!!!没钱请人伺候他?!就是想要耍我吧!
片刻得无奈,只得再度提起东西,踏进了门。



“城儿,回来了?”一走进院子就听到悠扬的声音还带着没睡醒的慵懒。
叶城听到这声音心中就不免嘀咕起来,“怎么不看这日上三竿了,竟然还没起。”

抬头便见一双灿金色的眸子眯成了缝带着浅浅的笑意看他。这人穿着淡色的上等绸缎长衣,极妖娆地斜倚在榻上。见叶城进来,一手支起了头,长长的白发柔顺地用丝带扎在身后已有些松了,散落出来的发在身前垂下。

这幅画面叶城无论看多少次都觉得心底发怵。闭上眼睛,心中默念了几次次“阿弥陀佛”,才又继续看他。
这就是他家老爹,每日得游手好闲、伤春悲秋。却是自他叶城长大至今,似是也没见他老去,除了这一头白发,仿佛时间没有流动过。

“我说老爹,知道我回来,也不搭把手。把你儿子我累死,今后谁养你?”叶城大大咧咧地嚷着,扔下手中的东西。索性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形象全无。
倚在榻上的老爹听了他的话倒也不气,懒懒得维持着原先的动作,一手拿起身旁矮桌上的茶壶倒了杯茶。动作很慢,让人觉得其中透了难见的优雅,哪里是这山间的野夫所会有的气质?他闻着杯中的茶香,雾气在面前蒸腾,彷如仙雾缭绕令人看着出神。

抿了口茶才悠悠得对叶城不雅地举动有所指摘,“说多少遍了?无论何时,也该注意自己的气质。”
不紧不慢地教导,让地上的叶城更是跳脚,一脸懒得搭理得扭过了头,像极了叛逆的孩子。换来的却是老爹更无奈的叹息,宠溺得笑着看他,嘴中的责备也显得毫无力度,“看看你,像什么样子。”

叶城也老爹永远不在一个思路,在他而言从来只思考如何吃饱喝足,如何舒舒服服,何曾想过什么气质。

“和你一样无所事事,我们都得喝西北风!”叶城没好气地翻着地上的东西边说着。
老爹故作失望地用力摇着头,像在惋惜在家儿子如此不肖,痛心疾首道,“我都喝了一上午西北风了,再不指望你,真要饿死了。” 说完不忘哀怨得抬头看着叶城,楚楚可怜的样子惹得叶城直抱着头跺脚。

叶城满是不情愿,老爹愣是有本事当做没看见,金色得眸子望着天很是无辜的样子。坐起身来伸了个懒腰,倍觉神清气爽。站起的身姿显得格外高挑,长发一直到了膝盖,在阳光下有一种特有的温润。轻轻掸了掸衣衫,斜睨着地上还在赌气的叶城,轻松地笑道,“我去换件衣裳。”

像在自然而然说着出来就等着吃饭的嘴脸,让叶城抓狂,可他拿自己老爹就是一点办法都没有。人走了,没多久,他也只能灰溜溜得提着东西进了厨房忙活儿起来。
老爹从来都是以玩弄他为乐的,这总让叶城怀疑自己究竟是否是老爹亲生的。十岁时他认真的问过这个问题,老爹只是看了他很久,随后挑了挑眉,不肯定地道,“仔细照照镜子吧。”

这样的答案,让叶城不再苦恼于这个问题。他和老爹在眉宇间是有相似的,只是除此之外,真是没有半点相同。



“嗯……”老爹手拄着筷子,将一小口菜放到嘴里,细细咀嚼着,嘴中发出沉吟。抬眼看看对面的叶城一阵狂风残卷,笑着低下了头。
“城儿……”叶城停了下来,嘴里还挂着菜叶子抬起了眼,眨巴着眼看老爹。老爹的脸上带着亲切的微笑,看来人畜无害的样子。

“手艺有待提高。”毫无掩饰地批评叶城做菜的功夫,让叶城岔气。
叶城撇撇嘴也不示弱,“好吃懒做的人,有权挑三拣四吗!”
老爹轻笑,看得叶城不寒而栗。
“做什么?”狐疑地问道。

老爹摇摇头又低头扒了口饭,“你倒是会用成语了,真是让我欣喜若狂啊。”
叶城沉了口气,眯起眼细细看他,像是要看出十个八个洞来才罢休。
他能不知道?欣喜若狂?

分明是满腹的嘲笑,笑他不学无术是老爹最开心的事情,却也不想想儿子是谁教出来的。叶城忍不住,给了他个大大的白眼。
叶城自然不会知道,这世上还真不敢有几个人敢对他这个看来悠闲的老爹,做这样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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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2-6 20:03 | 显示全部楼层
2.

山上的空气总是特别好,让人舒心。
天还没亮透,小鸟便叽叽喳喳叫个不停。叶城趁着太阳刚出山早早梳洗完,打算背上箩筐去捡些柴火。

照理故事发展到这里,就光说这爷儿俩的故事也真意思。就是成天吵吵闹闹,没个安生。可再怎么闹腾,也是父子两得情趣,闹人不闹心,也算得上是世外桃源了。
所以为了故事发展,一早出门的叶城又怎能不遇上些怪事呢?

好在叶城是个配合的主角,当他背着柴火往回走时难得在这荒山野岭上见到一群人,行迹诡异。为了不辜负了我们想看意外的期待,他鬼使神差地悄悄躲到大石后听他们在说些什么。  

这一听着实让他呆了。
似是一群人正嚷嚷着要把围在中间的人给绑了走,言语间满是生吞活剥的意味。更可怕的是,只听得哭喊着的救命声音竟似还是个孩子。

“看这次还不被我们好好收拾。”带头的人声音中带着得逞的邪恶笑意,慢慢向前逼近。一手抬起握在身边,竟出现了熊熊火焰。叶城瞪大了眼,如何都不敢相信眼前看到的是真的。一转眼,那人就将手中的火球如丢重物般扔了出去。那个火球也是奇怪,竟然没有着地,只是沿着草尖一路向前。围着的人因为他的动作有些散开,叶城这才看清被他们围在中间的竟是个穿着红色肚兜,看来顶多七八岁的娃娃,不免心中大骇。

心惊地扒着石头,只见得那娃娃动作很是灵活,只是在地上向后一滚,短小的腿向一边一顶便躲过了滚过的火球。趴伏在地上的他抬起头,一双圆滚滚的眼满是不屑得瞪着带头的人。这表情在个孩子的脸上出现怎么看怎么怪,可此时的叶城早没了思考这些的心思。方才担心这娃娃的安慰,紧张地一只手紧紧捂住了自己的嘴,生怕不自禁发出什么动静引来那些人。

此时叶城躲在那里,紧紧盯着那个小小的身影艰难地在一个个陆续而来的火球间躲闪,而周围的其他人则像是看热闹般围在那里。叶城咬着唇犹豫不决,不知是否该去救那孩子。
可他毕竟从小在山上长大,没见过什么大世面,只是想自己就算出去了,又能有什么用呢。一狠心,便不再去看,猫着腰慢慢后退,直至有些距离了便一路跑开了去。

直到再也听不见身后的动静,叶城才渐渐放慢了脚步。他背着箩筐,低着头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

突然停住了脚,愣愣看着地面自言自语道,“该不是真会被杀了吧?要不要回去看看……”
刚要转身,却想起那群人凶神恶煞的样子,便又不敢了。前前后后在原地犹豫了许久,愣是一步都没动成。

这时只听得头顶上传来了清脆地笑声,“哈哈,你这人倒是不坏嘛。”
叶城闻声抬头,看到的竟是那个穿着红肚兜的娃娃坐在树枝上,不免惊得后退了一步。
“你,你没事?”叶城毫无心计,脱口便是心中所想。

娃娃笑着歪头看他,一双脚在树枝上摇来摇去,“我看起来像会有事吗?”
叶城看他确实毫发无伤,心中的愧疚感这才放下,不解道,“可那些人。”
娃娃肥肥的小手拍了拍自己的胸脯,大人似的动作看来甚是可爱,自夸道,“那些小喽啰有什么了不起。

叶城见他淘气地样子笑了,摇摇头对他如此自吹自擂的行为表示不赞同。
“追!就在前面!”身后传来了吵闹声,叶城一回头,才见方才的那一群人追了过来,吓得都不知道该先迈哪条腿了。

娃娃突然跳到了他背后的箩筐里,抓着叶城的脖子在他耳边用尖细的声音喊道,“快!快跑啊!”
叶城这才反应过来,拼了命得撒腿跑了起来。
只听得后面的人喊道,“就是那小子坏事!把他一起抓起来!”

叶城听着这样的冤枉,更是怕了。边跑边向后喊着,“不是!不是的!我没有啊!”
可后面的人哪会理他,更是叫嚣着要追。他没辙,只能背着那娃娃闭着眼一路往前狂奔。
娃娃倒是好像很镇定,抱着他脖子,问道,“诶,你叫什么呀?”

叶城还在拼命跑,可眼看后面的人越追越近了,嘴里喘着气,回道,“叶城。”
娃娃在他身后温暖地笑了笑,“小叶子,谢谢你。”
叶城一愣,微微偏头看他。

娃娃对他笑笑,“别停下,继续跑!”
叶城还没明白他的意思,直到很后的重量突然减轻了才反应过来。他是要自己跳下去,让他一个人跑。

叶城赶忙停了下来,想要拉他。那娃娃却是皱着眉推他,“快走。我不能连累你。”
叶城犹豫了几秒,听着连累,这时突然想起自己还在家的老爹。终是叹了口气,“对不起了。”才下定决心匆匆又跑了起来,只听到身后一阵打斗的声响。他也不敢回过头去看,只让自己不去想这些,相信那娃娃不会有事。

一路奔着家去,在家门口停下时他才有了种放下心不那么害怕的感觉。喘着粗气,竟觉得腿重得连台阶都迈不起来了。双手撑着膝盖,叶城看着地面突然觉得有些伤感,他都还没问那娃娃叫什么,不会再也见不到了吧。

进了家门,叶城急急得寻找老爹的身影。老爹见他行色匆匆,皱着眉露出了疑惑的神色。
见到老爹依然如往常一般斜倚着,叶城站在院中,解开绳子,任由背后的箩筐摔落在了地上,竟觉得眼中有些酸酸的。即使他整日游手好闲,可这是他的爹,终究是他精神上的依靠。

叶城冲过去拉着老爹,突然觉得心中满是委屈。
老爹伸手摸摸他的脑袋,轻笑道,“怎么了?”
“爹,山上有好些坏人,在追杀个孩子。”叶城想了很久才让自己冷静下来能把话说清,“我……他们以为我救那孩子,会不会……会不会追来?”

叶城复又低头想了想,抬头又紧张道,“不知道,那孩子现在怎样了。”
老爹听他这么说,脸上的笑意没了,坐起了身子,望着前方像在想什么。
叶城就蹲在他脚边,手抓着他膝上的衣服,又是害怕又是愧疚。

害怕那些人回来,毁了自己的家,愧疚自己丢下了那个孩子,让他一个人面对危险。
老爹低头看了看他,站起身来时平淡地说了句,“我去门口看看,你留这儿。”
叶城看着老爹向门外走去,满是不安。

老爹穿着松垮垮的衣袍,宽大的袖口随着走路时手的摆动一前一后。他来到门口看了看,隔了会儿才跨过了门槛站在外面。
眼前的一切如此平静,没有追打的声响也看不到身影。他只是淡淡看着前方,像是在想着心事。金色的眸子却在这时,若有若无得闪现了光芒,只是一刹那。

娃娃奔跑的身影就在这时从远处奔了过来,他不时回头,却很意外身后追赶的人突然消失了。诧异而不解,身下的脚步却因为危险不再而逐渐慢了下来,半跑着近了前方的宅院,门口静静站着人。

只是稍一迟疑便打算去看个究竟。
老爹只见得这半大的孩子光着脚丫子,一路“啪啪啪”击打地面的声音格外清脆,小小的身影越发靠近。娃娃在老爹面前定住,才发现这人神色淡然,长得格外清秀,嘴角边隐隐噙着浅笑,可却好似透露着淡淡的忧郁。一双金眸深不见底,一时间竟是忘了要说些什么。
“那些人……”娃娃流露出担心,又是回头看看。

“放心。”娃娃甚至觉得没有看到眼前的人动嘴,声音飘忽而不容人质疑,“跟我来。”
娃娃跟在转身的老爹身后,爬过了门槛。
他不想这样,可这人好似有着奇怪的魔力,他的话语容不得抗拒。

直到很久很久以后,他都不敢想象,如果当时没有跟在他的身后,他的人生会是怎样的另一番光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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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2-6 20:06 | 显示全部楼层
3.


娃娃跟不上老爹的脚步,在他身后免不了跟着走两下又是小跑着追一追。在他的衣衫下,感受着那股带着清香的干净气息扑面而来。抬起头,看到的是冰冷而毅然的曲线,心中有一些钦羡,不是外貌而是那股别样的气质,忍不住得敬畏。

绕过玄关,这是一个算得上大的正统四方院子,院子的左右各种着两棵大树,此时绿色寥寥无几,却是有着细嫩的新芽。院子被扫得很干净,长廊下放着一张软榻,一旁放这张茶几,看起来非常恬静而又惬意的日子。
老爹带着娃娃从右边的廊檐下走过,向着对面的正厅去。
娃娃眼珠子转着,心中对这一切满是困惑。

“你,要带我去哪里?”试探地问,却是不敢大声,也不知自己在怕些什么。
老爹没有回答,只是走着,拐过弯时问道,“你叫什么?”
娃娃低头,心中有些埋怨他的态度,撇嘴道,“玄玄。”
“去吧。”

玄玄诧异地猛抬起头,不解地看着高高在上的老爹。
老爹没有看他,只是头微微动了动,下巴似是指了指前方。玄玄顺着那方向看起,才惊见一个人正在屋中走来走去,低着头迅速的频率满是焦虑。
玄玄一见便意外得喊了出来,“叶城?”

叶城的叫不停下,看着他好一会儿才跑过来将他举了起来高兴得不行,“太好了!你还活着!”
玄玄见他这样关心自己满心都是感动,短短的手环住了叶城的脖子,让他喘不过起来。
“小叶子,”玄玄擤擤鼻子,勒得更紧了,委屈道,“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叶城高兴地抱着他直转圈,嘴里安慰着,“才不会,才不会。”

兴头过了才将他放到了椅子上让他站着,笑着看他。
玄玄也是开心极了,乐道,“我还没机会告诉你我叫什么呢。”
叶城认真听着,点点头,很期待的样子。

“我叫玄玄。”玄玄又是满脸自豪的样子,“玄妙的玄。”
叶城看着他就高兴,可又担心到,“你要去哪里?那些人为什么要追你?”
玄玄咬着嘴唇不说话,似是有难言之隐。
叶城转过头求助般得看着老爹,“爹?”像是想询问什么。

老爹坐在一边,一只腿搁在另一只腿上,悠哉得品着茶,慢慢抬头道,“不会追来的。”
玄玄这才知道这个人竟然是叶城的爹,好奇得注视着他,像是想看出他究竟有怎样的魔法。

叶城半蹲下身子与玄玄平时,认真问道,“玄玄,留下吧。我是说如果你没有地方可以去的话。”
玄玄眨眨眼睛看叶城,很是心动。娘死后,他一直都是一个人,从来都没有家。
可又有些顾虑得瞟向一旁的老爹,“可……可以吗?”

叶城知道他的意思,也是诚恳又哀求得看着老爹。老爹心下一阵叹息,面上还是冷冷地道,“反正是你照顾,别进我屋子就行。”
这算是答应了,叶城和玄玄抱在一起开心得笑了。

只有老爹一人走出了屋子,暖暖的春风拂过他的脸庞,带来青草的香气,低沉的声音仿佛只有他自己才听得到,“夏天,又该来了吧……”
思绪,也随着这春风,慢慢飘向了不知名的远方。



来到这里后,玄玄的生活一直与老爹没有太多交集。他安守本分地跟在叶城身边,却也对老爹以及那个他不允许进入的房间有着别样的好奇。直到一日一日过去,平淡的日子让他有些发慌;直到那一天,老爹的一举一动更让他难以离开视线。
夜深时,叶城睡下了,他悄悄起了床,走了进去。

他永远记得那双灿金色眸子中透露的孤寂和冰冷,在夜色中彷如闪着光芒般注视着他,宛如黑暗中的野兽透着一股子灵气。

“我以为你记得我的话。” 一字一字沉闷的声音透着凉意,没有喜也没有悲的语调。
玄玄本能地感受到了难以承受的压抑气氛,此时的心中竟有一丝后悔闪过,眨着大大的眼睛一路向后退着。

只见那紫衣白发的人在桌案后站了起来,动作缓慢而优雅,带着皎洁得高傲。在月色的柔光下带着冰雾四散一般绕过桌案,低头看着圆滚滚的玄玄。轻抿的嘴唇缓慢的伴随着呼吸微微张开,眉头轻轻皱着透露出思索的意味。那双没有神采的眼,深不见底。即使能在他眼中看到不屑,也好过这样的平静更让人来得心安。这样的眼神,让玄玄觉得自己根本不存在于他的眼中。

没有理由的,玄玄告诉自己,一个人而已有什么好怕的。却还在不自觉的一次又一次咽着口水,以让自己心安。
“老爹……”玄玄向后不可察觉得挪着步子,“我……”

老爹逼近了一步,让玄玄再不敢动弹,只是抬着头,睁大了眼睛看他。
“我的身子很弱,”老爹淡淡得说着,就像在说今天晚上吃什么一样,“刚好需要补补。”
玄玄努力想从脸上挤出笑容,却只能让他的脸看起来在抽搐。

他是一只千年的山娃,那些人抓他就是为了要给他们的师父修仙用。本以为是逃出险境,没想到却是傻傻地羊入虎口。
“难怪我觉得那天怪怪的。”玄玄恍然大悟,却是更显慌乱,“这附近有屏障,是你打开让我进来,所以他们才不见了!”

玄玄希望自己的猜想是假的,否则,他怎么可能逃得出这里。、
老爹没有回答,只是转过了身去,看着窗外,夜色分外迷人,透着春色的冰凉。

玄玄身边的拳头紧紧握着,有种无路可退的绝望。他不是没有想过那天的情况有些奇怪,可叶城是个普通的人类,这一点毫无疑问。而眼前的这个人,虽然有着难以抵抗的气场,却是没有任何修仙或是妖的气息。

那他,究竟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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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2-6 20:08 | 显示全部楼层
4.


夏至的这一日,叶城总是很充实。因为在过去漫长的岁月中,每年的夏至是他唯一能见到老爹以外的人的一天。
那是怎样的人?
玄玄疑惑得问着。

叶城抬眼努力地思索,似是很难找到词来形容。

“很霸气,很漂亮,看起来很厉害的样子。”叶城放下手中的东西,现出了崇拜又敬仰得表情,又是一番思索,“很年轻,却非逼我叫他伯伯。”
“美?”玄玄觉得好笑,“能有你爹美吗?”
叶城不赞同,“不一样。是完全不一样的!”

玄玄被叶城的描述弄得一头雾水,反倒是更显好奇。
自那一日后,他便不敢再接近老爹,连正眼都不敢瞧一下。心中不免纳闷,回来拜访他的朋友又会是怎样的人,念了无数遍的“阿弥陀佛”,只希望老天别再给他弄个更大的麻烦来了。

叶城看着玄玄有些沮丧的样子,奇怪道,“玄玄,你是不是怕我爹?”
玄玄没想到他会这么问,先是一诧后又沉了肩,唉声叹气道,“小叶子,你爹究竟是什么来头?”

这些日子下来,他很清楚,叶城什么都不知道。他只是个普通人,被蒙在鼓里的普通人,可还是忍不住问。
叶城“扑哧”一下笑了,戳了下玄玄的脑门,“能有什么来头?好吃懒做的来头?”
玄玄不乐意地摸着被他戳疼了的脑门,心中有无限的鄙视,真正不清楚的人究竟是谁。

“不过,”叶城停了笑,玄玄注视着等下文,“只要在爹身边就很安心,好像什么都不用怕。”说着,他好像想起了很多的事,有些惆怅。
可又转念捏了捏玄玄的脸,不好意思道,“不许笑我。我知道我爹没什么本事,可孩子都是这么看自己父母的吧?”

玄玄没有回答,他不知道叶城这样的感觉有多少是来自于孩子对父母的依赖,又有多少是来自于他爹真正给他的保护。



那一头的红发在风中飘散,见到的那一刻,玄玄便在心中想,这或许会成为他一生永远无法忘记的场景,无数次让他在梦中惊醒。可他还不明白这样的感觉来自何处,只是本能得觉得不舒服。

他不愿出去见他,近中午时便推说自己不舒服回了屋子。久久得蜷缩在角落里,真的有种来自心底的不安。他知道,外面的气息变得紊乱,扒着窗口向外看,只露出了个脑袋。

张扬的深红色长发在风中翩翩舞动,深深震撼了他的视线。来人并不魁梧,却有着逼人的气势。与老爹那隔绝世人的冰冷不同,他就好似要逼着所有人臣服。在那英挺的眉间深红色的印记如一双血色枝蔓相互缠绕,这是妖具有着强大妖力的象征,让玄玄的目光中不免生出了妒忌。却因为那人好像能察觉般,眼神似有若无地扫过,而把他下的把头埋下了窗子。

他走过叶城身边时,停下静静看了看,才用粗矿地声音说道,“又长大了。”
叶城憨憨的挠了挠脑袋,傻呵呵得笑笑,乖巧地喊了声,“伯伯。”
他只是满意得点了下头,便不再理会。
玄玄又悄悄探头。

只见老爹只是如往常一般静静在榻上躺着,眼轻轻闭着,好似感觉不到周围变化的一切。红发的男子走了过去,在榻的边沿坐下,轻轻爱怜地抚了下老爹白色的长发。老爹只是动了动转向了内侧,像是一种无声的抗议,没有半点起来的意思,倒像足了不满有人吵了他休息。

男子静静等了会儿,似是已经到了耐心的极限,轻声而柔和却能听出他的不悦,“我不想迁怒别人。”

老爹没有动,好一会儿才将头转向了他,慢慢睁开了眼。动作很慢,带着不情愿的慵懒,长发丝丝络络垂了下来。原本总是带着的冰冷笑容,加深了弧度竟是显得魅惑人心,带着浓重的挑衅与不屑,“可我不想见你。”

男子像是没有听到他说的话,顾自说着自己的,霸道得很,“我们进去谈。”
老爹似是那他没辙,不情愿地坐起了身子。
玄玄怀疑,或许是自己太蠢,听不出他们说话的思路。



屋子里,虽然窗户关着,可毕竟是白天。
阳光透过窗栏零零散散地洒进来,在地上形成了扭曲的形状,让屋子里的气氛完全看不出温暖的感觉。

白发的人毫无主人的自觉,恣意地坐在椅上,心无旁骛地低头喝着茶。面对眼前的杯子,简直可以称得上虔诚。
“跟我回去。”平静得听不出起伏。

“呵,”一声轻轻的嘲笑,不知是在笑他还是笑自己,平铺直述道,“这句话我听了二十几年了。”
“朝华!”

“不要叫我!”老爹瞪大了眼抬头直视着男人的眼中满是怨恨和固执。
这就是他的名字,朝华。
可他不愿听眼前的人叫他!

红发的男子废了一番波折才压制住几乎狂散的怒气,“再不取回黎玉,你会没命的!”
“你在乎?”朝华抬着头,却反而满是嘲讽,“连亲妹妹都杀的人。不正和你心意嘛,凌主!”
这是现在夜族之王的称谓。
又他说出,却是带着深深的……恨意与嘲笑。

凌华很清楚,这是他恶意的反抗。不再愿意称他的名字,更不愿意再叫他一声哥哥。
“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的……”夜族的王怕是除了对眼前这个人,再不会对他人有这样的耐心和放低的姿态,“但那之前你必须拿回黎玉,然后跟我回去。”

“我说过,不!”朝华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站得笔直,就好像在宣誓自己的绝不低头,“无论问多少次都是一样,就算死!我也不会跟你回去。”
看着如此倔强的他,凌华的眼中充满着怒火。他甚至分不清究竟是在恨他,还是恨自己。

只是怒极了地一把掐住了朝华的喉咙,咬着牙,“如果我知道你把东西藏在哪儿,非逼你吞回去不可!”他的手在颤抖,这一刻他想要杀了他,好过为他担心,又要被气得半死。
可他找不到!朝华的黎玉应该具有很强的灵力。可为什么会找不到!

朝华的脖子被掐得生疼,连话都说不上,可脸上却露出了凄厉的笑。仿佛在说“你看吧,不就正是如此”。
看到他生气却又忍住不杀自己的样子,他真的是快活极了,有一种报复的快感和得逞的喜悦。疯狂的样子让凌华浑身有一阵冰冷,瞬间冷静下来撒开了手。

“对不起……”深深的懊悔,和害怕。他无力地倒坐在椅子上喘着粗气,想都不敢想如果自己真杀了他……
现在的他太脆弱,简直是易如反掌。

他要被朝华逼疯了,二十多年来倔强地反抗,已经把他逼到了崩溃的边缘。
不愿流露脆弱的情感,他低着头发出闷闷的哼笑,听来与哭泣无异。用伤人的言语掩盖自己的情绪,“哈。好在你并没想象中那么求死,那只山娃够你撑过半年。还真是煞费苦心。”


一进来,他早就发现了玄玄的存在。
可即使低着头在轻笑,他依然能感到朝华投射来的哪散发着危险气息的目光,“不许动他!”
“凭现在的你?”笑话,凌华挑了挑眉,“威胁我。”

“你可以试。”没有激动, 没有警告,倒是像极了视死如归,让凌华不敢再接话。
心中却是痛得好似刀搅。他是那样的在乎那只萍水相逢而且不值一提的山娃,却连看都不愿看自己一眼。更痛的是,他还是不想活,好似生死都于他无异。凌华并不喜欢叶城,因为他从来就没有心思多看人类一眼,可他不得不对他忍耐不表现出厌恶,因为他知道如果不是叶城的存在,朝华或许早就求死了。

“现在我不必动他,”这是悄无声息的退让,也是告诉朝华,如果他有什么不测,他身边的人必会遭殃,“但真到万不得已,我也会极端。”
朝华很清楚他的脾气,也不再对这件事纠缠。

不过我很好奇,你竟会留下他。”这里的屏障是凌华为朝华设下的,为了保护他,自然是也是为了清楚他的一举一动。

朝华并没有明着对他这样的举动有过什么异议,但刚开始时他还是会瞒着他出去。直到一日他不知从哪里带回了三岁大的叶城,明明浑身都脏兮兮的,可朝华似是很喜欢,下定了决心要自己带他。凌华一开始不乐意,却看他对叶城疼爱得紧,终是没再阻拦。自那以后,朝华便再没出过这屏障。凌华开始不明白,是叶城的出现让朝华收了心,还是他知道自己已经很难出去了才找了叶城来作伴。

叶城是普通的人类,并不在屏障的阻碍范围之内,因此总能自由进出。再次感到朝华打开屏障时,凌华不知心中的感觉究竟是高兴还是不舒服,他原以为朝华再不会或是没有了那样的力量来触动那个屏障,这次确为了放进一只山娃而消耗了不少力量。他知道那是拖命的良药,却也出于了解,明白朝华并不会是为了这样的原因而救他。

此时,他只是确认了自己的猜测,口中却不知为何有种苦苦的感觉。
就现在的状况持续下去,明年夏天真还能见到眼前的人吗?
“朝华,各退一步吧。”商量的口吻,对他而言真是生涩而难以开口。

“你有什么是能让我退步的?”朝华淡淡的笑意带着神伤。
没错,他是夜族的王,要什么有什么,可没一样是他朝华想要的。

“如果我告诉你,阙竹还活着……”桌上的杯子就如同朝华的心一般被打翻了,在桌上来回的翻滚,浅色的茶水滴滴答答地滴到地上,犹如宣判死亡的倒数,那样的清晰可辨。
“仍然……不能改变你的心意吗?”凌华注视着朝华慢慢失了焦点的眼,心底一片凉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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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2-6 20:11 | 显示全部楼层
5.

如果……阙竹还活着。
朝华无法掩藏听到这句话时的震惊,甚至明明内心不信这不是谎言,可仍抑制不住存有一丝希望和震惊。

“不可能,”他的心乱了,倒退了一步,口中喃喃念着,“不可能。是你杀了她,我亲眼见到的……”
凌华笑他的天真,像在看那个曾经年幼而听话的弟弟,“经过那么多,你还会信什么……亲眼所见?”最受其苦的人,不正是眼前的他?

朝华被他的话触动了心弦,心口好似被重重地敲击,宛如沉闷的巨鼓。回忆的一幕幕在眼前浮现,他紧紧比起双眼,也好似眼中看到了蔓延的鲜红。

凌华逼近一步。朝华却是紧紧皱着眉,想要往后,却发现自己连站都站不稳,整个人因为微微的挪动而软了下来。凌华见状箭步上前抓住了他的双臂,免得他摔倒在地。朝华努力支撑睁着眼,死死瞪着他,想要推开却没有任何的力气。

抬起手来紧紧抓住了凌华胸前的衣服,想要开口说什么,却终是在那双臂间失去了意识。
凌华驾轻就熟地低身抱起了他,低头看着怀里平静却还皱着眉的脸。
轻轻叹了口气。

他不明白为什么他们之间会变成这样,过去的朝华眼中明明只有他。他只是想帮他,想让他得到最好的,为什么却会这样。
想着这些,凌华的拳头握紧了,他恨,恨一切改变了朝华的人。

如果没有阙竹!便不会如此……即便那是亲妹,他也无法原谅这一切。
如果没有方舒砚,他不会挽回不了朝华。更不会让他成了现在这样……

凌华将他小心放到床上,朝华的手还紧紧抓着他。凌华的脸上不自觉露出了自嘲,他很清楚,这一次不再如过去一般是依依不舍,而是想将推开他。

“朝华……”寂静的房间中没有人能听到,他很清楚他不愿他这么叫他,这会让他感到伤痛。可现在的他就和过去一样乖巧,不会再反抗,也不会执拗。
他珍惜这一刻的时光,贪婪得看着朝华沉睡中的容颜。



当朝华醒来时,窗外的天色已经暗了。
他躺在床上静静地看了好一会儿,凌华才发现了他醒来。
凌华只是怜惜地拨开了他额上的碎发,满是心疼。朝华却是垂下眼,不肯与他对视。
“你就不能为自己想想。”凌华看着他勉强着要坐起来,把他按回了床上。

朝华靠坐着,头倔强地撇向了里面。郁郁的情绪慢慢回来,之前所谈的话题再次出现在了脑中。
“阙竹……真还活着?”不愿相信,但他必须要问。这是多年来一直的心病,让他总有一份心痛放不下。也是所有事情的起源……

“你知道我骗不了你……”即使是想拖延时间也没用。
即就算找个人替换,朝华也会发现。这一点他清楚,朝华也很清楚,“只要你一句话,我就能让她过来。”

“条件?”在他眼中,他就是这样的人……
“黎玉在哪里。”凌华见朝华的情绪平静无波,又加了一句,“跟我回去。”
不拿回黎玉,他的身体就永远好不了,气息在慢慢散尽。如果回去,至少能帮他缓解。可偏偏不取回黎玉要他通过夜城外的强大屏障,简直是天方夜谭。
“容我想想……”

他所在乎的似乎永远不是自己的生死,凌华要用别的来要挟,才能让他活下去。
“可以。”只要他肯考虑,便有机会。他站起身低头看他,“但我要告诉你,阙竹是活着,可并不代表我会让她好好活着。如果你真的在乎,就该当机立断……”
静默许久,凌华只是看着他,依依不舍。

转身时,朝华喊住了他。
“等等!”朝华看向他的背影,并不知道凌华的脸上露出了解脱的笑容。
“我答应你。”他必须救出阙竹。
往后的事……

他不想回到这个残酷的人身边。
或许过去有多敬重,现在就有多痛,可惜他不懂。如果为了权力可以伤害自己的妹妹,那是不是有一天他阻碍了他,也会有一样的结果?
他在想着,却最终从没问出过。

凌华回身看他,像在问“你真的想清楚了吗”。
“但……我有两个要求。”这些时间足够斟酌,他还不至于闲得脑子都不好使了。
“只要你肯取回黎玉,跟我回去。”凌华再次明确条件。

朝华明白地点头,“第一,事情一旦进行我就要见到阙竹。”不能等到东西取回。
“不信我?”凌主挑眉问道。
朝华暗自叹了口气,现在没必要激怒他,给自己惹麻烦,“我不希望她多受苦。”

谅他也耍不了什么花招,对于阙竹,他根本无所谓,“可以。第二呢?”
朝华眼中闪着光芒,凌华有好久没在这人身上看到这种活着的感觉了,不免心中微微有些被触动的感觉。

“我不希望你知道我把东西放在哪儿。”凌主警惕地偏了偏头,所以呢?
朝华让自己沉了口气,“让城儿去取。”
“不行!”这怎么可以!如果取不回,就一直耗下去?!

“你不用担心,明年夏天前他会回来的。”朝华怎么会不清楚他在想什么,他很清楚自己的期限在何时。

强调自己的立场,再次肯定道,“只有他能,谁都不行。”
凌华有些迟疑,他不是好骗的人,可也想不出现在额朝华能耍什么把戏。只要他人还在这里,即使叶城取不回东西又怎样?拿了阙竹要挟,还是能逼他说出。
“你舍得?”凌华很清楚,朝华一直不愿叶城离开。

“他已经大了,我希望他有自己的生活。”如果可以,他希望叶城这次离开能找到其他的牵挂,只留小小的一个角落给他就够了。
否则,他怕叶城承受不起接着发生的事。这也是他必须让叶城去的原因之一。

他确实担心凌华不会答应,可又想他并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又是个极其自负的人,该是不会偏要拒绝。
凌华却有另一番理解,感叹道,“也好,你跟我回去,就要留他一个人了。”
“一个人吗?”朝华本是低头默默念着,复又看向窗栏留下的斑驳残影,“是啊……”

此后两厢无话地坐了许久,凌华只是看着朝华,而朝华却是静静望着窗外的渐渐清晰的月色。
“你该走了。”
朝华起身,将他送到大门口。
“不要忘记答应的事。”凌华走之前提醒。

“会尽快的。”朝华站在门槛里侧,没有踏出去,“也希望你不要忘记答应的话。”
“叶城一出发,我就派人把她送来。”凌华一直都努力在朝华的面前塑造好的形象,朝华并不担心他会不守承诺。
“走吧,”朝华看看天色,过了子时又要过一天了。

凌华站在门的外侧,突然走近猛地将朝华抱进了怀里。他也不挣脱,仍是直直的站着,没有任何回应。
“朝华,答应我,”凌华的声音带着浓厚的温柔,像是想要穿撤胸骨,“好好活着。”

朝华感受到身体传来的温暖。他真的不明白,眼前的人明明可以做出那么残酷的事,根本不顾及他的感受。却为什么自己还是能清晰地听到他的心跳,似是能从中感受到他话语里的酸楚,有一种感同身受的痛。

真的不懂他,不懂这个曾经让他如此敬重而在乎的人。
这个给他温暖,好像是那样真挚地不愿失去他的人。
可朝华再也无力回应,再不敢接受和承认了。

“嗯……”轻轻的从喉头吐露出凌华想听到的回答,却是不带感情更像是应付。
随着朝华的一声轻轻的回答,抱着他的人即使听出了其中的冰冷,却还是满足地笑了。在夜色中散成了红色的火焰,随风飘散而逝……

他没有看到,朝华此时的眼中带着哀伤和不舍。
不舍的不是眼前的人,而是过去那个他在意的人。

他的眼在问。
为什么,你不会再回来了呢?我的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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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2-6 21:12 | 显示全部楼层
6.


玄玄和叶城平日里无聊,最大的乐趣便是蹲在院子的树下下棋,赌注则是今晚的碗谁来洗。闷热的天气让人有些难耐,知了辛苦却又不遗余力地叫着,像是要把生命耗费在这扰人的情绪之中。

黑白的棋子在棋盘上交错,乍一看颇具规模,听得他们话语中的声音才会明白,他们在围棋的棋盘上争斗,结果下的却是——五子棋。

朝华在一旁似梦似醒,听着他们互相争吵的动静,嘴角隐隐露着温馨的笑意。第一次见他们下棋时,对于这两人孩子气的行为,心中愉快得觉得好笑。问他讨了十九路的棋盘却是去下着五子棋,所谓“胜不骄,败不馁”的气度全然无法在他们的身上看到。他只是在一旁静静看着他们像是在想着心事,心中实则也想像他们一般简单而快乐。

被吵闹的声音渐渐弄醒,朝华望着天好一阵。心中思绪飘飞……也该是时候了。
他走到叶城身边,仔细看着他们棋盘上的星星点点禁不住笑了,这真是两个大孩子。
两人很认真的面对棋局,并没有注意到朝华就在身边。直到叶城感受到朝华蹲到他身旁的气息时,才吓得条件反射地往后退了退。

“爹……”叶城不解。
朝华似是心情不错,凑到朝华耳边轻语,嘴边带着温润的笑。只见叶城突然高兴得笑了,朝华站起身,宠溺得摸了摸他的头,“今晚的饭我来准备吧。”
叶城诧异看着老爹渐行渐远,心中有些奇怪的感觉。自从他能开始做饭起,老爹就再没下过厨了,今天真是破天荒。




夜色逐渐降临的时候,叶城与玄玄两人恭敬地坐在桌前。
“老爹还会做饭?”玄玄玩儿着身前的碗筷,看着一桌子菜,看来味道不错。他已经习惯地跟着叶城喊朝华老爹,朝华也从没对此有所指摘。

叶城挠挠脑袋,眼珠子向上看着,“会啊。只是偷懒而已吧。”说着又呵呵笑了,似是想起了什么美好的东西,感叹道,“可好吃了。”
“这样啊……”玄玄听着思考。

“说什么呢?”朝华端着汤放桌上。玄玄总觉得有一种违和感,却又说不出哪里不对。
“没,没,”叶城好像在说‘你真的是老爹吗’这样的表情上下左右打量着朝华,“老爹,你今天怎么了?不会是要抛弃我吧,不要啊,我不要做孤儿!”
……

朝华只被他故意的夸张给逗乐了。心想这小子越大嘴越是没把风,整天胡言乱语满嘴跑。这真到了外面,可别得罪人了。
朝华像在笑他犯傻般笑着摇头,“你是孤儿,是要咒我死吗?”

叶城从不敢在这种事上胡说八道的,他从来是真不敢想老爹会有什么不测,在他心中这是不可能发生的事。
“呸呸呸。”叶城嫌弃地吐唾沫,“当我没说,当我没说!”

朝华自己对这些倒是毫不避讳,见叶城这样始终觉得是大惊小怪了,却也因为他的这种行为而感到格外温馨,每每都心里暖洋洋的。
他给叶城和玄玄夹了菜,就真像个疼爱孩子的父亲般慈祥。

笑着对叶城说,“城儿,吃好了到我房里来一趟。”
叶城疑惑得抬头,见老爹没有后话,只得听话得点头。



咚咚咚,咚咚咚。
“爹~”
门里传出了声音,“进来吧。”
叶城推开房门,朝华坐在厅堂边的椅子上,身边的桌上放了杯茶。他正提着杯盖,一下又一下得剔着茶叶。叶城很熟悉这个动作,每次他有认真想事情时都会习惯地做这个动作。月光从门外射了进来,铺了一地的银白。

不知为什么,今天走进屋子心觉得格外沉重,好像有无数的东西压着自己喘不过气来。关上门,屋子也随着变暗了许多。
叶城看不到,他自己脸上的表情,也随着这昏暗变得极不自在。
“过来……”悠悠的声音,听来和往常不同,更好听,却也……更让人害怕。

“爹,你别吓我。”叶城这么多年,从没这样不安过。他冲过去蹲在朝华的面前,抬头担心的看他,顿了顿问,“怎么了?”
朝华温柔地笑笑,做出没事的样子,伸手摸摸这孩子的头。
一眨眼都长那么大了,明明不久前还只是个娃娃,什么时候已经人模人样了。

朝华的手顺着他束高的发慢慢滑下,又拂过这让他看不厌的眉目,手上的动作带着怜惜和宠爱。叶城都不敢动,只是困惑的看着反常的老爹。
“城儿,替我办件事好吗?”他从没用询问的语气对叶城说过话。如果是亲人,不就是该肆意的嘛。以为自己可以不在意,就不会再痛。可不知何时起,还是在意了,错的只是自己。

叶城毫不犹豫地点头。
朝华欣慰的笑了。他知道,只有这个孩子是属于他的。不会迟疑地对他好,不会彷徨地听他话,不会怀疑、不会指责他。所以他从心底排斥让他的城儿去接触别人,他害怕有一天他也会离开自己,信别人多过信自己。

最终,也不再信任他说的话。
如果可以,他希望永远都只是这样。他的城儿不用会什么,不用知道什么,只要能够一直在他身边陪着他,一切就够了。

可朝华清楚,那只是痴心妄想。他的双手捧着叶城的头,认真道,“把桌上的东西拿来。”
叶城看了看厅中的桌上,又询问得转头看了眼朝华。朝华肯定地点了点头,叶城起身,拿来了一个雕花木盒和两卷画轴,放在了朝华身边的桌上。

“听清楚我的话。”朝华示意叶城坐下,“这两幅卷轴是空的。去我告诉你的地方,让人画上画。”
叶城听得懂,却好像又有些不明白老爹这么做的意图,皱着眉头没有应声。
“到了那里你便会知道怎么做的。”朝华笑了笑,像是他知道会发生什么却不说一般,他停了停,似是在想接着的话是不是该说下去,“我想让你知道更多。”

叶城认真地点了点头,似懂非懂,却显露出了担心又不安的神色。
“我没事,不用担心。”朝华对他轻松的笑笑,让他放下心思,“然后……你去仙芃山找个人,拿这两幅画给他。对他说,有个人想问他要回样东西,问他……”朝华迟疑了片刻,道,“……肯不肯。”

说到这里,朝华几乎忍不住叹息,偏过头去不愿叶城看到他的神情。
“要东西?”叶城不解,“如果对方不明白呢?或是不肯?”
朝华低下头,睫毛在月光下好像是白色的一般,显得多少有些落寞,再抬头时又是温柔的笑颜,“无论不明白还是不肯……你住上一个月。如果还是不肯,就拿着画回来或是去都城。”

想了想又补充道,“不要强求。”
真是天意如此的话,他还有什么放不下呢?留下时间来,安排好一切应该也是够了。
“都城?”叶城更是不懂。

“如果那时也还想回来,我便等着你。”叶城温柔地凑近了抱住他,“如果不愿意……就去都城,会有人在那里等你的。”
“什么人。”

朝华松开手看着他,笑着摇头。他现在不能说。
“那……是取什么东西?爹……”叶城的手怯怯得搭上了朝华,关心到,“很重要吗?”
朝华只是平静得笑着,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要说重要,这是他的命……要说不重要,他并不在乎。
直至今日,他要的也不是取回东西那么简单。求的究竟是什么,连自己都难以分清。或许只是想要知道,是不是至死自己都不能解释清楚,死后都要承受着他人的怨恨而转世为人。

“不,不重要。”朝华不想叶城有什么负担,“我更希望你能到处走走,交些朋友带回来就更好了。”
叶城撇嘴,“老爹你真奇怪,以前每次出门都提醒我当天要回来。一会儿,又要我出那么大趟远门。”

朝华严肃起了脸,教训道,“因为你不小了!知道吗?”
“那谁照顾你?”叶城突然想起。
“玄玄不还陪着我。”朝华无语,“你倒担心起我了?没你我会饿死?”

叶城一脸的狐疑,心想说不定真会。当然没说出口。
“好了,去睡吧,明天一早就走。”懒得看他这种坏心思的脸。
“那么急着赶我!”老爹竟然要他明天就走。

朝华不耐烦地敷衍,“既然说好了就早些去,快去快回嘛。”
朝华已经不舍了好几日了,不舍得自己这些年来习惯的日子结束,不舍得叶城要离开他。可不能再拖了,他也同样担心阙竹,也一刻都舍不得她受苦。

“哦……”被吐槽得有些不甘心可也没办法,叶城拿起画轴突然看到旁边的东西问道,“那这个呢?”
朝华本已要走进里屋去了,这才回头想起了什么似的说道,“对了,那个也拿去,都是些出门用得着的东西。”

这一夜,叶城一直到天快亮了才睡着。
他担心老爹。从凌伯伯来过之后,他总有些怪怪的,又害怕自己走后玄玄不能好好照顾老爹。最后却又转为了对即将要看到外面世界的兴奋,对未知的恐惧掺杂其中。

可在这黑夜中的混乱思绪中,他始终没有断过一个念头,那就是……
爹,无论你想要什么,我都会想尽办法为你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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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2-6 21:15 | 显示全部楼层
7.

你不送他?
面对玄玄的问题,朝华给不出回答。他是舍不得。
只是在屋内悄悄开了门缝,静静看着他整理好了所有的东西,背上了行囊出发。朝华觉得自己的眼里酸酸的,如果不是为了阙竹,他怎么舍得把叶城往外推。可他也不愿让其他的任何人去接触他藏起来的那个秘密,除了他的城儿。

这是一场赌博,但愿不要最终失去了过去的希望也失去了眼前的在乎。
叶城到大门口的时候回过头来又看了眼朝华的房间,他似乎能感觉到老爹在看着他,即使不说,他也知道老爹对这件事的在意,只能在心中默默承诺。
等着我回来,老爹。

叶城背着行囊走出大门,走向那个朝华一直不敢让他接触的世界。朝华亦开门走了出来,走向了他原不愿改变的生活。
“你不送他?”玄玄看着叶城临走时失落的背影,他不明白。
朝华只是看着远方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他让我好好照顾你。”玄玄开始讨厌老爹的绝情了,连他这样的人也看不下去了。
听到这话,朝华闭起了眼睛。
真美,长长的睫毛在颤动着。玄玄抬起头看他,每次抬头注视老爹时,玄玄都觉得有一种难以抑制的情感,他迷恋这种感……可为什么觉得那么难过?

许久,玄玄听见飘渺的声音从耳边划过,“你……一定要回来。”
玄玄惊呆了,瞪大了眼,好似没听懂他说的话。

一阵劲烈的风从正前方大门口呼啸进来,直直要打到了朝华的身上。玄玄身子小,站不稳,艰难地向旁移了两步才抓住了朝华的腿不至于被吹走。眯着眼睛在风中想要看清前方的东西,可是沙尘滚滚,一切都变得模糊不清,睁着眼睛都会感到疼。

抬眼看去,朝华毫无惧色得抬头挺胸站着,异常挺拔而可靠。宽大的长袍和衣袖被吹得啧啧作响,长发后扎着的丝带突然被刮到了空中不知吹向何方。玄玄只感到身后被一只手提了起来,还没及反应已在半空,在这一瞬身后的门“嘎子”一响,已经感到了自己与地面的接触。着地时一阵生疼,迷蒙中看到那坚挺的背影仍站在风中,门便慢慢合上……眼前亦一片漆黑。

朝华眉一皱,身前突然出现一层气劲形成的圆弧,使得劲风都贴着圆弧的外围突然改变了方向,在交汇处形成了强烈的气流,发出“兹兹”的摩擦声。在相互抵挡的过程中,朝华的眉头越皱越紧,呼吸也渐渐变得不再那样沉稳。
一心狠,双手拳一握!

周身的气流又发生改变,贴身的圆弧在身前形成尖锐的突破口,直冲正前方,在对方的狂风中突破出一条激烈的去路,宛如在风中形成了平静的通道。却在直冲门口处的时候,在空空如也的空气中好似撞击到了东西一般发出剧烈的响声而四散开来。

同一时刻,朝华口中喊道,“墨翠!”声音不大,却是极具霸道压人的气势。
像是一句魔咒一般,劲烈的风在空中有了犹豫,在庭院中形成两股巨大的漩涡卷起地上的残叶,直至漩涡越来越小,叶片慢慢落地在地上画着细微的圆弧最终归于平静。

正中央的大道上,随着风的吹拂出现了一团灰色。在杂乱的沙尘中慢慢变得清晰,一个蒙着面的纤细女子,手中平抱着一个被巨大灰色斗篷从头都到底包裹得一点都没露在外面的人。被称为墨翠的女子高昂着头,认真的辨认着眼前的男子,满是不相信得想要看穿眼前的人,但也有着对自己的怀疑和期盼。此时的朝华原本被吹起的长发与衣袍已经落下,吹散的长发柔顺地披散下来一丝都不显杂乱,一直落到了膝盖以下,看来比往日更柔和,可脸上的表情却是与往日的闲暇恣意全然不同。

“墨翠!”严厉的声音带着让人油然起敬的魔力,四散着难掩的威严,“认不出我了吗!”
听到这样的话语,这样熟悉的声音,即使只能从眼前的人依稀熟悉的模样中看出些许也再不敢怀疑。墨翠“扑通”一下跪到了地上,低下了头,原本高傲而怀疑的神色也立刻变得虔诚激动而又惶恐,“君上。”

朝华这才缓和了下来,平静道,“凌主让你来的?”
墨翠低头看着眼前的一方地面不敢抬头,听朝华这么说愣了愣不敢回答。凌主这个称呼,在夜城而言犯了大不敬。就像人类称呼他们的王定会尊称为皇上,而不会叫皇帝一样。那只是别国的人,或是比他更位高者才可用的称呼。

“是……是主上命我来的。”墨翠努力用自己的方式表达,却不敢对朝华的称呼有什么意见。

“主上让我把这人带来……”墨翠怯生生地抬了下头,见朝华正在走近又立刻埋了下去,“却知晓是……是君上您……”

朝华蹲下身,从墨翠的手中接过了人。抱在手中柔软而轻巧的感觉,就好似自己第一次抱她时一样。即使什么都看不到,可注视着怀中,朝华苦涩而含笑的眼在一瞬间还是流露出了无限的温柔。

抱着手中的人,朝华直直站在了墨翠的面前,低头说道,“知道了,你回去吧。”
说完,便转身向屋子的方向走去,并不再理会跪在地上的墨翠。

“君上!”墨翠鼓足了勇气的呼喊让朝华停住了脚步,这个曾经他最忠心的部下之一。
背后传来的声音带着无尽的悲伤,“为什么,为什么您会在这里。主上不是说您……去世了……”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苍白的发,苍白的脸,让墨翠几乎不敢相信这个就是自己过去天天跟随的君上。那个她始终敬重到……连正眼直视都不敢的人。

她在等待着朝华的回答,觉得时间好像格外的漫长,心中波涛起伏有无数的假设穿过。
“他是这么对你们说的吗?”

“墨翠,回去吧。”朝华摇了摇头
如果我这样,让你们失望了,我很抱歉。

听到他这么说,墨翠的眼中掉下了泪水,“无论何时,墨翠眼中的君上永远都不曾变过。”
“……谢谢。”
狂乱的风,终是要走的。

凌主带来的问话,“我的承诺做到了,希望你不要失约。”
他会得到满意的答复,“放心,不会……”
风带来了信息,吹走了话语。



叶城是个粗神经,当然意识不到身后发生的一切。下山途中找了个石阶坐下,迫不及待地打开了老爹说不离开不许打开的雕花木盒。看见里面的东西,叶城觉得自己的一双眼都要被闪瞎了。一摞金子和银条整整齐齐的排列着,他每次出门去采购用品,老爹给的可是连其中的一个角都不到啊,已经可以大包小包回来了。如今这!

老爹你果然是藏了很多钱!都不告诉我!不告诉我!

叶城眼睛发着绿光,细致地摸着金灿灿和银灿灿,很久很久一遍又一遍。老爹知道的,叶城这小子贪钱,怎么会让他知道家里有多少。

身上找了些布口袋,分了几个倒了进去。身上带了些,包裹里又放了些,深怕有个意外,毕竟第一次出远门,叶城还是很小心的。想带着个大盒子麻烦,便打算找个地方扔了。最后再仔细看了看木盒怕有东西落下,突然发现在木盒的底层上面竟然写着字,可是看不太清。叶城伸手进去用力擦了擦,又把头埋得特别近,就看到上面写着:

如遇危险,方可打开底盖。
……
叶城的心抖了抖,因为刚才差点就扔了……
看着不解,又默默念了遍。心中怀着险些犯下大错的后怕,羞愧得把木盒放进了包裹,满满的尴尬和难堪。如果老爹看到他方才想把木盒扔了,一定会被吐槽取笑的吧。脑中竟然还不合时宜的出现了老爹冷笑看他的脸,真是糟糕透了。

好在这个乐天派甩甩脑袋继续往下走,一见到街上的繁华便将那份低落的情绪忘掉了一大半。好不容易手上有大把的钱,叶城在街市上买了好多过去想买又没买的东西,什么衣服啊、拨浪鼓啊、各式各样的包子馒头、花式的点心……倒不是买的东西有多贵重,作为喜欢钱的人也不会舍得。不过他一身土包子的气息散发在外,却像暴发户似的买些不符合他年龄又在别人看来极其无用的东西,还是引起了有心人的注意。

一个穿着浅粉色衣裳的女子自他下山没多久就跟在他身后,如影随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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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2-6 21:17 | 显示全部楼层
8.
叶城见热闹的街市上有一群人围在一起,免不了好奇凑近了头去。可是自己长得不高,被围在人山人海之外,只听到熙熙攘攘的声音。
“怎么这样?这哪像亲生的。”

“脸长得倒是不错,可惜……”
“这做爹的也够狠心,就算是个女娃,也不能这样啊。”

听得叶城一头雾水更是好奇得想往里面挤,还没看见情形就已经听到了一个粗犷的吆喝声,“别看她长得小,什么都会干!身上有些残缺,可是很听话!谁要,谁就买去!”

叶城听得懂其中的意思,一下觉得脑门都要炸了。蛮横得挤到前方,只看见那个肠满肚肥的大汉还在不停喊着话。他的手中牵着根粗麻绳,另一端牵向了跪坐在地上的人。一个瘦弱的看起来顶多十几岁的女孩,半长的黑发杂乱得盖着,遮去了大半的脸,露在外面的部分也是黑乎乎的难以辨认,只是依稀能从眼眸和脸型上猜测出样貌。仔细看了才会明白为什么那么多人在围观,原来这女孩子身上本来就只挂着些破布蔽体,奇怪的是露在外面的四肢上竟都是白色的毛茸茸的短毛,这哪里像是人简直就像是披了兔子的皮毛。

叶城一时见着这样的情形也是觉得好奇,姑且凑热闹看着,虽对于那壮汉的举动让他心中难抑愤怒,可至少暂时还能忍住。

一把扇子掂起了女孩放在地上的手,仔细考究着,“这倒有意思,你卖多少钱。”
翩翩的公子一身青翠色的衣裳很是挑眼,脸上带着让人看着不舒服的奇怪气质,但不否认他长得一点都不难看。

“这……一百两……您看如何?”大汉像是撞上了财神,高兴得不得了。
女孩像是感受到了危险,身子往后缩了缩,可脖子上麻绳粗糙的摩擦又让她不敢再动弹。
公子见她这般害怕的样子,更是显得兴趣十足,什么都玩过,长这样的还真没试过。
扇子又是掂掂,像足了称着分量,实则在心中盘算。

叶城听得旁边的人小声在议论,“唐公子可不是善茬啊,被买去的丫头哪个不被折磨得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旁人也是斜着眼看,附和道,“前几日被从唐府扔出来那个,活活被逼疯了。”

怕是那个女孩也隐约听到了对话,吓得跪行到壮汉脚底,拉着裤管拼命得哭喊,“爹,爹,求您别卖我。我给您做牛做马,求您别卖我。”说着就真一下又一下用头撞着地面,撞出了血来也不停下。

叶城看得心痛,这世上哪有这么狠心的爹,竟然好好的要卖自己的女儿,就真那么缺钱?
那公子一定是听到了那些话,也不发怒,只是看壮汉犹豫,又说,“我给你一百五十两,这丫头我现在就带走。”越是有人嚼舌根,他越是来得有兴趣。

本来一百两就是狮子大开口的壮汉,一听到又加了五十两高兴得不得了,立马便作揖答应了,连连道谢。公子站起身从袖中取出了银票,毫不吝啬得数了数交到了壮汉手中。壮汉拿着笑得满是让人厌恶的贪婪神情,将手中的绳头交到了公子手中。

这公子将绳头拿在手中用力扯了扯,大笑道,“这玩儿法还真新鲜,跟我走。”
说着便完全不似牵了个人般,拖起了绳子。见他这般,谁都知道这女孩被买回去哪里还可能有好日子过,心中不免有些同情。

那女孩被扯得生疼,可还是死命把着壮汉的裤腿哭喊,“爹,爹,求求你……求求你……别把我卖给他,爹……”
或许连她自己都意识到了,这是最后的希望。

壮汉数着手里的钱,完全不搭理她的哀嚎,嫌弃的将她踹了出去,“滚!快去。”
女孩失了抓住的东西,只能在地上半爬半拖得被往外带,脖子上被磨得满是血痕,手脚却还在地上做着无谓的挣扎不愿前行。

“喂!就你这样,好意思当人爹!”叶城看着这要死要活的场景最是无法忍受,这一喊本要离去的公子也停下回头看他,趴伏在地上的女孩更是泪眼朦胧得抬头看他像是在看救星。
叶城看着这架势有些后悔了,只是一时气不过没忍住,现在倒是要怎么收场。

“臭小子,别坏老子好事。家事还轮不到你来管。”壮汉先是跳出来还顺带把钱先塞进了兜里,献媚得说,“公子先走,不用理他。”
那公子挑挑眉,玩味得看着叶城,“哼,穷小子还想学人打抱不平。也不问问,在这儿谁不知道不能惹我唐家。”

“怎么!”叶城被这两人一唱一和一说又气上心头,“我管你是谁。这么折磨个孩子倒还有理了!”
“本公子高兴,有的是钱,就是要把她买回去当狗养,要你管?”说着还一脚踹翻了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女孩,嘴里叫骂着,“小畜生!给我学两下狗叫听听~听到没有,小畜生!”又恨恨在她肚子上踹了两脚。

女孩子在地上连喊痛的力气都没了,只是捂着肚子一阵一阵地抽泣。
“有钱就了不起吗?!你开个价,我买了!”叶城也不管三七二十一,这头是出定了。
那公子一阵轻蔑得冷笑,心里想这小子一脸的穷酸相能有多少钱。我开个价他拿不出,看他怎么收场。

“好啊,别说本公子不给你机会,只要你能拿出一千两,我就让你把她带走”此话一出周围的人一片哗然,本来一百五十两已是别人一辈子都见不到的钱了。一千两简直就是做梦都没梦到过,心中感叹这小女孩估计是没活路了。

“一……一千两……”叶城听了心下一阵心痛。妈呀!我叶城长活这么些年好不容易手上有些钱,就这么给出去?老爹的事还没办成,今后若还要用钱可怎么办。

心底还在盘算着,却听见那公子开始嘲讽,“怎么了穷小子,一辈子都没见过那么多钱?早说了,没本事就别学人充英雄,到最后不还是自己丢脸。我要是你,找块豆腐撞死算了!”
叶城心一横,不管了,要死要活再说吧!

“好!一千两!我给你!”说着就把背上的行囊拿了下来摊到地上。
一群人都开始交头接耳,主要还是不信他真能拿出那么多钱来。那公子的脸色有点难看,主要是面子上挂不住。

只见叶城真从其貌不扬的布袋子中倒出了一摞金子,这回在场的所有人真是全傻眼了,连那公子都有些愣了。
“我……我不卖了!”说着就硬拉着女孩要走,颇有落荒而逃的架势。

叶城还蹲在地上,一时不知是该看着摊开的包袱还是去追。正犹豫之际,一个粉色装束的小巧女子伶俐地挡在了那公子面前,“诶诶诶诶,我说你怎么说话不算话呀,丢不丢脸。”那女孩丝毫不碍于那公子的身份,娇俏得笑着,声音如铜铃般清脆又带着愉悦。故意皱着的眉头,像是在说‘这样就走真是不要脸’。

唐公子见是个女子,“呵呵”两声,“姑娘,劝你别多管闲事。”
“多管闲事?”女子坏坏得笑了笑,手上拿着摞金子塞到了唐公子的怀里。等唐公子捧着金子时,竟发现手里的绳头已经不见了,再一看早已到了女子的手中。

叶城蹲在地上傻了眼,完全不知该做什么反应,纳闷哪里来的金子,低头一看才发现他手中的分明是自己方才倒在地上的!
“喂!”

女子歪着脑袋挑高了眉瞪叶城,“喂什么喂,傻小子还不带着你买下的人走。”
“想走?没那么容易!”唐公子急了,要抢女子手中的绳子。

只在电光火石之间,胸口一阵闷疼,竟是四仰八叉地被踹了出去。身后的人群一阵退让,只见他在地上摔了个实打实。娇生惯养的哪里被这样对待过,只觉得眼前一阵漆黑。等他再看清的时候,女子已胡乱收拾起了叶城的包裹,急得在原地跳喊着,却像满是玩儿的不亦乐乎样,“傻小子,还不快带上人,走啊!”

叶城这才有些缓过神来,“哦哦哦”了一阵,爬起来就把那女孩抱了起来,跟着粉衣女子身后跑出了人群越来越远。只留那唐公子在身后气得要爆炸,心里想着这仇非报不可!



玄玄迷迷糊糊醒了过来,只觉得头疼得要命。想要动一动,却发现身子也在发疼。眼前是门和窗户,想不起自己是在哪里。好像自己的家不是长这样的吧,低下头看不到自己的身子,怎么感觉那么奇怪呢。

脑子里浑浑噩噩了许久,玄玄突然跳了起来坐在地上。
他想起来了,他是被……然后被人追,又跟着小叶子回家……然后一直住下了。小叶子出门,只有他和老爹在家……

再然后……那天他好似看到老爹哀伤地看着小叶子走……几乎好像看到了泪水一样。
接着!一阵怪风!
对了!

老爹!老爹他怎么样了!
“老……老爹……你没事吧……”玄玄坐在地上看着自己短小的腿盘在身前,默默地自言自语,惊吓而恍惚。
“没事……”声音空灵,飘忽。

右手边突然传来的声音把他吓得仰在了地上,连着手脚和屁股都用上连连往后退,以为见鬼了。许久又没声音,玄玄坐在厅堂的地上,聚精会神得透过房门注视着那个他不被允许进入的房间。他记得一进门是书案背后是很大的书橱,上次见到书案上横七竖八地堆满了散开着的画卷,另一边隔着屏风是床。玄玄脑中回忆着,却是眼前什么都看不到,只有堆得混乱得书案。

“老……老爹……”玄玄试探得又喊了一声,伸长了脖子看。
“玄玄。”
“嗯……”瑟瑟地回答,对老爹,他始终是有些怕的。

“去整理房间。”依旧空灵的声音,就好像灵魂离开了身体一样,显得格外苍老和疲倦。此时,让玄玄突然看着不再是敬畏而是心疼。

玄玄站起身来,面对严肃的朝华,他完全的顺从,“是。”
刚走出门,又听到里面传出声音说,“把没必要的东西都拿走。”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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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2-6 21:20 | 显示全部楼层
9.

说到叶城抱着那个被卖的女孩跟这粉衣女子走了好远来到一家客栈。
粉衣女子倒是一点都不客气,从叶城的包袱里掏出了一锭银子扔到掌柜怀里。要了两间上房和一桌的好菜,叶城还在后头心疼钱,那女子就笑话他那么多钱不心疼就心疼这些,拖着他就进了房。

叶城把小女孩放到了床上,见她已睡着了,才总算松了口气。到桌边坐下,看着满桌子上好的菜色真是饿了,可转念又是心疼。
能吃饱就行了,这是何必呢。

眼前这个女子倒是一点都不客气,早就一个一口尝了个遍。
看她吃菜那挑剔又细致的样子,叶城突然想起了自家老爹,心中有些泛酸,看着女子发愣。

“喂!”女子停下来看他,坏坏地笑道,“没想到你看起来傻傻的,还会动歪脑筋!”
叶城被叫的吓了一跳,转念才明白她说什么,立马急了,“滚!瞎说什么!”
女子撇起嘴来,眼神飘到了天花板上,“真是好心没好报,连声谢谢都没。”

叶城觉得这人和老爹一样说不清道理的,无奈,“好了好了,谢谢姑娘还不成?怎么称呼。”
女子放下筷子,认真的样子好像她肯告诉他自己的名字是什么天大的恩赐,“姓季,名吟晴。你呢,傻小子。”

“叶城。”
“夜城?!”季吟晴一口茶喷了出来,弄得叶城一身。
叶城的头发滴着水,接近爆发地一字一顿道,“树叶的叶……倾城的城……”

季吟晴拍着胸还在不停得咳嗽,勉强发出声音,“哦……哦哦……咳咳咳咳。不用那么大声,我不聋。”
真是怪人……叶城看着她,越看越觉得怪怪的。
季吟晴凑近了脸,“诶,叶城,你有没有想过接着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叶城不明所以。
季吟晴指了指床的方向,“带着她上路好麻烦的呢。我不要啊~”
“等等!”叶城举手喝止,“且不说是不是麻烦,我们什么时候变成同路了?”

季吟晴嘟起了嘴,“你不愿和我走?我可是你的救命恩人。”非常认真且严肃地提醒他这件事。

“等等等,不是这个问题!”叶城拼命的摇头,“你都不知道我要去哪里做什么,怎么同路?”
“那你要去哪里?干什么?”季吟晴索性捆起了他一只胳膊,脸在他的衣服上来回蹭。
叶城哪里碰到过女孩子这样对他,吓得抽出了手臂,抬起椅子往一边挪了一截,“我要去些地方画山水,然后带回去给我爹。”找人什么的太复杂了,懒得解释。

“好啊,正好我也想看山水啊。”季吟晴好像在说‘真是好巧啊’的表情说着,而后想想又问,“你爹是谁?也姓叶?”
叶城无语,“我爹当然就是我爹啦,还能是谁。真是莫名其妙,我姓叶我爹能不姓叶吗?真是的……”

其实叶城自己也没想过这个问题,也没问过老爹叫什么。可是自己和老爹怎么会不是一个姓嘛,真是多此一举的问题。
“好吧,”季吟晴显然有些怀疑的眼神让叶城很不爽,可想想自己不该和女人计较。季吟晴有看看床,“你真要带上她?”

“……难道扔了不成?”叶城很吃惊怎么可以这样,“这么虚弱。”
“我不管啦,那你把她洗干净,”季吟晴打了个哈欠,“我累了,先去睡。”
“等等!她是女孩。”叶城冲到面前拦住了她,指了指自己,“我给她洗?不好吧……”

季吟晴不满的鼓大了一双杏眼,“我才不要碰她,那么脏!不洗干净,就不许带她上路!这是我最后的让步!”
“我没要和你一起走啊,小姐。”

“那我干嘛要帮你给她洗?”季吟晴像在看神经病一样,“人是你救的。”
叶城语塞,又道,“那你去隔壁睡,总不见得让我们一男一女住在一起吧?”这也太说不过去了。

“我连澡都不肯帮她洗了,会愿意和她住一起吗?”季吟晴对叶城非常诚恳的解释。
叶城扪心自问,是说了废话了。
摇头……
“那不就得了!反正你澡都帮她洗了,还有什么不能做的,还怕住一起?”季吟晴嫌弃得看叶城,“也太小家子气了吧。”

叶城只觉得自己的嘴角忍不住抽搐,拉住了走到门外的季吟晴,“可你花的是我的钱,凭什么让你住单间。”
季吟晴一脸看他怎么那么蠢那么烦的样子,‘你蠢死了’的口气说道,“那钱还是我亲手交给掌柜的呢,你说他是让我住还是让你住?”

“砰”的一声,门在叶城的眼前关上了。
真是的,怎么那么蠢。孺子不可教啊……
季吟晴不再管傻在那儿的叶城,伸了个懒腰。决定到自己房间好好睡上一觉,养足精神明天接着玩儿,晃晃脑袋不再去想叶城。




“老爹,屋子整理好了。”玄玄在门边探出个脑袋。
朝华让他进去,玄玄想起上次的经历还是心有余悸,踌躇了片刻才跨进了门。瞥见桌上那些卷轴,这次才看得真切,竟全是人像,而且看得出都是同一人。相貌相当俊俏,姿态朗健绰约。

“过来。”声音从屏风后传出,玄玄不敢再多看便走了过去。
越是走进,屏风后的一切越是慢慢映入了眼帘,一双足轻轻点着地的脚尖,向上看去着着长袍的老爹坐在床边。他深情地怀抱着什么,细看才发现是个被包裹得严实的人。在夜色下,玄玄发现从没见过老爹那么疲倦的样子。

朝华似是没意识到玄玄的到来,动作没有变,将人抱的更紧了,口中喃喃念着,“怎么办……”痛苦地闭起了双眼,下巴枕在了怀中抱着的人的头上。
玄玄没见过这样失魂落魄的他,突然有些发慌,被怔住了。眨巴着一双黝黑的大眼睛,“老……老爹……”

朝华被一叫好像被唤回了魂,之后又长长叹了口气。抱起怀中的人,走了出来,“把东西都拿去。”
玄玄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多了个人,也不知道子他昏迷过去的时候究竟发生了什么。但他知道这个人对于老爹而言一定很重要,看着老爹让他拿的东西,他明白,老爹是要让这个人长住下来了。

可那个人究竟是怎么了,为什么要裹成这个样子,又似是昏迷不醒……他一无所知。
玄玄提上不多的东西,可对他现在这个小小的身子而言,要搬动还是费了不小的力气。等他拿着一堆包裹连滚带爬总算到客房门口时,却见屋子里黑黑的,老爹站在屋子的正中央,他的手里已经没了那个人。

玄玄放下东西,“老爹,不点灯?”
刚要抅到椅子往上爬,朝华却制止了他,“别。”

玄玄停住,一脚还提在半空,以扭曲的姿势转过了头来。朝华的目光始终向着一个方向,死死地盯着不放,玄玄也好奇地往那个方向看,才发现竟是方才那个被裹作一团的人蜷缩在角落里。只看得见灰色在黑暗中颤颤的发抖,拼了命地往角落里面挤。
“她怕……”

听到朝华这么说,玄玄才明白,从椅子上跳了下来。走到朝华的脚边,抬头问,“怎么回事?”

朝华无力地垂下了头,玄玄这才能看到他的眉皱的如此紧,眼中尽是痛苦和无奈。是那种玄玄以为,不可能在他眼中看到的东西。这些日子相处下来,无论是平日里的懒散,还是那一夜时的强大气场,都让他无法想象这个人的眼中会出现这样的东西。
他的心,也跟着好痛……

为什么会这样……玄玄自己都不明白。
他迟疑了片刻,想要靠近看看。短小的腿迈开,向前走了几步。

“啊啊啊啊!”尖利的叫声让他停下了步伐,他知道是角落里的人发出的。
“啊……呜呜……啊……”伴随着混乱的叫喊声,角落的人更是害怕地把自己往角落里面塞,害怕得能挪动一分是一分,手在斗篷里紧紧抱住头,整个人颤得好似被鬼魂附了体。

“别……”朝华低下身子,拉住了玄玄。
玄玄能听出他这次话语中的慌乱和不忍心,“别……”又一次的重复。

“额啊……呜呜……啊……”角落里灰色的身影还在发出奇怪而难听的叫声。玄玄抬头看拉住他的朝华,小脸上满是困惑,转头看看角落又看看朝华。

朝华抬头看了一眼角落中完全不能接触也无法交流的人,突然有种无力感。
“我们先出去吧……”虽是担心,却也没有失了理智,他还很清楚自己该怎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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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2-6 21:23 | 显示全部楼层
10.

清晨的客栈,季吟晴还在睡梦中,突然被仓促的敲门声给吵醒,睡意朦胧得披上衣服开门。只见得叶城喘着粗气,抓着她的肩就拼命摇晃,摇得她只觉得自己要体魂分离了。
“停!!!!!!!!!”季吟晴拉住了他的双手,“怎么了!”
叶城咽了咽唾沫,“我……我……我早上……”

季吟晴拉下他的手,用力砸了一下他的脑袋,毫不客气的力道。
“冷静!说清楚。”
“你……你自己去看……”叶城觉得自己什么都说不清,只能指着自己房间的方向。

季吟晴翻了他个白眼,“等我换身衣服。”就在叶城眼前把门关了个严实,差点没把他鼻子撞没了。
片刻后。

叶城带着季吟晴到自己房门口,先是左右张望,后又悄悄地像做贼似的打开了门,催促着季吟晴跟进来。季吟晴本也是个一玩儿就没了分寸的人,见他这般就觉得有趣,竟也跟着像小偷似的,乐的不得了。叶城关上门,才长长舒了口气,好像房间里放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季吟晴在背后敲敲他,小声说,“诶,傻小子,你把掌柜家老婆偷了?怕成这样。”
叶城已经到了对这个人时而冒出的突破自己思考范围的话语置若罔闻的境界,“滚你妈的!自己看!”

“粗鲁。”季吟晴说着,给了他个极其鄙视的眼神。顺着叶城指着的方向看去,就见床上坐着毛茸茸的一团白,可爱得很。

“哇,”笑着冲上去抱住那一团白毛又是揉又是捏,“傻小子,洗得很干净嘛,可爱啊~”
一团白毛完全没想到自己会被抱,还被说可爱,也和叶城一样傻了眼。直愣愣看着季吟晴,又是胆怯又是畏缩。

“季吟晴!你不觉得不正常吗?不会害怕吗?”叶城蹲在地上抬头看着这个不正常的人,“这……这是怎么回事!”
小女孩抱着腿坐在床上的身子又缩了缩,委屈道,“大哥哥,对不起……你不要怕……”
季吟晴揉着一团白毛舒服得不得了,心情可好了,安慰道,“不怕不怕,这家伙少见多怪。理理东西,我们上路啊。”倒是对这小女孩哄了起来。

“不行!”叶城吓得跳了起来,“我不要!”
叶城怎么也没想到,昨晚的意见,今天竟是两人反了过来。
“大哥哥……要扔下我?”小女孩哭了起来,“你扔下我,我又会被抓了。”
……

“带上吧。”季吟晴也跟着哀求。
叶城只觉得心里发窘,“你昨晚不是还不肯吗?”
已经完全忽略本来根本没想过要和她一起上路的事实。
季吟晴又是嫌弃他反应慢,理直气壮道,“昨天那么脏当然不肯啦,现在多好,我还要和她睡呢。哼。”

叶城彻底崩溃,这个不是正常人。
所有细嚼慢咽吃饭的人,都不是正常人……(奇怪的逻辑)
忍不住一个人在一边自怨自艾了起来,根本就没注意到季吟晴干了些什么。



季吟晴出门没多久就回来了,拿了叶城的钱去街上给小女孩买了些衣服。很开心地给她打扮起来,像是对个娃娃。
“到底……怎么会这样……”叶城总算有些接受现实了。看着他们,心中还是觉得好像自己是在做梦。

小女孩自卑得低下了头,“我也不知道,生来就是这样。大家都讨厌我,说我是怪物。”
看小女孩如此,叶城心中微微有些同情。

季吟晴让她坐到梳妆台前,在身后给她顺着头发,漫不经心道,“说什么傻话呢,你才不是怪物。会这样因为你根本就不是人,你不知道吗?”
小女孩诧异得透过镜子看着身后的季吟晴像是听不懂她在说什么,当然,叶城也没明白。
“那个人真是你爹?”季吟晴摆出开始把事情讲清楚的架势来。

小女孩垂下眼,摇了摇头,“从我记事起就一直一个人在山上住,饿的时候就悄悄去农家偷东西吃,可他们见我害怕,不知道怎么找来了那个人设了陷阱抓我。被抓后他们见我像个怪物就把我栓了起来一直关着,前些日子那人逼着说要把我卖了,还让我在外人面前叫他爹,要不回去就打我。我也没办法……可不想被那个坏人买去,我害怕。”说完,又是伤心得看向叶城,仍然自卑得低下了头。

听完她的叙述,季吟晴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所以你不知道你的父母是谁,难怪什么都不知道。”季吟晴蹲下身,自己的头正好在她耳边,拍拍她的肩,“你不是人,是一只山娃。不是什么怪物,是生来就比人高等的,懂吗?”

“山娃?”小女孩不懂。
叶城也好奇得看她,直到之前还以为季吟晴在胡诌,现在倒有些在意了。
“山娃是妖和人的后代,你的父母中一定有一个是妖。”
“妖怪?”叶城皱眉,像是听着就觉得浑身不自在。

“就是有些无知的人类以为只要是妖就是坏的,或是看到未成年的山娃就欺负,等以后人家来报仇了还怪妖乱吃人。”季吟晴指指叶城,很不屑的让女孩记住这种败类,“……才有了这么多的误会。”

女孩见她这样,又见大哥哥气鼓鼓却有怒不敢言的样子,“呵呵”笑了两声,立马觉得自己失礼了,很不好意思的捂嘴低下了头。

“会笑就好了。”季吟晴捏捏她的鼻子,“山娃天生就比人类更易修习法术,而且随着法术的修习你身上的这些毛会退去的,会越变越漂亮。只要修法得道,你还可以活很久很久,看着那些欺负你的人经受轮回,气死他们。”季吟晴俏皮得说着,好像这么说自己都很解气般。

女孩抬起眼怯怯地不敢相信,“大姐姐……你说的是真的吗?”
季吟晴非常肯定的点头。
“那我也可以修习法术吗?”女孩瞪大了圆鼓鼓的眼睛。

季吟晴假意勉为其难得皱着眉,“如果我心情好,可以教你一些咯。”
小女孩从椅子上跳了下来,拉着季吟晴衣服的下摆,“大姐姐会法术吗?大姐姐也是山娃吗?”

季吟晴晃晃她的脸,亲昵道,“大姐姐呢是会一些法术啦,但是大姐姐不是山娃,这话以后也不要说,知道吗?”
小女孩还是似懂非懂,但听话地点了头,“哦。”
这才听话,季吟晴摸了摸她的头,很满意的样子。

听了这些,叶城虽然也有很多不明白,但他一直是个粗神经,一时间也想不到该有什么要问。不过至少并不排斥与这个女孩同行了,而且她真的是很乖巧。
“你叫什么名字?”叶城手支着下巴,随便问着。

小女孩转头看去,有些害怕,“大哥哥不赶我走了吗?”
她知道是这个哥哥救了她的命,她不想离开他。
叶城叹了口气,像是很不情愿的样子,“嗯。”

小女孩这才真的笑出了声,腼腆的样子,万句的谢谢和感激都写在了脸上。
可又有些不开心得嘟起了嘴,“我从小就一个人,没有名字。”
季吟晴还蹲着正和她一样高低,食指曲在嘴边想着要给她取什么名字好。

“妙妙好不好?玄妙的妙。”叶城突发奇想,因为想起了家里的玄玄,总觉得他们很像,都很可爱吧。
“不好不好,一点都不好听。”季吟晴摇着头,却看见女孩眼中闪着什么,想说又不敢说的样子,“怎么?”

女孩低下了头,手指在身前绞着衣服,“我……我……喜欢大哥哥给我的名字。”
叶城笑开了花,“那就叫妙妙啦,”十分炫耀得对季吟晴挑了下眉,“我以后带你和我家的小朋友一起玩啊。”
妙妙兴奋得抬起了头,抿嘴笑得很甜,用力地点头,“嗯。”




被某人想到的玄玄打了个喷嚏,正苦着脸无计可施之中。活了那么多年,他真不知道人还能被折磨成这种摸样的。
老爹自那天后,脸上的眉头就没有平过。虽然白天还是像往常一样躺在椅上望着天想心事,依旧抽个烟,喝个茶。可他看得出,现在他是真有心事可想了才会这样。

连着几天,下午的时候他都会进屋子关上门,去陪着那个人,可每次出来时又是一脸的疲惫和失望,没有丝毫的进展。

玄玄从老爹的口中知道了那人的名字叫阙竹,别的一概都不知道。他只是想尽了办法负责着她的一日三餐以及吃喝拉撒,直到真的接触了几日仍然不敢相信,原来人也可以被训练成如此,完全无法想象她过去究竟过着怎样的日子。

她来后的第二日早上,玄玄去看她却发现她仍是躲在角落里,只会像野兽一样“呜呜”的叫。更是怕光得不行,只得关上所有的门和窗,却还是拼了命的掩住头。
一次又一次地端着粥进去,她不让靠近,只能放在地上,可她就是不动。这样过了整整两天,不管怎样也该饿了吧,可偏偏不吃,让人实在摸不着头脑。

玄玄知道老爹后来是真急了,该劝的劝了,该哄的哄了,一点用处都没有。
那日他又端来了粥,老爹就让玄玄出去,自己拿着在屋里。
玄玄不敢不听老爹的话,只能出去关上了门。

屋里一片昏暗。朝华不得不选择这么做,不再思考太多冲上前去用蛮力抓住了她的双手,无论怎么挣扎都死死地掐着。他知道她疼,也知道这样她会害怕,可他不能让她饿死。
这一时刻,那种不顾承受者意志的强加与在意,难道不是某个互相的转换吗?
朝华不会想到,也不会去这么想,至少现在还不会。

他真是下了狠心,死命地往她嘴里灌,可阙竹却紧紧咬着牙关不停地转开头,就好像吃了会要她死一样。朝华毕竟是心疼的,手下一松被她手划了出来,就是这一下正巧把碗打翻,碗都反扣在了地上。

朝华见到这一幕,眼神在阙竹和地上的碗之间来来回回了好几次。蹲在地上的身子终是无力地向后倒去,手支撑在了地上。而阙竹脱开了束缚,逃也似的又蹲到了角落,眼神不解地时不时看一眼地上的碗。

在门外的玄玄只听得屋子里又是尖叫声,又是挣扎声,心烦意乱得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可又不敢贸然进去,只听到碗敲到地上的声音才一瞬间安静了。
过了一会儿还是没动静,试探得问了句,“老爹!没事吧?”

朝华无力得看着在角落里发抖的阙竹,有些觉得气息缓不过来,许久没有这样耗费体力了,竟有些吃不消。隔了会儿才答道,“没事。”
玄玄松了口气……

朝华辛苦地从地上站了起来,弯下腰去捡起碗,只觉得眼前一片黑闪过……还以为是自己站起身来太快了,眼前泛黑。
可看清了才明白……

“哐嘡嘡”,手中的碗摔在地上发出了清脆的声响。
玄玄一时惊了,也不顾朝华不许他进的吩咐,推开门,“怎么了!”
却被眼前的一幕惊得站在了原地不得动弹。

朝华直直得站在眼前,地上的碗碎了。而……他的脚下……那人正跪趴在地上,用舌头舔着洒在地上的粥,一双手的样子扭曲而丑陋,正艰难得用前肢拢着地上的食物往嘴里送,样子狼狈极了……

她是饿坏了……两天没吃了……
玄玄这才明白,不是不饿,她饿疯了。可不是在地上的食物,她不敢吃……
朝华震惊地看着眼前的一切,他不知道,他的身体在颤抖。

那个原本乖巧又听话的妹妹,去了哪里?
谁能告诉他!
谁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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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2-22 15:12 | 显示全部楼层
11.
落日黄昏下。
两个大人带着个孩子走在路上,孩子紧紧跟在大人的身后一步都不离开,似是不会被周围的景色或是有趣的东西所吸引,紧紧拉着大人的衣角已是满足到不行。

两个大人却是毫无大人的自觉,完全忘了自己还带着个孩子在身边。
季吟晴的手中拿着一卷空的画轴,仔仔细细看着,不解问,“叶城,你爹真没耍你?”
叶城疑惑得看她,没听懂。

季吟晴收起画轴往他背上一插,觉得自己像面对个白痴一样的跟他解释,“喻江在西边,金秀山在东面,你说要去找的人在南面……可我们现在在北面。把整个国家走一遍,不是玩你,你告诉我是什么?”季吟晴看着叶城的脸满是无语。

叶城停下脚步双手抱胸,自言自语道,“不会吧……老爹怎么会耍我……”
说完这句话,叶城自己都有些没底了。说实在话,他老爹还真不是没耍过他。
季吟晴的大脸突然出现在了他的面前,吓得他往后退了两步。

“你干嘛!”骂骂咧咧。
季吟晴逼视着他一步步靠近,审问,“你爹到底是谁?”
叶城壮了胆,一把推开了她,“有病啊!我爹哪是什么人!他是什么人,我还用怕那个土财主?”

说的不就是那个唐公子。
季吟晴听他叫那个公子做土财主,笑得前仰后翻的,“哈哈哈,真是傻小子。”好不容易让自己停下,缓了口气,“好吧好吧,你打算怎么办?先去哪里?”反正她很闲无所谓,再好好观察一番。

“嗯……”叶城左看看右看看,“想起刚刚季吟晴说的各个地方的方向,手指向了右边道,“就那边!”
其实完全是瞎点的……

“喻江吗?”季吟晴想了想问道。
叶城松了口气,心想:呼,猜对了。只要不是要找的那个方舒砚那儿就行,反正剩下两处去哪里都一样啦。

“好!我们走!”叶城刚要走却发现卡在那里不能动了,回过头去,才想起脚底下那个跟着拉着自己衣角的人。
妙妙眨巴眨巴眼睛看着他,叶城又眨巴眨巴眼睛看她……两个人就对望着一直眨巴眨巴……

季吟晴双手抓住他们的头一阵狂揉,“有话!说!”
妙妙鼓鼓嘴,很愧疚地低下头,“大哥哥,对不起……如果不是因为妙妙,今早就不会……不会……”不会被那个坏人唐公子追着从客栈逃出来了。

叶城完全没往这方面想,“噗”一下笑了起来,心想女孩子还真是敏感啊。一点都没把这事放心上的样子把她抱到了怀里,用鼻子碰了碰妙妙的小鼻子,妙妙又高兴又害羞得了脸都红。

“我们本来就是要走的嘛,他还让我赖账了呢,是不是~”叶城笑得调皮。
妙妙还是有些不好意思地动了动嘴角,而后一把环住了叶城的脖子,叶城只觉得脖子里痒痒得笑了起来,“哈哈哈哈,好舒服,哈哈哈。”

妙妙更是抱得紧了,又蹭蹭,“大哥哥,妙妙喜欢你。”
叶城自豪得挑了挑眉,“当然啦,我最好了嘛!”
“我们出发!”叶城就这么抱着妙妙,又牵上了季吟晴的手,大步向前。

季吟晴被牵上手先是一惊,跟在他的身后,看着抱着孩子的背影,温柔得淡淡得笑了。
你真像我认识的一个人。
什么人?

一个冷冰冰的人……
等他们到达喻江,已经是一个月后的事了。


自那日之后,阙竹便开始吃饭了,只是无论怎样都改变不了她进食的方式。朝华再没有去看过她,照料她生活的事,全都落到了玄玄的身上。

玄玄知道,那天的一幕太震惊了。老爹根本接受不了,这些日子对于这一切不去想也不问,甚至连话都没有跟他说过一句。好像又恢复到了过去的生活一样,只是躺着看看天,抽抽烟,无聊时睡一觉,醒来已经过了好几个时辰。玄玄也不愿跟他多说,如果说了他近些日子看到的一切,怕是他更难接受。玄玄能够理解,看到自己在乎的人变成这样一定是巨大的打击。即使对他而言这个人与自己毫无关系,可看着她的样子,仍然不禁感叹他们为什么可以如此残忍……能狠心将自己的同类如此践踏,这些所谓的人比他这个山娃更不像人。

午后,玄玄有些艰难地拖着饭盒进了客房。窗户都被又糊了一层纸,因为她真的很怕光。把饭盒打开,是一碗饭和一碗切成碎末的肉糜。角落里的人斜了斜头,虽看不见,可玄玄知道她是闻到食物的味道饿了,却又不敢看。将饭拿出来,倒扣在了地上,又把肉也倒到了地上。两只碗放在不远处的地方,玄玄提了空的饭盒往门边靠了靠。那人便以扭曲的姿势用手肘和膝盖爬了过来,头整个埋进了饭和肉的混合物中用嘴直接在地上吃着。

除了饿坏了的那一次,她都很有规矩,人不离开她就不靠近,真的像个野兽一般。只是更不幸的是,她那明显被打断后没有治疗的双手让她看起来比野兽更恐怖。她只会爬,根本不会走路,“呜呜”的悲鸣声是她的害怕和求饶。

她总是能把地上的东西吃的干干净净,甚至把地上都舔得异常干净,真的就像一只有着极好家教的狗。吃好了,她爬到了放在一边的碗上,往里面撒尿。然后又会走远一点,看着碗的地方。一开始因为玄玄不知道她有这个习惯,拿来的碗很小。于是尿液都溢了出来,他便看着她害怕得瑟瑟发抖,竟立刻爬过去埋头把溢出的尿都舔着吃进了嘴里,直到做完这一切她都还是像犯了错误而害怕的样子一般,爬回了角落里不停发抖,手向上挡着头,望着墙的方向都不敢往外看,像是生怕自己会被打一顿。

玄玄很希望看着这一切的自己还能轻松的调侃一句,真是训练得好啊。
可他做不到。
玄玄注意到,她伸出的舌头前面是平的,是被割断过的……所以太才不能说话吗?

玄玄自认自己的身份,从小也是受尽了人类的打骂,却又总是被妖所鄙视。无论哪一边都无法容忍他,他恨过自己的父母。他从小是跟着身为妖的母亲长大的,他不明白她为什么要和一个人类生下自己,让他不能成为一个完整的妖,要被人看不起。可后来母亲死了,他也就再也恨不起来了,只想着怎样让自己变得更强大。可原来……自己所经受的一切真的是算不了什么,这个世界的残忍,总能超出你的想象。

整理好了东西他踏出门槛,关上了门。
“玄玄……”时间久到他几乎要忘了他的声音,听到时竟有些恍如隔世的感觉,满心都是不能自己的兴奋。

玄玄以为他总算不再逃避,要问他阙竹的状况,可说出的话语让玄玄完全摸不着头脑。
“是谁给你下了束缚?”朝华半躺着的身子坐了起来,示意玄玄过去。
玄玄一直都觉得老爹知道他是什么,可却没想过他连自己被下了束缚都清楚。

玄玄放下东西,走了过去,“你……”
朝华在身边的案上提起茶壶,倒了两杯茶,浅浅一笑,“怎么?你觉得这瞒得过我吗?”抬眼看他的眼中,带着自信却又不张扬的笑意。

玄玄仔细的看他,还以为他会一直消沉下去,看来是自己想错了。
“我以前很胡闹,又叛逆。”玄玄坐在了朝华的对面,回忆起过去来带着自嘲又回味的笑容,似是那是一段开心的记忆,“小时候被人欺负过,所以自认为有了本事便总是耍小术法整他们。后来……有个修仙的多管闲事,就把我变成这样咯。”说着玄玄并不太介意地摊了摊手,像在说‘就是你现在看到的这样’,又是苦笑一阵。

“所以是以前胡闹,现在……不会再胡闹了吗?”朝华问问题,真的像是个大人在问自己的孩子“你不会再犯错了吧”那样容易。

玄玄低头看着面前的茶,有一片残余的茶叶梗顽皮得在杯中盘旋就是不愿沉底。恍如看到了过去的自己,又想起这些日子来照顾的阙竹,还有眼前这个让他好奇又猜不透的人,曾让他一瞬间如此害怕,可又看到他的脆弱,交织不清的情感冲击着他的思想。

小小的身体,大人一般沉稳的口气,“不会了……至少我还好好活着,还能有什么不知足的呢?”
“想解开吗?”这句话,玄玄好像没有听懂,埋着头在心里重复着。他从没想过,自己还会有机会可以拿回自己的力量,变回原来的样子。他已经心死的,想用接下来的日子为自己过去闯下的祸赎罪了。

可……

好像过了漫长的时间,他才震惊得抬头,不敢相信地盯着朝华。好像恨不得看到那双金眸的眼底,透过眼看到他的心。

“老爹……你帮我?”不敢相信,眼中充满了感激与希望。
正在激动时,朝华却又泼了冷水,煞有介事得皱眉道,“你应该能感觉到我现在的状况,恐怕有些难度……”

“没……没关系的……”玄玄失望地低下了头,几乎快要哭出来了。剧烈的希望之后又是失望。是他太天真了,老爹的身体他又不是感觉不到,一天不如一天。

为了转移话题,不让老爹看出他失望的狼狈样子,带着哭腔还在强颜欢笑,“你真讨厌,跟我开这种玩笑。你是到底是什么人?也是个修仙的吗?还是白城的?”嘟着嘴抬头,眼中还强忍着泪,孩子气得道,“总不会是夜城的吧?”

朝华看他就像看叶城一样,口气总像是在对孩子,把茶往他面前推了推,温柔的笑中带着玩笑的好奇,“你知道得还真不少……”
作为一个野生在外的山娃而言,算是知识渊博了。朝华觉得他其实挺可爱,不禁露出了笑意。

“那还用说吗?”玄玄的自豪表露无遗,外形像个孩子个性也总会跟着变化,“白城和夜城可是分管我们这些妖和山精的教化和惩治的,敢不知道吗?他们可都是些眼睛长在头顶的主位妖神,我们这种小喽啰见了只有下跪的份儿。所以说啊,投胎这事儿真是重要,为什么人家一生下来就是神级,我们却要被看不起呢?”玄玄咬咬嘴唇,不开心地道,“如果真是白城和夜城的人,哪会像你这样对我?”

“主位妖神?”朝华听着他的话,若有所思得重复了一遍,淡淡道,“似乎不无道理。”
玄玄听他赞同,更是想夸耀自己知道得不少,“可你也不会是修仙的啊。一点仙气都没有,这也不合理。就算你身体差成这样,也不该一点都感觉不到吧。”

“哈哈,这你又知道了?”朝华满是宠溺得取笑。
玄玄不服气得瞪他,但也找不出什么确实的理由反驳。
“虽然用现在的身体是有些麻烦,”朝华喝了口茶,让玄玄等得心急,“不过还好无聊的时候学过些好玩儿的小把戏,说不定能用上。”

玄玄狐疑的看着他,“什么意思?”他觉得自己一定是理解错了。
朝华坏心眼地不解释,带着绵绵笑意的眼让人看着直觉得被魅惑了去,吩咐道,“给我准备几样东西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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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2-22 15:14 | 显示全部楼层
12.


   没多久后玄玄就按照朝华的吩咐把东西放在院子中央,一捆柴火、一把小刀、两只活鸡和石灰。朝华见玄玄已把东西备齐便从椅子上下来,走过来检查了一遍,又细细从头到尾翻了翻,思索道,“我想想……似是不缺了。”

    听他不确定的口气,玄玄只觉得脑门发昏,这可是性命忧关、开不得玩笑的,“老爹,你想清楚,别乱来啊。”实在不行我可情愿一直这样,总比没命强。
    朝华看他这次是真怕了,觉得有趣,开他玩笑,“怕什么,若真能投胎,指不定直接做妖神。”

   玄玄就怕他这种不正经的样子,皱着眉头蹲在地上不说话。虽然独处的这些日子,绝对的老爹对他亲切多了,可他时不时会流露出的那种坏玩笑真是让玄玄受不起。他蹲着,眼光有一下没一下地往朝华这边瞅,不安得很。

    只见得朝华拿起白色的石灰,沿着一路边走边撒。不久,便在地上画了个圆,又提起一只鸡毫不手软得在咽喉处划开了口子,鸡还的在他手上死命挣扎,他也不顾,提着就在沿方才的石灰粉内圈有凹有凸地画了图形。

   玄玄看不懂这是什么,可他知道这是修仙者惯用的术法,心中更是困惑,怎么都不愿相信眼前的人是个修仙人。不只是没有仙气,而且也没那种修仙人的沛然正气,若老爹会是个修仙人,他师傅八成早被气死了。

    可他还是有模有样地在捣鼓着,用柴火在四周有规律得堆放仿如要弄出什么花样来。等他再提起另一只鸡的时候,玄玄不忍道,“你至少给它个痛快吧。”
    朝华提着鸡,茫然不解得抬头看玄玄,样子着实有些滑稽。
微微皱了眉,想了想才知道玄玄的意思,手上却又是急快的一刀,“不挣扎,血流的不够快。”

玄玄第一次在老爹的身上看到那么具体的与平日不一样的东西,更是与面对阙竹时的忧伤判若两人。他的毫不犹豫与冷情都确确实实反应在了脸上,坚定而没有姑息和怜悯。
“哪有这样的修仙术法,竟然用血。”玄玄实在忍不住吐槽了一句,这根本就是旁门左道啊。

朝华倒也没生气,蹲在地上时抬起头灵动得一笑,“是吗?好像是有些奇怪……“低头自言自语道,“不过我学的东西和修仙有些抵触,是要改动一下才行。”
大功告成站起来稍远些看着自己的杰作,朝华相当的满意。

“还以为这种小把戏这辈子都用不到,没想到……”刚想说下去却转了话锋,“看来东西学着总是不会错的。”

朝华抬头招呼玄玄过来,玄玄心里没底,磨蹭着走了好久也没靠近多少。
朝华不耐烦一把把他拉了过去,“放心,如果缺胳膊少腿了,我养你下半辈子。”
说着推他进了阵法,“到中间去站好。”

玄玄半推半就下站到了阵法中央,朝华从怀里取出了一把小刀扔到玄玄面前,“等我叫你动手的时候,就用刀子把手割破,血滴到前面的巾帕上。”

“老爹!这不对吧,肯定不对,要出事的。阵中不能动血的。”玄玄这下慌了,忙要从里面出来,“你再想想有没有记错。”

“站住!”朝华喝止了他的动作,这一声极有威慑力,吓得玄玄不敢动弹,“我要开始了,把嘴闭上!”
玄玄真是泪水都掉下来了,他不想死啊。

“老爹……别玩儿了成吗?”玄玄委屈得不行,“我错了,我不要解开束缚了……”
朝华却是已经开始,完全不容阻止的样子。着了魔似的眼神专注了起来,锐利的目光射过去提醒他闭嘴,玄玄捂着嘴什么声音都不敢发。到现在这样也只能认命了,如果真让他分心,说不定真死无全尸了。

朝华开始聚精会神,好似世界的一切都已不在他的眼中。体内提起一股气劲,玄玄仿佛在他的身前看到层层屏障开始变得模糊不清,一时也看得出了神。他从没见过这种术法,别说是见,连听都没听过。

四散开的紫红色光芒越来越浓烈,以朝华为中心逐渐扩散到方才划出的范围内直至包围了玄玄周身,这时的他放下了捂着嘴的手,已然震惊得不会思考了。

“以吾之命,催汝之行。”朝华的脸上异常凝重,话语出自此时的他之口仿如自带了一种威严与魔力。

双手在身前画了一个不知名的图形,又是一层血红色的深沉光亮从他面前开始一路沿着石灰的轨迹亮了起来。当两端的光亮在玄玄身后处汇集之时,朝华立刻发出了命令,“动!”

玄玄也不知怎么,早已经没了思考的能力,只听到他的喝令便想起了之前的吩咐,提起刀子就毫不犹豫割开了自己的手,血液一落在巾帕上酝染开形成点点红梅,周围堆积的柴火被激发般瞬间点燃。

朝华此时双手紧贴地面,自他手掌中酝出红色的血,用不容反驳的命令喝道,“以吾之血,代其罪行!”那双灿金色的眸子突然闪现出紫红色的光芒,变得锐利而凶悍,“听命!”

玄玄看着一切的发生,已不知为何开始相信着这样的阵法真能助他解开束缚。一种难以言喻的震撼和信任。
就如叶城说的,只要有他在,就觉得安心。

随着朝华的声音落下,玄玄感受到自己身体内部的变化。身体里原来所具有的能量,正一点点冲破一层又一层的禁锢,虽然疼,可他激动得简直要疯了。
后来的事,玄玄再也记不清了……

只是。

当一切恢复平静,紫红色的光芒慢慢退却。他才看清朝华已经瘫坐在了地上,一只手向后支撑着上半身,喘着粗气,眼眸中充满着兴奋与自信凝视着他。当光雾散去他们能彼此看清对方时,朝华苍白的脸对他露出了灿烂的笑,好似在说:你看,这不是行了吗?

玄玄仍仿如在梦中,低头看着自己已经变大了一圈的双手,看见再次能离开地面如此的距离。抬起头再看朝华时已是热泪盈眶,感激得都不知道说什么才好,“老爹……”

朝华明白他想说什么,满是宠溺得摇摇头,气息很弱,不满意得轻声说道,“如果不是现在的身体,哪需要这样麻烦。”真的,那就只是一动手的事而已,如此道行的束缚。

可现在,真是要了他半条命。

不过,过去却从未有过现在这样满足的感觉。想到这里,朝华发自内心得笑了。
玄玄经过一开始的激动,现在却是不停摸着自己的手脚又掐又捏,像在确认这一切是不是事实。

朝华看了他许久,只觉得他变回了原来模样,可竟还是这样的小孩心性,不禁莞尔。
调侃道,“你都让我看了个遍,真打算跟我一辈子吗?”

调笑的提醒才让玄玄一声尖叫后用手挡住了自己,冲进了房里摔上门。
刚刚……刚刚……

他一丝不挂!
转身在屋子里翻箱倒柜了一番才想起自己身边根本就没适合现在穿的衣服,急得在房里直跳脚,又回忆起刚才在老爹面前的窘态,懊恼的恨不得一头撞死。

这时朝华敲了门,玄玄哭丧着没脸应。
却听见门口说,“把衣服拿去,我看城儿的估计你也穿不下。”
门细开了一条缝,一只手快速将衣服抽了进去,“趴嗒”一声又关上了。

待他穿了衣裳照照镜子,这风格与老爹的有些相似,却又不同更适合运动些,而且稍小点,对他而言倒是正合身。

拍平前襟,又提了提领口,大小刚合适。看着镜子里的人摸着自己的脸,和自己的动作一模一样。玄玄过了好久才真的确信,这个人就是自己。实在太久没见过这样的自己了,都快要忘了。

掀开门,先是脑袋往外探了探,看了眼空荡荡的院子,声音却从一侧传了过来,带着忍不住的笑意,“呵,真没想到。竟是只狐狸。”这口气像足了参加黑箱摸奖,正在感叹自己摸到了个不错的奖品。

惹得玄玄脑袋上多出的两只毛茸茸的耳朵转悠了两下,气鼓鼓得转过了头。
是啊,这一头土黄色的长发,再加上脑袋上两只毛毛的尖耳朵,可不就是只狐狸嘛!

“对啊,我娘就是狐狸!有意见哪!”不服气的样子,好像在说有意见我就杀了你。
“没没没……”朝华还是忍不住笑出了声,好久没如此开心了。连忙摆着手,“不敢不敢。不过……”

他把仍将身子藏在门后的玄玄拉了出来,仔细得打量,带着欣赏的眼光品味着。
修长的身子只比他矮过将近半个头,却是已经比叶城要高挑了。黄色的头发极其柔软,就像是长长的皮毛,特别是头顶上的两只耳朵,可爱得不行,真是比孩子样时更讨人喜欢了。

朝华看着,心里想不知叶城见了会是什么样子。那孩子至今还不知道,玄玄真实的年龄可要比叶城还大上好几百岁呢。

他琢磨着,幸好自己年少时穿的那些衣服刚好合适。亏得有人多管闲事一股脑都给他搬来,现在倒是派上了用场。
可想到那人,又不禁脸露忧色。

“很奇怪吗?”玄玄被看得又扯了扯衣裳,简直想要扒下来。
“不,”朝华摇头,打了下他乱动得手,又讲将他的衣裳整了整,满意道,“漂亮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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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2-22 23:45 | 显示全部楼层
13.
叶城一行三人走了近一个月时间,三人间有说有笑。又加上叶城和妙妙对什么都好奇总是东张西望又问东问西,倒是一点不冷清。

十月的天气透着淡淡的凉意,来到江边,风瑟瑟在吹。叶城兴奋地看着河边壮阔的景色,不由得发自内心得赞叹,“实在太美了!”

这是他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大江,壮阔而宏伟。老爹让他来的地方,正是一个突然紧收的峡口,滚滚而来的水迫不及待得紧紧挤过,水面上冒着激烈的气泡,好不壮烈。这样的壮阔,会让人忍不住离不开眼,想要一直看着,深深地被吸引进去。

“妙妙,快来看!”早一步跑到江边的叶城兴高采烈得对着身后喊,活像个没长大的孩子。可妙妙只是抬了抬头,不高兴地撅着嘴,又继续低下了头。
叶城见到这一幕就来气,这一路上这原本活泼的孩子,愣是被季吟晴整得连走路都在埋头苦练,哪还有一点朝气。

他冲到季吟晴面前,就是埋怨,“你不是你很厉害?怎么也不见长进?”
季吟晴不满地一把推开了他,拉着妙妙大步向前,“你以为学术法有多容易?何况她只是只山娃,连妖都算不上,当然不会轻而易举。”

妙妙手上的动作还是没停,只是哀怨得回头看了叶城一眼,又继续低下了头。
叶城想要发作却又找不到理由,只能暗自让自己长长呼了口气以此宣泄。心不甘情不愿得跟着走了上去。

“要走捷径也行。”季吟晴回头来瞥了叶城一眼。
“嗯?”打了个激灵。
“找只半妖,问问他修炼的法门。”

叶城快追了两步,“什么意思?
修炼得道后的山娃被称为半妖,即半人半妖的意思。

“既然已经修炼得道,自然有东西可以告诉妙妙,这才能事半功倍。”季吟晴低头摸了摸甚为苦恼的妙妙的脑袋,其实她心里也是十分爱怜的。

妙妙不解得抬头看她,似是练得出神并没听到她说了什么。
“你不行?”叶城还是没太明白,只是认真问。
季吟晴冷冷哼了一声,不屑得看叶城,“我怎么一样?”对于叶城这一无所知的白痴,相当鄙视,更是懒得解释。

叶城听出她话语中自恃甚高,摆低了姿态道,“既然你那么厉害,找只半妖来帮帮嘛。”
季吟晴用食指重重戳了下叶城的太阳穴,“傻小子!我这辈子都没对半妖这种东西正眼瞧过,突然间要哪里找!”

叶城满是不相信,怀疑得斜视她,像是要从她的身上找出些什么反驳的讯息一般。
“得了得了,懒得跟你说。”季吟晴一把将他转过了身,正面对了前方的高崖,“你快去完成你爹的任务,别在这儿烦我们。”

“好,好,好,”叶城拖了死鱼眼,回头不满道,“就你像个老太婆,会唠叨!”好像比他本人还急似的……
季吟晴看着妙妙还在不停尝试,便不时从旁指点着,看叶城一路沿着没有尽头的石梯向上。

叶城没有想到,等他辛辛苦苦爬上了最后一级台阶,已经约莫过了半个时辰。
心里不免埋怨老爹给他派的还真是体力活儿。可这种偏僻的地方哪里会有人,更别提还要会画画……

爬上崖的那一刻,一抬眼,叶城真是被眼前的状况吓了一跳!
真……真有个人坐在崖边,对着喻江画画!

老爹……你是玩儿我吧,这都能算到……
叶城心中苦哈哈地吐槽着,动作上却是没有停。他掸了掸身上脏了的衣服,又四周环顾了一番,确认这崖上除了自己和这带着斗笠的老伯之外再没第三人。

他在心下暗暗想了想说辞,礼貌得走上前去,“老人家?你好呀。”
老伯依然低头画着手中的画,没有理他的意思。

因为带着斗笠,叶城也看不清他的脸,仅仅能从雪白的头发和胡须上辨认是个老人。见他不做声,又凑近了些,“老人家?”
“走开!”确实是意料之中的苍老声音,非常的不耐烦甩手让他走。手下好似停不下似的继续着。

叶城只是心中纳闷,怎么离开家后遇到的人各个都奇怪,可也只能耐着性子。想等他画完吧,可在那人身后走来走去了好一会儿,人家却是画了撕、撕了画全然没有结束的意思。他不耐地坐在了他身边,好在这人也全然不在意,就像叶城是不存在的一般。叶城索性更大胆,伸长脖子窥着他究竟在画上画的什么。

可怎么看都只是眼前的景色罢了,一幅画完……又是一幅……
这回叶城傻眼了,寻思着,老爹想要的难不成就是这个?
双腿盘在身前坐正了,双手撑在身前的地上,大着胆子探身问道,“老人家,替我画幅画吗?”
“滚开,别烦我。”老伯不耐烦地用手肘挡开了他,继续画着,眼中隐隐透露着癫狂。

叶城也不放弃,死皮赖脸向来是他的绝招,早被自家老爹磨出来的个性,“您看您画来画去都一样,就麻烦您移笔在我纸上画一幅嘛。钱我可以给的……”最后一句说出,叶城自己心里也没底,就怕正触了人家逆鳞。

谁知真是好的不灵坏的灵,那老伯极度不是滋味地吼道,“懂什么!谁要钱!我没画出我要的东西!”话语之中透露着那种外人无法理解的执念,他要画的东西?那是什么……

叶城走到他的另一边,捡起地上那些散落的画,有些已经被风吹远了。收拾起来一幅幅往后翻,见到的却是一样的景色。

那正是这面前壮丽的河山,从上而下看去奔腾而去的江水,泛着滚滚的滔浪,白色的泡沫在江面上随波而下。对面的青峰上,绿荫葱葱,并非是现在的季节。可每一张,都是那样的栩栩如生,就算没有来过此地,怕是也能从这画中感受到此地的风情一二。

不解下,叶城细细琢磨,才发现每每触到远山青峰上,那一抹淡色时,画作便被胡乱地涂抹,泄愤般得废弃了。
叶城定定看着画,心中有些难言的东西,喃喃道,“远处的是什么?”

听到这话,老伯才第一次笔触得以停歇。他抬起头看着远方的青峰,笔墨在纸上停顿留下了一抹黑慢慢化开,就好像他心中无法诉清的情感。
“人……不,”老伯说出便又随即改口,“神。”

“神……?”叶城诧异得看坐在地上的人,那人渐渐闭起了眼,正对着的仍然是他一直无法完成的对峰。
“杀人的神,”老伯努力回忆着那时的场景,尽是痛苦却也尽是疯狂,“最美丽的画面。”

“你真见到杀人?”身后传来的声响,叶城一听便知是季吟晴。那说话的语气,带着冰冷的高傲,不容人无视。这样的气场是相处以来他从未见过的,也是他永远都做不到的。习惯了地调侃,此时却不知为何觉得自己该选择静默。

“是……”老伯自然不会对这样的存在置若罔闻,回答着,可思绪有了紊乱,“不,不!他站在血泊中。”
叶城回头,看到季吟晴原本总是笑意不断的脸上此时早已是另一番光景,带着鄙夷的笑,像在嘲笑着这个世界的无知,看不起这世上一切的愚昧。

她的头高高昂着,脸上的笑更是充满着嘲讽,“愚蠢的东西,你究竟见到的是什么!”季吟晴突然变得严肃,尽是带满了威压的逼问。
“不,我不知道。”老伯扔了手中的东西,慌乱在悬崖边危险万分,“我究竟看到了什么!画不出来!”

季吟晴更是逼近,完全没有放过的意思,像是要将他逼疯才甘心,“说!看到什么!”
叶城见情况不对,侧身拦了一步向前的季吟晴,在她耳边小声道,“别闹出人命。”

季吟晴凌厉得看了叶城一眼,竟是一时有些晃了神。这才缓缓收了气势,微微有些放软。神色的改变,让她的脸上又隐隐显露了往日的娇俏,生动了起来,“想起来了吗?”
老伯惊恐万状,“你究竟是什么人!”

为什么会知道当时的事!
“我是什么人?”季吟晴苦笑,有着万般难言的无奈,这又要从何说起。
“想清楚,发生了什么。”季吟晴挡下了要拦她的叶城,继续对着老伯走去,“那人的脸上真是杀戮吗?还是……别的!”

老伯的头抬了起来,神情已然表明他现在神智的混乱不清,惊恐又狂乱地注视着季吟晴,自言自语,“杀戮?……怜悯?”
定格般转向了她身边的叶城,更是吓得连连退了数步已到了退无可退,“是你……是你……”

季吟晴看他如此,狐疑得拧起了眉,不可思议地转头注视着叶城。这才恍然大悟了般惊讶地看着叶城的脸,险些站不稳。
原来……一直以来的感觉是……

她怎么会没有想到。
叶城被他们看得心里更是慌,好像就他一个人什么都不知道,难受得很。
“什么意思!?”他抓住季吟晴,觉得真正要被逼疯的是他,“究竟怎么回事?!”

可还没等她回答,身前的老伯已经疯狂地喊了起来。让叶城不得不惊得回头看他,一时没有继续逼问季吟晴。
老伯将斗笠抛到了一边,泪水沾满了脸颊,“是怜悯!是怜悯!所以我画不出!”

他趴在了地上,拿起了画笔,又在雪白的纸上疯狂地作起了画。
叶城只觉得心里发毛,不明白眼前的一切究竟是什么,只是下意识想要逃跑。季吟晴扯住了他,就真像是怕他会逃一般,逼着他注视眼前的场景。

老伯痴迷而疯狂地运作着画笔,季吟晴却在冷笑,“你觉得他脸上是什么?”
叶城看看季吟晴,又看看老伯,“悔恨……”坚定不移。
“是吗?”季吟晴抬头看他,眼中竟含着泪光。就好像是自己不能分辨出眼前的人的情感,等到了叶城的回复,才欣慰得落下了泪,“那就好……”

叶城想要再问,可见她如此,却是怎么也问不出口了。
季吟晴紧紧圈住他的手臂,泪水沾满了叶城的长袖,只听到她喃喃道:“叶城,或许……幸好有我在你身边……”

叶城只觉得不解,却能从身边的人身上感觉到那股感伤。他也不傻,他总算明白,季吟晴会跟在他的身边绝不只是巧合。
许久后他明白了季吟晴这句话的意思……如果不是季吟晴在这里让他看到了事情的真相。
或许他就真再也不会选择回去,见自己的爹了,这样的想法总让他在午夜梦回时不免背脊发凉。

这时,突然,老伯举着画作在这空荡的峰上肆意地放声大笑。
“就是他!就是他了!我画出来了。哈哈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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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2-22 23:48 | 显示全部楼层
14.

老伯笑着笑着,又是潸然泪下,“我画出来了,终于……”
双手无力得垂下,转身离开悬崖向他们走来,画在他的手中摇曳,渐渐得……落到了地上。他也全然不知,与他们擦身而过时,叶城清晰地见到他眼中的空洞,嘴中喃喃的只是,“我画出来了……”

“等等!”叶城急了,我还有事要你做。
可那人全然听不见,只是自顾自地说着话。
季吟晴也跟着转身看那渐行渐远的背影,惆怅道,“不用追了。”
“可!”

叶城刚想反驳,却见季吟晴走去,捡起了地上的画,平静而细致得看着。
画中的人挺拔得站在远处,长发被风吹在半空,温润而俊秀。他的手中,横抱着一个人,他的脸上露着为难和伤痛,对一地血肉的悲伤。脸上露出了温柔的笑,竟是如此惟妙惟肖。

季吟晴用手一丝又一丝极其小心地触摸着画中的人影,喃喃低语,“我总算找到你了。”
叶城震惊。事情的发展完全出乎他的意料,更是不明白季吟晴的意思,却根本不知该问什么。

此时,季吟晴已将画交到他面前,“拿去。”
“爹,他……”叶城辩解。

季吟晴只是指了指让他看画,此时季吟晴的心中已比先前更确定了大半,果然见到叶城的反应真如她所料。
叶城讶异得抬起头喊,“怎么可能!这是我爹!”

季吟晴真的没想到事情会如此,巧合得遇上叶城又不知是上天的安排还是奇妙的发展让她决定跟着他。此时的她还真有些暗自庆幸,若是当时没有与叶城同行,不知要过多久才能有线索。

转念,即使叶城的爹并不是她要找的人,现在苦无线索也总比她到处乱走来的靠谱,姑且跟着,只希望老天给她一丝希望。
“卷到画轴里,有这个就够了。”季吟晴倒像她才是听到嘱咐的人一般,肯定得说着。
叶城照着她说的做,可还是不解,挠了挠脑袋,“到底什么意思。”

季吟晴的情绪已经恢复了以往,她步步逼近,直至到了叶城的面前才停下,“现在轮到你了,你爹是谁?”
“我不明白。”叶城这次也不敢胡乱应付了,季吟晴的态度俨然不是个凑巧与自己同行的人那么简单。

“他在哪里?”季吟晴继续追问。
叶城愣了愣,“就……就在秋屿县。”就是他们相遇的地方。

季吟晴一听便皱起了眉,“不可能,那里我去过。”可她不怀疑叶城,只有一个可能,那里有她都一时无法发现的结界。这样一来,恐怕设下的人并不简单,硬闯怕会打草惊蛇。
季吟晴自言自语道,“竟然有结界?”

叶城更是听不懂,支支吾吾问,“究竟……什么意思?”他的心里毛得要命,他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似乎过去二十年的生活变得不那么真实,好像一切都是假的。
季吟晴也难以跟他说清这错综复杂的事,更何况她自己也只是道听途说得多,并未亲眼见证。

她让叶城收好了画,走之前只是又认真的问了句,“如果有人说你爹杀了人,你会信吗?”
叶城像是没听懂般好久才回答,只是傻笑,“怎么可能?我那个懒得动的老爹?”像是在笑季吟晴真是会开玩笑的表情,“他哪有这本事。”

却是季吟晴始终绷着脸看他,让他最后也只能越小越尴尬,不得不停了下来。
季吟晴不知道在叶城眼中,他的老爹究竟是怎样的人,她也没有那个心情去追究。既然走到这一步,那就陪着叶城把事情办完吧。

“不要信,”季吟晴抓住他的手臂,“你只能信你爹亲口说的话。”
叶城虽然不懂,却能听出她话语中的认真,有些艰难得点了头。

季吟晴突然笑开了,像是如释重负,一瞬间又变回了原来的她。或者说,心情更好了。
“走吧,下一站!”季吟晴高兴得踏上了下崖的路。
“季吟晴。”叶城不知该不该说,琢磨了许久,让她停了脚步,回过了头。

“你为什么会跟着我……”这是叶城一开始就想问的问题,只是一直觉得或许只是巧合。可今天,又让他觉得这绝不是。
季吟晴伶俐得笑了笑,温柔道,“因为你身上有我喜欢的味道。”
“味道?”叶城似懂非懂。

“我现在或许可以肯定,那是来自你爹的。”季吟晴凑近了他,好像真的可以在他身上闻到什么气味般,用力吸了吸鼻子,很是享受的样子。
叶城觉得奇怪得退了一步,尴尬得笑笑,“那刚才那个老人家……也是?”
季吟晴看他觉得遇到变态似的表情,呵呵得取笑他傻乎乎的。

“我想……”季吟晴踮起脚凑得更近,像是欣赏画作一般的钻研神情,“他是看出你眉宇间,与你爹的那一点相似吧?”
叶城无力吐槽,他很清楚自己和老爹长得完全不像,“开玩笑。”

“是他疯了。只是那一点点……”季吟晴紧接着解释,所以看到的比常人更是通透吧,却又嫌弃地摇头,“不过,真是差远了。”
季吟晴留给叶城的只有那银铃般的笑声,与洒脱而卸下了重负般的粉色背影。空留下叶城茫然不知所措……

微风吹过,竟带了往昔那些已被尘封的记忆。叶城用力晃了晃头,他不愿,想起……
“爹……”
那人摇着头,无奈,“不可以……”
“爹,爹,爹……”

“哎,算了。”
是的!他与老爹在眉宇间有些相似的。想到这句话,即使只是一点点……仍让他喜逐颜开。
“叶城!”季吟晴在前面叫他,“叶城!”
叶城听出她的焦急,冲过去,“怎么了?!”

季吟晴蹲在地上,捡起地上的碎布,“妙妙……不见了……”
“什么!”叶城的脑门一下懵了。




这边,随着天气渐凉,朝华便更爱在屋里待着不愿出门。
原先翻出了好些衣裳都挪到了玄玄的屋里,房里少了些累赘心情也好了。同样的衣裳,在玄玄穿来却是平添了几分俏皮和可爱,一头艳丽的黄发配上素雅些的衣裳也是刚好,每每看来都是越看越喜欢。

朝华倚在门外,看着玄玄蹲在地上,双手拖着脸颊,百无聊赖得看着阙竹。阙竹正在他面前津津有味吃着食物,像是有人要跟她抢似的。只见得玄玄头上的一双耳朵,时不时震一震,不知是习惯还是有什么不自在。

朝华虽是这么看着,可思绪显然已经飘向不知何处。算算城儿已经走了近两个月,估摸也该到达第一个地方了,如果顺利或许已经离开。他得为阙竹的事在做筹划,有时间该找那个人谈谈了,果真要做些什么还得想办法把玄玄支开,这些都需好好思量一番。
“老爹,”玄玄扭过头,“想什么呢?”他已看了他好久了,都没发现。

朝华无所谓得笑,“看你们处的好,我高兴。”
玄玄满脸黑线,面对她……还有处的好和不好之分吗?
朝华知道他在想什么,笑道,“在我眼里,你们都是一样的。”

玄玄更是皱眉,是指这样和这样一样……还是这样和那样一样。有些晕乎。
朝华见他自己都总也理不清思绪,好气地笑了。走过去也蹲在阙竹身边,轻轻抚着她的头,阙竹还是自顾自吃着怎么也舍不得离开似的,似是没往日那么怕他们了。

“她是我唯一的妹妹。”朝华温柔得看向玄玄,“你也一样重要。”
玄玄听得心头一暖,耳朵又不自觉动了起来,这是他一种不自然的掩饰,朝华全看在了眼中。

朝华叹了口气,又看向了阙竹,“我得想想办法。”
“老爹。”玄玄犹豫,可还是忍不住问,“她的脸……”
一次偶尔间,玄玄看到了阙竹斗篷下的脸。如果那还能被称为脸……那是被生生撕去了脸皮,只剩下了血肉模糊的“脸”。他吓得连半夜做梦都能被吓醒,却不敢直接问老爹。

朝华点点头,表示自己很清楚,“我会想办法的。”
办法?
玄玄皱眉,不知道他指的是什么……只是隐隐觉得听着心底闷得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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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2-22 23:52 | 显示全部楼层
15.

季吟晴和叶城两人寻着踪迹来到附近城里,这是个算不上大却也够繁华的街市。主要的街道就是中心的大道,人来人往的,而两边延伸出去的小路则显得冷清很多。叶城四下看看,焦急地看着人来人往的人群,像在寻找着什么。

“你确定?”一边问着,一边还在四处看着可能的踪迹。
季吟晴也不能肯定具体地点,可她确实感觉到带走妙妙的人的气息是这个地方来的。那人一定是知道她能寻着气息找来,所以故意往人多的地方走。

看着身边显然担心得慌了阵脚的叶城,季吟晴不想多做无用的解释。对于她而言,即使有一些感情,可还不至于对一只山娃担心到乱了方寸。更何况即使真担心,现在若是不冷静也是不行的,她也毕竟不是个没见过世面的人。

“别急,”季吟晴拉住了四处乱撞的叶城,“你这样会打草惊蛇的。”
叶城恨恨得出气,也知道季吟晴说得对,可就是做不到。

“你说的气息,我不知道,怎么信?”看看大街上人来人往,心乱如麻。
“如果我真是胡说,你又打算怎么找?”季吟晴不怒,反是质问。
问得叶城哑口无言,只恨自己太没用。

季吟晴无奈得直摇头,样子倒是像足了淡定的长辈,解释道,“抓她的不是普通人,是只强大的妖,所以能感觉到。”
叶城虽对这一切不明白,可却能从中听出季吟晴的认真,等着她的后话。
季吟晴拉过他,提议道,“等夜深,人少了再说。”

叶城迟疑了片刻,将信将疑地点了头。
其实季吟晴心中也没谱,她是能找到抓妙妙的人。可问题在于,那是一只强大的妖,估计手下还收了奇怪的东西,她担心自己即使找到了对方也不是对手。可叶城心心念念的找,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说到底,就算真对付不了,总还有人撑腰,应该不用太担心。

夜深后,原本热闹的街市变得冷清。店铺都纷纷装上了门板,没多久,里面的灯也都渐渐熄了。此时的街上空荡荡的,偶尔有人走过也是一两个无家可归的人或是喝醉了的酒鬼,摇摇斜斜得在街边走撞着。站在街的中央已然无法想象这便是那闹市的中心,只有地上残存下来的零零散散还未被清扫的废物,才能透露出不久前这里的喧闹与繁华。

叶城跟在季吟晴的身后在这空落落的大街上快速前行,并在一个院落的大门前停下。叶城看了看,走到季吟晴身侧小声问,“这里?”
季吟晴斜眼看了看他,“你想清楚,这人可不会好对付……”

叶城看她难得如此,心知说的必是没一点夸大。可让他丢下妙妙,实在做不到。他抓住了季吟晴的胳膊认真道,“找到妙妙,你就带上她快走。”

季吟晴皱眉,明白他的意思,“那你呢?”
叶城笑笑,“我是男的嘛,没事!”手不自觉得摸了摸腰际,似是藏了什么。想到了其中放着的东西,或许只能相信了。

季吟晴本想再说些什么,注意到叶城的小动作,不免心中又有了别的盘算。心想如果真有个万一,也总来得及补救,她对付不了的人自然有人对付得了。想到这里便不再多语,点头答应了他。还没等叶城准备便一下拉着他跳上了墙,叶城完全没有准备便已站在了高处,吓得差点没站稳。

院子内还有两个屋子灯火通明。
季吟晴一把拉住了他,取笑道,“就这么点胆,还好意思充英雄。”
叶城气恼,甩开她的手,“你有本事,你了不起!”

季吟晴也不反驳,笑着挑衅道,“有本事自己下去。”说着竟一纵身已在下面,留着叶城一人在上面干瞪眼。
他是想喊却又不敢,真要把人吵出来了还救什么人。

恨恨看着季吟晴欢快的表情,恨不得瞪出个洞来。季吟晴见他受了教训,也无意多闹事端,手一挥,一阵风便带着叶城平稳落了地。
叶城左右看看,仍觉得不可思议。傻乎乎得笑,凑近季吟晴耳边称赞,“我今天才真佩服你。”所谓的法术,真是比他想象得要神奇的多。

之前见她教妙妙许久也没什么长进,只以为是糊弄人的,今天一见才想来她对妙妙说的话也未必是托词。

季吟晴也是被他这直来直往的个性给逗乐了,想什么说什么倒也不矫情。手指勾了勾,示意他跟上。
两人来到窗下,只隐隐绰绰见到屋中有两个人影,似是一坐一站。
叶城一看知是两个成年人没有妙妙便要拉着季吟晴走,哪只季吟晴拖住他,回头做了个禁声的手势,示意他仔细听。

“怎样才肯出手?开个价!”坐在位上的男人没好气的说着,让人有种粗俗,看到暴发户的感觉。叶城只觉这声音有些耳熟,却一时想不起来。
对面的人只是靠着柱子,身影很修长。他没说话,似是抬头看了他一眼。
过了许久道,“我没有理由涉险。”

“加钱?”坐着的人鄙夷得轻哼了一声,“也不过是这么个货色。”
那人倒也不生气,显得非常淡然,“不用,我不想惹无谓的麻烦。奉劝一句,放弃。”
季吟晴听到这里,大致知道那只妖的意思,面容也透出放下心。心想叶城这小子这次不用舍生取义了。

她推了推叶城,拉着他往一边悄悄走,行动间就彷如知道妙妙在何处。叶城跟在身后,心中既是佩服又是好奇。季吟晴小心推开房门,叶城跟了进去果然见到妙妙睁着双水汪汪的眼睛在黑暗中看着他们,显得格外的明亮。

叶城忙上前给她解了绑,妙妙怕得直发抖却也知道不能出声,手上的绳子一解便牢牢抱住了叶城,泪水哗哗掉了下来。叶城安慰得拍拍她,便抱起她要往外走。
方才只注意着妙妙状况,抱着妙妙一转身才惊得呆了。

此时季吟晴的脖子上正抵着一把利剑,竟稍一往前就能要了她的命。
“吟晴!”叶城顾不得别的,已是担心得喊了出来。
这是季吟晴第一次听叶城这么叫她,原本冰冷对峙的面容有了些许柔和,微微偏头看他,平静而温柔得笑了笑,似是对此十分愉悦。

微风涓涓而过,顺着黑夜中扬在空中彷如有生命在空中舞动的黑发,叶城才将视线移向了剑的主人。一张堪称妖媚的脸,带着邪气得笑。
过去,叶城一直以为老爹已是长得太细致了,今天见到眼前的人才明白什么叫雌雄莫辩,什么叫邪魅妖冶。

那人修长的身体在夜色中好似鬼魅,没有重量,衣阙飘飞间宛如会随着乘风而去。叶城不知该说这人是仙还是妖,只觉得他定然不属于人间。
季吟晴清脆的声音打破了寂静,还是那样欢愉的口气没有半点的紧张与害怕,好整以暇道,“你不是不想惹麻烦吗?”

那人听着他的话,礼貌得笑了笑,“是。”
季吟晴想了想笑道,“那么强的妖我不可能不记得,还是帮人的。”
那人似是听了夸奖的话般满意地笑了,却是顾左右而言他,“算不得帮人,只是偶尔兴起。” 完全没打算说自己是谁。

季吟晴的脸色沉了下来,锐利的眼注视着他,完全不似自己的命在对方手中,“你是什么人!”
明明是不容抗拒的气场,就算一旁的叶城也吓了一跳,没想到对方却是没有被压住。
“我知道您是什么人就行了。”笑吟吟的,诚恳道,“在下不想与您为敌。”

季吟晴讽刺地取笑道,“这就是所谓的……不与我为敌?”
那人表面上客套地表示歉意,后退了一步。事实上却看得出丝毫没有让步。
“但在下,”他的礼貌和温缓,此时显得他的话更认真更不容怀疑,“……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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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4-2-22 23:57 | 显示全部楼层
16.

入秋后,晚上的天气越发凉了,老爹似乎也越来越怕冷,衣服已经加了好几层。
中秋那一天,朝华吩咐玄玄多弄了几个小菜,说晚上要在院子里赏月。玄玄可没这种雅致的嗜好,可老爹喜欢他也不推辞,下午时就按照老爹的吩咐准备一番。

玄玄走过前厅时见老爹坐在廊下悠闲地发呆,内里着了件白色的衬底,外面是常穿的淡色长袍,看着很是养眼。玄玄见他出神,挑眉埋怨道,“亏我之前还担心,感情你说想办法是随口说说的。”

这些日子的接触,阙竹似是并不像先前那样怕他们了,偶尔身体会碰触也只是稍稍躲开,可终究没有什么太大进展。他倒不是不关心阙竹,可每日总是去,那样子看着就让人觉得伤心不想多看。眼前的人说是想法子,竟也没看出个动静。
朝华意味深长得看着玄玄,吃味道,“怎么好似显得你比我更紧张她?”

玄玄翻了他个白眼,做了个懒得理他的表情,气呼呼走了。
好心没好报!
朝华只是没脾气得笑笑,也不多话。
这事,玄玄后来也就忘了。

夜色渐渐笼罩时,玄玄端了长椅和方桌过来,把一切都摆妥当。趁着夜色上好,朝华开了客房的门,进去哄了老半天,只见得阙竹真跟在他身后畏畏缩缩到了门口。因为斗篷和她总低着头,玄玄并没看到她的神色,可还是能感觉到她的胆怯却又想要跟来。

朝华似已接受了事实,不再像先前一般逃避,又痛苦万分,这让玄玄心情很好。只见朝华爱惜地摸了摸她的头,往桌边走。

玄玄看着一切,他喜欢这样的老爹,很温柔,与对小叶子的温柔不一样。
朝华抓了一把桌上的豆子放到地上,阙竹终受不了诱惑,怯生生贴着墙爬了过来,低下头吃了口,迟疑了片刻又吃了口。

朝华蹲着身子看她,嘴里念叨着也不知是在安慰自己还是对阙竹说的话,“能出来透透气就好。”颇有些自欺欺人的味道。
站起身后,朝华也不再顾她了,让玄玄也一起坐下。
玄玄嗅着杯里酒香的样子像足了犬科动物,惹得朝华乐得笑出了声。

“怎么?没喝过酒?”朝华笑意盈盈得品了一口,夸赞道,“我这儿可都是好东西。”
玄玄伸出舌头舔了下,辣辣的,奇怪的味道,皱起了眉。

发自内心得感叹,“人真是奇怪的东西……”
这话听在朝华耳中倒是颇有别样的意味,引来一阵惆怅和丝丝的往事。苦苦得笑了笑,泯着嘴的时候,脸颊上的酒窝若隐若现,赞同道,“是呐,我也这么觉得。”
玄玄狐疑得看他,“那你还喜欢喝?”

“嗯?”朝华沉吟一声,似是在思考如何回答他的问题,笑着认真答道,“或许我是被人感染了什么奇怪的东西吧。”
他那半开玩笑的口气让玄玄的脸上写满了对他不屑的表情。可这看在朝华眼中,再配上那对总时不时转上两转的毛耳朵,真是可爱到只能掩嘴偷笑。

“老爹,我能问你个问题吗?”玄玄又伸舌头舔了一口,虽然不好喝,可却忍不住又试了试……他是不是也沾染了人的奇怪东西?
朝华微笑着点头,还跟着合了合眼。

“你究竟是什么人……”自那一日起,见到从未见过的奇怪术法。玄玄从没停止过困惑和怀疑,心中无数的猜测都被自己一一否定,好奇得简直要疯了。
朝华郑重得点头表示听懂,却又摇头道,“抱歉,这个问题不能回答。”
“为什么?”

朝华随性得耸了耸肩,想了想该怎么向他解释,“怕说出来吓着你。”
玄玄撇头,“故弄玄虚!”他才不信!

“哈哈哈。”朝华只是看着玄玄可爱的摸样笑,对他的态度不置可否。
看他一直嘟着嘴不理他,朝华忍不住逗弄他,“不过我可以给你一个机会。”
什么机会?

玄玄睁大了滴溜溜的眼珠子看他,直发光。
朝华笑得狡黠,又见那对醉人的酒窝,“换一个问题的机会。”
玄玄真是差点骂出了口,这算什么!

嗔怒得瞪着朝华,可又不愿意放弃这个机会,咬着牙,仔细想该问什么。
“那……”玄玄想了清楚,“你为什么帮我解开束缚?甚至连我过去究竟做了什么都不问。”
朝华好像觉得不可思议般看着玄玄,玄玄更是努力正视,显示自己的认真。

朝华皱着眉头摇摇头,笑道,“就你这道行,能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好像在看个可爱的孩子般。
“切!”玄玄气恼,不服气道,“你了不起?解开这半吊子的束缚,不也耗了那么大力气。”嘿嘿笑着示威。

他知道自己的那些本事算不了什么,可作为一只半妖能做的本身有限,至少他相信自己在半妖中的能力绝对是上乘。甚至和妖比,自己也并不会逊色多少。听到朝华这样笑他,自然是忍不住要反驳的。

朝华见他认真不服气的样子,听他说完半低下头仔细想着什么,似是已经出神。
玄玄就是讨厌老爹这样,好像总是不管怎样都不会生气。如果真能和他吵一场哪怕输也是甘愿,可偏偏他根本就像是在更高一层的世界一样,连争执的机会都不给。

“那我换个说法。”朝华的手肘放到了桌上,支撑着下颚,显得更是认真,“现在你还会那样做吗?”
“什么?”
“所谓的伤天害理……”

玄玄沉了口气,直视着朝华的双眼,静静摇头。
朝华能感觉到他眼中的真诚,那是假装不了的。于是好像如释重负般叹了口气,“那不就行了?”
“什么行了?”玄玄瞪大了迷茫的双眼。

“既然不会了,我为什么不能帮你呢?”反倒换做朝华不明白得看他。
“你!”玄玄想要反驳,“我……”可却觉得被堵得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不是不知该说什么,而是觉得心头发酸。他活了上千年,没有人对他说过相信他,也没有人在意过他的存在。他突然觉得自己一旦再继续开口,泪水就会掉下来。为什么眼前的这个人,会为了帮他恢复让自己耗尽体力;为什么眼前的这个人,会关心他的感受知道他的想法;为什么眼前的这个人,会给予他从没得到过的信任……为什么……
为什么……

他能这样轻松的相信。
这一刻,玄玄突然觉得,想要永远留住这种信任。不让他失望,不离开他。

朝华像在看一个受了委屈却解释不清的孩子,他的脸上也充满了理解和温柔。他走到玄玄身后,弯下腰贴近着他的脸。玄玄甚至能够感到他身上传来的冰冷气息轻拂过自己的脸庞,紧张得喉结不自觉滚动了下,方才酸楚的感觉才被这种不知名的感觉所替代,却是连根手指都不敢动,怕破坏了什么。

许久才发现,原来自己是喜欢这样的感觉,害怕一动就会消失。
柔软的长发一丝丝落下垂到了玄玄肩上,落到了他的颈项上,带来真实的触感。

朝华微微偏了头,让自己可以看到玄玄几乎挤出一层薄汗的稚嫩面庞,闷闷得笑了笑,带着对玄玄可爱表现的赞赏。玄玄觉得自己的脑中,好似浮现出他微笑的模样,比真正见到还要清晰。

见到细长的手指触摸他身前的酒杯,玄玄的目光被他一切的动作所吸引,好似注视着就可以刻在心里,无数次的回忆。
慢慢地……慢慢地……慢得让人窒息。

酒杯冰凉的触感贴近了玄玄的唇,让他清醒,唇边的清凉让他浑身怔了怔,而不知何时冰凉的烈酒已穿过了他的身体,在体内划过一线热度,好似烧破身体,四散开了滚滚的暖意,就像要把体内的寒意全然通过皮肤排散到体外。
吞了吞烧热的喉咙,玄玄回味,却不明所以。

朝华的头轻轻搁在他肩上,嘴微微分开一丝,将剩下的大半杯酒一饮而尽,闭起了双眼细细品味。
“你不明白人为什么喝酒,”朝华脸上的苦笑像是在羡慕着他的未经人事,“就在这时……它可以让你忘了你的伤感。”

是的……他已然没有了方才落泪的冲动。
原来,酒是停止悲伤的良药?

望着他脸上的恍然大悟,朝华垂下了眼,更是笑他的傻。
玄玄想到他的解释,不禁有种悲从中来的痛,“那你,又为什么喝酒?”
什么样的伤感,让你不得不忘记?

朝华迷茫了,找不到方向,困惑得好似忘了自己的过去,“因为痛……”
“痛?”
“我希望你不会体会到,”朝华恍然若失,双手按上了玄玄的肩膀,“没有伤……也可以痛。”
借了力,朝华摇摇晃晃站直了身体。

不要离开!玄玄很想喊出来,可他知道自己不能这么做。
猛然转头去看,他还是最喜欢自下而上得看着他,好像被保护了一样,仰慕而虔诚。
朝华晃了晃脑袋,自嘲得笑了笑,“我有些醉了……”

醉了可以离我那么近吗?我情愿你一直醉下去……
一只不解人事的半妖,终是对这一切……只是一知半解。

朝华小心得将地上的阙竹抱起,她已经睡着了。用有些微红的脸贴着她,满满皆是温柔。只有睡着时,她才会这样让人靠近,想到这里,朝华的眉间不免多了些哀愁的触动。
他让自己脚下的声音尽可能放轻,怕吵醒了她。

“我!”玄玄猛然转身站了起来,彷如看着远去的神明般注视着朝华的背影和在月光下浅色的长发。

因为他,朝华停下了脚步,却没有回头。
“只要有你在!我便是现在的我!”玄玄在心中暗暗向天启示,一定要做到今天所说出的话,“绝不会再做伤天害理的事……”他能感到自己因为激动在颤抖,连自己都不知这是为什么。

朝华却是在短暂的寂静后,发出了低沉得笑,直冲内心的悲凄。颤动的肩膀让身后的玄玄分不清他是在笑还是哭,心中迸发出不寒而栗的恐惧,却不知是来自害怕失去。
“我又不是什么好人,”他的话语带着悲凉的苦涩,“最终谁不会离我而去?”

说完,便大步向客房的方向走去,再没有停下。
玄玄的拳头紧紧握着,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脚尖。
不……我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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